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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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再睜眼,只聽得百歲那脆生生的笑聲,“千秋jiejie,喝了這茶,可得上轎成夫人了?!?/br> 她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抬頭看著百歲,見她臉上的笑意不似作偽,還有她先前吐血時百歲驚慌的神情,此事應當不是百歲所為。 “百歲,這茶是誰端給你的?”千秋接過茶,將它遠遠地放在桌上。 百歲奇道:“這茶自然是我親手沏的,交給別人怎么放心呢?” 沏茶的是百歲,那就是茶葉或者水或者茶杯有問題,她今日大婚,無法馬上調查,只能先按下,千秋將那茶潑到地上,對著不明所以的百歲道:“茶不喝了,直接上轎?!?/br> 她就不信,她想嫁給徐名舟,老天爺還能怎么阻止? 千秋戴著大紅蓋頭由百歲扶上轎,暗中瞧著的慕容清恨恨地想,那賤人,竟然沒喝那茶。 坐在轎中,千秋搖搖晃晃地坐著,徐名舟的意思是讓轎子出了司徒府再繞回府,就算成了,千秋也同意,她對那禮數都不是很在乎。 雖說是出了再進,徐名舟還是給千秋準備了數不清的嫁妝,說是以后這些嫁妝都要存到她私庫里,千秋自是不要,徐名舟卻握著她的手神秘地說道:“若是哪日大人走投無路,可還有你的嫁妝救命?!边@話將千秋唬住了。 于是千秋帶著長得不可思議的嫁妝開始在司徒府外繞,轎子剛走出司徒府門,前頭的轎夫腳便絆上了門檻,千秋尖叫一聲倒下,額頭直接磕向門口的石獅子,眼前一黑,又醒了,這回醒在剛上轎子時。 千秋一咬牙,來,看誰比誰強,到司徒府門時,喊了一聲停轎,硬是自己下轎走出了司徒府,再重新上轎。 這回轎子走到半路,直接天降一塊大石,千秋眼前一黑,又醒了,幸好這兩回的死法都是那么一瞬間,不疼,就是頭暈,還有怒火,老天爺啊老天爺,你到底想怎么樣!來啊,硬剛??! “你瞧見了嗎?”上嘉握著道玄的手,對著道玄淡淡地說道,“你放不下,叫她也難入輪回?!?/br> 道玄臉色難看,有些艱澀地說道:“這是怎么回事?” “你還看不懂?”上嘉道,“她便是你要歷的情劫,她的宿命便是助你成佛,你看不破,她便也永遠被困在那處?!?/br> 道玄的佛性深厚,經由上嘉的心眼看著千秋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心中早已明了,只是不敢相信,這個小丫鬟竟與他有這樣深的姻緣? 上嘉嘆道:“前世,你未曾看破,未登西天,今世,難道你仍要如此?” “我若是不肯入佛,她便一直如此?”道玄回憶著千秋死時的神情,艱難地問道。 上嘉道:“不錯,而且馬上又將會死?!?/br> 千秋坐在轎中,聽著外頭的歡聲笑語,說的那些吉利話,心中緊張不已,馬上要到府門口了,這回能順利進府嗎? 道玄通過上嘉的心眼望著千秋如釋重負的笑臉,嗤笑一聲,臉上是一貫的桀驁,卻并非邪肆,淡淡道:“好,我放下?!?/br> 成佛便成佛,成佛又如何? 司徒府門口的丫鬟上前唱歌,將轎簾掀開,千秋順著紅蓋頭下面,瞧見不遠處一雙紅色的鞋子走來,知道是徐名舟來了,心中激動不已,這是要成了?她成功了? 嘴角剛勾起笑容,肩上便傳來一陣疼痛,千秋慌叫一聲,倒了下去,倒在一個堅實寬闊的懷抱中,徐名舟焦急的聲音從上頭傳來,“千秋,你沒事吧?!” 