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實說了吧?!崩渌鹑缣撁撘话?,坐在母親的床沿上,垂下眸子,看著地板,半晌才又緩緩開口,聲音仿佛老了十歲,“我母親是癌癥晚期,膽囊癌?!闭f完,她還拿出手機,打開一張報告單,上面寫著患者名字。 阮思澄:“?。?!”她也知道,膽囊癌的惡性程度甚至超過“癌中之王”的胰腺癌,進展快、病程短,并且沒有早中期癥狀,從確診到最后死亡平均生存期不到半年。 說到這里,冷霜似乎意識到了,雖然母親已經如同三歲孩童,也不應該當著她面說這些話,起身:“到門口說吧?!?/br> “好?!?/br> 阮思澄也察覺到了,事情不對。 等兩人在門口站定,冷霜再次面露痛苦:“腦梗,也是因為癌癥晚期的凝血體質。在并發了腦梗以后,腫瘤醫院希望轉院,說他們無法治療腦?!缓?,因為云京一院、p大一院沒有床位,我們去了云京二院、p大二院,照實說了‘癌癥晚期’,神經內科不太想收……可能是怕出事故吧,或者是占死亡指標?我就著急,想著先治這個腦梗,所以……在看病時,并沒有跟這醫院的楊醫生說mama還有癌癥的事,想著,先把住院辦了,住進來了,再講?,F在還沒完全辦好,等下要再跑趟一樓……我們兩個還在商量下一步要到哪兒去?!?/br> 阮思澄覺得有點懂,有不太懂:“所以……” 冷霜苦笑:“我們mama一生好強,最近常常以淚洗面,總問:為什么呢、為什么呢,她怎么會得這種病……自從確診膽囊癌后,再也沒有高興過了?!?/br> “……” “她一天更比一天絕望,一天更比一天壓抑,她還想過跳樓自殺,可是不敢,真的不敢。她在并發腦梗以前整個腹部已經很痛,腫瘤醫院的大夫說……大概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兒了?!闭f到這里,冷霜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她用手擦,越越擦越多,眼睛好像漏了口子,后面連著一個湖泊,“我們不想mama這樣一點一點走向死亡,一天比一天恐懼,一天比一天痛苦,掙扎、放棄、翻滾、呻吟,看著象征自己身體的指標一項項崩潰。我們mama一生要強,她不會想那樣子的。我們兩個非常確定,她應該想笑著死去,而不是經歷絕望、放棄、茍延殘喘?!?/br> “冷霜……” “這一天來,她很開心,因為腦梗,傻乎乎的,什么事都不曉得了,一直笑一直笑,我們很久沒見到了。我們想,如果一直泵杜冷丁,別覺得疼,mama就能保持輕松?!?/br> “……” “我們對她了解最多……她絕對想這樣死去,不知不覺,無憂無慮。之前有回失去意識,強拉回來,她醒來后卻說希望昏迷期間直接死了……我們不能為了自己,為了跟她再說說話,強把她的腦梗治好,強把她給拉回現實?!?/br> 冷霜用手捂捂眼睛,想把眼淚都擋回去,然而,眼淚順著她的兩只胳膊滾下,到了手肘,又落到地上,把地磚給洇濕一片。冷霜最后終于放棄,拿開手掌,用令人心驚的眼神看著阮思澄,說:“所以,哥哥和我不想治了。就讓mama她……不知道自己行將就木,不知道自己即將告別人世,不知道自己就要拋下子女,也不知道自己爸媽會白發人送黑發人,就這樣,天真無邪,如孩童般地去了吧……” 冷霜言畢,嚎啕大哭。 阮思澄又能說什么?她覺得胸腹沉甸甸的,似乎可以實體化的沉痛墜在她的心尖,為她增加許多重量,她幾乎能看到它漆黑的顏色。 她手摟住冷霜安慰,直到抽泣聲音漸停。 冷霜回屋先洗了臉,擦了淚痕,又跟哥哥一起“逗人”。 他們兩個一遍遍問:“冷霜是誰?”“冷冰是誰?”“馬曉西呢?” 患者總是立即搶答:“是我女兒~~~”“是我兒子~~~”“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接著,在聽到了夸獎以后,露出開心的笑容來。 