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等確定信已經順利傳出去了,宋景行才換了朝服往宮里面去。 周煜對于昨日妹令儀找自己說要和姜修能在一起的事情難免感到有些惱火,特別是自己一開始沒有答應下來的時候,她竟然搬出了懷香苑時答應許她自己找駙馬的事情,這才察覺出了這個滿是壞水兒的meimei許是早就開始算計上了這件事。 周煜疼愛meimei,同姜修能說起來也真有幾分兄弟情,真要說起心里話來,其實他也是不反對倆人在一起的。 只是總想著自己寵愛多年的meimei要跟了別人,心里總是不爽的很,在無奈對meimei應下此事后,周煜便開始打算從姜修能身上撒撒氣找回些場子來。 這白天姜修能當街縱馬的事情,周煜是知道的。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要看有沒有人在朝堂上奏上一本,但凡有人把這件事情攤到臺面上來,那自己就可以借題發揮收拾一下他。 姜家父子在朝堂上的對頭還是不少的,就比如宋景行那一派文官。他不能對令儀怎樣,還不能對付姜修能不成,反正兩人還沒成親,這也不算自己妹夫,周煜心里想著。 說起來周煜想的也是沒錯,這京城里頭關注姜家的人家的確不少,昨日姜修能在街上這樣一出飛馳縱馬也著實引人注意,不少官位顯赫的人家都多少聽到了消息。 可是這將軍府已經出了三個將軍了,不久之后又要送女兒進宮,憑著姜家的能力,這初入宮時的晉封是怎么都會在淑妃之上的,再等到時懷上龍裔,這貴妃之位是怕是囊中之物。 加之許多命婦夫人在賞花宴上是親眼所見了皇上同皇后二人對姜思之的喜歡的,早早就已經對自己府里的當家人提醒過。如今姜家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即使有人不滿,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站出來找姜家的麻煩,免得把自己搭了進去。 而宋景行就更不用說了,姜修能之所以能做出這事兒,說起來還是他的原因。更何況這未來的大舅哥已經為著給自己開后門的緣故被姜正則在書房狠狠甩了一鞭子。 他自認為自己是個良善之輩,是斷不能做出這般忘恩負義落井下石之事的。 所以周煜在龍椅上等了半天,也沒聽人來走姜修能鬧市縱馬一事。眼見下頭的大臣們已經都說的差不多了,周煜有些耐不住性子,便開口問:“愛卿們還有沒有別的事兒要奏?” 你們快別憋著了,說姜修能的事兒啊。周煜在心里嘀咕半天。 可底下的大臣們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大家只當皇上今日心緒不佳,有些不耐煩了,就各個搖著腦袋說已無事要奏。 周煜看著下頭這些個不爭氣的,平常懟來懟去沒完沒了的,今天想讓他們好好表現一下,竟然一個個都崩不出個屁來,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等了半餉,見還是沒人提出這事,周煜只好認命般的退朝,回去擬賜婚的圣旨。 不然還能怎樣呢,畢竟這件事情他不能由自己提出來。若是他主動提了,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一樣時刻盯著臣子的動向不說,還會讓令儀覺得自己這個做哥哥的故意為難他倆似的。 周煜回到御書房,寫完了賜婚的旨意,就叫人傳了下去。 與此同時,在皇宮內早先得了消息的宮人們紛紛朝自己背靠的勢力遞了消息出去,在心里暗暗感嘆這姜家真是要得了滔天富貴啊。 這賜婚的旨意在姜家人剛用完午膳的時候就由李公公親自過來通傳。姜家人里除了姜思之外都是知道這件事情的,所以李公公過來的時候也都沒有太意外。 皇帝下旨叫姜修能和周栩令二人與九月初五與長公主府行禮成婚,又賜京郊一處湯泉行宮給二人。 讀完旨意,姜正則就請李有才進屋喝了杯茶寒暄了一番,又叫鐘氏把之前的備下的裝滿金錠的小盒送到了他面前。