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蘇家嫂子來找他不是為了別的事情,而是為了蘇雨的婚事。 蘇雨已經說了鎮上一家人家,婚期都已經定好了,就在下個月。 蘇家如今已經只剩下蘇雨弟弟一個男丁,蘇雨馬上要成親,其它的事情倒是好辦,他們也都辦妥了,不過蘇家嫂子希望李牧能夠出席蘇雨的親事,希望他能給做個見證人。 “如今這樣的情況,我們已經什么都不求,也都已經商量好了,親事一切從簡,不過我們這邊沒有男人,到底有些不好辦?!碧K家嫂子道。 這么幾年的時間下來,她早就已經想通了很多,現在她倒也不圖李牧什么。 只是蘇雨就要嫁出去了,如果家里沒個男人幫著撐腰,萬一她被人欺負了怎么辦? 所以她才找了李牧,只希望李牧能夠出席做個見證人,至少也算告訴蘇雨她婆家,她娘家里頭還有個男人可以給她撐腰。 “我一定會去?!崩钅翍?。 這樣的事情即使是蘇家不請他做見證人,他也是會去的。 即使不看在這母子三人的面上,只看在蘇大勇的面上,他也一定會去。 “那好?!碧K家嫂子站起身來,出門的時候,她又回頭看向李牧,“謝謝你了?!?/br> 李牧對他們家的照顧,其實她想開了之后就看出來了。 他們母子三人并非這里的本地人,一路逃難過來,在這里安了家。 平日里村里大家對他們母子三人都頗為照顧,那是看在他們母子三人的面上,還是看在李牧的面上,他們自己心里有數。 以前她見李牧不但活著,而且還可以過得這么好,總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如今她卻已經沒有了那種想法。 如今,她能夠帶著兩孩子在這山里討一口飽飯,就已經很知足。 送走蘇家嫂子之后,仲修遠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興奮了好幾天。 那之后,他一直張羅著給家里的三個人選合適的衣服,琢磨著應該包個怎么樣的紅包,還特意去詢問了徐田禮數講究。 到了成親前幾天,仲修遠還拉著李牧在他們堂屋里事先演習了幾次,生怕李牧在那天出了差。 李牧沒有阻止他,什么都順著他的話來,在屋子里傻傻的演練了一遍又一遍。 甚至是蘇雨成親當天早上,他出門前,仲修遠還讓他背了一遍流程。 李牧知道仲修遠把這事看得這么重,是為了緩解一下眾人的心情。 只是他雖然配合著,可是直到看到一身大紅喜袍的蘇雨被新郎接走,他心中壓著的事情都沒有絲毫的減緩。 李牧看著蘇雨被新郎接走下山,聽著耳旁蘇家嫂子嚶嚶的哭聲,聽著白桂花的安慰,聽著那接連不斷的鞭炮,聽著四周客人的歡笑。 李牧有一種恍然若夢的錯覺,他仿佛又回到了最開始回到這山里,他在村里那些人的簇擁之下和仲修遠拜堂的時候。 那時候也是這樣,四周人聲沸騰,鞭炮聲、說話聲還有喜婆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吵吵嚷嚷。 “想什么呢?”仲修遠冷清的聲音由遠拉近,讓李牧瞬間清醒過來。 李牧順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抬頭看去,只見仲修遠微垂著頭,正專注地看著自己。 李牧抬手握住了仲修遠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然后十指相扣。 他向后靠去,靠在了椅背上,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沒什么,只是覺得時過境遷,這才多久的時間,她都已經長這么大了?!崩钅恋?。 他最初見到蘇雨的時候,蘇雨雖然已經是個大姑娘,可卻還是個會對著他臉紅的姑娘。 如今的她,卻已經把目光放在別人身上,已經穿上喜袍,要去給別人做新娘。 聽了李牧的話,坐在一旁的蘇家嫂子頓時哭得更加大聲,一直在旁邊勸著的白桂花瞪了一眼李牧,讓他少說兩句。 李牧正好笑,他與仲修遠十指相扣的手就突然傳來一陣疼痛。 他回頭看去,只見仲修遠一臉醋味地握緊了手,把李牧的手拉得很緊,似乎要讓兩人的手融入對方的血骨中,永遠不分離。 李牧動了動手指,卻沒把手指從仲修遠的手指中抽出,而是任由他握著。 人姑娘家都嫁人了,這人怎么還想著吃醋? 003. 送走了新娘,又安撫好了哭累了的書家嫂子,眾人又在這邊玩了會兒,這才下了山去山下那邊觀禮。 雖說親事一切從簡,但是該走的禮數還是要走一遍的,這拜天地的事情就不能省略。 熱熱鬧鬧了一天的時間,直到傍晚天色暗下來,李牧還有仲修遠兩人這才上了山回了家。 上山的時候,李牧因為是蘇雨這邊的長輩,也是少數幾個蘇家這邊的男人,所以已經被那些人灌得有些醉。 回去的路上,他都是被仲修遠半攙扶半拉著回去的。 到了家后,李牧吐了半天,這才被仲修遠攙扶著躺到了床上。 仲修遠把喝醉了的李牧這邊伺候好,讓李牧睡下時,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 留在山里頭,在蘇家那邊吃喜酒的仲漫路也才回家,一回家就看見自己的哥哥仲修遠,正在院子里頭給李牧洗吐了一身的臟衣服。 “他喝醉了?”仲漫路有幾分稀奇,他朝著屋子里伸長的脖子張望了一番。 他與李牧認識這么久以來,還從來沒見李牧喝醉過。 “別看了,現在睡得跟個死豬似的?!敝傩捱h好笑,說這話時,他眼中卻帶著幾分心疼。 李牧喝醉了酒也依舊是那沉悶的性子,話不多,還人家來敬酒他就喝,傻得不行,也讓他看得心疼不已。 