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我來吧,你不行?!标愔畩Z回佩劍,刷刷的砍起了樹枝,旁邊跟著的五個人也紛紛抽刀拔劍跟著他一起掃蕩這片刺槐叢。 樹窮壁現,他們驚奇的發現石壁上有一個山洞,大約半人高的樣子。 碧桃驚喜的笑了起來:“你們看,這里果然還有其他的地方,或許這石壁上面還有一塊空地,他們就掉到那里面去了,我們快鉆進去找找吧?!?/br> 小姑娘不顧腳底下扎人的刺兒槐,邁著大步就往里闖,陳之實在看不下去了,仗著自己戰靴底子厚,抱起她快步往里走,直到越過刺兒槐叢,到了石洞門口才停下。 陳之心里自然明白,在這里面是找不到人的,所以他可以放心的讓她進去,大不了就是一塊空空的山地吧?!按蠹倚⌒囊矮F,這里說不定是個老虎洞什么的?!?/br> 這一提醒還真有用,眾人紛紛加了小心,碧桃也沒有第一個冒冒失失的闖進去,而是由陳之開路。 陳之彎腰往里鉆,卻把手往回一伸:“把手給我,小心點兒?!?/br> 碧桃乖乖的把傷痕累累的小手遞進他手里,任由他牽著往里走,走了大約幾十步,竟看到了一片豁然開朗的空地,陳之也不由得暗暗心驚。 前幾日探路踩點的時候,他們并未到崖底來,只是尋好了適合摔落懸崖的地點,以及雍王離開的路線,并不知道,這崖底還別有洞天。 空地上有幾間茅草屋,門窗整齊,看樣子是有人住的。會是什么人呢?難道是住在山里的獵戶? 陳之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手心里碧桃的小手劇烈的抖了起來,他詫異的轉頭看了過去,就見碧桃兒滿臉驚恐的看著前方,一臉見到鬼的表情,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上下牙咯吱咯吱的磕成了一團:“老、老爺……” 陳之不解,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竟也是嚇得一抖。 此刻,房門之中走出來一位老爺子。身上穿的粗布的長袍,卻掩不住他風華絕代的氣場。尤其是那一雙深邃睿智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世間的一切。他膚色偏白,下巴有短須,在那里負手一立,儼然是超凡脫俗的模樣。 陳之也嚇得一愣,這不是沈太傅么。 難怪碧桃要叫老爺。 陳之自幼跟在雍王身邊,沒少去東宮書房,也沒少去沈家,對于沈初蜜的父親太傅沈言,自然也十分熟悉,不可能認錯。 可是沈太傅已經去世三年了呀,當年太子謀反案時太傅和夫人便雙雙自盡,然后舉行火葬,燒成了一把灰,為此沈初蜜才回到家鄉桃溪鎮守孝三年。而今,沈大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陳之一時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對面的老爺子悠悠然開了口:“你們是誰?為什么突然闖到我家里來?” “老爺……”剛剛止住淚的碧桃又哭了起來,沒等她說完,陳之就搶了話:“老爺爺,我們是來找人的,你可看到一男一女從崖頂掉下來嗎?” 陳之畢竟是男人,且在雍王身邊跟了多年,對于當前的形勢還是有些判斷的。他回頭瞧了瞧跟在身后的五個侍衛,還好,這些基本都是信得過的。若是有內jian混在里面,那就只能滅口了。 沈言默默瞧著自家的丫鬟和雍王的侍衛,緩緩搖了搖頭:“這里只有老夫和老婆子,還有一個殘疾多年的孩子,并沒有看到什么從崖頂掉下來的人?!?/br> 陳之用小拇指撓了撓碧桃的手心兒,示意她不要亂講話,又抬頭看向了沈太傅。他悄悄的把左眼眨了三下,想讓他知道自己已經認出他了,卻不想公開這個秘密?!袄蠣斪?,我渴了,不知能否討碗水喝?!?/br> 沈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跟他到屋里單獨說話。