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要老命了! 被丐幫堵在小胡同里的楊逸凡余光瞥見路口來了輛灰撲撲的車,壓低聲音說:“你們帶走我有什么用?是讓我交出打狗棒,還是讓我給你們登報寫聲明道歉?我說句話,警察就不查了嗎?” “那不歸我們管?!?/br> 楊逸凡冷笑:“丐幫‘疑似’非法民間組織,你們現在既然非得把疑似坐實,我也可以舍命陪君子——放、手!我自己走!” 她猛地掄開抓她的人,面沉似水地揪出自己被下水道卡住的鞋穿上,氣場陡然長到了兩米八,楊逸凡把亂發一抹擦:“走啊?!?/br> 這時,一身癢癢rou的閆皓終于難以為繼,手一松,悄悄就游魚似的滑了出去,縱身往小門另一邊沖去。 閆皓一把沒拉住,劇烈的掙動間,他連外衣再毛衣全給兩邊墻壁的摩擦力卷了上去,閆皓情急之下亂拱一通,從自己的衣服底下鉆了出去,身上只剩下一條“二桿梁”小背心,終于能勉強移動了,可是已經來不及去抓悄悄了。 悄悄一躍而起。 閆皓表情都裂開了——慢著,別去! 就在這時,警笛聲倏地劃破了所有人緊繃的神經,雙腳已經騰空的悄悄反應極快,把兩只腳往兩側一撐,固定住了自己,守在路口的乞丐流浪漢們全體緊張了起來,打算用來綁人的車立刻從路邊滑走了。 警笛聲越來越逼近,緊接著傳來人聲:“干什么的!” 丐幫弟子們再也顧不上楊逸凡,一哄而散,小空間里的悄悄和閆皓屏息凝神,悄悄小心地從木門縫里往外看。 只見一個濃眉大眼的黑臉男人帶著一幫穿制服的警察進來,楊逸凡好整以暇地沖他露出一個笑容:“我還以為剛才那通報警電話沒打通呢,怎么,喵隊,現在社會治安問題也需要刑警出警了嗎?” “我姓苗——不是,”苗隊撿起她的手機遞過去,“你說的這些組織無孔不入,我想你可能就會有危險,所以找了幾個兄弟在你周圍盯著,沒想到他們還真敢!這就是黑社會!” 楊逸凡卻沒接。 苗隊抬頭:“怎么?” “‘黑社會’前任老大的孫女有個燙手的山芋,”楊逸凡低頭看著他,“喵隊,你想接管嗎?” 一百一十號院里,喻蘭川叫的出租車剛有司機接單,就收到了閆皓的消息。 這三腳踹不出一個屁的“蜘蛛俠”在發了幾條莫名其妙的求救微信后,又來了一句:“沒事了,警察來了?!?/br> 外衣扣都沒來得及系好的喻蘭川:“……” 閆皓發完信息,就覺得鼻子有點發癢,懷疑是盟主在罵自己:“悄……” 背對著他的悄悄伸出一只手,打斷了他,閆皓方才放松的神經一緊,片刻后,他倆聽見了很輕的腳步聲。 楊逸凡跟苗隊走了,剩下的警察去周圍搜捕方才那伙丐幫弟子,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緩緩走進來——舉著手機的袖子上有一個裝飾性的小補丁。 “跟警察走了……唔,打狗棒恐怕也要落到他們手上……我知道,楊長老,信物不是問題,這回丐幫遇到了大坎,反而是我們的機會……兄弟們都藏好了,您放心,我這就過去?!?/br> 好不容易擠過來的閆皓聽得云里霧里,低頭去看悄悄,卻發現那女孩臉上鍍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閆皓拍了拍她的肩——你怎么了? 悄悄沒理會,那人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遠了,悄悄輕輕地扒住木門,一撐一跳,就從小空檔里擠了出去。 閆皓只好跟上。 那個穿西裝的人很小心,沒經過有反光的路口,都要停下來左顧右盼,以防有人追蹤,可惜耳力和功夫大概不怎么樣,被兩大輕功高手綴著,一路也沒察覺。 不到五分鐘,悄悄和閆皓就看見了他要見的人。 那人花白頭發,走路有點瘸腿,又矮又瘦,瞇著眼蹲在路邊抽煙——正是楊平。 閆皓不認識楊平,但他能感覺到,悄悄的身體一瞬間繃緊了,大大的杏核眼里掙出了血絲。 閆皓想了想,把鏡頭調近,偷偷拍了楊平的照片,再一次把定位發給了喻蘭川。 