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周仰乃至旁邊的尋龍等人,都曾因她這股世間罕有的倔強而敬佩,可這一刻,這種不畏生死卻更像是求死! “南昭!”周仰快步走過去,擋住她往前走的身體,“你不可以去,你去了就回不來了……” 他們都知道,死人只是個拿她的緣由,就算最后能證明她無罪,人在太子手里,他要殺的人,從未有命活! “那九哥去了,就回得來嗎?”明明要去赴死的人是她,她卻勸起周仰來,“九哥為我所做之事,我銘記在心,但是這被黑暗占領的路,是屬于南昭的,都走到這來了,還得繼續往下走??!” “九哥不準你去!”周仰無視了身后的眾目睽睽,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哽咽。 南昭看到他這番模樣,眼角也泛起淚光來,不過最后,她沖著他拉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問道:“九哥,還記得上回重病時,與我講過的那些野心和夢想嗎?” 他說:我也曾想,生來如此不幸,能死便是恩賜了,可我終究不甘,為何他們犯下的罪行、引來的錯事,通通怪在了我身上,又為何,我身不由己,任人宰割? “這天下都是惡人的,那我們為何要做善人呢?”她眸光閃動著扣心自問。 很快,她就有了心中的答案,她靠過來,在周仰的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因為我們要從惡人的手中,搶過這天下??!” 我可以死,但九哥你要活著! 活著為我從那些惡人手中,奪來這天下,讓這世間所有弱者,不再任人宰割! 說完,她只身穿過王府衛們,拖著這具備受摧殘的病軀,從容的朝九命侍走去。 為了押解她,吳德專門帶了囚車來,特別的是,這囚車還是非一般的木制囚車,全鋼打造,連鎖就有兩把。 而南昭進囚車前,他們還另外給她上了腳鏈和手鏈,皆是嶄新的特制鎖,一看就是為了防止劫囚,而特意為她準備的。 看到這一幕,周鳶雖與她大哥關系不算惡劣,但也看出南昭兇多吉少了,她哭著追上去喊道:“南昭,你堅持住,我和九哥一定找出證明你非兇手的證據,你一定要保重??!” 南昭坐在囚車里,無礙的對她笑了笑,安慰道:“別擔心,我可是靈女呢……” 第160章 :為九哥好好活著 已不記得她說過多少次,她是靈女了! 而從前說時,黑暗中,她并非一個人,這一次,她只能靠自己! 囚車在眾目睽睽下趕往州府大衙,雖然天已黑了,但今晚才剛開始,按照查案的程序,有了證人證詞,就該是犯人在認罪書上畫押了! 云州的州府大衙,別泰州修得氣派很多,南昭從囚車下來,并未來得及上大堂,而是直接被蒙高猛帶到后堂私審。 后堂不算寬敞,不大的地方擺放著一個架子,架子前面有口鐵鍋,鐵鍋里面放著幾把烙嵌,偷盜的、jianyin、傷殺人的罪行皆有不同,所用的烙嵌自然也不同。 鐵鍋旁擺著一張長桌,一般坐主審官,長桌之后,便是刑具架。 南昭被綁上木架,為防止她在受審的過程中引靈花之力,他們用鐵鏈將她雙手綁死,并在她手上套了一個布袋,那布袋上畫著密密麻麻的符文。 因為今日是太子親審,那張簡陋的長桌已換成一張寬椅,上面墊著皮絨,周政便與那麗姬坐在上面。 “南昭——你可知道,我等這一日已等了多久?”麗姬斜靠在周政身上,笑帶嫵媚。 南昭自然知道,這女人恨她得緊,可她卻一點兒都不怕,平靜的看著對方。 “你看什么?”麗姬走近了,用手用力掐著她的下巴。 她不說話,麗姬卻有好些話要對她講。 “南昭,你害怕嗎?” “怕你嗎?” 對方感覺她在挑釁自己,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反問:“你不該怕我嗎?” 南昭不在回答,答案顯而易見。 這世上的善大致都相同,而惡卻千奇百怪,麗姬顯然是后者里的佼佼者,可她并不感到害怕。 不外乎就是一個死,而死對于她來說早已家常便飯,所以何來怕呢? 麗姬也看出她油鹽不進,于是就挑著她的痛處道:“沈如故才是個真正的聰明人,你瞧,連他都離開你了,你這種人,注定不得善終的——” “是啊,我這種人一出生就沒個好活!”她承認后,自嘲地牽起帶血的嘴角。 “我也看了極樂班的戲,對里面的故事十分感興趣,你說,戲里的媚與他可真像啊,他們不會前生今世是同一魂吧?” 竟能說出這些,麗姬顯然知道得不少。 南昭確實心被刺痛了,但刺痛她的并非是麗姬的惡意,而是來自他們前生今世里,那些她不愿牽扯的過往。 麗姬接下來又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南昭卻一句都未聽見。 在她眼前所看到的,全是沈如故前一晚離開前說的話。 “戲中有真有假,你可當真,也可不信,但本公子從未愛過你?!?/br> 明明有個人,也是在云州的街巷之中,為她買糖葫蘆,牽著她的手告訴她:“這世間之事,即便親眼所見,也不見得是真,何況他人口口相傳!” 可是她做到了不去相信他人口口相傳的傳言,而他卻告訴她,那都是真! 真的…… “啪——”地一巴掌落下來,就她生硬的從自己的痛苦里拉回來。 南昭看著眼前肆意踐踏她的麗姬,目光從剛才的悲傷突然一變,變得冷,像要吃了她似的。 