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涼縣?”周如水看他一眼, 語氣懶洋洋的。 王玉溪嘴角一挑,輕笑著搖了搖頭,“再想想?!?/br> 見他這般,周如水斜著眼瞥他,扶著額納悶道:“我這是昏睡了幾日?” “三日有余了?!币娭苋缢麄€人都仍木木的, 王玉溪關切地將她摟在懷中, 輕撫著她的秀發, 溫柔地說道:“你病時倒乖巧得很, 整日里昏昏睡覺,婆子為你更衣也不知,倒比阿楚還老實?!?/br> 他的聲線溫潤如水,周如水卻聽著作了羞, 臉孔漲得通紅, 咬著唇, 低低說道:“這么說來,你亦老實得很?!闭f著,又偷瞟了他一眼, 慢慢道:“蠻人既然偽裝成夏人,多半是想通夏民之便,要往夏國去的。如此, 咱們自該也是在去西疆的路上。更依著這腳程,若不在涼縣,又該在何處?”說這話時,周如水低眉斂眸, 一張小臉即便帶了病色仍是秀美非常。 這幾日見她燒得昏昏沉沉,王玉溪心中亦不舒坦,如今見她能說能笑,心下竟是難得的安穩,含笑望著她,聲音動聽至極,曬道:“阿念真愿一直處于被動,窮攆著那些個蠻夷么?” “我倒想直截殺了他們奪下兵戈,但你不是道,在吾周境內殺不得也搶不得么?”周如水翻了個白眼,清艷的臉上惑色艷艷,倒有些山匪的作態。 王玉溪未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眸中有可將人溺斃的溫柔,點了點頭,幽幽道:“誠然殺不得亦搶不得,遂便懶得再跟著了?!?/br> 聞言,周如水全是一愣,正了神色,僵硬地道:“未跟著?難不成,三郎將眼皮子底下的那一窩賊鼠全給放了?”她這話說得有些急,不禁便咳了兩聲,吸了吸鼻子。 室中因這聲響靜了靜,不一會兒,王玉溪云淡風清的聲音才低低傳來,她揉了揉她的發,徐徐道:“傻阿念,雖殺不得也搶不得,卻可叫他們自個乖乖吐出來?!?/br> 他的聲音悠然帶笑,周如水扭頭定定看著他,視線掃過他華麗的衣襟,皺著眉,戳了戳他的胸膛,悶道:“那便莫要賣關子了!再不講我可是要惱了!” 見她這般,王玉溪的笑意更甚,捉住她的手指捏了捏道:“你兄長總夸你好學深思,如今怎的半點耐性也無?” “你知兄長夸我好學深思,怎不知他亦嘲我是只皮猴?”周如水仰著下巴,笑著駁他,末了還不忘回捏起他的手,杏目圓瞪,看著他道,“如今便是曉得我是只皮猴,你也反悔不得了?!?/br> 她這模樣實有些脅迫的形色,卻絲毫未有威壓,王玉溪忍著笑咳了一聲,也不再逗弄她了,直截就道:“他們扮作夏人想往夏國去不假。因天水城層層壁壘,兵戈難得出不假。卻阿念是否忘了,西疆雖近鄰夏境,卻一有岐梁二山為隔,二有西落鬼戎為堵,帶著甲胄矢弩去闖西落,也實在太不劃算。如此,我便日夜兼程,行水路,趕來了垅城?!?/br> “垅城?”周如水盯著他眨了眨眼,一時恍然大悟,眼中迸發出璀璨的光芒,“過了垅城便是魯國,三郎是猜,他們會自魯借道?” 王玉溪輕頷首道:“再過十日便將開市,彼時垅城全不設防,致周魯之民,聚天下之貨。不過幾車兵戈,自是晃眼就能蒙混過關?!?/br> “遂十日后,甲胄矢弩也罷,那些蠻人也罷,都會進入這垅城之中?”她輕聲說著,順勢就將小臉靠在了王玉溪的胸膛,納悶道:“卻即使如此又如何?難不成還是要叫君父曉得,再來個甕中捉鱉,閉門抓賊么?可你尚還詐死,我這次出門又太匆忙,連印鑒也未帶上。這般,垅城城主如何會聽我言說?” “垅城乃邊關重地,便是你呈上印鑒,龔茨也未必會從?!