喻蘭川剛跟司機協商完取消訂單,客人無故取消訂單,司機也很不高興,冷冷地噴了他一句:“您倒是想好了再叫啊,我這都走一半了,溜傻小子呢!” 喻蘭川理虧,挨噴也只能忍,誰知電話撂下還沒晾涼,又收到一個定位,他簡直要瘋。 “淡定,冷靜,”甘卿趕緊哄,“這回車我來叫?!?/br> 喻蘭川冷著臉,專心地在旁邊不高興。 甘卿抹掉了眼睛里的淚膜,扒著眼在手機上翻了半天,喻蘭川不耐煩地說:“還沒人接?你什么人緣?” “不是,”甘卿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問,“那打車軟件全稱叫什么來著?” 喻蘭川:“……” 這些人怕是要氣死他,再篡奪盟主之位! 閆皓這邊剛發完微信,就見悄悄越來越壓抑不住呼吸,那雙平時溫柔呵護小貓小狗的手攥緊了拳,青筋從手背一路延伸到了胳膊上。 抬頭和手下說著什么的楊平臉色忽然一變:“你帶了什么臟東西回來?” 手下莫名其妙:“什……” 他話沒說完,楊平手里點煙的打火機倏地飛了出去,裹著厲風,直沖著藏在遠處樹后的悄悄打來。 閆皓一把拎起悄悄的后頸,猛地把她往后一拽,打火機擦著她撞在樹干上,當場炸了,一聲巨響。 被發現了! 楊平嚼著煙尾,緩緩站起來:“哪來的兩只小耗子?” 閆皓不能讓悄悄出頭,一咬牙一跺腳,他愣頭青似的從樹后面躥了出來,擋在悄悄面前,跟楊平大眼瞪小眼。 楊平把煙頭從嘴里薅出來,睨了他一眼:“哦,閆家的小崽子?!?/br> 閆皓愣住了:“你……你認識我?你是誰?” 楊平呲出一口黃牙:“什么都不知道你管哪門子閑事?我見過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趁我心情好,懶得跟你一般見識,快滾吧?!?/br> 這時,閆皓身后突然傳來一個機械的聲音:“你是楊平?!?/br> 他回頭看去,悄悄拿著個手機,不知用了個什么軟件,能讀出她輸入的字。 楊平眉梢一動,目光落在那不起眼的小女孩身上。 她看上去也就二十歲,臉上還帶著少女的稚拙,嘴唇抿成一條線。 “我是朱俏,三十年前,我祖父是丐幫九袋長老之一,你還記得么?” 楊平緩緩站直了。 “祖母和小姑姑就是被你出賣給行腳幫、又燒死在倉庫里的,我祖父去找行腳幫的人報仇,因此入獄,死在了里頭,我父親才十三歲,因為貪玩睡在了同學家,躲過去了。他永遠也忘不了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的那天,到死都在追查當年那件事?!?/br> 悄悄打完最后一句話,把手機塞給閆皓,從褲腿里抽出了一把半尺來長的匕首。 手機盡忠職守地替她說完最后一句話:“他看不見了,我來替他問清楚?!?/br> 第八十六章 “你?”楊平嗤笑,隨后他又叼出一根煙,“哎”地嘆出一口大氣,漫不經心地說,“好像是有這么個人,哦,你也是丐幫故人,緣分?!?/br> 閆皓手足無措地捧著悄悄的手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三十年前,行腳幫和丐幫結仇的那場慘案,閆皓聽老人提起過,但那些事離他太遠,聽過也就算了。 可是剛才悄悄——朱俏,說了什么? 什么叫做“那些被大火燒死的人,是因為楊平‘出賣’”? 而這么大的罪名,楊平居然也沒有否認! 一百一的老人們還留著些江湖義氣的老傳統,碰到后輩人會很照顧,悄悄既然也算“丐幫故人”,還是曾經為了丐幫家破人亡的故人,如果楊老知道了,一定會把她當親孫女疼,她一直在一百一門口的寵物店里,為什么從來沒有和楊老透露過自己的身份? 她到底是湊巧在那工作,還是在暗中盯著……老楊? 閆皓只是為人處世方面反應慢,并不是遲鈍,相反,因為社恐,他比普通人還要敏感一些。 