在他裝模作樣的推脫了一番后總算是把人給送走了。 等李有才走后,姜思之才敢上去詢問自己的大哥:“大哥,皇上怎么就突然給你和長公主賜婚了呢?” 昨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姜思之可都不知道,況且這里沒少有宋景行的推波助瀾,姜修能又不能告訴meimei實情,畢竟昨夜父親打在自己背上的那下實打實的一鞭子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本著也是為小妹好的心思,姜修能只打發了她兩句說:“小孩子家家哪兒來那么多問題,這都是大人的事兒?!?/br> 姜思之是知道長公主喜歡大哥的事情的,也一直都能察覺大哥也是愛慕公主的。而且之前長公主又幫著宋景行與自己見面,還向自己討主意怎么能俘獲大哥。 而這事情才過去沒多久,兩個人的事兒就這么突然成了,說里面沒有貓膩,姜思之是萬萬都不會信的。 可看父親母親還有二哥在接到旨意后都沒有太震驚的樣子,而大哥又是如此敷衍的態度,姜思之心里難受的很??傆X得自從上次因為宋景行的事兒在家里鬧了一場后,原本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家人都對自己變了態度一般。 特別是最近又明令禁止自己出府,如今又顯然是有事兒瞞著自己的樣子。姜思之覺得沒意思的很,小嘴一嘟,兩腮微鼓,就回了漪瀾苑去。 姜思之一回房,就看見一早上沒見到影兒的豹豹正趴在美人榻上曬著太陽舔著爪子。 聽到女主人進門的腳步聲,豹豹懶洋洋的起身,跳下軟塌,走到姜思之的腳邊用腦袋不停的磨蹭姜思之的粉荷繡鞋。 姜思之是最受不了豹豹這般撒嬌的,她托起豹豹就伸出手指撓著它的下巴,卻意外摸到已經許久未見的小竹筒。 姜思之打開小竹筒,就看到里面同自己剔紅寶盒里壓著那些水紋紙一般無二。上面寫著只寫著一句詞: 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 只有相隨無別離嘛?姜思之完后在心里嘲諷般的自問,面上只有不達眼底的冷笑。 她本想同上次一般燒了字條,眼不見心不煩,可想想心里頭還是堵得慌,就走到桌案前,隨意撕下一條宣紙邊,拿起筆蘸了墨就寫,寫完也不等墨跡晾干就直接卷了起來塞進小竹筒,拍拍豹豹的屁股示意它送出去。 ** 距離上一次宋景行給姜思之傳信已經是大半個月前的事情了,而且當時因為姜宋兩邊都不明宮里頭的意圖,是以姜思之沒有給自己回信,宋景行也沒有在意,只當是將軍府那兒看管的嚴。 以往小姑娘回信都是第二天一早的事情,沒想到今日自己上午才送出去的信,這才傍晚就收到了回音。 宋景行樂的像個拿著糖的小孩兒一般,攥著竹筒坐在帽椅上,清理干凈了桌案上的東西,才抽出了小竹筒里的紙條。 可他的歡欣雀躍還沒維持了多久,就一下變成了愁腸百結。 只因自己手中這張紙條邊緣的樣子參差不齊,一看就是被人用手隨意撕下的一角,而紙面上的有墨跡沾染開,字跡更是潦草,墨色由深至淺,最后幾筆的筆鋒甚至可見墨跡干澀不顯。 而最令宋景行痛心疾首的莫過于這上面區區十字: 相自當初時,莫要相逢好。 ☆、第 40 章(捉蟲 補完) 宋景行內心里十分不解小姑娘為何如此決絕, 一副不愿再理睬自己的樣子, 他靜坐在椅子上仔細的回憶兩人上次在瓊珊殿見面之后發生的事情,也實在是沒覺察出有哪里做的不妥之處惹她不快。 他一直想到夜深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又寫下一句“裊裊何怨”塞進小竹筒里叫暗二把豹豹給送回去。 只是這一回, 豹豹進入院子里還沒半個時辰, 就聽見一記貓叫聲,尖叫聲凄慘的仿佛要刺破人的額耳膜,緊接著監守在將軍府外的人就看見豹豹蔫兒兮兮的步伐還有點瘸的從屋頂上又跑出了將軍府。 而漪瀾苑里正睡得十分淺的姜思之也被這一身驚叫吵醒,她喚了一聲外頭守夜的桃夭進來。 “小姐怎么醒了, 這都快三更天了?!碧邑猜犚娭髯拥穆晝?,走到床邊問。 