略意思村,便點點頭說道:“當然可以,壯士,請隨我到屋里來喝水吧?!?/br> 碧桃焦急的抱緊的陳之的胳膊:“我也渴,我也要喝水?!?/br> 陳之苦笑著拍拍她的手,小丫頭的心情他能理解,可是萬一其他的侍衛也要喝水,又該怎么辦? 陳之就這樣拖著她回身走向幾個侍衛,其中一人身上帶著一個水囊,只是里面的水早已喝干。于是他讓侍衛把水囊解下來,對他們說道:“你們先出去等吧,咱們這么一群人都進去打擾人家也不合適,我帶碧桃進去喝點水,然后給你們把水灌滿了,順便也看看這獵戶家里什么樣?!?/br> 最后一句說的聲音較低,似乎是特意說給這幾個侍衛聽的,卻不讓那老爺子聽到。所謂看看家里,自然是查找一下王爺和王妃是否被這家人藏在里面。 五個侍衛都沒有什么異議,聽話的轉過身去,彎著腰從那個洞口鉆了出去。 陳之目送他們離開,這才拖著碧桃,飛快的走進屋里。 第72章 返京 二人進屋之后, 老爺子也跟了進來, 回手剛剛把門關上, 碧桃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老爺,你真的是老爺嗎?老爺,你沒死,太好了?!?/br> 沈言淡然的點點頭:“碧桃,你起來吧。此事一言難盡, 以后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喝點兒水趕緊走,再也不要來這里, 如今這里已經暴露, 我們也得加緊離開?!?/br> “可是老爺,你知道嗎?小姐出事兒了, 就是今天,她和雍王殿下,一起從山崖上摔了下來,到現在都沒找著……” 碧桃一邊說著,一邊吧嗒吧嗒的掉眼淚,一雙哭腫的眼睛,剛好可以證明她沒有說謊。 沈言吃了一驚,云淡風輕的臉上, 終于有了波瀾:“你說什么?小蜜兒掉落懸崖了?” 陳之探頭瞧了一眼門外,見四下無人,屋子里也只是一間空空蕩蕩的書房, 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沈大人不必擔心,這落崖是假的,王爺和沈小姐都沒事兒,已經從另一條路走了,我們不過是做做樣子來找一找?!?/br> 跪在地上痛哭的碧桃一下子就傻了,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揪著陳之的袖子,攀著他胳膊站了起來:“你說什么?小姐沒事,找了半天人,只是做樣子?” 陳之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她道:“這也是不得已,這些侍衛里有內jian,必須得演戲給他們看?!?/br> 碧桃吃驚的瞪大了眼,忽然抬起小手,狠狠的撓了陳之一把。陳之下意識的偏頭躲向一側,躲開了臉,卻沒躲開脖子,自耳朵往下被撓出了一道血印子。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我,害的我差點跳涯自盡了,你怎么這么壞?!北烫疫@次是真的急了眼。 陳之摸一把脖子,哭笑不得:“侍衛里面有內jian,我能當著他們的面跟你說什么?再說了,王爺親自囑咐過,不能把真相告訴你,那樣的話你哭的就不真實了?!?/br> “你……”碧桃還要發作,卻被沈言攔了下來。 “既然他們沒事,老夫也就放心了,你們喝口水速速離開此處,不可久留?!?/br> 沈太傅的話,他們哪敢不從?二人喝了口水,又把水囊灌滿,也沒敢再多問什么,便急匆匆的離開了這里,彎著腰從洞口鉆出去。 洞口的五個侍衛馬上圍攏過來,熱切的詢問有沒有王爺的消息,陳之把水囊遞給他們,沉痛地嘆了口氣說道:“確實像那老爺子說的一樣,家里就那幾面墻,光禿禿的也藏不住人。人家是隱居世外的高人,剛才我已答應了人家,不把見到他的事兒說出去,所以,你們也要守口如瓶?!?/br> 眾人點頭應了,一起離開這里。