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謝珝負手走在路上,心中想著,日后他若想在朝堂之上立得穩,同族兄弟之間的互相扶持是必不可少的。 他并不會把謝瑯當做需要防備的競爭對手,在一個家族中,需要的也并不是一枝獨秀,而是百花齊放。 所以謝珝覺得,提高謝瑯的身體素質這件事。 勢在必行。 于是謝瑯這個還在叛逆期的少年從當天開始,就過上了每日一練的悲慘♂生活,想訴苦吧,可他娘還覺得謝珝說得很有道理,十分贊同這件事。 謝瑯:弱小可憐又無助。 且不說謝瑯最近是如何慘,四月份的府試,終究還是如期而至了。 ☆、府試始 三十九、府試始 四月十五,諸事大吉, 盛京府試正式開考。 因是盛京的府試, 考試地點自然在盛京城內, 就在升平坊的貢院之中, 離謝府倒也不算遠,因此謝珝他們并不必如上次縣試那般往嘉定縣去,不過府試的開考時間卻跟縣試是相同的。 所以謝珝與謝瑯在這天的寅時末就早早地起身,帶著各自的小廝,坐了馬車,由謝閣老身邊的大吳管事護送著來到了貢院。 謝閣老雖未對他們二人府試之事多加過問,心中卻是記掛著的。 而謝瑯這些日子在謝珝手底下經過了兩個月的體力訓練, 身體狀況倒還不得而知, 不過精神狀態卻好了許多, 起碼在跟謝珝置氣的時候聲音也大了。 謝珝見之卻是云淡風輕,半分不放在心上,倒是把謝瑯自個兒又氣到了。 卯時一刻,貢院開門。 本朝規定, 府試時除了自己的身份文書和考牌, 其他物品一律不準帶入考場內,至于答卷要用到的筆墨,紙張等物,里面自會提供,比起縣試時,此時規矩自是嚴格了許多。 于是謝珝與謝瑯兄弟二人只帶了身份文書和考牌兩樣東西, 便辭別了送考的人,經過門口小吏的盤查,這才踏入了貢院。 此刻天色尚未大亮,他們進去之后,謝珝便借著熹微的晨光四下打量了一番。 來應考的考生數量極大,遠遠望去就是黑壓壓的一片,謝珝心中自是有數,雖然縣試刷掉了一大批良莠不齊的學子們,但盛京治下二十三個縣,通過的人加起來便是一個龐大的數目,再加上還有往年府試落榜的人來重考,人數不可謂不多。 競爭何其激烈! 但這樣的環境并沒有給謝珝太大的壓力,反而讓他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意氣來,孟子曾云:雖千萬人吾往矣。 正如他此時的心境。 這對于一向心緒沉穩的他來說是件稀罕事,只不過這樣的情緒變化,倒不是一件壞事。 同上次縣試一樣,需要排成幾列分別進入自己的考場。 看了看考牌,謝珝與謝瑯的隊列并不在一處,而且謝珝這邊的情況有些特殊。 這一列隊伍相較其他來說短得可憐,不過人數雖少,卻都不一般。 蓋因這一列里面都是上次縣試時,各縣的頭名案首,成績自是斐然,而他們也與其他考生不同,是由本次府試的主考官親自監考。 這自然是一種重視,自然也是一種不小的壓力,謝珝隨意瞧著,前面已有人激動得手都在微微顫抖了起來,不免心中搖頭,此時便如此沉不住氣,等到待會兒開考以后,主考官站在身邊看著,那豈不是連字都不會寫了? 走到門口,又有兩個小吏負責搜身檢查,查看他們是否有無夾帶作弊之物,上次縣試時已經檢查得頗為細致了,這次比之上次更是嚴格了幾分,連頭發都要散開檢查,以免有人將小抄放入發髻之中。 按理來說,謝珝他們這一列都是各縣的案首,倒不至于被查得這樣嚴,這還是因為前些年盛京府試時揪到一位考試作弊的案首,其他人這才疑惑起來,這樣的人如何當得案首? 再往下查之后才發現,這人的縣案首亦是由作弊得的,眾人皆驚! 雖然這樣的事也是難得一遇,不過也由此之后,對于他們這些縣案首們,搜查得卻比旁人更為嚴格了。 而這樣的事對于謝珝來說倒不算什么,總之他又沒有夾帶小抄,心下坦然得很。 前面那位手抖的大兄弟終于被檢查完放了進去,輪到了謝珝。 將自己的身份文書和考牌交給左邊的小吏,便接受右邊人的搜查,誰料左邊那小吏看了一眼他的身份文書,原本臉上那懶洋洋的神情立馬變得鄭重許多,甚至還帶了一絲諂媚的笑出來,微微躬著身子,沖謝珝道:“謝大公子好?!?/br> 又沖右邊那正在搜檢謝珝的人使了個眼色,右邊這人會意,頓時手下動作也沒方才那么粗魯了。 此番變故,謝珝又不傻,自然明白這兩人的態度變化來源于哪兒。 蓋因自己是盛京謝氏未來的繼承人,是謝閣老的嫡孫,是謝臻的長子。 而這些身份都是家族親人們所給予他的,這些人對他的尊重亦是來源于此。 謝珝嘴角噙著淺笑,面上保持著那副一貫寵辱不驚的君子之風,沖左邊這小吏頷了頷首,待到搜檢結束,便抬步踏入考場中。 他心底輕笑,總有一日,他會讓旁人對他的看重是因為他本身這個人。 踏入考場之中時,已有幾位先前進去的考生們坐在廳內等候,謝珝雖然在他們中間年齡不大,可他作為謝閣老的親孫,又是嘉定的縣案首,雖然為人低調并不張揚,可還是難免引人注目。 這不? 他一進來,就引得廳內幾人的注目,甚至有兩個人還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前同他攀談了起來。 一個沖他拱手笑道:“這位是謝公子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我姓姚,名得齊,是這次六營縣的案首,幸會幸會?!?/br> 另一個也不甘示弱,忙道:“原來是謝公子,聽聞謝公子少年英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在下和興縣丁德竹?!?