冷霜冷冰希望mama可以這樣活得久些,拿出一些熬好的蔬菜湯、鮮榨的水果汁,一邊喂還一邊鼓勵,真的和哄孩子一樣:“喝……再喝……對,來來來,多喝一口……再喝一口……好了這是最后一口,啊……張嘴……真乖!” 而后,他們倆又絮絮叨叨,為她講述一些身邊人的故事,比如她的爸爸mama怎么胡鬧,她的哥哥jiejie怎么討厭,她的一個好友女兒離婚,另外一個好友兒子出軌……他們mama看著也能聽懂不少這樣的事,好像只有遙遠記憶,并不清楚當下狀況。 阮思澄的兩只眼睛也全濕了。 再看已經沒有意義,阮思澄把房門帶上,抹抹眼淚,走出病區。 在這樣的一個時候,她想要與他在一起。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人生苦短、耽誤不得,要把每時、每分、每秒全都送給心愛的人,制造出來許許多多的美好回憶,任何時候只少不多的美好回憶。她不想在將來某天暗自悔恨:陪他不夠多,回憶不夠多。 她覺得來仁愛醫院一趟對了。 這個非常重要的日子不是單單只有甜蜜,她還親眼看到了,一個女人,幾乎就要忘記了她自己的父母、她自己的丈夫還有她自己的子女。于是,她更加想用力、拼命愛身邊人。 走出病區,沒看到人。 她撥出了熟悉的號,聲音有些嗚咽地道:“邵君理,你在哪兒?” 邵君理也覺得不對:“從洗手間剛剛出來,馬上到了,怎么了?” “邵君理?!比钏汲翁ь^,看到自己愛的男人長腿剛剛邁過墻角,手指掐著移動電話,到她面前,緩緩站定。 “邵君理,”阮思澄把電話拿開,伸手摟住對方的腰,仿佛用了畢生力氣,“邵君理,我們現在在一起吧,立刻,馬上,right here,right now,我不想等晚餐說了,一秒鐘都不能拖了?!?/br> “嗯?!鄙劬戆阉墓媚锞o緊壓在自己懷里,一刻不想再放開了。 阮思澄用鼻尖蹭蹭他的胸膛,叫:“男朋友?!?/br> “嗯,女朋友?!?/br> 在無人的病區外面,阮思澄從邵君理的寬闊懷抱鉆了出來,伸手攬住對方頸子,強迫對方低頭,接著一踮兩只腳尖,送上自己兩片唇瓣。 邵君理一愣,隨后吻住了她的唇。 ———— 春節快樂! 在一起啦! 本章評論都發紅包,其中200個100點的! (ps:333字才算一點,這一段并不會多出訂閱點數!只是說下紅包的事?。?/br> 第57章 分道(五) 邵君理的舌尖一勾, 含住對方上唇唇珠。他用牙齒輕輕銜著、不斷吸吮, 又用舌尖反復撥弄。阮思澄的兩腿直抖, 也說不清又何感受,酥麻, 又癢, 有喜悅, 也有不安。想尖叫,又想忍耐, 想沉溺, 又想抗拒。 一會兒之后,邵君理又緩緩移到阮思澄的下唇上邊。阮思澄的下唇飽滿,中央有道明顯凹縫。邵君理用舌尖勾挖, 一遍一遍舔刷過去。 接到醫生電話以后阮思澄就沒補過妝,幾個小時折騰下來口紅已經全都掉了。 阮思澄眼濕漉漉的:“嗯……” “張嘴?!?/br> “是……” “是”字剛剛才說出口, 邵君理便長驅直入。阮思澄一碰到對方便覺得這過于刺激, 把舌尖給縮了回去, 連脖子都退后幾寸, 直到后腦頂上墻壁, 退無可退。 邵君理也沒太緊逼。阮思澄自己調整了一會兒, 又再一次碰觸對方。她用舌尖輕輕舔舔,有明顯的緊張、慌亂, 也有明顯的溫存渴望, 單純真摯。 接觸范圍越來越大, 接觸時間越來越長。 邵君理終不再等待, 再次探進對方口中,裹挾住了她的舌尖,用力纏繞、摩擦、推拉。 他原本扶著阮思澄腰的兩只手微微一動,指尖用力,沿著阮思澄的后腰到達她的背脊中縫,而后一手向上,一手緩緩向下,向上的那只手摸到她的頸子,向下的那只手很快不再動了。 察覺到了向下的手,阮思澄只覺得一陣強烈電流遍布全身,感覺陌生而又羞恥,幸好對方即時停手。 見阮思澄受不住了,邵君理暫時放過她的舌頭,卻沒有退出,而是舔弄上頜、粘膜,幾乎就要到達喉嚨。阮思澄的眼睛緊閉,根本不敢看看對方。 讓阮思澄休息了下,邵君理重新纏上。這回,他不再那么小心,而是轉為重舔重壓,無比霸道,甚至變得有點粗魯,熾熱,強悍,占有味道十分明顯,像要把人揉碎生吞,永遠只屬于他一個人。 