姜思之剛睡了一會兒,此時聲兒還軟糯的很:“我方才也是睡的迷糊, 好似聽到豹豹慘叫了一聲,你可有聽見?” 桃夭當然聽見了,不光聽見了豹豹的叫聲,還親眼看見老爺是如何僅拿著一把彈弓就把豹豹給打了下來的。 但桃夭哪敢說實話, 就安撫小主子叫她繼續睡:“小姐這是睡迷糊了吧, 豹豹還沒回來呢,而且眼下正是鬧貓的時候, 許是外頭的野貓在叫喚吧?!?/br> 姜思之聽了桃夭的回答,又想了想豹豹這般厲害,的確是沒人能傷的了它,大概是自己這幾日精神不好,夢魘聽岔了吧, 就蓋上錦被繼續睡下了。 而外頭宋景行的安排的人看見豹豹這個樣子,也不明白它這是怎么了,只當它還沒有把信送到,便又把它往將軍府里趕了一次,卻見它死死用爪子扒拉這地面就是不肯動。他們也就不敢再推豹豹回將軍府,趕忙將它抱回了右相府。 宋景行在收到姜思之的來信后就一直心神不寧,在書房里坐到了現在,也未進過什么吃食。他手里拿著書冊翻了快已經快大半本,卻只字未讀。 眼見已是后半夜了,何安進來替他換上新的蠟燭,宋景行才放下手里的冊子,用手揉了揉眼睛松了松神兒。 這時就聽見外頭一輕一重兩下叩門聲,這是暗二有事來報。 宋景行示意何安去把人帶進來回話,一抬眼就看見那只油水發亮的豹貓正縮在暗二的懷里,睜著一雙大大的琥珀眼,滿是委屈的看著自己。 “它這是……受傷了?”這豹貓是出了名的厲害,除非個中高手,不然鮮少有人能傷到它,宋景行心里頓時萌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暗二把豹貓交到何安手里后,就開始匯報著自己所知的情況:“屬下送走它沒多久,就有人又將它送了回來,說是看它走路稍有偏陂。屬下已經先帶它去郎大夫那兒看過,是后腿處有被石子彈珠一類的東西打到,不過骨頭沒事?!?/br> 宋景行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他從何安手里接過豹貓,把它放在桌案上,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它脖子底下的小竹筒。 等摸到小竹筒后,他才感到些許安心了一點,就把竹筒摘了下來??傻劝阎裢材玫窖矍?,看見原本竹筒上的小蓋子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從竹筒里面露出一大截在外的黃色的粗糙的松紙。 宋景行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松紙的一角,用了些力氣才把這被塞的緊巴巴的紙張給抽了出來,展開一看,一張男子巴掌大小的紙面上,蒼勁有力,龍飛鳳舞的兩個字幾乎就要飛躍而出撲倒自己的臉上。 恥乎?! 看著這兩個墨跡濃郁的字跡,宋景行的第一反應竟是下意識的夾.緊雙.腿。 他閉眼平復了一下心情,再睜開眼時卻斜睨了坐在一邊的豹豹,動了動嘴但沒有出聲兒。 沒用的東西。宋景行在心里如是說。 知道暫時是不能再把豹貓送進將軍府去了,他就叫暗二把它先帶下去好生的養著。 可憐的豹豹是閻王打架小鬼遭殃,又要離開美人窩送進男人堆去咯。 宋景行在送走豹豹后覺著有些頭疼,前一夜本就整晚都沒休息,今晚雖然心里惦記著姜思之那邊的情況,但大約是太累了,在他躺下沒多久后就闔眼睡著了。 可宋景行剛睡下沒多久,就被一陣夢魘所驚醒,夢里一把半人高的大剪子在身后拼命的追著自己,要把自己給剪了好送入宮去。 眼瞅著大剪子的尖兒就快要扎到自己,宋景行嚇得竟一個挺身從床上坐了起來,全身汗津津的,連身.下的床褥都被汗水浸透。 宋景行坐在床上喘息了好一會兒,等自己終于平靜下來后,身上已經濕.透了的中衣已經發涼。 他沖外頭把何安給叫了進來,吩咐人下去準備熱水沐浴凈身。等他終于洗去了一身黏膩從凈室出來后,床上也已經換上了干凈的新被褥。 宋景行剛剛睡的那一會兒其實也不過半個多時辰,可他經那噩夢一嚇,又是一番擦洗,早已沒了睡意,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也沒能繼續入睡。 