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六十三、小餛飩 大魏出兵攻打大永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盛京,眾人皆是嘩然。 一時之間, 無論是各府高門之中, 還是大街小巷之上, 都對這件事情議論紛紛。 天光微亮, 謝珝便帶著月朗,負手從謝府走了出來。 這兩年多賴林先生囑咐,他往大理寺去的次數多了許多,也明白了林先生讓他去的意思,讀書自然是不能閉門造車,可多從各類案子之中獲得體悟。 這樣久了,他竟也習慣了隔三差五地去一趟大理寺。 林元錦他們自是在兩家親事說定之后, 就回了范陽, 彼時正值太子妃的人選也定了下來, 盛京之中一片熱鬧,他們走時倒也不顯眼。 說起太子妃,這個人選倒是讓謝珝有些吃驚。 ——喬姝。 沒錯,就是謝珝的表妹, 他舅舅的女兒, 那個年少之時隨她母親來過謝家的少女。 謝珝其實已經有些年沒見過這個表妹了,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彼時那個面容精致,聲音輕細,略帶一絲羞怯的少女身上,可這個少女竟已經成了太子妃,不出意外的話, 還會是大永未來的國母,每每謝珝想起這件事時,都覺得人的際遇真是奇妙。 不過按照母親和祖母他們對喬姝的評價來看,她這個太子妃確實是做的相當不錯。 貌似也頗得太子喜愛。 美中不足的一點就是,暫時還沒有懷胎。 不過這個問題也不是謝珝考慮的,有這個功夫,他還不如擔心一下陽城的戰局。 …… 此時的天色雖然還尚早,但是街上的人卻已經不少了,熙熙攘攘,皆是人間百態。 謝珝今兒出門,故而沒在家中用早膳,后頭跟著月朗,一主一仆就這么熟門熟路地走出燕堂巷,再穿過幾條街,走入了泰康坊的一條小巷子里。 這條小巷子的中間位置,有個小食攤子,前面架著兩口大鍋,正冒著白茫茫的熱氣,旁邊則是幾張小桌子,桌凳都擦得干干凈凈的,此時已經坐了好幾位客人了。 這個小食攤是賣小餛飩的,夫妻二人是從廣陵邊兒上的浮湖來的,正宗的南方人,平日里衣著干干凈凈的,做的小餛飩味道也很是地道,從大清早就有這么些客人身上就能看出來了。 原本謝珝是不知道這個攤子的,還是托顧延齡的福,之前被他個吃貨拖來泰康坊這邊遍嘗美食,無意之中發現的,吃過一次,他便記住了,后來但凡去大理寺的日子,都要繞過來吃一碗,久而久之,這攤主夫妻二人都將他記下了。 這次也是一樣,謝珝和月朗二人剛過來,還未落座,那漢子就沖他咧嘴笑了笑,大聲道:“謝公子,今個兒還是一樣的嗎?” 曬得黝黑的皮膚,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看上去健康得很。 謝珝思想發散了一下,隨即便回了神,微笑著道:“是,勞煩了?!?/br> 那漢子聞言就趕緊擺手示意無事,轉過頭同他媳婦兒開口道:“少放蝦皮多放紫菜,湯也多點兒?!?/br> “哎,知道了?!彼眿D兒也是個勤快人,聽聲兒就動作利落地將下好的小餛飩撈出來,配料也準備齊全,又從鍋里舀好湯進去,一碗皮薄餡兒少,湯料精致的小飩餛就做好端了上來。 小飩餛,又叫縐紗餛飩,因皮兒特別薄,能透過皮看到里頭的餡兒,表面又是皺皺的而得名。 皮薄餡兒嫩,湯鮮味美,十分得謝珝的意。 他要了一碗,又給月朗也要了一碗,在外頭的攤子上沒有那么多講究,主仆二人便同桌而食了。 已經吃完了里頭的小飩餛,謝珝正拿著勺子慢悠悠地喝著湯,比起餛飩,他其實更喜歡味鮮的湯。 剛喝下一口,旁邊那張桌子上就傳來了一道嘲諷的聲音:“怎么那個什么大魏,說起兵就起兵,還第一個打的就是陽城,也不看看咱們大永的國力,簡直就是自不量力!” 謝珝拿著勺子的手略微頓了頓。 那聲音剛落,就有人附和起來:“對啊,咱們大永是他們說打就打的嗎?陽城能是他們那么容易就能打得下來的嗎?那可是鎮國公家的大本營,木將軍還在那兒呢……” “對對對,沒錯……” “就是……” 七嘴八舌,都是差不多的論調。 