蓖跤裣獡崃藫嶂苋缢念~頭,彎了彎嘴角,緩聲道:“再而言之,公示一出,可不是打草驚蛇?如此,又何來甕中捉鱉?” “既不能打草驚蛇,便是要出其不意。他們花費重金才買來的物甚,如何會隨你所言,輕易便吐出口來?”周如水想著頭疼,索性便聳了聳肩,側過臉去,一臉笑意地摸了摸王玉溪俊逸驚人的眉眼,睨著他,狡黠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道:“三郎實是好顏色,心中再多煩憂,只瞧瞧你,便覺心悅非常。如此,不如便不想了,先趁著時日未至,好好逛逛這垅城罷?!?/br> 她這臉變得太快,叫王玉溪不由一曬,笑她:“方才險些便惱了,怎的轉眼又不管不顧,只想著好好逛這垅城?” 聞言,周如水在他懷中坐直了身子,撫著他的面頰,目光明澈地輕聲應道:“你既早有了主意,我又何必多費腦子。更方才想起,待王豹之事露出端倪,你便無需再隱世詐死了。如此,你就也再不會是我一人的三郎了?!币傧肴绱霜氄贾?,也不知又要是何年何月了。 心中千言萬語,周如水卻并未將話說全,可四目相對之時,她的眸中已流露出了深情。 世間真真假假,唯有真情難做假。聞言,王玉溪亦是目光幽深,須臾便真就點了點頭,一語雙關地輕輕應道:“阿念之所愿,便為溪之所想?!?/br> 夜幕越來越深,大雨如簾,卻澆不滅西街燃起的大火,火光照亮了整條街巷,臨街的百姓都慌亂地跑出了屋來,一臉的不知所措。 王端才自驛館坐定,便見不遠處火光大亮,須臾,又見恭桓神色不定地沖進門開,失色道:“相爺,大事不好!是糧庫燃了!” 彭澤大旱,周王命王端先行救災,還有一途,便是取道湫縣,調糧濟災。卻他才至湫縣,糧倉便被燒了!這其中關節,實是匪夷所思! 聞言,王端嘴角一扯,掀袍便疾步往雨中走去。待要出門,扭頭又吩咐恭桓道:“去查這縣中糧鋪富戶,將人全給請來?!闭f著,也不停留,冷掃一眼躬身自雨中趕來的縣尹房瑾,甩袖便往火情處走去。 第二日清晨,湫縣中的家家糧鋪都被兵卒敲開了門來,彼時風大雨重,卻也救不回那已被燒黑了的西街與正在其間的糧倉了。 另一頭,公子沐笙快馬加鞭往彭澤趕去,但凡路過鄉邑,都會停下稍許,詢問當地鄉民的農情。 每當這時,芃苒便會撩著車帷,靜靜看著他,看著他身后的白墻青瓦,心中充盈著暖意。 就這樣走了十日,越近彭澤,人跡越是罕至,更到了離城五十里處,隨處可見禿土,四處死氣沉沉,仔細看去,竟是連一根野草也無。 見此,芃苒的心中籠上了一層烏云,她擔憂著扭過頭去,便見公子沐笙皺起了眉頭,須臾,就自暗屜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抬頭看著她道:“苒苒可會用武?” 聽他這般問,芃苒神情一滯,也不隱瞞,點了點頭道:“尚能自保?!?/br> 這話一出,公子沐笙的嘴角便是一扯,將匕首遞進她的手中,輕道:“那你便收好了,王相似仍未至,前頭或真是龍潭虎xue也不定?!?/br> 明明是王端先行,卻偏偏他們行在了前頭,這里頭有何貓膩暫且不論。就論這處與之前所經之地都有不同,寸草不生,幾近荒蕪,鳥聲全無,犬吠莫聞??梢娕頋傻臑那楸阮A想之中更甚,不若如此,那些逃荒得出的災民不會才出城門,就將路邊的草皮樹木扒得如此干凈。 念至此,公子沐笙神色復雜,再想王端未至糧栗也定被擱置,若是城中實無糧栗支撐,實是危矣! 見他渾身如玄在弓,芃苒也是神色一怔,料是大事不妙,再想言語,卻見他已執起一柄長劍輒身而出,跳下馬車,翻身就躍上了前頭的紅色駿馬。 須臾,一聲令下,眾士卒都往加快了速度疾往城門趕去。 