第23節
秦渡這才收回了眼神,漫不經心道:“自作多情,誰關心你這個?!?/br> “反正……”許星洲不好意思地說:“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往心里去,也不用同情我。你就當我是中二病發作到了十九歲,至今覺得自己是個沒家的人好了?!?/br> 秦渡嗤嗤地笑了半天,冒出一句:“……許星洲,你才十九歲?” 許星洲一愣,傻乎乎地問:“……誒?是啊,怎么了……?” “……才十九歲,”黑暗里,秦渡忍著笑說:“也沒什么,就總覺得挺小只的,小到我欺負你有點犯罪感?!?/br> 許星洲仿佛看到了新大陸,嘲笑他:“你還怕犯罪感嗎?” 秦渡不回答,過了會兒從車里摸出一袋堅果,啪地丟給了許星洲,道:“把嘴給我堵上?!?/br> 許星洲也不和他計較,拆了炭燒腰果,樂滋滋地吃了起來。 f大并不算很遠,幾個紅綠燈開外的距離而已,秦渡開著車駛進校門的時候,一群年輕男女孩正推著單車往里走,像是在外騎行了一天,個個的風塵仆仆、疲憊無比。 許星洲看著他們,嘀咕道:“……他們真好啊?!?/br> 秦渡:“……” “騎行好像很好玩的樣子?!痹S星洲笑了起來:“我覺得騎自行車很好,如果能看到更多好玩的東西就更好啦?!?/br> 秦渡看了一會兒共享單車,問:“坐我的車和共享單車,選哪個?” 許星洲想了不到三秒鐘:“共享單車!可以吹風?!?/br> 秦渡瞥了她一眼:“這車一百八十萬,還沒加稅?!?/br> 許星洲:“……” 許星洲那一瞬間簡直像是遭受了背叛,難以置信道:“奧迪這么他媽的昂貴的嗎?!” 秦渡從鼻子哼了一聲:“哪里貴?許星洲,稅前一百八十萬和共享單車,你選哪個?” 許星洲想都不想:“你的車真的很貴,我選擇ofo?!?/br> 秦渡:“……” 許星洲嘚瑟道:“車貴有什么用啊,坐一百八十萬的車也不會長三斤rou,開一百八十萬的車的男人不也是摳比嗎?要讓我對你的車另眼相待除非折現給我?!?/br> 秦渡沉默了兩秒鐘…… 然后秦渡說:“——好,沒問題,我十分欣賞你不為物質為轉移的精神,我這輩子都沒遇到過你這樣的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br> 接著他痛快地道:“你現在就滾下車?!?/br> 許星洲:“……” 接著秦渡咔嘰一聲開了車鎖,準備把許星洲推出去…… 許星洲拼命拽住椅子,悲慘大喊道:“小氣鬼!混蛋葛朗臺!不是要送我回宿舍樓下嗎!出爾反爾!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嗎嗚嗚嗚——!” 秦渡將車門又合上,指著許星洲威脅道:“——不下車是吧,你等著?!?/br> 說到這個份上一般就沒事兒了,許星洲這才坐回去啃小堅果。車外白霧彌漫,深夜的吳江校區里影影綽綽絲絲縷縷的霧,猶如仙境。 許星洲打開自己的小包,在里頭掏了半天,那個包里裝了形形色色神奇的東西:秦渡又看到了裝糖的小藥盒和小黃人風扇,今天甚至還翻出了一個至少玩了十年的nds,那個游戲機躺在她膝蓋上,像個老古董。 然后許星洲將那些東西一攏,突然難以啟齒地開口:“那個……” 秦渡眉峰一挑,示意她有屁快放。 許星洲羞恥地說:“……我問你一個問題?!?/br> 秦渡:“說?!?/br> “師、師兄……”她小聲問:“……你喜歡什么顏色的口紅呀?” 秦渡盯著許星洲看了很久,她嘴唇上只有淡淡一層淺粉色,顯是下午擦掉了還沒涂回來。 ——要怎么形容聽到這句話時的感覺呢,秦渡想。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猶如錢塘的潮,又像海嘯長夜,那一瞬間南極冰川融化,春風從萬里外帶來花與春天。 她的口紅是為自己涂的嗎? 秦渡想。 “我啊……”秦渡只覺心情好的不像話,忍不住就想笑: 他忍住了笑,道:“隨便涂涂就行?!?/br> 在他們相遇的那天夜晚,秦渡真正看到的并非那枝紅荷花。 他所看到的是許星洲的眼神——和那眼里燃燒的,燎原山火。 那是一個拼命活著的靈魂,帶著踟躕與莽撞,滿是笨拙與彷徨,仿佛遍體鱗傷,然而那靈魂拖著**,頑強不屈服地行走在世間。 …… ………… 周五傍晚沒什么別的好干,大家都是癱著,連最能折騰的作比許星洲都不想掙扎了。 許星洲回到宿舍后洗了澡,換了衣服,坐在桌前一邊擦頭發一邊看摩登家庭,看了三集之后程雁淋得透濕,絕望地沖了進來。 “我真的受夠了!”程雁絕望地說:“誰知道今天晚上會下雨啊——!一路淋著雨沖回來……” 許星洲也不說話,耳朵里塞著耳機,在椅子上蹲成一團,用勺子挖草莓大?!囟伤蛠淼?,還沒吃完。 程雁看了一眼許星洲,道:“妝記得卸干凈,你今天到底勾搭的是誰?” 許星洲頭都不抬地說:“早卸干凈了?!?/br> 程雁艱難地換衣服,把濕透的衣服換了下來,外頭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許星洲突然開口:“……雁雁,我今天情緒差點又崩了一次?!?