/br> 語氣都十分熱絡,相當的自來熟。 謝珝卻在聽到他們二人的名字時滯了一瞬。 要的起? 頂得??? 將自己腦子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清空,謝珝露出似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便也同這二人拱了拱手,唇角便掛上一抹和悅的笑意,才道:“原來是姚公子與丁公子,謝某久仰二位大名,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br> 他這話倒也不能說是假,雖然稱不上是久仰大名,不過他確實是了解過這些其他的縣案首的。 一則是習慣性地想要知己知彼,二來則是這些人有可能便是他將來的同年,未來官場上的同僚,若是相處好了,說不定就是一條不錯的人脈了。 這姚丁二人似乎也是沒想到謝珝這位閣老公子竟會如此平易近人,原本他們都做好了被冷臉的打算了,就像方才那個楊聞成一般,愛答不理。 不由得喜上心頭,正打算再努力攀談幾句,就見謝珝態度閑適地同他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朝后看,便轉身走開。 他們回頭,一看竟是主考官帶著幾個隨從進來了! 趕忙退回座位處,不敢再說話。 主考官身穿著緋色白鷴的官服,應當是從五品的朝廷官員,看著有些年長,面相頗為威嚴,若是膽子小一點兒的考生,怕是要被嚇到。 主考官帶著考生們祭過孔子,便帶著他們到了里頭的場中入座,隨即發下考卷。 拿到考卷后,謝珝習慣性地先翻看檢查了一番,看這里面是否有錯漏或者模糊的地方,沒有發現問題之后,他才認真地看起考題來。 半晌后,便提筆蘸墨,開始答卷。 府試考的幾樣與縣試也大致相同,只不過最后一場多了個策論,但是今天考的依舊是帖經,對于謝珝來說,純粹的記憶題已經稱不上是問題了,自是答得胸有成竹。 整個考場都十分寂靜,幾乎鴉雀無聲。 那位官威甚重的主考官,自考試開始之后,便四處巡看著,時不時地站在某位考生身旁或身前端詳著他們的考卷。 之前進場時在謝珝前面那位手抖的仁兄,果然緊張過度,而此時手一抖,便污了一張已經答了一半的考卷,不由得面色惶然,不知所措。 主考官見狀便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了。 這樣穩不住的心態,還是再鍛煉幾年再說罷。 隨后便走到了謝珝身邊,凝目朝他的考卷看去。 而謝珝當然不會如方才那位仁兄那般緊張,握著筆的手半分不見抖動,繼續穩穩地答著自己的考卷,主考官的威嚴在他身邊仿佛失了效一般。 這便是謝珝的優勢了,前世二十幾年的應試生涯下來,最不怯的便是考試。 各種特色的監考老師也見識過了,自然不會被此時的場面嚇到。 再加之他心態一向平穩,更不會將注意力放在考題之外的地方,只沉下心思答題。 ☆、諸事畢 四十、諸事畢 第一場難度不大,謝珝答完后檢查了一番, 便在這位威嚴的主考官處交了卷, 行禮后離開。 他原以為自己也算是交卷交的早的了, 結果出了貢院, 就看見顧延齡那廝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自家馬車的車轅上,同大吳管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也不知他都問了些什么,導致大吳管事這個能幫謝閣老處理好許多事的能人都面露苦色,見到謝珝便活像見了救星,一臉的慶幸,忙開口道:“大公子出來了?!?/br> 顧延齡原本是背對著貢院門口坐著的,一聽大吳管事這話, 便放過了他, 不再問東問西, 敏捷地從車轅上跳了下來,轉過身一看。 還果真是謝珝出來了。 顧延齡上次在縣試中也考中了,雖然是個吊車尾的名次,但依舊是考中了, 可把晉王給高興壞了, 也不管兒子愿不愿意,就又把他扔出來去考府試。 可謝珝眼瞧著他出場這么早,恐怕也沒怎么用心答卷,不由得在心里搖了搖頭。 顧延齡看見謝珝倒是挺高興,晃悠著手里的考牌就迎了上來,還同他打了聲招呼:“珝哥兒?!?/br> 他這個叫法, 自少時就沒變過。 被叫得久了,連謝珝幾人都懶得讓他改口了。 謝珝看著他毫不在意地將手中的考牌甩著玩兒,便皺了皺眉,轉過身同大吳管事開口道:“吳叔,您在此處等到阿瑯出來,你們便先回府去吧,我同延齡去千重園坐坐?!?/br> 聽到謝珝的話,大吳管事便點了點頭,出聲應了下來,自家大公子一向有主意,不用旁人多cao心,既然他已經這般說了,那便如此罷。 顧延齡自然也聽到了他這番話,就“嘿”的一聲,面上露出一副標志的紈绔笑容,伸手搭上謝珝的肩,口中自然而然地道: “珝哥兒莫不是想嘗一嘗千重園新出的菜品?不過他家開了這幾年,倒還真有些頗為不錯的,今日不如我請客,咱們一塊兒去?!?/br> “既是我提出來的,又怎么好讓你請客,還是我來吧?!敝x珝聞言便笑了笑,語氣閑適地道。 顧延齡一聽也是這個理,自己要是堅持請客,駁了珝哥兒的面子就不大好了,便點頭應了下來。 ============================= 二人便帶著各自的小廝去了千重園。 在雅間中落了座,便有人替他們上了茶,待到他們點好了菜,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