驚駭交加地盯著悄悄的背影,他忽然意識到,悄悄是懷疑老楊包庇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一直在一百一盯著他! “悄……”閆皓剛想說什么,聲音陡然變了調子,“慢著!” 作為一個啞巴,悄悄才是真正做到了“能動手就不逼逼”,不等閆皓開口,她已經一刀朝楊平捅了過去,把閆皓嚇得魂飛魄散。 仗著自己腿長,他幾步躥到悄悄面前,擋在兩人中間,一把格開她手上的匕首:“你冷靜!” 悄悄一把搭住閆皓的肩頭,把他當成了一個大木頭樁,以他為重心,穿花繞樹的蝴蝶一般輕盈地“飛”了過去,閆皓反手一抓,女孩卻像紙片一樣,輕飄飄地擦著他的手指滑過。悄悄越過他的肩頭,舉著匕首,直朝楊平頭頂扎去。 閆皓大叫一聲,以為就要看見血濺三尺的場面。誰知楊平卻只是輕描淡寫地一抬手,一把攥住了悄悄提刀的手腕。 悄悄匕首落地,楊平叼著煙,一手背在身后,攥著她的手腕,把人往地面掄去。閆皓耳邊傳來“咔”的一聲脆響,他后脊汗毛倒豎,來不及細想,沖上去雙手接住悄悄。方才還輕盈如紙的女孩被楊平掄成了一把大錘,閆皓雙手一沉,肩關節險些脫開,狼狽地被她撞出了兩三米遠,一屁股坐在地上,給悄悄當了rou墊。 悄悄的手腕折了,軟塌塌地垂著,她疼得渾身發抖,蜷成一團。 閆皓驚駭地望向楊平——他從小練功夫,一直自以為混跡高手中間,挑戰過喻蘭川,被甘卿追捕過,他覺得這些鄰居都比他厲害,可那都只是普通的厲害,還從來沒有人讓他產生過這種恐懼感。 眼前這個又瘦又小的男人軀殼里,仿佛藏了個非人的怪物,使用的是某種未知的力量。 楊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倆,因為贏得太輕松,他還顯得有點和顏悅色。 他彎下腰問悄悄:“小丫頭,我問你,是誰告訴你說,當年你家里人的死跟我有關系?” 悄悄的長發從鬢角散了下來,這么一會功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她從發絲縫隙里抬起頭,露出一雙讓人心驚膽戰的眼睛,閆皓感覺到她的身體驟然繃緊,張嘴噴出了一簇寒光,兜向楊平面門。 閆皓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那是什么,傻愣愣地順著悄悄的目光看去,見楊平狼狽地往側后方向一仰,臉上和脖子上各留下一道抓痕似的傷口。 閆皓都傻了——傳說中含在嘴里,往外噴暗器的“含沙射影”居然真的存在! 他小時候在故事里看見,無數次產生過疑問,嘴里含著這玩意,說話的時候不小心噴出來怎么辦? 現在他終于得到了答案——因為人家從來不開口說話! 就在他滿腦子跑火車的時候,悄悄已經從他懷里一躍而起,嘴里接二連三地噴射了幾次細針,趁楊平狼狽躲閃,她就地一滾撿起自己掉落的匕首,劃向楊平膝蓋,重心不穩的楊平沒躲開…… 不,是他故意沒有躲! 楊平只是略一抬腿,鋒利的匕首撞在他的小腿上,“當啷”一聲,楊平的腿彎都沒彎一下——他褲腿里有東西!匕首撕破了褲腿,露出里面金屬撐的一角,就是這東西,把褲子撐出了形狀,讓他看起來除了有點瘸以外,與常人沒什么不同。 閆皓看得目瞪口呆——那他的腿是得細成什么樣?彎成什么樣? “找、死!”楊平一巴掌朝悄悄拍了下去。 悄悄單手舉匕首格擋,沒來得及把手抬起來,刀刃就被對方用手指夾住,她聽見厲風響起,再要松手躲閃已經晚了,楊平一腳踹上了她的小腹。 悄悄半個身體疼得沒了知覺,這一腳把她從半跪的姿勢踢趴下了,不等她緩過神來,喉嚨就被一只手扼住了。 楊平壓低聲音,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我看你再噴一次啊?!?/br> 閆皓顧不上再研究楊平是個什么程度的怪胎,一躍而起,從后面撞向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