走出刺槐叢,陳之特意落在了人群后面,轉頭看一眼碧桃,用眼神示意她:你倒是接著哭啊,要不然豈不顯得太假了? 碧桃沒好氣兒地瞪他一眼,抬手扶額:“找不到小姐,我也不活了……” 一邊說著,雙腿一軟,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陳之差點兒氣樂了,嘿!不會裝哭,會裝暈啊。 沒辦法,他知道小姑娘心里有氣,也沒跟她計較,只吩咐兩名侍衛架起她,放在了自己后背上,背著她哼哧哼哧地往回走,算是哄她消消氣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侍衛們還在山崖底下方圓五里之內仔細的翻找,而此刻的蕭摯和沈初蜜,已經騎著快馬,狂奔到百里之外。 晚上,他們在鄉間一座土地廟里,勉強湊合了一宿,天不亮就出發,繼續打馬向前。 雍王自然能看得出來,小蜜兒是在咬牙忍著,以她那嬌弱的身子,若不是這種非常時刻,恐怕早就哭著喊著求饒了。 中午在一個小鎮上吃飯時,便心疼地詢問她:“要不然咱們換輛馬車,慢慢走吧,你還能撐得住嗎?” 沈初蜜咬著牙吃了一個包子,不敢再多吃了,真怕在馬上顛一下午,會把吃的東西都顛得吐出來??墒撬睦镆裁靼?,雖說在二人周圍有一些化妝成販夫走卒的暗衛,可行在路上終究是不安全的,而且她并不清楚他的計劃究竟如何,也怕因為自己耽誤了行程。 “沒事兒,放心吧,我還可以的。咱們這樣趕路,還要趕幾天???”沈初蜜強裝淡定地答道。 “照這個速度,今天晚上應該就能到目的地了?!庇和跻豢跉獬粤税藗€大包子,非常時期,他必須保持充足的體力,萬一遇到阻擊,堅持的時間也能長一點。 沈初蜜咬咬牙,點頭說道:“好,只剩半天了,我能堅持?!?/br> 雍王抬手愛憐地摸摸她頭頂:“辛苦你了!” 用罷午膳,二人從包子鋪里出來上馬。沈初蜜左腳踩住馬鐙,抬起酸疼的右腿上馬,屁股落到馬鞍上,疼的她咧了咧嘴,往前彎了一下腰,稍稍抬起臀部,握著馬韁的手有點抖。剛剛學會騎馬,就這么拼命的跑,也真是難為嬌弱的小姑娘了。 “蜜兒,我抱著你吧?!庇和跣奶鄣目床幌氯チ?,回身招過來一個游俠打扮的小伙子:“去安排一輛馬車,鋪軟和點?!?/br> “是?!蹦侨藨暼チ?,雍王上了沈初蜜的馬,和她共乘一騎。雖是跑的慢了點,但是她可以靠在他懷里休息。 半個時辰之后,一輛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馬車追了上來,里面卻布置的十分舒適,這種馬車自然沒有雍王府的寬大,蕭摯就讓她單獨進去,由他親自趕車,在外面守護著她。 月上柳梢,馬車來到了一個莊園里。這里的人員似乎已經被清空,進門以后,馬車繞過前方的正房,在后面的下人房門口停了下來。 “蜜兒,下來吧,到了?!庇和趿瞄_車簾,把蜷縮著閉目養神的沈初蜜抱下車。 借著朦朧月色,沈初蜜發現旁邊是幾畦菜地,對面是三間土坯房,周圍壞繞著幾棵柳樹?!斑@是什么地方???” “是段家的一處小莊園,咱們已經到京城附近了,在這里方便隨時進京,走,進去說吧?!庇和跣读笋R車,把馬拴在不遠處的馬棚里,剛好馬槽里還有草料,就拉著沈初蜜的手進了屋里。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又沒有人住,屋里黑洞洞的。雍王摸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亮了屋里的煤油燈。 “這個園子不大,平時就是一對小夫妻守著,種點地種點菜,我提前聯系了段小姐,讓她把守園子的人調走了,還給咱們換上了新的被褥、碗筷,在這里住幾天吧,邊將們正陸續趕到,還需再等幾日才能湊齊。如今段家沒有成年男子,不會惹人注意,而且段將軍之死多少與嚴相有些瓜葛,他們家不會倒戈的。不過要委屈你了,沒有下人伺候,這幾天咱們凡事都要親力親為?!笔挀次罩男∈?,有點愧疚。 