千秋驚魂未定地摸摸肩膀,這感覺太熟悉了,但好像還沒事,外頭卻是亂成一團的叫聲,她掀開蓋頭慌忙一看,只見慕容清被人按住,她前頭有個人影倒在地上,肩頭插著一根簪子,那人正是蕭裕,他面色慘白,嘴角滲出鮮血,沖著千秋笑道:“娘子,你今日真美?!笨上Р皇羌藿o我。 “蕭裕!”道玄起身,對著上嘉怒道,“這是怎么回事?!” 上嘉不慌不忙地念了一聲佛號,“前世債,今世嘗,舊情兩清,緣分已盡?!?/br> 這一場賜婚鬧得兵荒馬亂,索性蕭裕功夫深厚,沒像千秋一樣,中那一簪子便一命嗚呼,姬未花了點力氣將他救了回來,徐名舟因他救了千秋,就不與他計較那些胡言亂語,但也還是派人將蕭裕遠遠地送走。 千秋總算成了司徒夫人,但她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生怕哪天老天爺又要來跟她剛一下子。 徐名舟見她經常半夜驚醒,心中十分心疼,摸著她汗濕的鬢發,柔聲道:“又做噩夢了?” “嗯,”千秋靠在他懷里,輕抖道,“夫君,我想離開京城?!笨傆X得逃離京城,就能破除這個輪回。 徐名舟撫摸著她的手頓住了,他低頭望著千秋,眼色沉沉,輕聲道:“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對不起?!鼻锛抻杷灿邪肽?,恩愛異常之余,也知曉了徐名舟身負的野心抱負,她不該說這樣的話,千秋轉頭靠在墻內,背對著徐名舟閉上了眼睛,這回,徐名舟沒有回身抱她。 三日后,千秋正在院子里替徐名舟繡鞋,徐名舟突然穿著一身青衣,作尋常公子打扮,對坐著的千秋微微一笑,說不盡的風流清俊,“小丫鬟,想不想與本公子私上一奔?” 千秋愣了一下,扔掉手上的刺繡,突然起身抱住徐名舟,埋在他肩頭又哭又笑道:“想!” 徐名舟回抱住她,嘴角勾起一個淡笑,離開京城便離開京城,古人能運籌千里之外,他也能,為了他的寶貝小丫鬟,多籌謀些,值得。 第179章 少女1 “篤篤篤?!?/br> “來了?!卑残兰奔泵γΦ卮骱枚h, 確認自己的妝容完美無缺之后,連忙下樓去開門,門外高大斯文的青年戴著一副銀絲邊眼鏡, 拿著一束可愛的鮮花, 彬彬有禮地微笑等待著。 安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讓您久等了?!?/br> “時間剛剛好,不久?!卑鼗劁h將手中的鮮花遞給她,“午安?!?/br> 安欣接過鮮花, 露出一個淡淡的有些尷尬的笑容。 柏回鋒是她的相親對象, 她二十八了, 一直沒有戀愛,原本以為躲在法國能稍微清凈些,沒想到她爸爸神通廣大,還是有辦法替她牽線搭橋。 出于對父親的交待,她只好同意與柏回鋒先接觸一段時間。 這是他們第一次兩人單獨出去約會。 “安小姐您今天明艷動人?!卑鼗劁h很有紳士風度地夸贊道, 她撩了撩垂下來的鬢發, 輕聲道:“謝謝?!?/br> 午飯是法餐, 其實安欣很想吃中餐, 兩個華人在異國他鄉吃著她并不喜歡的法國菜,互相說著不咸不淡的問候,彼此出于禮貌的夸獎,安欣覺得很疲憊,她努力不將這種疲憊表現出來, 盡量回應著柏回鋒的話題。 “聽說你學習過鋼琴,”柏回鋒放下刀叉,微笑道,“我有兩張沈定波的票,他今天下午會在愛樂廳演奏?!?/br> 聽到鋼琴這個兩個字,安欣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之后,她立即重新恢復笑容,淡笑道:“哪里,很久不彈了,沈定波的票很難買,柏先生真厲害?!?