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聽她這么說,公子詹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他漫不經心地撇了撇嘴道:“既如此,兕子還想要什么么?過了今夜便是新歲,為兄對你從來舍得,自少不了賀年之禮?!闭f到這,他的唇畔擰起了一抹佞笑,忽然就走向周如水,輕抬起了她精致的下顎。 他靜靜地在燈火輝煌之中欣賞著她漂亮的小臉,稍余,才一字一頓,極慢地問她道:“讓我來猜猜,阿驕想要什么呢?可是那瑯琊王府的王玉溪么?”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輕飄飄的,比隆冬臘月的風雪還要駭人,叫氣氛無端端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這話,也直問得周如水倒抽了一口涼氣。她心底一咯噔,只覺得自個若是點了頭,依著公子詹蠻橫的性子,還真會發了瘋地直截綁了王玉溪送到她榻上去! 如此,周如水更是羞惱得一塌糊涂,抬手便扯開了公子詹的手,紅著臉嗔他道:“七兄怎么這般說話!” 她羞得跳腳,公子詹卻笑得愜意,他享受著她慌張的模樣,揚起眉,擰著一抹佞笑,不緊不慢地說道:“姑母送來的美人各個都有長處,卻也各個都有短處。就如這雙姝姐妹,美則美矣,卻可惜不勝酒力。方才在宴上不過多飲了幾杯,便暈暈乎乎的頂不住事了?!?/br> 說到這,在周如水狐疑的目光中,公子詹瞇了瞇眼。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邪肆殘忍的弧度,計較地說道:“兕子你可曾想過,龐縣的百姓向來膽小如鼠,卻怎么不過經了幾個雪夜,便就肥了膽子,敢搶官倉了呢?” 這完全就是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兒,卻在公子詹陰測測的口吻中,變得異常的耐人尋味了起來。 周如水愣了愣,眨著眼睛,搖了搖頭。在她看來,周國上下內憂外患,便是老百姓群起打劫了糧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兒,因此,她還真沒怎么深究。 卻,公子詹冷冷一笑,目中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邪肆陰鷙,他恁地邪魅地說道:“料你也想不到,輕貴如瑯琊王氏,也常出些宵小之輩。王豹膽子不小,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糾集家兵充作貧民,搶了我龐縣的官倉中飽私囊。如此的膽大妄為,你道為兄該如何去報復?” 說到這,在周如水驚詫的目光中,公子詹傲慢地揚起了下巴,他冷笑著繼續說道:“他膽子夠肥,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如此,我便也動動他瑯琊王氏的太歲,叫他們先窩里斗斗?!?/br> “甚么瑯琊王氏的太歲?”聞言,周如水心中一驚,眼皮都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 卻見公子詹朝她眨了眨眼,風姿皎然,凌如玉樹,別是快意地說道:“傻阿驕,你還未明白為兄在說誰么?便是你的三郎??!他方才入宴,為兄便敬了他一杯加了料的酒了?!?/br> 說著,公子詹慢悠悠地挑了挑唇,他湊上前,貼近周如水的耳朵說道:“現下,雙姝正往崇慶殿去呢!