如果不是因為是蘇雨的喜事,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這人心里本來就不痛快,他定然早就已經掀桌子趕人了。 “也不知道少喝點,喝醉了酒難受的還不是自己,這不,一回來就吐得不行?!敝傩捱h一邊低聲嘀咕抱怨,一邊拍了拍旁邊的凳子,讓仲漫路過去坐。 仲漫路又朝著屋子里張望了一番后,看了看仲修遠旁邊的凳子,想了想后,還是搖了頭,“我還是下山去了,再晚,山里的月亮都要看不見了?!?/br> 自從之前那一件事后,仲漫路心里就一直不大舒服,他倒也沒有怪罪李牧或者仲修遠,只是到底有些傷心難受。 他是想和李牧親近的,是想和仲修遠親近的,他在這世上就只有這么兩個親人了。 “讓你坐就坐!”仲修遠劍眉皺起,難得的,他有些生氣,“干嘛,你還不能住在這山里了?” 他雖然不知道仲漫路到底是怎么了,但也看得出來仲漫路這段時間似乎在與他們拉開關系,平日里絕不住在這山上,連在這山里吃個飯都要想很久。 仲漫路到底有些怕仲修遠,見仲修遠難得的生氣了,他連忙過去規規矩矩坐好。 月光下,院子里,仲漫路忐忑地坐在仲修遠旁邊。 仲漫路低著頭,他心里委屈,可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仲修遠看向旁邊的弟弟。 他知道仲漫路該是長大了,別人都說這么大的孩子不好管教,父母說的話不聽,還總喜歡干些自以為是的蠢事。 他之前一直以為仲漫路性格沉穩,又是個懂事的人,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沒想到他到底還是個孩子,還是會鬧脾氣。 “你我之間,有什么話是不能直接說的?”仲修遠不想兇仲漫路,他也從來沒有兇過,只是他就這么一個弟弟,他也不想看仲漫路這樣故意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仲漫路最近的作為,就連心事重重的李牧都看出來了。 李牧之前還找他說過,問他仲漫路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還曾經跟他說過,無論仲漫路是想去外面走走或者想自己做點什么生意,他都會支持。 李牧他對仲漫路好不好,仲修遠不說,他相信仲漫路自己也能看得出來。 他如果對仲漫路不好,又怎么會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照顧? 他如果對仲漫路不好,又怎么會把自己買賣算錢的生意全交給他? 他如果對仲漫路不好,又怎么會去替他著想? 仲修遠話說完之后,便停下了洗衣服的動作,只借著月光靜靜看著旁邊的人。 仲漫路被仲修遠說了,他卻縮著腦袋,做了縮頭烏龜。 他心里確實有很多話想說,但那一瞬間他心里只有莫大的委屈,一時片刻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低垂著腦袋坐在凳子上,煩躁而不安委屈地晃著自己的腳,好半晌之后,他才有些哽咽的憋出了一句話,“我不想住山下?!?/br> 仲修遠聽了這句話,那剎那之間他先是一愣,隨即他有了一種想抬手敲一敲仲漫路的腦子,看他腦子里面裝的到底是什么東西的沖動。 該不會左邊是米糊右邊是水,晃一晃就變成了滿腦子漿糊吧?還是說他養鴨子把腦子養壞了? 仲修遠看著委屈得不行的仲漫路,那瞬間是好笑又好氣。 所以仲漫路這段時間一直和他們鬧別扭,就是因為這件事? 仲修遠好氣又好笑,仲漫路卻是在說出那話之后,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仲修遠。 看著旁邊一張臉有些扭曲的仲修遠,仲漫路那瞬間越發的不知所措。 他就是不想住在山下,不想一個人去山下??! 他本來在山上住的好好的,干嘛要讓他一個人到山下去??? 如果不是李牧討厭他了,如果不是仲修遠討厭他了,他們干嘛要趕他走? 越是這么想著仲漫路就越是委屈,他低垂著腦袋看著自己晃動的腳尖,一時之間,眼眶竟有些發燙。 這段時間他也想了許多,但他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李牧和仲修遠生氣了。 他甚至是連李牧是不是嫌他拖油瓶白吃白住都想過了,但他又覺得李牧不是那樣的人。 “過來?!敝傩捱h對著旁邊坐著的仲漫路勾了勾手指。 仲漫路不安地看了一眼仲修遠,但最終還是有些害怕的乖乖走了過去。 下一刻,仲修遠突然伸出帶著水和皂角的手,直接捏住了他的耳朵。 “疼!”仲漫路吃疼,歪著腦袋就叫了起來。 “我看你這是鴨蛋吃多了,把腦子都吃壞了?!敝傩捱h冷冷道。 “哥、哥,疼……”仲漫路歪著腦袋,痛得呲牙裂嘴。 仲修遠絲毫不心軟,依舊冷冷地看著面前的小兔崽子。 他原本還以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結果這小子就為了這么點芝麻蒜皮的事情,居然給他們鬧別扭! “讓你到山下去住,就是怕你小子在山里悶得慌,現在看來這山下比山上還悶,把你腦子都悶壞了?!敝傩捱h當真是越加好笑又好氣。 他們原本是想讓這小子在山下多交幾個朋友,畢竟小鴨子長大了,總歸是要放野,放去山里晃晃見識見識的。 “疼……”仲漫路痛緊了,嘴上也敢說,“我就想住山里,你們都住山里,為什么就讓我一個人住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