如此,馬車便愈發顛覆得厲害,芃苒本就心神不定,險些便未坐穩。好在她反應極快,稍一回神,忙就靠緊了車壁,免得被顛下坐去。 四面荒寂,疾馳之中,襯托得風聲格外的強勁,車帷更被吹得鼓鼓作響,翻飛不停。芃苒順著空隙朝外望去,便見公子沐笙行在最前,連背影都顯出了幾分泠冽。 這時的風已經不再寒冷,芃苒任它吹著,輕輕拂了拂臉邊的碎發,須臾,才自公子沐笙身上移開眼去,視線滑過自半途中趕來相護的左衛眾將,斂下眉目,不動聲色地將那匕首藏入了大袖之中。 半個時辰過去,日已偏西,風中隱約夾雜了腥臭的氣息,離城越近,腥臭味越甚,待得城門近在眼前,便見城前的山林全成了山包,禿土上草木不生,放眼望去,全是堆疊的尸骨。 一兵卒得令下馬,只上前了幾步,腳下便是一絆。待他低頭看去,卻見稀松的土中踢出了一截手骨。 見此,眾人都是一凜,芃苒聞聲掀開車帷,見著近處景象,臉色也是一白。 她以帕掩鼻,忙是忍著沖鼻而來的惡心往前看去,便見公子沐笙竟已下了馬來。他彎身撿起了那截手骨,沉眼凝著漫山的尸骨,眸中寫滿了憐憫,聲音卻干涸如破裂的碎冰,待看清這情境,毫無猶疑,沉聲便道:“徇剒,你領隊上山,若無活口,便都就地掩燒!”說著,便又翻身上了馬去,望向不遠處緊閉的城門,沉眉冷道:“走!咱們進城!” 第137章 浪成微瀾 外城門轟隆一聲被打開, 馬蹄聲漸次輕緩,馬車卻慢慢停了下來,留在了門洞之外。 芃苒自車帷的縫隙朝外看去,便見門洞中光線昏暗,她被結實護在了幾重人墻之后。 遠處, 隆隆的過橋聲越行越遠, 隨著這熙攘的聲響, 前方的甕城之上, 忽的就燃起了無數的火光。緊接著,公子沐笙清朗無比的聲音自前方傳來,他大喝一聲:“呂熗!你要造反么?” 聞聲,芃苒皺了皺眉, 只覺心中焦躁分明。她這番跟來, 并不想做他的累贅, 更她自小身在軍營,說能自保不過自謙。如何能叫他與兵卒身陷甕城之中,她卻退在門洞之外隨時可逃? 想著, 芃苒捏著大袖中的匕首便要步下車去,卻她才一動作,前方轟隆一聲, 接著,便忽如死寂般再沒了聲響。 須臾,一聲哨聲響起,車輪又再次徐徐滾動了起來。 芃苒滿是疑惑地掀簾看去, 便見馬車已過了護城河,內城門前,一朵渾濁的血花綻然在地。血跡之上,躺倒著一具身穿甲胄的官吏尸體,利箭穿過后腦,顯然是當場斃命,自垛墻上橫摔而下的。 她滯了滯,瞥向前頭公子沐笙手中的夾弩,低問:“這是何人?” 話音未落,便聽前頭有兵卒高喝:“速開城門!君上已知彭澤大饑,遣二殿下此來賑災!呂熗公然造反,已被當場誅殺!” 高喝聲一聲響過一聲,芃苒心下暗嘆,靠著車壁緊盯著公子沐笙俊秀的側影,彼時,在他的身側,兵士均已持刀露刃,刃尖在夜里越發扎眼,寒滲得叫人心懼?;鸸庵?,他的神情更是她從未見過的冷,肅然如凜冬的寒冰。 四下變得格外的靜,半刻過去,內城門終被緩緩打開。待城門大開,便見內城墻左側以刀刃斧棍筑起了一道籬墻。 籬墻內,數以百計的饑民聚在門后,各個形鎖骨立,目光呆滯,他們木然地看著一眾兵卒,待見著隊伍最末的幾車米糧,眸中才緩緩露出了一絲光彩。 見此,有一癱坐在地的骨瘦漢子自籬墻中蹣跚而出,他的面上布滿了傷痕,唯有一雙眼,黒得駭人。 他左右一顧,對上高高在上,高大挺俊的公子沐笙,瞪大了雙眼,急促地問道:“殿下此來,是為救災?” 自到了城門近處,公子沐笙的面上便無了表情,無形中,就也生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壓迫感。聞言,他勒緊了韁繩,一聲不吭地點了點頭。 