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頭又開始痛了…… “南昭,我早囑咐過你,不要刻意去想那晚的事?!鄙蛉绻饰罩氖?,眉上愁色很深。 周仰也擔心說:“你身子還沒恢復,一下子與九哥講這么多,也吃不消?!?/br> 她答應道:“好,那不去想了!” 周仰便對旁邊的下人說:“扶沈夫人進去休息片刻?!?/br> 說完,他還特意對另一個人說:“如故,本王有些話要和你說?!?/br> 沈如故點點頭,讓下人攙扶南昭進屋里休息,他留下來。 院子里有其他閑人,他們就走到旁邊的假山下,周仰先開口說:“前日本王外祖父與我說了些話,說得不太清楚,呂東來也很奇怪,整天都在打聽南昭的情況,就好像……” 就好像南昭隨時會死去! 他沒說下去,目光看著沈如故平靜的臉,直接問道:“南昭受的傷,真的如她所說可以慢慢修養好嗎?” 沈如故點頭。 周仰卻不信,“你可以騙南昭,卻無法騙本王,那晚上在永樂坊,外面都傳是南昭收了那妖怪,可本王卻知道,殺死那觸手的是你!” 對方并沒因被揭穿而慌張,只是面色黯淡下去,“原來王爺那晚,應該還留存了些許意識……” 這是肯定了他的疑問,周仰只覺心里一空,下意識的問:“那她……還有多少時日?” “用觸手的邪氣彌補她的命氣,長能維持數月,短則月余……”沈如故眸眼垂下。 “月余?” 這短短月余,眨眼般的功夫,南昭就要沒了…… “難道,就沒有何法,可以再為她續命?”周仰問道。 他知道沈如故的本事,都能去陰人路上搶魂替南昭還魂一次,那再來一次,就不可行嗎? “生死簿上的生死可以改,那是因為南昭本就是靈女,她開了靈祭以后,城隍廟也管不了她,可她已開了靈祭,死劫便是她在陽間的生死簿!” 周仰已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整個人都灰暗下去,許久都不發一語,再說話時,他眸間有些濕潤,于是視線垂得很低,他說:“很早之前,有一個人與我說,敬慕這一生,都將系在一個女子身上,敬慕便執著的尋了她數年,將她的宿命當作是敬慕的宿命,即便她是別人的妻,但只要她活著、安好便好……”他深吸一口,看向遠處的房影,悵然問:“沈公子,你說……若她死了,敬慕的這一生,是否也到了盡頭?” 這一剎那間,他身上曾擁有的野心褪去,變成了低落之氣。 沈如故并不因他口說的深情而惱意,相反,他理解得更深沉,他回答道:“王爺是天命在生之人,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是嗎?”幼時那樣多的坎坷之路他都走過了,從未放棄過信念,是因,一直有一道堅定的信念在心中,等著他去尋。 可此刻,那道信念卻在慢慢逝去,讓他突然發現,這條路太長了,竟有些畏懼去走…… 他邁步朝來的院落那邊走去,背影帶著蹉跎。 沈如故突然問道:“王爺,可曾為所愛之人撒過謊?” 周仰回想了一番,然后搖了搖頭。 沈如故告訴他:“我撒過!” 他們后來還聊了許久,天已近黃昏。 南昭在椅子上蓋著涼被,睡過去一覺,這一覺起來,她的頭還有些痛。 周仰得知她醒了,先一步進來說:“九哥讓廚子做了你愛吃的菜,一會兒阿鳶也過來,我們一家人一起用晚膳?!?/br> 已許久沒有與九哥同桌吃飯了,她立刻答應起來。 說是一家人,呂東來也在,因他身上包著不少藥布,從頭被周鳶取笑。 “呀,呂道長,你裹得跟個粽子一般,筷子能拿嗎?” “要不——本公主叫個丫鬟來喂給你吃?” “呂道長,為何不說話?你是否還傷了舌頭?” 換了平日,周仰早該囑咐她少說兩句了,今夜心思卻不知飛去了哪兒。 丫鬟陸續將菜肴端上來,幾人落座,桌上除了周鳶的聲音,沒人說話。 周鳶也感覺桌上的氛圍有些奇怪,目光看過去,沈如故在為南昭夾菜,而她九哥則呆呆的看著,她心底嘆氣,以為她九哥是個癡情種,這不免讓她想起那夜在永樂坊的驚險一幕,她九哥為了救南昭不惜付上自己的性命! 她以前就知,九哥用了數年時間在尋南昭,最初她鬧騰,是因有別的女人占滿了他九哥的心,而現在她卻難受,難受她這般好的九哥,卻不能與心愛的女子在一起,還需得眼睜睜看她與別人恩愛。 “來人啊,拿酒來!”她大喊了一聲。 周仰的目光這才落到她身上來,“阿鳶,南昭身子虛弱,不易飲酒!” 呂東來強調:“貧道不飲酒!” 周鳶回答:“又沒讓你喝!你們不喝,本公子和沈公子喝不行嗎?” 說完,又催促丫鬟去拿酒,尊了她的身份,很快一壺好酒就送了上來。 周鳶平素穿衣服都需人幫忙,今夜卻破天荒的起身倒了兩杯,一杯拿在手里,另一杯遞給了沈如故。 而按照沈如故以前待人的性子,就算是公主將酒遞過來,他也不見得會喝,今天可能是看在周仰的面子上接了過來。 瞧他接了過去,周鳶含笑的問:“沈公子,阿鳶可否告訴過你一件事?” “公主有何事要講?” 周鳶微低頭害羞夸道:“在阿鳶從小生活的地方,有著不少美人,阿鳶也以為自己已見識過了這世上最美的人,可直到見過沈公子之后,才知道那些都不過是些庸脂俗粉!” 剛才任她取笑的呂東來突然不打算繼續沉默了,他以道者那點化的語氣道:“公主莫要只看皮囊,貧道告訴你,這世上再好看的皮囊,死后都皆會化作泥土,不過是一場空!” 周鳶兩只眼珠子機靈的一轉,問他:“呂道長似乎很在意旁人議說沈公子的顏?” “笑話,我一道士,在意一個男人的容貌做甚?”呂東來臉上就算綁著藥布,桌上的其他人也能想象他一本正經的表情。 南昭抿嘴笑了一下,問他:“呂東來,你難道天生就是道士嗎?” “我們南仙山的道士,哪個不是一出生,就天生的道骨?”他有一種自己被質疑的羞辱感,由心而起。 周鳶突然有點生氣,都怪這小道士突然進來插一腳,差點將她的正事給耽誤了,她立即又端起酒杯,對沈如故說:“如故,我們喝一杯吧?” 剛才還沒看出她用意的南昭目光轉過去,心頭疑惑,這位公主又打算做什么? 周仰也看出苗頭不對,出聲提醒道:“阿鳶,如故還要照顧南昭,也不易飲酒?!?/br> 周鳶說:“如故都沒說什么,九哥你cao什么心?” 沈如故像打發她似的,舉杯說:“只此一杯,公主盡興就好?!?/br> 她面露得意,有意去看了一眼南昭的反應,然后又羞澀的問:“如故,那你覺得阿鳶長得美嗎?” “噗——”呂東來在喝湯,沒忍住,全噴到了面前的菜盤子里,整個場面十分尷尬。 周仰立刻叫丫鬟將菜碟換下去,周鳶則全程怒視著呂東來,怪他煞人風景! 呂東來也感覺出來這張桌子上氛圍不對,起身扭了扭他那受了皮外傷的腰身道:“貧道吃飽了,還有經要念,你們慢吃!” 南昭也吃得差不多了,不想再多留,就起身與九哥告辭。 周仰起身將他們送至院門口,兩人往他們住的客院緩緩步去。 夏季的夜空繁星點點,一輪圓月掛在天邊。 南昭問沈如故:“十四公主為何突然問你那些話呀?” 她又不是傻子,一個女孩子問別的男人自己好不好看,意圖不是很明顯嗎?之所以要問沈如故,是想親口聽聽他會說什么。 