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對方臉色微變,看來是真想起來了! “道神告訴沈如故,我三次生死劫要過,而那夜,我口吐鮮血,已無命活了!沈如故抱著我,不停的對我說,我還有他,讓我別放棄,所以我猜,我過的死劫,與我師父有關,對嗎?” 呂東來看已瞞不下去,只好點了點頭。 “可后來我卻又醒過來,雖然還活著,但整個人卻虛弱不堪,那時沈如故每日每夜都守著我,連喝一口湯,他都親手喂給我,他那時是在守我的命!” 這回,她不用去問呂東來是不是,她心中自有答案。 “他離開的那日,我的身體突然好轉,手心的靈花也有了些許色澤,九哥那日去仙子洞,并非是去找沈如故,而是特意引我前去的!”她很肯定的道:“你也早就在那等著了,等我一到,你便出來告訴我,沈如故早與道神串通之事,你將那日的所有細節講得那么清楚,而我知道你不會說謊,所以更不會去懷疑,但你還是說謊了,你根本就沒看到那些,因為那些細節全是如故告訴你的!” 呂東來無言,作為一個道者,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說謊,所以這些時日,他才一直避著南昭躲在軍營里,現在,她依舊知道了,只覺羞愧! “但這還不夠,如故知道,我絕不會就此放棄,他故意在離開之前,每日去看極樂班的戲,便是引我也去看一次,留下蛛絲馬跡,讓我去到地王廟,發現他的許愿牌……”南昭將一直放在身上的許愿牌拿出來,“拿起此物,便可見他的幻像,他多么了解我啊,在這段幻象里,他算到了我會與他說的每一句話,讓我最后相信,他確實是離開了,去找聞曄了……” 可是,他這般兜兜轉轉,用盡一切想讓她相信這件事,她卻不再信了! 若沈如故真去找聞曄了,周仰與呂東來不會這般配合他,來騙自己,所以之中,必然有另個答案。 “呂東來,你承認我們是朋友,也知他對我有多么重要,請你告訴我,如故他到底在何處?” 第163章 :真相 呂東來垂著頭目光看著地面,許久都未回答。 “呂東來!”南昭雙眸中皆是尋求答案的執念,忍不住雙手緊抓住對方的雙臂。 感受到她手心的力道,好像要鑲進他臂膀里似的,呂東來終不再沉默,低聲問她:“你以為——你是如何度的死劫?” 南昭聰明得很,有時,無需別人多說,她就能猜到七七八八,這回也一樣,只是,有好片刻,她都不敢開口,因為一個可怕的猜想,早在她心間游離。 “是如故幫我度過了死劫嗎?” 呂東來告訴她:“當日死劫在身,他將自己的靈氣注入你的身體里,再用續命膏幫你守命,你才能勉強活著,但死劫卻并未度過!” “后來呢?”她第一回在這小道士臉上,看到了一絲不忍。 不忍繼續說下去。 是害怕,她無力接受嗎? “死劫對于當時的你,只有死,但有一個辦法,可以幫你度過此劫?!眳螙|來告訴她:“當時貧道都未想到,他卻想到了!” “是什么?” “為你收集靈花之魄!”他緩緩抬起眼眸,恢復了以往的道者清冷,“只有當你足夠強大之后,才能度過死劫,可是少量的靈花之魄根本就不足以救你,至少需要三粒!” 三?!?/br> 南昭只覺中午的陽光刺眼,她皺眉埋頭,哽咽問道:“如故……他一共有多少粒靈花之魄?” “三粒!” 她聽到這個答案,嘴微微張開,所有想說的話,都化作淚水從她眼角流下。 “如故他……將自己有所有的靈花之魄都給了我,那他……” 呂東來不得不告訴她:“南昭,他已不在了!” 南昭全身僵在原地,她感覺天地在旋轉,肆意的風在擠壓她的身體。 不在了…… 不是離開,去到一個遠在天涯的地方。 而是她活著的世界,將再也沒有那叫沈如故的人了! 她不愿相信,但這卻是唯一可以解釋她所有疑問的答案! 沈如故將他賴以活著的三粒靈魄,通通都給了她…… 他選擇死在世人編好的戲言中,讓她以為,他只是離開了! 他更為了讓她在沒有他的余生中,好好的活下去,不惜用聞曄來刺激她,他說,再見面,我們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差點就信了! “原本,我答應過他,要為他保守這個秘密,若你不發現,我也會繼續守口如瓶!” 在知道沈如故要用自己的命去換南昭時,他才發現,這俗世的情愛,原來也可以感動他這個道士。 不然,他絕不會為此而說謊。 現在將知道的,都全盤托出,他終于松了口氣。 云州軍營,早過了午膳的時間,主帥帳中,擺著今日軍營的營食,早已涼了! 周仰久等不回南昭,心中隱隱有些擔心,最后決定親自去看看。 讓人備馬,一列英姿颯爽的王府衛緊隨身后,隔著很遠的距離,他看到一抹單薄的身影站在高坡上,頭頂太陽藏進云層中,她身上的淺白裙裝隨著風飛舞,不由自主。 呂東來不會安慰人,也知這種生死之事,任何話語皆蒼白無力,所以他早不知躲到何處去了! “你們在下面等著!”周仰命令道。 尋龍等人便留在原地守著馬。 周仰爬上高坡,越走得近,便越看得清她臉上的淚光。 “南昭……”他輕聲喚她。 