二人呼吸頻繁交換。阮思澄如缺氧的魚,只能被動地跟隨著邵君理的狂熱節奏,全身上下血液沸騰,把她燒得大腦、四肢全都麻了,舌尖也已沒有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才漸漸分開,阮思澄唇紅彤彤的,一看就是受過蹂躪。 他們互相看著彼此,才剛分開,又想吻了。 旁邊是個安全出口。邵君理把阮思澄牽著,推門進去,才闔上門便又把將壓在墻上,唇舌交纏。 阮思澄又意亂情迷,心跳劇烈,連小腹都能感受到一下一下的錘擊聲。覺得對方好暖、好軟,想擁抱至天荒地老。 在間歇,她總是叫:“君理……” 邵君理也總是答:“阮阮?!?/br> 兩人接吻、分開,再接吻再分開,周圍時間緩緩流逝。 阮思澄想起她曾看過一篇paper,說人為何喜歡接吻。大意是,人在進化過程當中需要“舌頭”識別危險,將有害的各種食物直接定義為“不好吃”,而這需要大量神經。也正因為人的舌頭上存在著密密麻麻的感受器,十分敏感,才對接吻如此熱衷,才會覺得這樣舒服。 阮思澄已親身感受,覺得還挺有道理的…… 一直親到唇都麻了,阮思澄才推開對方,問:“幾點了?!?/br> 邵君理也微微喘著:“你出來時三點剛過,現在應該三點半了?!?/br> “咱們兩個干什么去?” “你不全都計劃好了?!?/br> “來不及了?!比钏汲握f,“大恐龍展只是預熱……本來下午是重頭戲,但是現在來不及了?!?/br> “嗯?” “下次再說吧。我訂好了晚上五點在萬豪酒店的晚餐,也買好了晚上七點大劇院的芭蕾舞票,只能玩兒一個小時了?!彼且粋€碼工,也是一個ceo,自然事事都要事先安排妥當。 “你……” “咋啦?!比钏汲螁?,“這個逼格應該夠呀?”餐廳人均一千多,最好位置的芭蕾票一張1080,加上禮物,花了她一萬多。 悲哀。和高帥富談戀愛,也許是收的多,可是她也花的多??!雖說思恒b輪以后她的資產鐵定上億,差不多在兩億左右,但資產、現金是兩回事!現在hr把她的工資漲到一年78萬了,她肯定不算一無長物,可也不能大手大腳。 邵君理說:“沒事。要不隨便走走?!?/br> “嗯……”阮思澄望著天棚,翻出白眼,思考片刻,“?!钡乇某鲆粋€主意,“這旁邊有一個自己做銀戒指的小店來著!去不去?” “我沒所謂,想去就去?!?/br> “那走走走!” “嗯?!?/br> 在車上,阮思澄把冷冰冷霜兄妹倆的故事講了,邵君理全弄懂以后也是只有默然以對,用力捏捏女孩的手。人生短暫,自己無法決定可以活到何時,但至少能決定如何過完這一輩子。 他們兩人一路來到“夸葉金工”。 這是一間不大的店。改自一間普通民居,里面布置著四五個大工作臺,每個上面都擺放著銀片、鐵錘、□□、杯子等等工具,東西兩側則是兩個高高的玻璃柜,里邊都是店長夫妻自己打的首飾,可以出售。店長夫妻都是苗人,身上穿著傳統服飾,正在指導學生制作,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屋里還有兩對情侶,不過正在專心制作,并未抬頭。 店長妻子起身迎接。阮思澄想坐在角落用背對著別的客人,對方自然答應了。 “老師”介紹種類以后,阮思澄說:“要刻字的!” “行?!崩蠋煼鰩讉€銅片,道,“先在這上練習一下……掌握輕重,才能開始?!?/br> 阮思澄乖巧道:“好呀?!?/br> “刻什么字?” “一個‘阮’,一個‘邵’?!?/br> “好?!崩蠋熍醭鲆欢涯>?,扒拉半天,抽出八個小金屬棒,十分類似活字印刷的金屬棒。阮思澄拿過來,發現幾個小金屬棒的最前頭分別刻著反方向的“r”“u”“a”“n”、“s”“h”“a”“o”。 “唔,”阮思澄問,“是用模具直接刻字?不是自己一筆筆敲?” 老師同情地看著她:“沒有十年以上經驗敲不出來好字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