你那三郎醉得糊涂,怕也正離那兒不遠了。彼時,若是他們稍不留神碰在了一處,又有了甚么不清不楚的事兒。你道咱們的君父會如何作想?咱們的姑母又該如何自處呢?” 公子詹這是想一箭雙雕了! 如此,直驚得周如水呼出了聲來,她如雪般的小臉一時白得有些透明,直是瞪著公子詹小聲地罵道:“七兄!你是瘋了么?” 見她這嚇壞了的模樣,公子詹又是一笑,他緩緩垂下臉,雙目炯炯地盯著他們二人在燭火中交疊的身影,低沉的,懶漫地嗤道:“瘋了嗎?或許是罷!傻阿驕,為兄是在給你機會呀!你若再不趕去,你的三郎,怕就做不成駙馬了!” 第95章 春日風流 當周如水在崇慶殿的丹陛前見到獨自坐在風口吹風的王玉溪時, 真是直舒了一口長氣。卻她一口氣還沒順過來呢,便見不遠處隱隱有光亮在靠近。 這里本是后宮,外男沒有詔令根本是不能進來的。更何況,這時的崇慶殿也詭異得很,前前后后, 竟是半個侍婢也無。想著公子詹方才陰測測的話, 周如水心都是慌的, 只怕那遙遙走近的真是那一對雙姝姐妹。 如此, 周如水黑黢黢的眸子一眨,立在丹陛邊左右眺望了一下,便匆忙走到了王玉溪身邊,抿起唇瓣, 輕輕地搖他:“三郎, 快醒醒, 這兒待不得!” 四周寂靜極了。月光下,王玉溪靠著廊柱靜靜地闔著眼。他的面色潮紅,眉心微蹙。周如水才一靠近他, 便覺得他身上燙得嚇人,和燒旺了的火爐似的。 這日下午剛下過一場大雪,四面都積了厚厚的一層。偶爾大風刮過, 不遠處,積了雪的樹枝上還會撲簌簌落下幾片雪花。 遠處的光亮越來越近,王玉溪卻依舊闔著眼睛,連眼皮都未抬半下。周如水急得一張俏臉越來越白, 伸手就去掐王玉溪的耳朵,小聲地喊他:“三郎,醒醒!快醒醒!” 她使的勁頭不小,果然,王玉溪清俊的眉頭深深地蹙在了一處。稍余,便真的緩緩睜開了眼來。他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深潭,深得看不見底兒,就那么古井微瀾的,一動不動地盯向了她。 周如水被他盯得心都有些發慌,卻她還不及開口,王玉溪就朝著她微微勾了勾唇,那笑和帶著鉤子似的,叫她心里的小鹿都撒起了潑來,卻下一刻,他又闔上了眼了! 彼時,夜色昏昧,烏云擋住了月光。周如水目瞪口呆地眨巴眨巴眼,聽著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是有些頭大如斗。她呆呆地立在丹陛之上,漂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又轉,少頃,也不敢再看王玉溪的臉,嘆了口氣,便彎下身,使力拖著王玉溪往近處的假山后頭躲。 平日里,旁人總道瑯琊王氏的王三郎如玉賽月,才氣英邁,是被天妒的病秧子。她也曾見過他坐在輪椅上的模樣,卻這真將他從丹陛上拉拽起來,她才曉得,他真的是沉吶! 起先她還只是拉他,但奈何她根本拉不動他,后頭只好拖著他往自個的背上拖。拖的時候她也沒使好勁,額頭撞到了他的下巴。這一撞,叫她整個人都疼得不行,眼淚幾乎都要飆出來了。 卻周如水根本來不及哭,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咬著唇,好不容易半背起王玉溪,才知道,這只是“苦難”的開始。 他貼著她背的胸膛隔著厚厚的裘衣也是硬邦邦的,他又燙,才一靠近,就像火焰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登時,周如水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這時候,周如水也有些惱,想著王玉溪還昏昏沉沉的,便忍不住帶著哭音,小小聲的,軟綿綿地抱怨:“你不是聰明么!