沈如故卻故意逗她道:“也許,公主覺得本公子的答案比較準確吧!” 南昭輕輕掐了他手背一下,他才笑起來,告訴她:“難道還真是那丫頭突然看我順眼了不成?還不是為了他九哥!” 說起九哥,南昭面色有變,她困惑的說:“今日我覺得九哥怪怪的,似乎有心事?!?/br> “這幾日雖然他都在國公府養傷,太子那邊的動作不少,你九哥有心事也自然?!?/br> 南昭嘆了口氣,“是呀,九哥心系天下蒼生,他才該是坐帝皇之位的人!” 沈如故沒回答,似在想其他事,離他們的居所還有一段路要走,他突然開口道:“小昭也是心系這天下蒼生的!” 她點點頭,回答:“從前我只想我們能活著就好,可當手掌握的靈花之力越強大,我就想的更多!如故,靈花才是真正的萬靈之主,它不應該是被聞曄借用來行禍害蒼生之事的,而我才是靈花之主,我要用我手中的靈花,去拯救蒼生!” 沈如故凝視著她堅定的小臉,淡淡笑著,南昭沉寖在自己的壯志中,未能發現身邊人眸中淺藏的苦澀。 片刻之后,他問她:“那若有一日,你九哥有機會登上帝位,小昭也愿意用這手中靈花,助他帝位之路一臂之力嗎?” 南昭從前未想過這個問題,她想了一下,很肯定的說:“他是我的九哥,他若需要我幫忙,我自然義不容辭!” 說著,她笑著問他:“我的九哥,不也是如故你的九哥嗎?我助他一臂之力,不也是你助他一臂之力嗎?” 他點頭,回答:“是啊——如故與小昭會永遠在一起,無論生死!” 他擁她入懷,她側臉貼在他的胸口上,聽到屬于他的心跳聲,這是屬于他活著的應證。 月光將他們的影子傾斜在地上,她看了一眼,便緩緩閉上雙眸,虛聲說:“如故……我好累啊……” “我們回去休息!”說著,他蹲下身,將她背在背上。 南昭從前被他抱過,但似乎是第一次,但她將頭靠在他背上時,突然卻看到自己曾經也這樣被他背在背上,也是在這樣的黑夜之中,周圍什么都看不見,只有側面的顏清晰可見。 他似在問她:“小昭,你會怪我嗎?” “我為何要怪你?” 這夜她就這般睡過去,整晚都在做夢,那些夢零星混亂,讓她不知從何理起,只是一夢醒過來之后,她覺得很難過,睜眼卻未見到沈如故,她緊張的喊道:“如故?如故?你去哪兒了?” 不知為何,她一看不見沈如故,就總覺得他不見了,所以她不顧自己此刻虛弱的身體,單衣下床出去尋。 “小昭!”沈如故從另一邊過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里面乘著給她熬的湯。 她松了口氣,眼角卻有些濕潤的說:“我還以為……你走了……” 沈如故放托盤在桌子上,將她攬在懷里,說:“傻子!” 她也覺得自己這番有些矯情,頭埋在他身上解釋道:“我方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一些很不好之事,所以才……” “我知道?!彼е?,就好像見過她的夢似的。 安撫好她以后,他牽著她坐過去,親手喂她喝湯。 喝完以后,孫小鵬幾人已過來了,這些時日他們都安頓在國公府,到云州也有些時日了,他們也該回泰州了,所以沈如故叫他們過來交代事宜。 南昭沒去打擾,可能是一時半會兒他們都回不去,所以沈如故交代得比較多,交代完以后,他們便準備離開了! 幾人離開前,都一一來與南昭告別,他們只知道她受了傷,還在養傷,所以發自內心的說:“少夫人得趕緊好起來,到時您和大少爺回青州時,也該有小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