/br> 程雁:“……” “我覺得,”許星洲小聲道:“應該不是錯覺吧,這個月已經三次了?!?/br> 程雁安撫道:“別想太多,不行就吃藥,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別這么敏感?!?/br> 許星洲看著屏幕,半天冒出一句:“…還提前吃藥呢。程雁你以為是預防接種嗎,程雁高中怎么學的,程雁你對的起高等教育嗎?!?/br> 程雁:“……” 許星洲顯然目前心態沒崩。她吃飽了,而且心情不錯,成為了一只吃飽喝足的杠精。 程雁拿著洗衣筐,猶豫道:“那個學長……” 許星洲抬起頭,問:“嗯?” “……其實我覺得他人還不錯,”程雁說:“你可以考慮一下他。他給我一種還算靠譜的感覺,唯一的一點就是你們差的有點大?!?/br> 許星洲吃吃地笑道:“滾蛋,洗你的澡去?!?/br> 周六早晨,許星洲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爸爸的轉賬,和一個好友申請。 她爸一直都從微信給她轉賬生活費,一般都是按學期給——也就是說每個學期初一口氣將錢打過來,但是他中間也斷斷續續地會給許星洲轉些零花錢,數額從兩千到八百不等,讓她出去旅游或是出去散心——她的父親的確沒有虧待過她。 這次爸爸的轉賬只附帶了幾個字:“買幾件衣服。你媽讓我提醒你,把她的好友申請通過一下?!?/br> 許星洲將錢收了,問:“爸,你來當說客的嗎?” “她讓我找你?!痹S星洲的爸爸回道:“至于你加不加她,還是你做決定吧?!?/br> 許星洲于是連眼皮都不動一下地把那個好友申請拉黑了。 晨光斜傾入寢室,將上床下桌的四人間映得明亮,許星洲從床上坐了起來,茫然地和對面正在玩手機的李青青對視。 李青青:“……” 許星洲笑瞇瞇地說:“有錢啦!爸爸轉了賬!晚上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李青青嘀咕道:“你是真的樂天……” 許星洲出門前和福利院負責人說了一聲,大早上跑去超市買了一大袋亂七八糟的好吃的好玩的,擠公交車去了她常去的福利院。 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那個被治好的寧寧已經被領養走了,負責的老師說那是一對年紀很大卻無法生育的夫妻,家境還算富裕,是個很好的人家。 那些醫生護士沒有放棄寧寧,哪怕她父母拋棄了她,也堅持救活了這個性命危在旦夕的嬰兒。如今寧寧甚至早早離開了這座小院,擁有了自己的家,甚至擺脫了本應該是泥淖的原生家庭,可那些行動不便的孩子卻無人問津。 他們與寧寧這樣的孩子不同,他們將日復一日地帶著殘疾生活在這個小院里,直到能夠長大成人、能夠自立,才能在這社會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那之前的十八年,他們于這個世界像一個個印刷段落后的全角空格,無人知曉他們的存在,也沒有人覺得他們有存在的價值。 ——就像是,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風中藤蘿搖曳,紫藤花吐露花苞。 春日的正午,暖風吹拂。許星洲只給福利院送了東西過去,陪小孩子玩了一會兒,就直接折了回來。她下午還有報社實習的面試,還得趕著回來睡個午覺,下午看看能不能正常地發揮一波。 許星洲上了大學之后成績就有點水,可是她勝在活動參加得多,加之學校的含金量又擺在這里,所以這個實習機會應該不會難得到。 只要得到了,暑假就不用回家了,她想。 她一邊打哈欠一邊往回走,拿出手機看時間,如今中午十二點多——面試則在三點,還能睡一個小時。 這時,她手機上突然叮咚地來了一條消息。 林邵凡發微信問:“星洲,晚上有時間嗎?我培訓結束了請你吃飯?!?/br> 許星洲糾結了一下,說:“我晚上剛剛面試完……” 林邵凡問:“幾點結束,在哪?我可以去接你?!?/br> 許星洲糾結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問題就是她不是很想去——分明是個大好的周末,蹦噠也蹦噠完了,下午還有面試,理論上最舒服的就是面完回去癱著。 她正路過學術報告廳的門口,準備瞎逼扯個謊,說自己被蜜蜂抓走了可能今天沒法陪你一起吃飯,就在學術報告廳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樹影斑駁,那身影個子相當高,身材結實修長猶如模特,穿著牛仔褲和籃球鞋,看上去散漫卻富有侵略性。 ——是秦渡。 秦渡手上拎著一袋東西,另一手拿著手機講電話,袋子里看上去像是吃的,他就是這么站在逸夫樓的門前——連他的車都停在旁邊,顯然是正在等人。 許星洲看到他眼睛就是一亮,朝前跑了兩步,正準備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