不是不常飲么!怎么就中了七兄的圈套了!真是蠢死了!蠢死了!” 周如水并沒有多大的力氣,硬拖著王玉溪躲到了假山后頭,便再也走不動了。 不多時,后頭亮起了燈,窸窸窣窣的響聲依次傳來。周如水抵著假山,拉著王玉溪的衣袖動也不敢動。待那頭的聲音小了,她才緩過神來,心有余悸地扭頭看向依舊昏昏沉沉的王玉溪。 他們躲在暗處,四下昏暗,全看不清周圍的環境。王玉溪好像睡著了一樣,俊臉柔膚,烏眉靈目,無一處不俊美,無一處不奪人。周如水看著他又長又翹的睫毛,就覺得那像兩把小扇子,即使不扇動,也在撓她的心。她心頭實在癢得厲害,公子詹略帶引誘的話又縈繞在她耳邊久久揮散不去。 想要他么?想吶! 如此,她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終于抵不住誘惑,俯身,在王玉溪的臉上輕輕啄了一下。 這時刻,王玉溪的身上仿佛沒有方才那么燙了,但周如水的臉卻燙得厲害。她覺得自個像是個趁火打劫的小賊,卻她一點也不后悔,反而還有些躍躍欲試!王玉溪的臉可真是軟呢!不曉得他的唇…… 這么想著,周如水更是羞得不得了,趕緊低頭對著腳邊的雪發呆。 她一雙小臉羞得紅彤彤的,再不敢看王玉溪。自然也就未察覺到,待她嫣紅的小嘴在王玉溪頰上一啄之后,王玉溪便醒了。 夜色朦朧,王玉溪靜靜看著抓著他的衣袖,在他身邊縮成一團,正羞得不得了的周如水。薄唇輕輕一彎,勾出了個曇花一現的笑容。 公子詹朝他敬的那杯酒,他并未喝下。便是喝了,他也不懼。 俗話道,是藥三分毒。他自幼身中蠱毒,幾乎算是在藥罐子,毒罐子里長大的。如此,慣常的那些個□□,對他并沒有絲毫的作用。只是今日實在不巧,“誅心”有些不安分,蠱毒一犯,他便連裝樣子也無需了。如此,便也順水推舟的入了公子詹的局。 他靜靜地等著看公子詹的花樣,卻哪里曉得,叫他等來的會是獨自趕來的周天驕! 更叫他好笑的是她的行為,她捏了他的臉,軟軟地埋怨他太蠢,背著他像個小賊一般躲在假山下頭,方才,還膽大包天地偷偷親了他。這一通的毫無章法,實在叫他大開眼界,哭笑不得。卻,他的心中又不禁有一泉暖流淌過,叫他早已死寂的心都好似跳動了起來。 周如水后知后覺地對上了王玉溪明亮的眼睛,許是他們靠得太近了,這個角落又太黯了。他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幽淡沉著,好像能攝魂奪魄似的。周如水被他明澈高遠的雙眸看得有些失神,杏眼圓睜,小臉更紅。 她有些忐忑地蹲在地上眨了眨眼,見王玉溪目光坦誠地看著她不說話,似乎并未發覺她偷親了他的事兒,再想著七兄的事幾乎就是攤開在明面上了的,根本就無需遮掩。便小心翼翼地先坦白道:“你家中是否有個叫王豹的?他膽子忒大,和土匪似的,糾集家兵充作貧民,搶了龐縣的官倉。七兄氣不過,今個兒,便逮著你出氣了?!?/br> 她這么一說,也不知哪兒惹得王玉溪開了懷,他也蹲在地上回頭看她,半點不在意地輕輕一嗯,勾著笑問:“如此,咱們便來此處涼快涼快了?” 周如水被他問得一窘,不滿地嘟了嘟嘴。事急從權,她也沒有旁的方法,若是不躲在假山后頭,他們就沒處藏了! 月光昏昧,她漂亮的小臉也被蒙上一層朦朧面紗,她輕輕地扯了扯王玉溪的衣袖,緊張道:“你小些聲,這兒是后宮,君父近來最疼愛的雙姝便住在此處,若是叫人見了你,可真是說不清了?!?/br> 說著,她小小地嘆了口氣,一時也不知該怎么帶著王玉溪出去。 每逢新歲,周國家家都會爆賽數聲,香焚一柱。彼時,千竿爆竹,付之一炬。以此來除舊年之瑣瑣,卜來歲之蒸蒸。 就在她嘆氣的檔口,宮宴那頭響起了砰砰聲。緊接著,火光遙遙綻放,在他們的頭頂綻開了無數絢爛的火花。 