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節
天下起了雨,這季節的雨伴著濕氣,送別的的喪葬隊浩浩蕩蕩從云州城的南門而去。 緊下來,行宮中已開始準備新帝的冊封儀式,雖是在喪期一個簡單的儀式,不過行宮內卻全然沒了先帝駕崩的悲傷氣氛,白色宮燈撤了下去,換回了從前,白日里,州官們在行宮中進進出出,夜里,羽林衛嚴加看護。 南昭回了一趟軍營,一來,是那日她受傷后,就未見過呂東來與其他術士,他們大雁山一行死傷慘重,她傷未愈,但卻急需要出面穩固軍心,二來,聞曄的rou身已死,不知接下來會有何動作,該盡快將聞曄與道神的藏身處找出來,只要沒了聞曄,生死門可安! 正道營中,呂東來一人座在她的主帥營中,似乎早算到她要來,提前泡了壺茶。 她聞到茶香,緩步進入。 “小道士,那日就那般將我扔在荒村一走了之?” 一聽到她來就興師問罪,呂東來一臉無辜之相回答:“公子寐本事過人,有他在,你自然沒有何危險……” 他說話時也不看她,將頭埋著,手里把玩著茶碗蓋。 “哦?!蹦险腰c點頭,其實她不是真在怪他,只是隨口一問,哪想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兩人坐了會兒,呂東來神色一變,換了語氣對她說:“那日公子寐與聞曄斗法,毀了聞曄的在世rou身,她的靈體應該附在了黑焰法杖上,是靈便無法真正cao控黑焰法杖,所以她此刻算是最弱之時,我已命正道營善于尋蹤跡的數位同僚前去追查她的下落!” 南昭卻不覺松懈,她說:“聞曄雖然現在只有靈身,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身邊還有道神護法,隱匿蹤跡應該不在話下?!?/br> “這倒不用擔心?!眳螙|來心中有數的回答:“只要她想卷土重來,就必須得再找一副rou身,可是她之魔氣實在強大,這世間的rou身,她沾之必損,用不了,也是一具尸體?!彼€提醒道:“你也知道,她之前那具rou身,是她用了二十年時間才有的!” “你是說,聞曄若還想復活,必須再有二十年以先前相同的方式,培養另一個柳葉葉?” 呂東來點點頭,不過他臉色卻并沒有他話中那么輕松。 南昭也看出來了,問道:“那你在擔心什么?” 他回答:“我只是覺得,大雁山那一行,公子寐那般輕易就毀了聞曄的rou身,很是不踏實?!?/br> 這種不踏實不止他有,南昭也有,一想到那晚上聞曄從夢中將她差點掐死,她就后怕。 就憑她現在這情況,能在夢中掐死她的,又何止聞曄一人? 只怕行宮里頭,就有另個人,也想將她掐死! “對了!你怎么有空來營中,周仰不是明日冊封嗎?”呂東來好奇的問完,后來又像什么都知道了,了然的點點頭說:“先帝之死過于蹊蹺,他心中有鬼,應該不會見你?!?/br> 不錯,她回去這兩日,多是與周鳶在一起,周仰只是在清晨送護靈隊出城時,在城墻上,遠遠的看過周仰一眼。 他被州官極羽林衛們簇擁著,神情淡漠,眼中無物。 不過,在她穿過人影看他遠離的背影時,似感到身后有目光,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那一剎,四目相對,他之前的淡漠之色,突然染上了一層哀傷。 如今他龍袍加身,她越發感覺那人之遙遠,猶如天上的星月,觸之不及。 “不好!”呂東來趁著她晃神的空檔,隨手卜了一卦,卦中大兇。 她回過神來,問道:“怎生了?” 呂東來觀著卦相回答:“只怕今夜會有禍事傳來,此禍出在行宮的女子之中,與你相關的女子……” 南昭一聽,神色也跟著一變,立即起身,“我必須得回去!” 呂東來無奈的說:“恐怕你此去已晚了!” 