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根煙吸完，陸宵灼才開口，眉目淡淡：“杜甲兄弟指證你是殺害范文申的兇手，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譚并笑了一聲：“不知道他們怎么跟你交代的。我的原話是，務必要將東西帶回來，若是不能帶回，也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我可沒說要他死啊?！?/br>
    陸宵灼懶得跟他玩文字游戲，也早就料想他不會輕易承認，他想要知道的也不是這個，臉上也沒什么表情，繼續問下一個問題：“那你為何要派他們兩人去殺顏寧？——這話總是你說的吧？”

    譚并回道：“是這么說過，不過我也只是說說而已。況且，顏寧也沒有死，不是？”

    小六氣的渾身發抖，這種無賴，真的是——

    陸宵灼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不要被譚并的態度所影響。

    小六很快冷靜下來，不再看他，盯著手里的材料又看了起來，試圖從中找出更多的蛛絲馬跡。

    陸宵灼又問了幾個慣例的問題，得到的答案也仍是模棱兩可，譚并不否認跟他有關，卻也不承認是他所為。眼看著一個小時過去了，幾乎是毫無進展，陸宵灼也不再浪費時間，問完最后一個問題，沒有得到預料中的答案，便直接起身走人。

    顏寧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才乍然清醒過來，卻又很是迷茫，剛剛她是做夢了嗎？可是夢到了什么呢？腦海里竟然沒有絲毫印象。

    陸宵灼進門來，沒看到喬喬，便問道：“小喵又出去了？”

    顏寧“嗯”了一聲：“要不然吃那么多消化不了，對身體也不好?！灰ド虝纯?？”

    “你想去？”陸宵灼抬眼看她。

    顏寧遲疑著點了點頭：“還是去看看吧，總覺得不太放心似的?！?/br>
    “走吧，現在去?！标懴埔舱孟胍^去看看，譚并這邊一時半會兒得不到什么線索，怕是還有什么籌謀，幕后之人也不會就此放棄他才對。但是他也不能被動地等著人上門來，誰知道這段時間還會出什么變故？

    必須要盡快拿到譚并的罪證了。哪怕不能從他口中得到幕后之人的消息，也決不能讓譚并的罪名被無形地消磨掉。

    到達現場的時候，孫江邊正帶著兩個小組的人在查看賬目，看到陸宵灼過來，也連忙站了起來，跟他匯報：“署長，這是近五年正陽商會的全部賬目，大約有幾千冊，都是按照年份整理好的。不過要查起來，也很是麻煩，咱們人手不夠?！?/br>
    陸宵灼點了點頭，這些一早就料到了，而且警察局并沒有擅長做賬的人，要想找出點什么漏洞，少不得要費一番功夫，便說道：“我跟譚景升說了，讓商會的幾個可靠的管事來幫忙，你們先把制藥廠和前兩三年關于漁船的賬目全部查一遍。剩下的，慢慢來?！?/br>
    孫江邊應下，又繼續去忙了。

    顏寧站在資料室里頭，隨手翻了兩本，上面的賬目記得密密麻麻，雖然每一頁都有統計，但仍是看得人頭大。而且，有些船只的結算橫跨好幾個月甚至一兩年，要將數字挨個對上，也是個大工程。

    喬喬不知道從哪里躥了出來，跳到她身上，喵嗚了一聲：“孫隊長帶人過來之后，好多來圍觀的人，大家議論紛紛，以為商會出什么大事了。我也看不出哪個形跡可疑?！?/br>
    顏寧沒有作聲，抿了抿唇，目光在眼前的文件柜上停留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轉移開來，又看向其他的柜子。

    喬喬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這事很難辦，便很快又離開了，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繼續觀察這群圍觀的長工。這里頭，肯定有人會去告密。

    不過，喬喬又撓了撓下巴，這么大的陣勢，就算不用告密，那幾個人應該也知道了吧？所以，關鍵是，他們什么時候會來？

    喬喬趕緊又回了顏寧身邊，正要開口，顏寧就抱著它走到角落里，低聲說道：“我猜，今天晚上他們肯定會有動靜，到時候你去盯著看看？”

    喬喬瞪圓了眼睛：“萬一是來偷賬本呢？你跟小白臉說說唄，讓他安排布置一下?！?/br>
    顏寧撓了撓它的下巴，“嗯”了一聲，心里想的卻是，該用個什么法子，讓喬喬能進入到陸宵灼后鄰家的院子里去。那人身份很高，說不定就是幕后主使呢，就算不是，肯定也跟幕后大boss脫不了什么干系。