謝珝聽著不由得皺了眉,不知是該說他們無知者無畏,還是該夸他們對大永有著奇異的自信心。 昨夜在謝閣老的書房之中,他了解到,這個出兵攻打大永的大魏,并不是什么籍籍無名的國家,而是同他們中間相隔了好幾個彈丸小國的一方大國,也是國力十分強盛。 據他祖父昨日所說,大魏應當是在去歲換了新帝,這位新帝雖然年紀輕輕,但卻手段強硬,先帝無后,他作為宗室子弟,從一眾人之中奪得帝位,還壓下了反對的聲音,不可謂不強。 這樣的強國,這樣的新帝,卻對大永起了心思,確實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畢竟大永的皇帝雖然現在還算英明,卻已經垂垂老矣,太子與幾位皇子,甚至還未及冠…… 暫時也只能看陽城那邊守得怎么樣了。 謝珝自然是不會去反駁旁邊桌上的這些人,有些事情他們不知道,暫時也不用知道,畢竟相比較害怕戰敗的恐慌來說,讓他們繼續擁有這種強大的自信心也不是一件壞事。 又喝了一口湯,謝珝便放下了勺子,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付了錢準備離開。 他離開得利落干脆,以至于沒有注意到他身后那張桌子上,某個人若有所思的神情。 ================== 午后,瑯琊王府。 夏末秋初時分,紫藤蘿再度開花,洋洋灑灑地開出一大片來,熱鬧得很。 花架下的搖椅上斜躺著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五官精致,皮膚如瓷般白皙,她身穿藕荷色的裙裳,襯得她更加美好。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搖椅上,眼皮闔著,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在下面打出一小片陰影。 身邊還坐著一個打著呵欠的小丫鬟,正在努力睜著眼睛替她打扇。 王珩之從外面走進來時,見到的便是這一幕,花架上的紫藤花開得喧鬧,花架下的阿琯睡得安穩,兩兩相宜,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他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心輕微鼓噪的聲音。 打扇的小丫鬟太困了,以至于頭猛地點了下去,瞬間清醒過來,剛想四下看看,一抬頭就瞧見了自家公子揮手讓她下去,便忙起了身,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旁邊走了一個人,謝琯還是睡得很熟,半點兒都不知道,王珩之不由得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笑,才抬步慢慢走了過去,也不嫌棄凳子小,就坐在了方才小丫鬟坐著的地方,順手拿起扇子,繼續替謝琯打著。 望著她的睡顏,王珩之不由自主地就出了神。 自從之前診出有孕之后,阿琯就漸漸變得嗜睡起來,精神不濟,從早到晚地經常睡著。 原本王珩之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還傻了吧唧地愣了好久,而后就是狂喜,他沒想到阿琯在一年里就能懷上他們的孩子,畢竟他還記著定親的時候,阿琯那個前世并不存在的親哥哥,敲打自己的話。 對,就是敲打。 雖然謝珝說這番話的時候面色極為溫和,語氣也十分和煦,但是他就是從里頭聽出了一股冷颼颼的意味。 “珩之,阿琯小時候受過一次涼,故而有些宮寒,隋太醫曾經說過,她將來或許有孕較遲,不過瑯琊王氏乃是大家,應當不會因為這而做出些什么不體面的事兒吧?” 說實話,王珩之聽到謝珝這話的時候,心里的一個疑惑終于解了,難怪上輩子的時候聽說阿琯嫁入沈家好幾年沒有身孕,原來是因為這個。 想明白之后,他便斬釘截鐵地同謝珝保證道:“舅兄放心,我同我們家定然會一直對阿琯好的,孩子的事,隨緣就好?!?