第301章 行刺 她深知呂東來絕無虛卦,一刻也不未多等,急忙從軍營中騎馬出來,直奔云州城。 回到新皇的行宮,天早已黑多時,那威嚴的行宮正門處,明顯比往常的侍衛要多出一倍,南昭騎馬來到門前,立即有身穿羽林衛上來攔住她。 “靈善公主且慢!” 南昭沒有硬闖,她從馬上下來,攔截她的人她見過,是周仰身邊羽林衛銅首將軍,這些人皆是明月和親到炎國后選拔的,所以對她并沒有如尋龍尋虎那般深厚的感情,對她,除了表面的尊崇外,再無其他可言。 “怎么?”她冷目看著對方,她有先帝親賜玉令,可隨意進入行宮,他們攔她,自然要要個說法。 對方毫無情面可言的講:“皇上有令,任何人沒有他的口諭,不可進入行宮之中!” 任何人,自然沒有例外! 南昭冷冷看著對方的眼睛,空氣在兩人之間凝固起來。 銅首將軍吞了吞口水,不得不說,一個七尺男兒,竟被這樣一個女子盯得發怵,不過轉念一想,她早沒有靈花了,難不成還能把他吃了,頓時氣焰又壓過來,做出請的手勢,“公主是聽不明白話嗎?” 她也不想與這些人起沖突,一心想著呂東來那兇卦,就換了語氣與對方說:“既然要皇上口諭才可進入,那么就有勞將軍進去幫忙通穿一聲,說南昭有急事求見!” 沒想到她話都說得這般客氣了,對方卻似有意刁難道:“那公主恐怕不能如愿了,今日行宮中突發事件,皇上此刻正在氣頭上,不會見任何人!” “那你方才說要皇上口諭的話,又是何處來的?”南昭眸光一變,等著他來回答。 這銅首將軍立即回答:“是皇后娘娘……” “啪——”還未等他將話說出來,南昭一巴掌揮了過去,銅首將軍的臉頃刻間五個手指印出現,驚起眾侍衛。 “哐——”有人拔劍,因南昭動手打了羽林衛的銅首將軍! 接著,周圍就有幾把劍都比劃在了南昭身前,那銅首將軍捂著臉氣急道:“在行宮前公然對羽林衛動手,你……” “怎么?打一條不懂規矩的看門狗,要污蔑本公主謀逆行刺嗎?”她一絲懼意都未有,緩緩轉身一個個看向這些人。 若是別人,倒是早就拿下了,可這些人卻早有耳聞皇上對靈善公主十分看重,誰也不敢貿然動手,局勢便僵持起來。 許是大門這邊鬧出了動靜,不久就有另一隊羽林衛沖沖過來,為首的人看見其他人手持刀劍將南昭擋在外面,立刻大步過來,嚴聲道:“放肆!” 銅首將軍立即將長劍收回,拱手道:“龍金首!” 尋龍是周仰身邊的老人了,是御林軍的金首將軍,他大步過來,沒有理會銅首,直接向南昭行禮。 “靈善公主!” 南昭終于見到一個可以說上話的人了,收起剛才的冷厲神色,轉而擔心的問:“行宮中發生了何事,為何才幾個時辰,就這般嚴加防守起來?” 尋龍臉色漸沉,壓低了聲音回答:“行宮中現行刺之事!” “行刺?”南昭心跳加速,大概已猜到了是誰。 尋龍點頭,有些無奈的說:“十四公主真是太過任性了,竟犯下如此大錯!” 果然是周鳶??! 南昭忙問:“十四公主行刺了誰?” “皇后!” 她得到這個肯定答案之后,再問:“那十四公主此刻在何處?” “她行刺失敗,反被皇后的親隨刺傷!” “傷勢如何?” 尋龍搖了搖頭,他與周鳶雖然有身份懸殊,但從前他們的關系也十分親近,很是擔心的說:“傷得很重,此刻還在昏迷,就算能度過今晚,也難逃行刺皇后之罪責!而且……” “而且什么?” 尋龍搖了搖頭說:“公主的臉還傷了!” 臉…… 南昭的心揪在了一切,臉對于女子來說何其重要,更何況周鳶還是金枝玉葉,從小就分外愛惜自己那張臉。 她此刻只聽尋龍這么說,就知事態嚴重,也等不下去了,忙求道:“龍哥,帶我進去!” 尋龍露出為難之色回答:“十四公主行刺皇后娘娘,事態嚴重,皇上為此事龍顏大怒,不久前,還將公主身邊的兩個貼身婢女給賜死了,還下了旨,任何人不準去見十四公主,她此刻被幽禁在北院治傷,等她傷勢穩定后,再問責行刺一事!” 