/br> “是挺難買的,只是剛巧我跟他是高中同學,”柏回鋒挑了挑眉,“可不是我要去聽,是他想讓我去捧場?!?/br> 安欣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來掩飾她凌亂的心緒,將滿滿一杯水喝下,安欣放下空水杯,在柏回鋒有些驚愕的眼神中點頭,“那就去吧?!?/br> 沈定波作為華人鋼琴演奏家,是近幾年在鋼琴演奏屆崛起的新秀,他年輕又相貌堂堂,少年成名,驚才絕艷,最近他的演奏會場場爆滿,一票難求。 巴黎的市民對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趨之若鶩,早早地就在門口排起了長隊。 安欣和柏回鋒作為vip,一到就立刻入場,坐的是極佳的位置。 落座之后,柏回鋒笑著說:“安排這么前的位置,這小子是想讓我獻花了,等會兒借你手上的花一用?!?/br> “好啊?!卑残佬χ鸬?,柏回鋒的這個玩笑讓她的心情稍稍沉淀。 沈定波的演出很精彩,他的演奏個人風格很強烈,凌厲干凈情感充沛,在舞臺上,他猶如一位音樂領域的王子,拿著鋒利的劍直刺人心。 每一曲的間隙,觀眾都毫不吝嗇雷鳴般的掌聲,安欣的耳朵在聽,可她不知道聽到哪去了,渾渾噩噩,只能隨波逐流地鼓掌,她知道自己這樣很不禮貌,可她看著沈定波演奏的樣子,真的讓她覺得和那個人很像,很像。 這種風格上的相似將她帶回到那個炎熱的夏天,那個人英俊的側臉,含笑的嘴角,低沉的聲音,身上淡淡的味道和他修長的手指,以及他殘忍的拒絕。 “安欣,我們不適合?!?/br> “安小姐,安小姐……” “???”安欣回過神來,正看到身旁的柏回鋒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安小姐,你怎么了?” “啊,沒事,沈先生彈得太好了,我有些陶醉?!卑残缹擂蔚毓牧斯恼?,單薄的說法讓柏回鋒皺了皺眉。 安欣微咳了一聲,也顧不上柏回鋒看出什么,裝作專心聽演奏的樣子望向舞臺,卻發現舞臺上已不見了沈定波的蹤影,她回頭對著柏鋒道:“是結束了嗎?” “快了,”柏回鋒點點頭,“他正在準備最后一首曲子?!?/br> 話音剛落,重新調整好狀態的沈定波已經回到了臺上,他向所有的觀眾深深鞠了一躬,抬頭用流利的法語道:“抱歉讓大家久等了?!?/br> “最后一首曲子,是我的老師未公開過的個人創作,這首曲子對他來說,蘊含了他對一個人最真摯的祝福,他曾叮囑我,如果我有機會到巴黎演奏,請我一定要演奏這首曲子,接下來,我將為大家帶來——《少女的詠嘆調——獻給安欣》?!?/br> 這首曲子的名字沈定波用的是中文,安欣鼓掌的手停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名字怎么會出現在一首曲子里? 燈光暗下,所有的樂隊成員放下樂器,這是屬于沈定波一個人的獨奏。 樂聲響起,舒緩柔和的前奏如同夏日的清風,徐徐地吹進觀眾的心中,風吹過陽臺的薔薇花,卷起嬌嫩的花瓣片片飄落,落在那個少女潔白的腳下。 這是他的少女,美麗鮮活,維納斯誕生也沒有她在他的心中迷人;這是他的少女,她光著腳從陽臺輕快地跑下,快樂的笑聲灑遍整間屋子;這是他的少女,他愿將人間所有美好的祝福贈予她。 安欣,哪怕你不知道,我也要祝你快樂,祝你幸福,祝你生活的每一天都有美好的事情發生。 因為你,就是世上的美好。 一曲奏完,觀眾席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掌聲,觀眾們紛紛起立鼓掌,太美了,太感動了,這首曲子像是一個男人對著他愛人傾訴的低語,其中飽含的深情與祝福讓人為之動容,這樣美的曲子竟然從未發表,實在是太可惜了。 