一時間,火樹銀花,天光驟亮,直截便照耀了夜空,也照得四下亮如白晝。 周如水驚喜地抬起臉來,望著漫天的煙火,忽然,就歡喜得像個孩子。 王玉溪在她身側,只朝煙火淡淡地掃了一眼,少頃,便不錯眼地朝她看了去。 乍明乍暗的光亮之中,周如水的臉頰泛著紅,絢爛的火光,襯得她一雙杏眼熠熠生輝,明亮奪目得驚人。只一瞬,王玉溪就覺著,那滿天的星火輝煌都好像來自她清澈的眼,來自她明艷的笑靨。 按捺住想抬手撫摸她臉頰的沖動,王玉溪緩緩勾唇,朝她喊了一聲:“阿念?!迸d許是被冷風灌進了喉嚨里,彼時,他的嗓音有些啞,語調也淡淡的,幾乎不含情緒。 周如水被他喊得有點懵,婁后離開她太久了,早沒人這么喚她了,這個稱呼對她而言,也實在無比生疏。 她怔了怔,扭過頭去,便見王玉溪望著她的眼睛,神色一點一點變得越來越奇怪。他忽然就嘆了口氣,執起了她的手,輕輕地對她念道:“有美人兮,玉佩瓊琚,吾夢見之?!闭f著,便從腰間解下了一塊精致無比的流云百福佩,一徑塞入了她的手心。 他竟然夸她是個美人!還有,他解下了自個的玉佩給她? 周如水眨巴眨巴眼,借著微光,愣愣地看向手心玉佩上華麗清晰的云紋蝙蝠,又長又翹的眼睫毛輕輕一顫。 彼時,天邊星火依舊,王玉溪的聲音也徐徐傳來,他的聲音不急不緩,像是淙淙流淌的溪水,全是暗啞魅人。見了周如水呆住的神態,他輕輕一笑,嚼著笑低問她:“小公主可曉得,甚么叫白發如新嗎?” 聽他這么問,周如水只覺得心里的小鹿撒潑得更厲害了,一時間,往日里的小聰明都好似丟進了犄角旮旯。白發如新?荊軻冒死為燕太子丹刺秦王,太子丹卻疑他膽小畏懼。卞和獻寶玉予楚王,楚王卻冤他欺君,廢他雙足。李斯全力輔秦王,秦二世卻處其死。即便相交一生,鬢發斑白,仍無可信可念,是謂白發如新。卻,他問她這些做什么呢? 朦朧夜色中,漫天星輝下,在周如水疑惑羞紅的目光中,王玉溪微微彎了彎唇,他極其認真的,有些深重的,如浮冰碎玉般地繼續說道:“卻小公主于我 ,恰似傾蓋如故?!?/br> 隨著他的話音,夜空也重新恢復了黑暗。在這驟然轉暗的漆黑之中,王玉溪輕輕地覆上了周如水白嫩的小手,他的眼底波瀾微起,慢騰騰地,如清凌凌的冰泉一般,一字一頓地說道:“阿念,愿你新歲安康,百福不斷?!?/br> 流云百蝠,百福不斷。 因了他的話,周如水的手心都燙了起來,卻她還不及開口,后頸便是一痛,少頃,就頹然失去了知覺。 第96章 春日風流 周岱在長公主府中養了只傲慢粘人的貓兒毛蟲, 自那雙姝姐妹入長公主府后,就一直對毛蟲喜愛非常。如今入了宮來,周王對她們寵愛有加,幾近予取予求,二人想養只貓兒自然不在話下。如此, 雙姝才入宮不久, 周王便賞賜了她們一只喚做多福的灰毛貓兒。 當日夜里, 丑時一過, 崇慶殿卻燈火驟亮,道是雙姝的灰毛貓兒多福丟了。如此,眾侍婢便焦急搜尋了起來,這般, 也就驚動了周王。待到寅時, 后廷幾乎被搜了個遍, 多福才自太液池被找著。 彼時,公子詹得了內應的消息,曉得眾侍婢連空著的宮殿都搜了個干凈仍未見著王玉溪半分影子, 再聽周如水早已安安穩穩地在華濃宮就了寢,他冷冷一笑,面色寒如霜雪。 過了年以后, 天氣寒冷依舊。待好不容易化了幾天雪,公子沐笙終于回了鄴都。但他回得匆忙,不過趕著給周王拜了個晚年,便又逢下起了春雪。 這春雪下得又密又急, 數日不歇,以至于剛化開的江面又再一次被凍上了,大多的花草樹木也都被凍死了。如此,公子沐笙哪里還能在宮中安穩,臨行時,自書案中抽了張請柬遞給周如水,道是,“若是為兄趕不及,你便替吾先行?!北阌执掖翌I旨啟程了。 鄴都南五里有個百花潭,周邊住著的都是造紙的行家,這些個人都以百花潭水造紙,其間最有名,最附庸風雅的,是一間專售浣花箋的萃文紙行。