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大師的膝蓋可能是被喻蘭川挑碎了,抱著腿滾在地上,疼得直哭,根本站不起來。 于嚴喘著粗氣看了他幾眼:“唉,蘭爺,你幫我……” 只見喻蘭川一臉嫌棄地把墩布桿一扔,從兜里摸出一張氣味芬芳的濕紙巾,已經玉樹臨風地站在了兩米以外擦手,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 好在這時另一個小民警和韓東升下來了,三個人合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哇哇”嚎的大師薅了起來。 “謝謝謝謝,”于嚴感激地跟韓東升握手,“您真是中國好女婿,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閆皓大驚失色地從樓上沖了下來:“好、好多人!” 于嚴:“什么好多人?” 閆皓越著急越說不清楚,臉紅脖子粗地指著樓下:“行腳幫的!好多人!好幾十!帶著家伙,沖、沖進來了!” 他話沒說完,嘈雜的人聲就從樓底下傳來了。 “堵上門!” “這邊!” 水泥地面隨著人聲震動了起來,緊接著,亂糟糟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于嚴匪夷所思地說:“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襲警?!” 喻蘭川神色很冷靜:“你外援有多少?” “沒多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這家伙,”于嚴說,“就叫了所里的幾個同事,估計沒什么用——盟主,怎么辦?” 喻蘭川就嘆了口氣,把眼鏡摘下來,揣進了休閑夾克的內袋里,挽起袖子。 于嚴一瞬間有點感動,認識他這么多年,頭一次感覺到了小喻爺作為寒江七訣傳人的風姿和氣度。 于嚴:“墩布桿不順手,你拿我的警棍!” “你出門帶腦子了嗎?”只見那“風度卓絕”的喻盟主,野狗一樣地躥上來越過他,“還不跑等什么!” 于嚴:“……” 被手銬銬住的“大師”哭哭啼啼:“救命!” 于嚴:“喻蘭川!你這輩子還能不能從一而終地炫酷一次!” 此時,被行腳幫的大流氓們包圍的小旅館外,于警官的幾個同事目瞪口呆地看著。 一個像是路人的年輕女人走過來,探頭看了一眼:“這怎么了?要不要報警?” “我們……就是警……” “那還不趕緊叫人?” “對對對!快點!叫外援!沒王法了!姑娘你離遠點……哎!你干什么!” 只見方才提示他們要報警的女孩不知從哪掏出一卷布條,一頭叼在嘴里,一邊走一邊往右手上纏,回頭沖那民警笑了一下,她大喇喇地直接過去了! 第四十四章 “大師”的體型相當于一個半于嚴,斷了腿,還不配合。 于嚴跟自己的同事、韓東升三個人連拖再拽,一腦門熱汗:“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他們方才沖進來抓人的動靜很大,可是前后也就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這群流氓癟三怎么可能集結得這么快? 真有這種本事,他們還當什么地痞無賴?保家衛國去不好嗎? 韓東升實在是不擅長跑,假發已經被汗浸得掛不住,他摘下來夾在咯吱窩底下,氣喘吁吁地回答:“可能……可能是我露餡了,我剛才進門的時候正碰上一個同事……” 于嚴服了:“你同事怎么會跑到這來?!” 另一個民警小聲說:“朝圣吧……于哥,這地方號稱‘情侶一條街’,挺紅的。而且在這碰見熟人,絕對不會互相打招呼,就……你懂的?!?/br> 于嚴心里異常悲憤,心想:我一個單身狗,懂什么懂? 這時,追得最快的行腳幫眾已經揮著各種棍子沖了上來,韓東升責無旁貸,擔起斷后任務,他低喝一聲,猛地把手里的氣功大師推了出去。 氣功大師原本是他們仨抬著,韓東升這一下不知用了什么勁,掌力竟然能從氣功大師身上傳到了兩個民警那里,三個人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五百斤,被他一雙手推出去,一起往上沖了好幾層臺階。 然后他赤手空拳,迎上了對方的棍子。 韓東升用胳膊抵在太陽xue邊,硬抗了一棍,隨即肩走弧線,一推一撞,將對方手里的棍子奪了過來。 旅館的樓梯間很窄,韓東升一人持棍,差不多就把通道給堵住了。 他那厚實、平時好像總也挺不直的背影像一座山。 于嚴好不容易剎住腳步,吃驚地回過頭去。 因為周老先生的緣故,他幾次與韓東升接觸,對這男人的印象都是“沒脾氣的老實人”。在電視劇里,“老實人”要么是想吃天鵝rou的癩蛤蟆,要么是蒙在鼓里的接盤俠。這些角色往往缺靈魂、短智慧,因為毫無萌點,只配當個加劇劇情沖突的道具。 現而今,“老實”倆字,基本是罵人的話了。 即便當著外人的面,他潑辣的妻子有時都按捺不住脾氣甩臉色,私下里,一定叫過不少聲“窩囊廢”。 要是她看見這個背影,一定就不會再說出那三個字了。 于嚴握緊了警棍,嗓音變了調子:“蘭爺,這人你接一下!” “不管?!?/br> “喻蘭川!” 于嚴的吼叫聲還沒落下,一道人影突然與他錯肩而過,快得看不清。 這樓梯間窄得能讓韓東升一個人堵住,到了喻蘭川那里,卻又不知怎么,顯得很寬,他一陣風似的與于嚴他們錯身而過,彼此連衣角都沒碰上,就像一個沒有厚度的人。 