見此,骨瘦漢子啞聲便笑,口中喃著:“甚好!甚好!呠兒有救了!呠兒有救了!”說著,疾步便往城中走去。卻他的腳步實在凌亂,不出五步,腳下就是一軟。須臾,他粗礪的笑聲戛然而止,口吐著白沫,直直摔倒在了地上。 暗夜的天空似是積壓著沉重的陰霾,忙有兵卒聽令上前他扶起身來,卻那兵卒在觸及他不久后便是一滯,探過鼻息,終是遺憾地搖了搖頭道:“已斷氣了?!?/br> 聞言,眾兵卒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癱坐在籬墻中的饑民們亦都遲緩的,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角落里一唯剩下皮包骨的老嫗。 “死了?”不知過了多久,那老嫗的聲音才自角落里傳來,粗噶生澀,仿似腐朽的枯根。她慢慢地,慢慢地張了張嘴,慢慢地放開了手邊的蒲草,抽泣著朝那漢子爬了過去。 終于,她布滿皺紋的死灰色的手掌輕輕覆在了那漢子睜大的眼上,抖著干啞的嗓子,麻木的,癡癡地哭道:“兒吶!死了也罷!死了干凈!” 哭著哭著,她又抬起了臉來,深陷的眼眶叫她的樣貌形同惡鬼,卻比之更可怖的是她的話語,她喘著粗氣,面無表情地說道:“殿下,你再往里去才是煉獄!人婦食夫!人夫食婦!易子而食的處處皆是!這兒早就無人可救!早便都是惡鬼了!唯有死了才干凈!死了才干凈!” 暗夜層層下墜,城中的火光卻直沖云霄,為了免生瘟災,北街的空地上燃起了高高的焚坑,猙獰的火舌噼里啪啦地燒著,將黑沉沉的夜都染得透紅。 兵卒們一間間一戶戶地將城民喚出,隨之,街道之上,哀嚎聲此起彼伏,哭喊聲更是一聲又高過一聲。后頭,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喋喋不休的泣音陣陣傳來,他們在唱:“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職競由人。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圣人無德,吾輩何辜?” 廡廊之下,芃苒的眉尖因那歌聲微微凌起,她抬頭看向頭頂那方被燒紅了的天空,只覺四下的空氣都沉悶得叫人窒息。 早幾年前,魯國也曾鬧過饑荒,彼時,城中食盡,萬余口皆餓死,如此,已算是凄慘至極。卻她今日才知,真正的生靈涂炭,非是饑荒致死,而是人心至惡。人至相食,生咽人rou這般的事,若非她親眼所見,她根本是連信也未會去信的。 她非是周人,遂見此慘況,驚愕有之,卻并談不上多么的痛心疾首。只如今再看公子沐笙,看著她這夫君,卻越發的覺著心疼。 她也忽就想起了,早先周天驕親往婁府去看婁九時說過的話。彼時,她躲在角落里,為著不被旁人捉著,將身上的銀鈴鐺都給摘了。 她就見那傳言中跋扈傲慢的天驕公主客氣得都有了幾分低聲下氣,對著婁九半晌都未言,末了卻紅了眼眶,才終于握著婁九的手道:“旁人隔著遠,許多事都不知,卻我阿兄吃了許多苦也受了許多的委屈,兕子旁的不敢多求,只盼嫂嫂多多疼他?!?/br> 多多疼他呀?她會試著去做的…… 夜至五更,外頭終于傳來了動靜,芃苒站在屋前一夜未睡,聽了這聲響忙是抬頭望去,待見著公子沐笙頎長的身影漸漸走近,一顆懸著的心才堪堪落地。 夜里風大,他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漫天火光映照著他越發冷峻的面龐,勞累了一天一夜,他的身上未有半點風塵仆仆的狼狽,反是愈發的高貴疏離,叫芃苒遙遙看著他,只覺著愈發的踏實,越發的心疼。 