行刺皇后,說重些便可以與謀逆相提并論,周鳶這罪狀,已經是死罪了! 南昭聽聞周鳶的婢女已被賜死,不免替兩個亡人惋惜,但她不能眼睜睜看周鳶這番境地,所以再開口求道:“龍哥,我不見十四公主,我要見皇上!” “皇上……”尋龍還是為難,他小心翼翼的說:“此刻皇上陪著皇后娘娘……” 南昭神色黯淡了幾分,是啊,那明月被刺殺受驚,周仰陪著她,也是理所當然! “龍哥替我通傳一聲!” 尋龍被她再三請求,終是不忍拒絕,冒著被降罪的風險,硬著頭皮帶南昭進入行宮之中皇后的居所。 似乎是有人早算到她會此時回來求見皇上,早早地在院門外候著了! 與預想中的一樣,她被攔在了門外,那個人是皇后身邊的婢女,名叫鈴蘭,現在她家主子榮登皇后之位,眼睛都快飛上天去了,對著尋龍便是一頓沒好臉色的說教道:“金首將軍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怎么這般不知事,此刻是什么時候了,還敢隨意帶著人往我們這鳳鸞閣里來?是嫌我們皇后娘娘命大未隨了先帝去了?”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暗指尋龍又帶了一個欲害她家娘娘的殺手來,南昭也不與她一般見識,給尋龍使了個顏色,尋龍便不理會此女,大步朝內院里而去,大聲對廂里稟報道:“皇上,靈善公主求見!” 那叫鈴蘭的婢女見他這般魯莽,憋了一口氣在胸口,但一區區婢女,也治不了尋龍的罪,只得狠狠地瞪他一眼。 那邊廂外,肅面站著一排侍衛,而廂內,一時無人應答。 尋龍感覺自己腦袋一半都懸在腰帶上了,一不做二不休,深吸一口氣,再大聲稟報道:“皇上,靈善公主求見!” “嘎——”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來一個穿著宦官服的太監。 南昭抬頭看向太監身后,并未見周仰出來,心底跟著一緊。 連她一眼都不肯見了嗎? 莫非,他已經心狠到,要賜死周鳶了? 那是他最疼的十四妹啊…… 換了從前,南昭必然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靈花從她手心消失那時,她不再吃驚于任何事情,她只覺得寒意,從腳底浮起來,直穿心肺。 那太監疾步走到南昭身邊,還算客氣的說:“皇上請公主先行回西院,明日,皇上自會傳公主覲見!” 南昭原是抱著必見周仰的決心來的,但聽到這話,也不再勉強了,一來,周鳶傷情未明,二來,也需先安撫皇后這邊的情緒,她就等一個晚上看看情況也好。 所以她一句話未說,轉身就回去了她先前受傷后,一直住著的西院,這里伺候她的丫鬟又換了一批了,聽聞之前那幾個,因為她偷偷跑出去,都受到了責罰。 現在,她雖看起來是自由之身,不過西院內外都被嚴密把守了起來,好在她沉得住氣,一直等到了第二天。 尋龍知道她擔心周鳶的情況,一大早便來告知她周鳶的傷情穩定了,就是顏容有損。 另外,尋龍受了周仰的命令,帶她前往州官議事的地方面見,她換上了一身與她此刻身份相符的藍色華服,到了大門外才想起,今日是周仰正式加冕為帝之日。 而尋龍請她來時,簡單的儀式已完畢,眾州官已退下,唯獨剩下身穿龍袍的周仰坐在殿前的龍椅上,目光冷視著拇指上的戒指出神。 南昭幾步邁進去,在殿中央行下大禮。 “南昭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從前,見先帝時,先帝要她跪,她只面不改色的行個俯身之禮,這般跪拜大禮,嚴肅而意義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