小蜜兒在屋里轉了一圈,摸摸嶄新的被褥,又瞧瞧外間堂屋里的鍋灶,很滿意地點點頭:“我覺得這里很好啊,你知道嗎,我在桃溪鎮這三年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就擔心沒有施展的機會呢?,F在好了,我可以天天做飯給你吃?!?/br> 雍王見她滿臉歡喜,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輕笑道:“好媳婦,我還真餓了,勞煩你做點簡單的吃食吧?!?/br> “好!”沈初蜜身上的疲乏似乎一下子就跑沒影了,歡快地掀開面缸瞧了瞧:“搟個面條吧,這個比較快?!?/br> “好啊,我還沒吃過你做的面條呢?!庇和跻埠荛_心。 沈初蜜一邊舀水和面,一邊使喚自家男人:“你去菜地里拔兩棵小油菜來吧?!?/br> 男人應聲去了,過了很久,才糾結著一張臉,拎了兩棵大蔥進來,十分虔誠地問道:“這個是小油菜嗎?” 姑娘咯咯地笑了起來,一路上的辛苦和緊張的心情完全釋放,把揉好的面蓋上,洗凈了手,拉著他去菜園子里找菜。 “喏,這種是小油菜,一般煮面都會用的?!鄙虺趺鄱紫氯グ瘟藥卓?。 雍王一臉挫?。骸拔艺伊四敲淳?,就是怕拿錯了被你笑話,結果還是錯了?!?/br> 姑娘又咯咯地笑了起來,安慰地搖了搖他的大手:“你是大男人嘛,要賺錢養家的,不需要認識這些。而且你拔的蔥也是有用的,咱們進去吧,你來生火?!?/br> “好?!庇和蹩偹阏业搅擞梦渲?,添柴生火,坐在小板凳上瞧著媳婦搟面條?!懊蹆?,其實……做一對農家小夫妻挺好的,一起種地,一起做飯,不用像咱們這樣疲于奔命,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br> 沈初蜜搟好了面條,剛好鍋也燒熱了,她切了半棵大蔥熗鍋,然后舀滿半鍋水,蓋上鍋蓋,坐在他大腿上,靜等水開。 “各有各的好吧,我在桃溪鎮見過很多窮人,吃不飽飯、看不起病的,可羨慕城里大官的生活呢。我覺得,不論貧窮富貴,做什么行當,夫妻一心就是最開心的?!?/br> 雍王填滿一灶堂柴,抱著腿上的美人,把頭偎在她胸前的柔軟上蹭:“如果媳婦能答應每晚三次,那就更開心了?!?/br> 第73章 無力 棗木鍋蓋的邊沿冒出了熱氣, 鍋里的水咕嘟咕嘟地滾沸了。 沈初蜜輕輕捧起男人埋在胸前的臉頰, 哄小孩一般逗趣地哄道:“乖啊, 給你煮面吃?!?/br> “我只想吃你?!蹦腥瞬灰啦火埖卦谒缴相芰艘豢?,才放她起身。 大腿上一輕,身前空落落的,他抬起頭,眸光追隨著心上人晃動。她挽起袖子, 露出一截瑩白如玉的手腕, 掀開鍋蓋就有一團棉絮般的水霧噴涌出來,把她嬌美的小臉籠罩在霧氣中, 如臨仙境。 沈初蜜把晾在案板上的面條放進水中, 臥了兩個荷包蛋,過了一會兒把切好的油菜也扔進去, 然后放齊了各種調料。 “好香啊,媳婦兒,比你都香了?!庇和跏蘸檬S嗟哪静?,起身抱住她,眼巴巴地看著鍋里。 沈初蜜白嫩嫩的小手拿起一個粗瓷大海碗,不放心地又洗了一遍,才盛了滿滿一大碗給他:“快去吃吧,鍋里給你留點湯, 晚上抱著鍋睡吧?!?/br> “你瞧你,”雍王接過大碗放到旁邊的八仙桌上,笑看著她:“還跟個鍋吃味, 我又不能娶它當媳婦?!?/br> 小蜜兒給自己盛了一小碗,坐到桌邊和他一起吃:“你愛娶誰娶誰,跟我有什么關系?趕緊吃,吃完我要好好的睡一覺,累死了?!?/br> 雍王自然知道她這兩天的辛苦,也不再笑鬧,只大口地吃面。吃完之后,搶著干活兒,收了碗筷卻不知該放哪,也不知道怎么洗。 小蜜兒被他逗的直笑,人高馬大的男人端著兩個碗,一籌莫展的在廚房里亂轉,簡直是喜感爆棚?!昂昧?,我來洗吧,你要是真想干點活兒,就在那個大鍋里面填滿水,燒一鍋熱水吧,就算不能沐浴,我也要擦一擦,趕了兩天路,身上臭死了?!?/br> 男人終于給手里的碗找到著落,厚著臉皮笑笑,乖乖地去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