全場起立,唯獨安欣坐在觀眾席,她的心跳的很快,幾乎快要從嗓子里跳出來,有一個名字馬上要從她的嘴里,從她的心里奔騰而出。 “安小姐?”掌聲漸息,柏回鋒察覺到安欣的異常,俯身輕喚她的名字。 安欣倏地抬頭,抓著柏回鋒的袖子,急道:“你能帶我去后臺見見沈定波嗎?” 后臺一片慶祝的氛圍,祝賀沈定波在巴黎的第一場演出圓滿落幕,沈定波懷抱著鮮花向演出和工作人員表示謝意,然后回到自己的休息室稍作消息,準備出席等會兒的慶功宴。 “沈先生,”助理來到沈定波身旁,輕聲道,“外面有位vip柏回鋒先生,想進來見見您?!?/br> “他可是我的老同學了,快讓他進來?!鄙蚨ú▽⑹掷锏幕ǚ旁谧郎?,解開袖口領帶,放松地坐在沙發上,來回活動自己的手指。 “大音樂家,你好啊?!卑鼗劁h推開門,笑著調侃道。 沈定波立刻起身,張開雙臂與柏回鋒抱了個結結實實,“你這小子,那我該叫你什么?大銀行家?” “別,給資本主義打工的小小齒輪,”柏回鋒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你介紹個朋友,安欣,對了,跟你今天演奏的曲子里面同名,真有緣?!?/br> 安欣從沈定波的背后站出來,雪白的臉上有些緊張,緊抿著嘴唇向沈定波輕聲道:“沈先生,你好?!?/br> “你好?!鄙蚨úㄉ焓?,安欣連忙也伸手與他握手,沈定波挑挑眉,“是廳里的空調開得太厲害了嗎?安小姐的手好冰?!?/br> “沒有,”安欣緊張地撩起鬢發,她一緊張就會無意義地撩頭發,從小到大都沒改掉這個習慣,柏回鋒在這兒,她有些不好說話,吶吶地說道,“沈先生,我可以跟你單獨聊聊嗎?” 柏回鋒整個人是懵的,他對安欣印象還不錯,性格溫柔話不多,說話也比較得體,怎么還鬧這一出? 沈定波看了身旁的柏回鋒一眼,解圍道:“看來安小姐是我的粉絲啊,柏回鋒,就請你先出去吧,現在是接待粉絲時間?!?/br> 安欣胡亂點了點頭,柏回鋒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休息室,安欣知道今天的相親算是黃了,但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想爸爸會有多生氣多失望,她急切地想知道一個答案。 “沈先生,我知道我接下來的這個問題很冒昧,”安欣抓著自己的包,將包袋擰得很緊,聲音顫抖地問道,“請問您的老師,就是寫最后那首曲子的老師,他叫什么名字?” 沈定波笑了笑,“如果是別人問,我可能不會回答,但安小姐的名字與這首曲子這么有緣,我可以透露,但還請安小姐保密,老師不希望署名這首曲子?!?/br> “好?!卑残朗稚系睦浜菇窳耸种?,整個人崩得緊緊的,她在等一個答案,如同等一個審判。 “我的老師是溫棟?!?/br> 安欣走出休息室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她如同一個游魂,根本聽不見柏回鋒在她耳邊說著什么,只自顧自地往前走到街上,攔了車報了自己公寓的名字,就疲憊地閉上眼睛。 溫棟,真的是他。 她高中畢業那年暑假心血來潮想要去學鋼琴,她爸爸最寵她,一下請到了當時的新銳鋼琴家來教她這一個初學者,那個鋼琴家就是溫棟。 溫棟比她大十歲,她十八歲,他二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