萃文紙行所售的浣花箋妍妙生輝,花紋精巧,十分受風雅名士的喜愛與推崇。但因制作繁復,用時較長,便也十分的金貴難得。 見了用浣花紙做的請柬,周如水秀眉一挑,再見上頭那句:“正月二十一,鄧尉香雪海,掃室以俟,伏望諸君赴宴?!边@才想起,這一開春,賞花宴便也要開了。 周國的賞花宴每三年一輪,這次第,無巧不成書,恰好輪著了陳郡謝氏作東。賞花宴,賞花宴,說得好聽是以賞春花為由,聯年誼,敦鄉情。但飲食宴會,作竟日歡后頭,那些個不為人知的彎彎道道,卻是如何也不好說清的。 就譬如,今年的雪都下不停,春花開不開得來都不曉得,謝家卻舍近求遠,忒大的陣仗把客都請去鄧尉香雪海,也算是好大的手筆了。 出發去鄧尉香雪海那日,是個清霜薄日的早晨。彼時云色儗儗,周如水在左衛軍的護衛中緩緩出了宮城,待到南城門前,便與同赴賞花宴的世家組成車隊,一齊跋山涉水,前往鄧尉香雪海了。 周人誰人不知,昔日太子洛鶴有十八鐵衛,外稱左衛軍。各個武功高絕,能以一擋百,全是威名赫赫的錚錚鐵漢。周氏車隊一出,那些等在南城門前原還嘻嘻鬧鬧的姑子郎君便都噤了聲,望著行在隊伍中間的黑漆平頂雙駕馬車,只以為是公子沐笙來了。 如此,才出鄴都不久,周如水車架左右便被圍上了不少的女郎車架,她們不甘示弱地驅車上前,圍在了她的馬車左右,均是分外熱絡的,一聲高過一聲地道: “周二皇子,小姑乃陸家么女,前歲二殿下在萍下鄉視檢,曾有幸一見,您可還記得么?” “周二皇子,鄴中已久不見您的風采了。今日或可掀簾一見么?” “二殿下俊秀非凡,誰人不知!便許吾等見見可好?” 彼時,周如水正在翻閱札記,她才看得起興入神,便對上了這么一簇的狂蜂浪蝶。 起初,她還如聽戲般的,躲在車廂里像個偷了腥的貓兒似的掩嘴偷笑,但當聽有姑子道:“二殿下,小姑乃謝家六女?!睍r,她漂亮的眉梢揚了揚,少頃,小臉便是一沉。 說來也是叫人生悶,自打周王有意為公子沐笙安排婚事后,謝家就不知又起了什么餿主意,總喜將謝六推上前來與公子沐笙送做堆。 這次第,她自然也曉得,謝六是會來賞花宴的??伤齾s未想到,這車隊才出鄴都不久,謝六就不甘示弱地纏上前來了。周如水對她本就心懷成見,如今再一聽她那故作嬌弱的聲音,直是對著車壁便翻了個白眼。 見了自家主子這不耐煩的模樣,夙英眼觀鼻,鼻觀心,當即便趁著眾人不察,扶起車簾,如泥鰍般極快地鉆出了車廂。稍余,便吩咐炯七,將左右的姑子都打發回去。 眾姑子再殷勤也不過上前混個面熟,如今見了這陣仗,自然不愿惹得“公子沐笙”不快,倒沒甚么猶豫,調轉車頭便紛紛退下了。偏就謝六不依不饒,雖也不再做聲了,卻仍緊挨著周家馬車并駕而驅,半點也未有要退開的意思。 如此,夙英也未給她面子,扯著冷笑就嗤了聲:“不依不饒,吃相難看?!毖杂?,便就在謝六的瞪視中,扶著橫木在車架前坐下了。 見狀,周如水眨巴眨巴眼,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先是鼓著小臉想,兄長可真是招人喜愛呀!后又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怕是公子沐笙即便能按時趕來,也是會故意遲來,躲著這些個如狼似虎的小姑們的! 她正尋思著自個做了兄長的擋箭牌了,前頭便響起了幾聲哨鳴,緊接著,車隊便都勒馬停在了原地。因這突來的停留,周如水一怔,輕敲了敲車壁向外詢問。 夙英四下一顧,見那哨響是自瑯琊王家的車隊中發出的,最先停駐的也是瑯琊王氏的馬車,遂機靈地回道:“主子,似是瑯琊王家又有誰來了?!?/br> 瑯琊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