與此同時,于嚴手里一空,警棍被人抽走了。 喻蘭川:“閃開?!?/br> 韓東升聽見耳后傳來風聲,猛地側身避開,一個一米高的不銹鋼垃圾桶“嗚”一聲,擦著他飛了過來,把沖到最前面的幾個人撞了出去,連累了后面的一群。幾個行腳幫的擦著邊繞過同伴往上跑,喻蘭川伸手一拍韓東升,同時一棍子遞了出去,在那人胸口處一點,對手自然而然地格擋,警棍卻忽地往上一撩,狠狠地掀了他的下巴。 韓東升:“好劍?!?/br> “練劍吃虧,”喻蘭川抖了一下手腕——把警棍當劍使,還是太沉了,非常不順手,“比如剛才這句,我就覺得你是在罵我……還過不了安檢?!?/br> 于嚴:“你又不坐地鐵!” “他們拿鐵棍……”喻蘭川一腳踹飛了一個人。 這時,行腳幫的也學聰明了,后面沖上來一大幫舉著木椅板凳當盾牌的,木腿朝前,硬往上撞。椅子腿當然比胳膊和警棍都長,喻蘭川被迫順著臺階往上跑了幾步,然后猛地回身,一躍而下:“我拿有刃的金屬劍—— 喻蘭川手里的警棍像閃電一樣從對手頭頂劈了下來,首當其沖的來不及把木椅舉起來,以為自己要開瓢,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可是出乎意料的,那警棍并沒有照著他的腦袋砸,落下來的時候偏了一點,順著他的耳朵削下來,到了下頜骨附近,猛地變砸為橫掃,兩顆帶血的大白牙當即飛了出來。 喻蘭川冷冷地問:“到時候怎么鑒別正當防衛和防衛過當,說得清楚嗎,警察同志?” 于嚴先是啼笑皆非,隨后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又有點笑不出。 所謂“走正道的人”,就是這個人所能得到的一切榮譽、努力所能達成的一切結果,都是基于社會公序良俗的——托福是一分一分考出來的,論文是一點一點磕出來的,年薪是無數個加班熬點熬出來的。 而半輩子的努力成果,可能都會因為“防衛過當”四個字而全盤崩潰。跟這些什么都沒有的底層流氓們對上,怎么都是投鼠忌器。 “高高躍起,拿警棍往下砸”與“用自己的臂力掃”,這兩種方式差好幾個力量級,前者能把人腦袋砸成個爛西瓜,后者頂多讓他懵一會,甚至不會失去行動能力。 而且這位文明的喻蘭川先生,他在下手已經留了很大余地的同時,還要分出一半的腦子小心不要“防衛過當”,身與心都極度繁忙,對方人多勢眾,很快擋不住了。 于嚴:“先從這出去!這條街地方背,都是他們的人,他們有恃無恐,我就不信,這幫流氓還敢追到大街上搞群體械斗!” “樓頂走,”閆皓說,“樓頂有個鐵門!跟著我!” 于嚴:“蜘蛛俠同志,干得好!” 閆皓的臉一下紅透了。 一直以來,他都很害怕跟別人交談,他總覺得別人看他的眼神、跟他說的話都是銼刀,在不斷地消磨他,就連別人禮貌性的夸獎也讓他恐慌,因為能感覺得到對方言不由衷。 這還是是第一次,他從別人的話里獲得了鼓勵,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在做有用的事、在幫大家的忙。 這像一管新奇的雞血,直接打進了他的心臟,閆皓近乎有些“人來瘋”地沖到了最前面,主動請纓:“我去撬鎖!” 閆皓沖到前面撬鎖,兩個民警按著活魚似的氣功大師,喻蘭川和韓東升斷后,一行人且戰且退,現場凳子腿、長棍與垃圾桶亂飛,異?;靵y。 閆皓撬鎖的手藝也不太靈光,臉漲得通紅,一邊在鎖眼里亂捅一氣,一邊用蠻力連扭再拉,就差上牙啃了。終于,在他們退無可退的時候,“喀拉”一聲,連著鐵鏈子的門鎖掉了! 閆皓大大地松了口氣,手都有點發軟:“這邊!” 然而他剛進小門,走了沒有兩步,就倒退了回來。 于嚴一把按住他的后背,喘著粗氣問:“怎、怎么……” 閆皓沒回答,但于嚴已經看見了——七八個手里拎著砍刀的行腳幫眾,已經在樓頂等著他們了,刀尖指著閆皓的鼻子。 他們被堵在了這個小小的樓梯間里。 被他們銬住的氣功大師有恃無恐:“現在放開我,一會打斷你們一條腿,給你們留一條好腿蹦回去。要不然……噗!” 于嚴一拳懟在他下巴上,差點把氣功大師的嘴砸漏氣了,臉立刻腫了起來。 另一個小民警:“……” 于嚴面無表情地問:“你看見我干什么了嗎?” 小民警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于嚴揪住氣功大師的領子,惡霸似的威脅道:“再說一句話,老子把你另一邊臉也打腫?!?/br> 小民警連忙表忠心:“于哥,我什么都沒聽見!” 就在這時,樓頂上持刀的幾個人已經動了手,對著閆皓劈頭就砍。 閆皓在刀光劍影里左躲右閃,試圖堵著通往樓頂的小門,不讓他們下來??伤掷镏挥袀€爬墻用的鐵鉤,非常不趁手,躲得險象環生,幾次差點刮破了衣服。 “停!停!” “鐺”一下,閆皓的鐵鉤和一把砍刀撞在一起,兩個人同時手麻后退,余音在周遭回蕩不止,亂糟糟的現場安靜了下來,雙方都往出聲的地方望去。 喊“?!钡娜司尤皇橇粮?。 這會,亮哥那張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臉上帶著極度驚恐,他脖子上扣著一只綁著黑色“纏手”的手,指間夾著一把小刀片。 挾持他的人跟他差不多高,周身裹著嚴嚴實實的長外套,不出聲,看不出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