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你怎么這樣? 這層走廊最里面的特殊病房人最多,也最安靜。 病房門口守著6名警員,左三右三地坐在長凳上,兩名負責盯著房內的人,兩名負責盯走廊往來的人,還有兩名警員在跟醫生護士交談。 燕綏之和顧晏走過去的時候,負責盯走廊的兩名警員瞬間警惕,老遠就沖他們抬了抬下巴,問:“什么人?找病房的話別在這里找,去前面!” “搖頭翁”案聯盟各處關注度都不低,這些警員壓力不小,估計沒好好休息過,各個眼下都吊著橫占半張臉的黑眼圈,語氣自然也溫和不到哪里去。 “律師?!?/br> 顧晏言簡意賅地表明身份。 “哦——你就是那位辯護律師?”守在門口的6名警員全都看了過來,就連交談中的醫生護士也跟著投來了目光。 聽說那位當事人季先生的嘴比什么蚌都緊,怎么也撬不開,一定要等律師到了再說話,是根十足十的老油條。這讓留守的警員和相關醫生護士都萬分頭疼。 早在律師真正就位之前,他們就已經遷怒過一遍了,這會兒見到顧晏,所有人都擺上了一副晚娘臉,活像吃了隔夜飯。 當然,這種遷怒只是揮發性的。 被顧晏的臉一凍,就立刻散了。 醫生緩了緩臉色,沖兩人點頭示意,“患者剛做完晨檢,護士正在給他調營養機,你們現在就可以進去?!?/br> “他的感染目前是什么情況?”顧晏問。 說到這個,醫生就木了臉:“患者的反應相對其他人要慢很多,雖然檢測呈陽性,但目前并沒有出現相應的癥狀?!?/br> 整個一幢感染中心里,所有感染者都備受煎熬要死要活,偏偏這位牽涉到大案子的嫌疑人屁事沒有,早中晚三次營養針按規定還不能少,打完他就天天趴在窗臺上招蟲子逗鳥。 今早還說了句特別氣人的話,他說:“來醫院沒幾天,我居然胖了三斤?!?/br> 這基本都是營養機的功勞。 但醫生就是醫生,職責在這里,即便那位二號嫌疑人季先生只有說話是跟“感染”沾邊的,他也依然在按照醫院規定治療這位嫌疑人。 “其他就沒什么了?!彼f。 顧晏:“好的?!?/br> 燕綏之適時道:“剛才你們在聊什么?” 反正不是這種寥寥一句話就能介紹完的病情。 醫生遲疑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燕綏之說。一旁的警員倒是坦坦蕩蕩毫不避諱地譏諷:“沒什么,就跟醫生了解一下假裝感染的可能。我他媽頭一次看見住院住胖了的,不信邪?!?/br> 燕綏之點頭:“冒昧問一句討論出結果了么?” “偽裝的可能性近乎于0?!贬t生說,“檢測儀的誤差值基本可以忽略不計,而且我們也給對方做過幾次更嚴格的檢測,他確實呈陽性?!?/br> 燕綏之和顧晏進病房的時候,小護士正拉扯著營養機最后一根針管,沖窗邊的人道:“請您側頭配合一下,最后這針是要扎在耳根這里的?!?/br> 小護士還在自己耳朵相同的位置比劃了一下,繼續試圖讓病人低下頭。 那人一頭黑色短發,個頭算得上高,但身材不那么勻稱,手臂肌rou看起來格外賁張,除了那什病號服,渾身上下找不出第二個跟“病人”沾邊的點。 他沖小護士調笑地眨了一下眼睛,“有客人來了,我先迎個客?!?/br> 說完,轉頭就朝顧晏這邊走來。 小護士一針又沒扎上,一臉無奈地跟在后面追。 他個子高腿長,走個三四步,小護士就得一溜小跑才能追上,還得病人配合低個頭,不然都扎不到位置。 顧晏輕輕皺了眉。 剛見面就這么不討喜,也算一種能耐。 “啊,居然是你,幸會幸會?!彼麤_顧晏伸出手來,“賀拉斯·季?!?/br> “顧晏?!?/br> 借著他倆說話的機會,燕綏之沖小護士微笑了一下,招了招手指,無聲說:“給我?!?/br> 小護士沒反應過來,被他的笑唬得云里霧里,愣愣地就把手里最后一根連著針頭的管線給他了。 賀拉斯·季又朝燕綏之轉過來,挑眉問:“你是——” 燕綏之:“我是顧律師的實習生?!?/br> “哦,幸會?!辟R拉斯·季說著又伸出手來。 燕綏之坦然握上,抓住對方的時候不輕不重地一拽。 賀拉斯·季微微踉蹌了半步,被燕綏之一針戳在耳根處。 “……” 他扎針可不像小姑娘那么講究輕重手法,對準位置就行,所以體驗很不美妙。 “嘶——”賀拉斯·季被扎得一刺,倏然撒開燕綏之的手,下意識捂著耳根抽了一口氣。 燕綏之轉頭問小護士:“扎準了沒?” 小護士點點頭,小聲說:“準的?!?/br> 燕綏之又沖瞪著眼睛的賀拉斯·季道:“不用謝?!?/br> 賀拉斯·季:“……” 誰特么謝你了??? 第98章 當事人(三) 氣氛異常凝滯。 