麗姬忌諱的瞄了一下她右手的位置,想到久悟大師向她保證過,這布袋能封印她的靈花,當即就放心了許多。 “再這樣看我,我馬上就把你眼睛挖下來喂狗!” 待麗姬玩得差不多了,周政拿起面前的一份早寫好的罪詞,命令道:“南昭連殺八人,人證物證俱在,你趕緊畫押認罪,也免得本太子對你再用酷刑!” “我沒殺人!”她堅定的說。 對方也料到這女人不會輕易招供,當即就讓下面的人開始用刑。 麗姬說:“妾身想看她被鞭子一鞭一鞭抽得rou骨裂開的樣子,一定很好看!” 太子也一副興奮模樣,“就按美人說的辦,來人,給本太子用鞭刑,抽到她招供畫押為止!” 音落,上來一個壯漢,從刑具架上選了一根最粗的毛鞭,狠狠朝南昭身上抽下來。 一下、兩下、三下…… 南昭忍著痛咬著牙,一聲都不吭。 麗姬看得不過癮,在旁諷刺道:“你個妖女還真能忍,這樣也不叫喚一聲!” 她把戲可多著呢,這邊就小聲對手下說了什么,沒多久,手下端著一盆水進來,潑到南昭身上。 “啊——”那是鹽水,沾在傷口上,能讓傷痛加倍,南昭終忍不住,吃痛的叫出了聲音! 麗姬又命令道:“繼續抽,每抽十下澆一盆水,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正常人在重鞭下就受不了了,更何況這般反復折磨? “住手!”后堂外,有一行人疾步朝這邊走來。 周政聽出對方的聲音,但并不在意,幾乎沒正眼看那人一眼,明知故問道:“鎮國公不是應該在城外嗎,怎么這么晚了,還往州府大衙里跑?” 司馬封自然是收到消息,臨時趕回來的,他嚴詞道:“聽聞州城昨夜發生兇案,一共死了八個人,太子殿下都親審了,老夫也不能偷閑,過來聽審!” 他人已進到后堂里,見南昭被綁在邢架上,地上一灘水,旁邊還有個拿著鞭子的壯漢,便知已被用刑了! 他問:“太子殿下,犯人認罪了嗎?” 周政懶散的靠在椅背上回答:“這不還未招,所以要她認罪??!” “嚴刑不真言,太子殿下應該聽過吧?” “呵呵?!敝苷湫φf:“什么是真言?她是在眾目睽睽下殺的人,本太子有證人數十人的證詞,一般人早就認了,她不認罪,不就懷著僥幸覺得有人能救她?” 司馬封聽后,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然后說:“可否讓老夫看看那些證人的證詞?” 周政將面前幾張紙隨意一扔,他便走過去拿在手里細看。 待他看得差不多了,周政問道:“司馬封,這白紙黑字你可看清楚了?” 司馬封點頭,“看清楚了!” “那你還有何要說的?” 他提到:“證詞中說親眼目睹看到南昭毆打幾名死者,而非親眼目睹南昭直接將幾名死者打死!從前夜到發現死者死,差不多有十個時辰,這十個時辰之中的證詞,似乎有點問題??!” “哪兒有問題?” 司馬封拿起一份證詞念道:“證人董紅說幾人被南昭毆打后受傷,她是班子里的廚娘,當晚做完夜飯后,見何敏差人去請去請大夫過來替這些人看傷,大夫說幾人傷勢嚴重,不久后幾人就相繼離世?!彼ь^疑問道:“既然大夫來后不久他們就斷氣了,那想必當時的傷情已非常重了,可為何沒在被毆打當時就即使請醫救治呢?” 怕他們聽不明白,他細致的解釋道:“廚娘做一頓幾十人吃的夜飯,最起碼也要一個時辰吧?” 既受傷嚴重,為何會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去請大夫? 周政明顯愣了一下,然后不以為然的問:“這能說明什么?可能他們戲班子的班首吝嗇,舍不得請大夫,后來是實在脫不下去了,才請的大夫呢?” “這皆是殿下的猜想,事實到底如何,還需要當事人親口來說明!” 司馬封轉身命道:“將證人帶上來!” 周政并不吃驚,早聽下面的探子回報,蒙高猛帶走南昭后,周仰便立即命人控制了極樂班的一眾人等。 首先被帶上來的,就是何敏,這女人確實有幾分膽識,進到這刑房竟都不變臉色。 司馬封質問她:“何敏,為何你戲班里的人被打傷當時你未去請大夫,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去請大夫?” 何敏不慌不忙的回答:“我這班子里的都是苦命人,跟著我走南闖北被人打也是常有的事兒,請大夫花費頗大,他們承擔不起,戲班里有位拉二胡的先生略懂些醫術,先用跌打藥幫他們處理了傷口,人多,耽誤了些時間,等到先生發現幾人傷得不輕時,才急叫我去尋大夫!” “聽到了嗎,司馬封?”周政一臉得意。 司馬封點點頭,讓何敏先下去,隨即叫上來另外一個證人。 此人就是剛才何敏提到的略懂醫術的二胡先生,就一瘦弱的老頭,眼睛好像還不太好,連往哪兒看都不知道。 “老人家,你是最先幫那八個人看傷之人?” “是!” “你是如何確認他們的傷已很嚴重,改變主意讓何班首去請大夫?” 老頭口齒不怎么清楚的回答:“最開始說痛,被打傷了……當然痛咯,我給他們敷藥,之后吃了夜飯,他們就對我說痛得受不了,管我要藥吃,我沒有藥給他們吃嘛,只好對何班首說請大夫再來看看,哪里曉得喲……” 老頭說著抹起淚來,看得出來,悲傷發自內心。 南昭本來神志不清,聽到老頭的哭聲,眸子睜了睜,又無力的閉上。 司馬封這邊還沒結束,他又叫來那位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