眼見再過個把時辰就要起身準備上朝,他就干脆的從床上下來,叫人煮了一壺濃茶進來。 宋景行這樣算起來幾乎是兩天未好好休息過了,眼底一片黑青,看上去十分萎靡,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姜正則,紅光滿面,背脊挺拔。 姜正則豈會沒注意到宋景行的樣子,見上頭皇上還沒過來,破天荒的主動與他搭話:“右相今日看起來精神不佳,可是這兩日沒休息好?” 宋景行聽見姜正則這般裝模作樣,心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奈何自己又不能頂撞他,只好努力的牽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回答:“有勞將軍關心,在下只是昨夜夢魘沒睡好罷了?!?/br> 這上首一文一武兩名重臣少見的寒暄,下邊的人怎么可能不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姜修能當然能猜到宋景行沒休息好的原因,卻故意對他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宋景行如今一對上這只老狐貍就心里瘆得慌,見他笑的這般妖異,心里就暗道不好。 果然見他帶著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開口戲謔的說:“你們都是年輕人,但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這不是有話說,只有耕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嘛。啊哈哈哈哈哈……” 姜正則說完目光還十分放肆的瞄了瞄宋景行身.下兩眼。 宋景行雖然還是個未開過葷的,但也能明白姜正則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他在心里把面前這個老匹夫翻來覆去咒罵了百八十遍,面色依舊絲毫不變,甚至還彎了彎腰,對姜正則作揖多謝他的關心。 這小姑娘還被他管著,自己忍氣吞聲一點又如何。 而姜正則則覺得總算是出了前兩夜被宋景行這個臭小子壓制的惡氣,滿意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與他多話。 宋景行深知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這個道理,他雖然記仇,卻也不敢再氣著自己的準岳丈,只在心里一門心思的盤算著怎么能盡快的見到自己的小姑娘。 總算是熬過了了早朝的時候,宋景行推脫掉了皇帝的要事相商,借口自己身體抱恙,就準備出宮。周煜見他今日的確臉色不佳,也沒有多問,就放他走了。 宋景行一出宮就讓馬車作勢回了相府,又命人去找長公主相見,自己則直奔茶樓里等她。 可他在茶樓里飲完了兩壺茶,也不見長公主前來赴約,只看到東拼來替她帶話。 東拼都不敢看著、宋右相,扭捏了半天才有些為難的開口:“右相,咱們公主說了,姜少將上次因著您的事兒可挨了姜大將軍一鞭子,想來您還是親眼所見的。咱們公主可是心疼壞了,讓您再有這等事兒可別找姜少將了。不然……不然……” 東拼支支吾吾的,竟也不敢再說下去。 “不然什么,你直說,我不會遷怒與你?!彼尉靶幸呀浡牭貌荒蜔┝?。 東拼的下巴已經碰上了自己的胸口,鼓足了勇氣才終是開口一口氣把話說完:“公主說了,不然她作為姜小姐的大嫂,一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您和姜小姐的事兒?!?/br> 宋景行冷笑一聲,先前低垂的眼簾總算是抬了起來正眼瞧著縮在一旁的東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