小護士看看難伺候的病患,又看看冷冰冰的律師,還有帶著笑的實習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臉色一變。 她急忙從托盤里拆了兩個專用口罩出來,“我說你們臉上少了什么,進病房前應該有護士給你們發口罩的呀,是忘了么?趕緊戴上?!?/br> 燕綏之自己都忘了,道,“剛才只顧著聊這位季先生的病情了?!?/br> 這話剛說完,門外的小護士匆匆推門進來,一臉驚慌:“我剛剛忘了——” “這個?”燕綏之沖她晃了晃手里的口罩,“沒事,補得很及時?!?/br> 他說著把手里的口罩遞了一個給顧晏,自己戴上了另一個。 小護士還是不放心,她指了指無聲散著水霧的墻角:“這棟樓是全天不間斷消毒的,一會兒沒戴應該不至于出什么問題,但是保險起見,你們一個小時后再去檢測一下?!?/br> “對,說明是我忘了把口罩給你們?!遍T口的小護士歉疚極了,“不會收任何費用,實在對不起?!?/br> “沒事,我們會記得過去?!鳖欔檀魃峡谡?。 燕綏之又沖小護士道:“對了,把這間病房區域的監控先關下一下,勞駕?!?/br> 律師會見當事人的時候不受任何監控,之前都是在看守所,管教們知道規矩,都會主動關掉各種監控設備。但這次情況比較特殊,醫院這邊未必會記得這些。 小護士一愣,“哦哦,好的。我去這層的監控室說一下?!?/br> 說完,便忙不迭抱著醫用托盤跑了。 沒過一會兒,房間頂上一角的小紅燈便熄了。 在看守所的時候,監控小紅燈一熄,嫌疑人總會下意識地肌rou放松。但這位賀拉斯·季先生腦子長得跟一般嫌疑人不一樣,他瞥了那個熄了的小紅燈一眼,似乎更不爽了。 然后他就把這種不爽又加注到了實習生身上。 他抬手將自己的頭發朝后捋了兩下,再轉回身來,臉上掛了勉強算得上客氣的笑,對顧晏道:“這種場合實習生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吧,挺礙事的,能請他出去么?” 顧晏一臉平靜地說:“不能?!?/br> 賀拉斯·季:“……” 他嘴唇動了一下,有點欲言又止,不知道是想罵人但忍住了還是想反駁但沒找到詞。他繃了一會兒臉,突然開口說:“我之前就聽說過你的名字,好像最近還上了什么公示名單?我以為這么年輕就能當上一級律師的人,會特別有職業cao守。律師的職責難道不是維護當事人的利益?這個實習生真的很不討我喜歡?!?/br> 顧晏:“過獎,不過我并不是一級律師?!?/br> 真正的一級律師就在旁邊,頂著個“礙事實習生”的帽子,剛氣完人,正在裝無辜。 “我當然會維護你在這件案子里應有的利益,這點毋庸置疑。至于實習生……”顧晏拉開一把椅子,冷淡地瞥了賀拉斯·季一眼,不咸不淡地反問,“他作為我的實習生,討我喜歡就夠了,為什么要討你喜歡?” “……” 他就像在辯護席一樣,冷冷靜靜不急不躁地回應了賀拉斯·季剛才的抱怨,還是逐條回應的,一個問題都沒落下。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賀拉斯·季氣裂了。 顧晏:“還有什么問題?” 賀拉斯·季扭頭抹了一把臉,抿著嘴唇緩了幾秒,點頭道:“好?!?/br> 他走回病床邊坐下,智能營養機跟著他的腳步嗡嗡移動,自動挪到了床邊。他又重復了一遍,“好?!?/br> 說完,他的目光又投落到顧晏身上,深棕色的眸子瞇起來,重新打量了自己請來的律師,“我還是頭一回碰到你這樣的律師……還有這樣的實習生。能說有其師必有其徒么?” 某種意義上,這話也沒說錯。只不過師徒關系反了。 燕綏之朝顧晏瞥了一眼,笑著對賀拉斯·季說:“過獎?!?/br> 賀拉斯·季:“……” 我他媽并不是在夸你們好嗎?! 他又抬手把自己兩鬢的頭發往后捋了一下,在這過程中,臉色幾經變換最終又平靜下來,“行吧,雖然剛才的交談并不那么……令人愉快,但你的能力應該還是值得相信的?!?/br> 顧晏沒答他這句,而是在椅子上坐下,道:“說說案子?!?/br> “你們說,我記錄?!毖嘟椫谒磉?,膝上擱著一面簡易版記錄頁,手上握著一支電子筆。 賀拉斯·季想了想,問道:“從哪里說起?解釋警方掌握的那些證據?還是這段時間我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燕綏之挑了挑眉。 這位賀拉斯·季先生的反應總跟常人不一樣。 剛才對監控的態度也是,這會兒回答問題也是。 一般人在真正提到案子的時候,反應大致就是三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