想著,她笑了笑,抬起手來輕輕晃了晃手腕上的銀鈴鐺,鈴鐺輕響,脆生生的,叫壓抑的空氣都輕了幾分。 公子沐笙聞聲抬眼,才知她竟也一夜未眠,怔了怔,便見她大步地朝他跑來,腕上的鈴聲清脆,她的腳步也極輕。她靜靜地來到了他身側,無聲地笑了笑,垂眸,便緊緊地牽住了他的手。 周如水想得可好,要趁著開市未至好好逛逛垅城,但當真上了街,看著街市上半點rou腥也無,便著實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遂進了客棧,戳著手邊的豆腐,不禁就瞅向坐在方桌前的王玉溪,扁了扁嘴道:“這垅城也是奇了,怕是鄴都的禁屠令都實施不得這般利落!” 她這倒是實話,鄴都上上下下都藏著掖著地食葷,哪像垅城,連獵戶都禁了,全城的屠戶全都改了行當。 風寒初愈,周如水的面色看上去仍有些蒼白,王玉溪緩緩抬頭看她,笑了笑道:“龔茨也算是個人物,十三從軍,毫無根基。當年北疆一戰更是九死一生。他這般的武將,最是忠君,但凡是君上的吩咐,從來行到極致。不然,君上也不會將垅城安心交托于他?!闭f著,他便探出手臂,將個銀盒放在周如水面前,看著她笑道:“若真叫你三日不知rou味,也不知會否學阿楚在榻上打滾?!?/br> 周如水看著他手中的銀盒有些驚喜,打開便笑,心滿意足道:“好??!藏著rou干,昨兒個竟舍不得拿來!” 聞言,王玉溪也不言語,不過低低嗯了一聲。大病初愈自然要食得清淡,大魚大rou才是傷身。她由著性子來,他卻不會放任。 見他這般,周如水也不計較,捻起rou干,倒是先遞在他嘴邊,湊了湊道:“你也用些?!?/br> 王玉溪笑笑,未有推拒,順著她的手咬了小口,又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眉眼,認真問她:“一會去廟里,是要求甚么?” 昨日鬧著要逛逛街市,今兒個起了卻忽的改了主意,直問他近處有否靈驗的廟宇,能否前去瞧瞧。想她平日在鄴城也不喜拜神求佛,如今忽的有此一言,也是稀奇。他自曉得她非是擔憂兵戈之事無解,遂便也有些上心,只想小姑們心中的彎彎道道也是極深,緣由千萬種,頭緒亦難猜。 想去廟中,倒還真是周如水臨時起意,遂也怪不得王玉溪覺著稀奇。 她前幾日不過不慎染了風寒,好了便是好了,卻她昨兒夜里總是睡不安生,心口更是悶得厲害。她知這不是病癥便也未有聲張,只是再想著公子沐笙尚在彭澤賑災,心中越發的難安,便想著去廟里拜拜,求個心安。 第138章 浪成微瀾 這般想著也有些好笑, 窗外清風拂過,窗欞的縫隙中透著亮,她抬眼看著王玉溪,只覺得他分外耀眼。不覺就又笑了笑,彎著眼睛用捻過rou干的小手去抓他的手。 手上故意胡鬧, 眼中卻亮晶晶的, 輕輕道:“我早先求的倒不多, 不過是家國長安。如今過著過著, 想求的倒多了?!闭f著,她就見他月華皎皎的面龐溫柔如玉,眼中也滿是柔意,遂又笑得更歡。 常人都道, 他是溫潤如玉的翩翩貴公子。早先她也是信的, 只是真靠得近了, 才曉得他骨子里冷得很,殺伐決斷,果敢凌厲, 和溫潤實是搭不上邊。遂如今能與他這般親近,她實是歡喜。 她這般笑著,顧盼生輝的眼眸中就如有了繁星, 王玉溪看著眼熱,伸出手去,滯了滯,終是落在她的唇邊, 替她擦了擦嘴角,揶揄笑她:“小心些,垅城中嚴得很,你莫要未將兵戈截下,倒被龔茨抓個了正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