    陸宵灼走過來，也跟著蹲了下來：“在這里做什么？看出什么來了？”

    顏寧連忙回過神，遲疑了一下，又想起之前跟喬喬商量著，要不要把喬喬的特異功能告訴他，案子到現在，她所知道的，就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再加上又是跟鴉片有關，若是幕后之人不能浮現，有危險的恐怕也不只是她了……

    顏寧便點了點頭，將心中所想跟他說了一下：“你覺得有辦法嗎？”

    這話停在陸宵灼耳朵里，就很有意思了，瞇了瞇眼，目光從顏寧臉上轉移到了喬喬的貓臉上。

    喬喬正瞪著圓溜溜的眸子看他。

    一人一貓對視良久，喬喬才扭過小腦袋，小爪子拍了拍顏寧的胳膊：“小白臉看上去有點傻啊，能成么？看來話本子看得少，對于我這么聰明的存在，大概不敢置信吧？”

    顏寧：“……”說的好有道理，簡直沒法辯駁。

    陸宵灼看到喬喬的小動作，頓時笑了起來，這貓果然很聰明，很有意思，但畢竟也是一只貓，將它帶到自己家里去，真的能有用嗎？

    顏寧等了良久，不見回復，也只好再次問道：“你考慮得如何？能讓喬喬進去嗎？”

    陸宵灼回道：“哦，這倒是沒問題的，我將喬喬抱回家，讓母親養幾日，四鄰右舍都熟了之后，它想去哪里，應該就不會有人阻攔了?！贿^，喬喬是貓啊，你想讓喬喬進去做什么？他們家可未必有好吃的小魚干和罐頭?！?/br>
    顏寧見他同意了，便也笑起來，眉眼彎彎：“你就等著吧，一定會帶來好消息的！”

    “等等！”喬喬突然喵嗚了一聲，小爪子搭在顏寧手腕上，圓溜溜的眸子里滿是抗議，“他剛剛說什么？以后我要跟他一起??？那怎么行？同性相斥你懂不懂？！”

    顏寧：“……”還真不懂。

    喬喬仍不放棄：“那我晚上忙完了睡哪兒？讓我跟一個大男人睡，你于心何忍？！”

    顏寧抽了抽嘴角：“……怕是你要自己睡了，最近警察局很忙，陸大少爺都不回家的?！?/br>
    陸宵灼聽到她這話，頓時偏過頭來：“你們在說什么？喬喬剛剛真的跟你講話了？”

    顏寧瞥他一眼：“反正你也聽不懂?！?/br>
    陸宵灼：“……你給我翻譯一下不行嗎？”

    “我怕你會被氣死?！?/br>
    “喬喬在罵我？”陸宵灼撓了撓它的下巴，突然就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可是你的衣食父母啊，那么多的小魚干和罐頭，就喚不回你對我的真心嗎？”

    喬喬“嘔”了一聲，做出一副即將要吐出來的樣子：“滾！”

    顏寧哈哈笑起來。

    陸宵灼：“……真是不可愛呢?！?/br>
    喬喬拿小爪子上的rou墊拍了拍他的臉頰：“少年人，別做夢了，好好干活兒去吧。人貓殊途啊……”

    陸宵灼：“這是什么意思？”

    顏寧：“叫你好好做事，不要多想。喬喬是不會喜歡你的，物種不同沒法戀愛?！?/br>
    陸宵灼：“……”憋了半天，也只好說道，“性別相同，也沒法戀愛?！?/br>
    顏寧心說：“那可不一定?！辈贿^她倒是沒敢把這話說出來，只是嘿嘿一笑，跟喬喬對視一眼，一人一貓心照不宣。

    陸宵灼瞇了瞇眼：“你們倆又打什么啞謎？”

    顏寧連忙搖頭：“沒有！”

    陸宵灼明顯不信：“看來小秘密挺多的啊……”

    顏寧理直氣壯：“女孩子的秘密怎么了？”

    陸宵灼：“喬喬是公貓！”

    “那也是女孩子的貓！要跟我站在同一戰線才行！”

    陸宵灼：“……”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法反駁。

    兩人一貓正自得其樂，就有個小警員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壓低了聲音跟他說道：“譚四爺承認了，說是戲院賣過鴉片?！?/br>
    陸宵灼臉上的笑容倏地就消失了：“怎么說的？”