南昭聽見了,未回頭,目光一直深望著前方的連綿起伏的山影。 她說:“九哥……再遠的地方,只要有顆靠近的心,總有一天會抵達,對嗎?” 周仰看著她這副樣子,心中的不安更甚,還是點了點頭回答:“有心萬事皆允?!?/br> “那人呢?”她終于回頭,那張被淚痕彌補的臉上,悲傷顯盡的問:“人若死了,有心,也允嗎?” 周仰心中那顆懸吊的石頭砸了下來,已明白,她知道了! 呂東來已畏罪潛逃,想必那小道士已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訴她了! “九哥,你回答我呀!”她早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特別是在見到周仰時,更是不可自拔的往下落。 當日聽說沈如故背棄她,去找聞曄了,她有怨氣,有難過,可卻不及此刻一分。 周仰低聲說:“這世間之事,多大可以有心而行,唯有生老病死之力量無可逆改……” 她怎會不知,生老病死不可逆改的道理呢? 此命從未善待過我,我又何須認它? 她從前不懂,當日沈如故在善德寺與善德大師說的那翻話,是經歷了怎樣的絕境,才會那般狂妄。 現在她終于明白了,那不過別無選擇時,要昂首從這條黑暗之路走下去,為自己點的燈。 “九哥也說謊了……”南昭笑得凄涼。 周仰沒有否認,這些日子,他總會想起,沈如故那天問他的話。 “王爺,可曾為所愛之人撒過謊?” 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從小就生活在爾虞我詐之中,為了身邊的親人,他說過無數違心之言。 可沈如故要他做的,卻與那些不同。 他可以對那些想知他于死地之人說謊,但對南昭,卻尤其艱難。 明知她有多愛沈如故,卻要為她上演一場他背棄離開的騙局,為了這場騙局更加逼真,他眼睜睜看著她在沈如故的拋棄中不能自拔。 他無法將真相告訴她,因為真相比拋棄更可怕。 “他在哪兒?”她問周仰。 周仰也清楚,她問的是什么,下午回到國公府,便帶她過去。 正是前一日她被司馬家的兩位祖神阻攔之地,藏書樓。 在藏書樓中,收藏著上千本古籍,因為許久無人進來,疏于打掃,到處布滿了灰塵。唯獨通往最里面的地方,是有人打掃過的,從痕跡上看,前不久,有重物從此地搬過去。 許多大戶人家修建房屋時,都會修幾處暗室,有的藏寶物,有的可在危險時躲災,而就在藏書樓最里邊的書架后,便有這樣一間暗室。 這間暗尸年代久遠,門打開后,那種塵封許久的霉味兒便如影隨形。 南昭跟在周仰身后,他手里端著一盞油燈,進到里邊之后,點亮了密室內兩盞燈。 寒意從周圍撲來,微弱的光將密室照亮,她得以看見暗室內四周砌著冰墻,所以才這般寒冷。 而這之中,除了一副棺材以外,什么物甚沒有。 南昭這一路過來,步伐邁得又急又大,可真當了這里后,她的腳底好像生了根扎在地底下,每邁一步,都如自己的血rou被生生撕扯開了一樣。 這副棺材比普通的棺材大上一倍,因為它里面還鋪著許多冰塊,冰體晶瑩,燭光透過冰影印射在棺中尸體的臉上,還是她記憶中那張絕世俊顏,可卻如她第一次在洞房里見到時一樣,變成了一具尸體…… 她走過去,站在棺材旁,見他身上穿的袍子,便是最后次見他時穿的那身。 除了少許褶子,上面一層不染。 而他的臉上,沒有死時的痛苦,就像睡著了一樣。 她伸手撫摸那張臉,冰冷且堅硬,那是尸體在冷藏環境中,呈現的狀態。 “從前有很多次,你都這樣睡著,但我知道,等天一亮你就會醒過來……”她難過的說:“可是這次我知道,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往事一幕幕又重現,關于沈如故,她幾乎什么都沒為他做。 可他卻做到了,為她逆天改命,還有那句,永遠在一起,生死相依…… 周仰走過來,從袖囊中摸出一封信,遞到她面前。 “他那日找我交代了后事之后,也留下了這封信,他其實早知道,有一天你會發現這真相,所以讓我那時將這封信交給你,九哥原以為,這封信,遲些才會給你的……” 南昭接過來,拆開細看。 “小昭,當你看到這封信以后,為夫已不再人世。如故本是早亡人,因得你三粒靈花之魄才殘存于世數年,對死早已釋然,此番心境,你該甚懂,我唯一遺憾,便是此生不能再繼續陪你走更遠,我死之后,你死劫已度,身有靈魄五粒,靈魄余七,鬼仙未辯、道神皆有之一,其余五粒皆散遺它處,你需全數尋回,方得靈魄完整?!?/br> 信的最后一句是:“小昭,若有來生,我愿為你如故?!?/br> 南昭讀完信以后,難過的趴在他尸體上痛哭,若非她有靈花護體,早就暈厥過去。 周仰明白痛失所愛之苦,他未打擾她,獨自到密室外守候。 南昭留在密室內,不吃不喝有三日,這三日中,她睡在沈如故的棺材中,抱著他的尸體,就好像從前每一次,他沒有呼吸后一樣,她一遍又一遍的確認,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