/br> …… 不過其實謝琯的宮寒之癥并沒有嚴重到那個程度,如果他稍微了解一下謝珝的話,就會知道謝珝那個切開黑,只是把事實夸大了一下,然后用來敲打他而已。 可以說是十分用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蟹蟹大家的理解和霸王票!啵啵唧! 葉子佩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22 17:56:06 浮生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22 18:38:05 嶗山綠茶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22 19:17:29 么么噠~ ☆、殿試始 六十四、殿試始 謝琯沒睡多久就醒了,一睜眼就看見自家夫君坐在邊上。 手里還拿著把扇子, 正輕輕地替自己打著, 不由得掩唇笑了起來。 王珩之在謝珝剛醒的瞬間就發現了, 立即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出來, 放下扇子,動作輕柔地將她從搖椅上扶起來坐著,一邊開口問道:“阿琯,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用點兒什么?” 一連問了三個問題都不帶歇的,足以看出他有多慎重了。 雖然已經習慣了王珩之的細心,可謝琯還是會在不經意中有點兒不好意思,面上帶著剛睡醒后的微紅, 不由嗔了他一眼, 才道:“自然睡得好, 哪里都沒有不舒服,現在還什么都不想用?!?/br> 被自己夫人嗔一眼,王珩之不但一點兒意見都沒有,反而心里還挺美滋滋的, 便不免得寸進尺起來, 也不繼續在錦凳上坐了,索性站起身來,也坐在了搖椅上,從后頭將謝琯擁進懷里,幫她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一開始謝琯還有些羞怯, 畢竟這會兒他們還在院子里,怕被別人看見不太好。 不過王珩之似乎是看懂了她在想什么,隨即便低下頭,在她耳畔悄聲說道:“阿琯放心,為夫已經吩咐過他們了,說你還在休息,讓他們過兩個時辰再來?!?/br>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謝琯的耳朵,不由得讓她面上的薄紅又染了一層。 于是不再掙扎,就這么安安心心地靠在了王珩之的懷里。 沒過一會兒,她就又困了。 看著懷中又迷迷糊糊起來的謝琯,王珩之溫柔地笑了笑,然后低下頭,輕輕地在她美好的側臉上親了親,又將她擁得緊了些。 他的手同謝琯的手交疊在一起,放在她的小腹上,感受著手下的溫度,王珩之一時之間又有些茫然了,此時在阿琯的腹中,就正在孕育著他跟她血脈相連的孩子嗎? 這么想著,他又不免想起了前世。 既然阿琯跟自己成婚一年內就能有孕,為何前世時她卻在嫁入沈家之后好幾年都沒有消息? 是了,前世的沈行舟那邊同這一世的也有些不同。 自他重生后第一次入京之時,他就去打探過鎮國公府的情況,前世應該一直囂張在盛京中,直到大亂來襲才送了性命的鎮國公二公子沈澤,這一世卻被早早地打斷了腿,變成了一個瘸子,前世應該壓制了沈行舟許久的鎮國公夫人,聽說此時也早已被關入了佛堂誦經。 而沈行舟自己,鎮國公為他請封世子的時間也壓根沒有這么早。 王珩之輕輕摩挲著謝琯的手,垂眸想著。 難道這些改變,都是隨著阿琯這個哥哥——謝珝的出現而產生的嗎? 那將來那些事,究竟還會不會如期發生呢? …… 盡管大魏來勢洶洶,但他們卻是選了個難啃的硬骨頭,也不知道大魏的新帝是什么打算,同陽城從九月份打到了來年的四月份,無論是小股sao擾,還是大舉進兵,總歸依然沒有一絲進展,雙方還在僵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