    小警員又回道：“他說，是夏晨晨對他提出的要求，自己只是一時沖動，被美色迷了心智，就答應了為她保駕護航的要求?！?/br>
    顏寧：“……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陸宵灼也跟著冷笑一聲：“去把這句話傳達給夏小姐知道吧，我很快就回去?！?/br>
    兩人剛走出資料室，正碰上譚景升，趕在對方開口之前，陸宵灼便說：“正好有些事要問問你，讓灶升也一并過來吧?！?/br>
    譚景升點了點頭：“去我辦公室吧?！?/br>
    陸宵灼拎著貓進了辦公室，翻了半天柜子，也只找到一盒小餅干，遞給了顏寧：“你吃吧?！?/br>
    喬喬一爪子拍到他胳膊上，抗議道：“為什么不給我吃？！”

    陸宵灼這次竟然奇異地理解了它的意思，將它拎得更遠了一些，不讓它去搶顏寧的餅干：“人貓殊途，你又不是我媳婦兒！”

    譚景升兄弟推門進來的時候，空氣里突然寂靜了片刻。

    “原來，你還有這種愛好啊……”譚大少爺眼神詭異。

    陸宵灼：“……不是，你在腦補什么……”

    “四小姐，你要不要換個未婚夫？”譚景升看向顏寧，“這人連你的貓都惦記上了，以后說不定還有什么更稀奇古怪的愛好呢?！?/br>
    顏寧：“emmmmm，這的確不好說呢……”

    陸宵灼干咳了一聲，看著喬喬已經竄回到顏寧身邊去了，連忙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我想問問，譚并和夏晨晨之間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

    譚景升頓時訝異：“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又出什么事了嗎？”說著，心里突然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陸宵灼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先跟我說說吧?！?/br>
    譚景升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倒是譚灶升，沒有任何遲疑，徑直說道：“早些年，他們彼此，應該都是真心的?！?/br>
    譚并跟夏晨晨的事情傳的滿城風雨，他就算不想知道也不行，連學校里的同學，都會時不時討論一下，避都避不開。那個時候，譚灶升對這兩個人，都沒什么好感，偶爾上街看到兩個人高調地秀恩愛，更是煩的不行。

    譚灶升將那幾年他親眼所見的一些事情說了下：“四叔喜歡夏晨晨，起初肯定是真心的，商會的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兒，每次進了貨，他都會挑一些先拿去給夏晨晨。雖然不值錢，但是每個月都能記得這些小事，也足以表明，他是將夏晨晨放在心上的?！?/br>
    譚景升也點頭，表示贊同：“四叔那些年對夏晨晨的確好，不像是敷衍。再說，他能夠有耐心堅持八年多，就算是虛情假意，最終也會變成真心?！边@世上最難的，本就是堅持，那么長的時間，就算本來只是敷衍，堅持的久了，也終究會變成真情實意。

    然而，事情的最終結果，卻是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最真心的那個，也變成了最負心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顏寧，瞪著喬喬：你很懂嘛，男男戀都知道……

    喬喬：那不是你給我看的嗎？既然你都看了，我也可以看啊。

    顏寧：……

    有一只天天偷她話本子的貓，該怎么辦？

    第82章

    “可是最終, 他還是娶了別人?！边@才是陸宵灼最想不透的地方。

    譚并這人的性格脾氣，他也不是全然不知, 兩家的關系擺在這, 交往也不算少，他怎會全然不知？而當初譚四爺對夏晨晨的態度，可謂是全城皆知, 他又不聾不瞎，自然聽得到也看得到。

    但是兩人突兀的分手，的確是讓人大跌眼鏡。

    譚景升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兒：“四叔突然要娶別人, 我們全家事先全都不知情, 甚至四嬸之前竟與四叔相識，我們也不曾知曉?！?/br>
    這倒是很稀奇啊。

    陸宵灼若有所思, 又問：“那夏晨晨的態度呢？”

    譚灶升“嗯”了一聲, 態度也變得遲疑起來：“其實原本我就有點懷疑她的, 這幾年來, 跟四叔關系最親近的人，就是夏晨晨了，我一直搞不明白, 她究竟在商會扮演什么樣的角色。但是后來, 我查過她名下的財產, 很讓人——驚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