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2.留言前五送紅包(留言為十五字以上有效正面留言,無效惡意留言順延),請大家積極評論留言~ 第118章 是夜, 月上中天。 屋內一片黑暗,阿繡沒有入睡, 而是穿戴整齊的坐在窗邊, 緊張得全身微微顫抖。 白天姚韻怡沖進來和她撕扯的時候,趁人不注意, 偷偷在她手里塞了一個小紙團。 上面是一句法文:晚十二點,來人相救。 謹慎起見,阿繡看完字條后將其撕碎, 沖到了洗手間的馬桶里。 入夜以后,她假裝上床睡覺,實則一直保持清醒等待著。 門口有人把手,那么很可能要從窗戶離開。這里是三樓,她早就輕手輕腳的將床單撕開, 系成了長條, 一端固定在床柱上, 另一端緊緊握在手里。 正如歐陽所說,等回到南京,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她會被用刑,會被屈打成招, 會被借題發揮, 會連累所有和她有關系的人。 霍錦寧不能出面,他千千萬萬不能出面,一旦出面, 事情就會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其實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 阿繡不知道誰會來救走她,她相信姚韻怡不會害她,即便她真的相信是阿繡害死了王維國,想要報仇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她今晚必須要走,無論是誰來帶她走。 手中這條白布,要么能帶她逃出生天,要么就帶她去往地獄。 她不能回南京。 十二點了,窗外忽然傳來若有若無的貓叫聲。 阿繡一個激靈,探身看向窗外。 只見樓下巡邏的人不知所蹤,一個黑衣男子站在下面,向她打手勢,示意她跳下來。 阿繡深吸一口氣,打開窗戶,握緊手中床單,一點點爬下去。 她忍著不去往下看,用盡全部力氣的往下爬,但床單長度不夠,垂到一樓半的時候就到頭了。 下面那男人焦急的小聲喊著:“跳下來,我接著你!” 阿繡把心一橫,閉上眼,松開手跳了下去。 那男人身姿矯健,準確的接住了她,抱著她順勢就地一滾化解的沖擊力。 阿繡還暈頭轉向時,就被他連拉帶拽的拖走: “快跑!” 不遠處有人喝道:“誰在那里?!” 隨即有手電筒的光芒照過來,兩個人拔腿就跑。 跑到不遠處療養院的矮墻邊,那人托舉起阿繡,幫她翻過墻去,自己也利落的翻了過去,墻那邊傳來亂七八糟的腳步聲。 “站??!別跑!” 那人一刻不停的拉著阿繡躥上了墻下藏著的一輛汽車, “快開車!” 司機等待已久,此時一踩油門,車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去。 后面翻墻過來的人大呼小叫的追上來,甚至還有人拔槍射擊,子彈射在車身上砰砰作響,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們一騎絕塵,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慌亂過后,阿繡才發現車上還坐著另一個男人,他戴著黑色禮帽,面容隱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男人摘下禮帽,緩緩笑了笑,神色復雜: “小妹,這些年來,你受苦了?!?/br> 阿繡眼眶微濕,喃喃道: “九哥.....” 是華永泰,她闊別多年的哥哥。 經年離亂,雪雨風霜,昔日英俊倜儻的青年,已是雙鬢微白,早生華發,可他眼中那股堅定信仰,一如既往。 華永泰輕輕嘆了口氣:“我在武漢組織統一戰線的工作,接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今早與姚韻怡夫人取得聯系,得到了她的配合,這才能把消息傳遞給你,及時將你救了出來?!?/br> 阿繡不禁想起了姚韻怡臨別時沖她喊出的那番話,原來,都是反的。 我相信不是你殺了維國,我沒有怪過你,別回來。 幼時額娘的身影早就模糊不清,奶娘的搖籃曲聲聲在耳,鳳姑嘴硬心軟對她最是護短,而今她又有了一位娘親。 先生說他們一直有意認她做干女兒,可這一聲爸爸mama,她終究是沒有機會叫了。 阿繡擦去眼角的淚水,輕聲問:“九哥,你遠在武漢,是如何知道我在香港出事?” 華永泰猶豫了一下,沉聲道:“報紙上全部都登出來了?!?/br> 阿繡心中一沉。 不只是香港的報紙,竟然連國內的報紙都報道了嗎?王維國先生名揚海外,他遇刺身亡定是舉國關注的大事,而這其中坎坷曲折又實在吸引人眼球,一夜間傳遍大江南北不足為奇。 此時此刻,阿繡最后一絲僥幸也全部破滅了。 她緩緩閉上眼睛,苦笑道:“九哥,你不該來?!?/br> “是我對不起你?!比A永泰嘆道。 時至今日,阿繡被逼到這般地步,皆因她是他的meimei。 明知自己朝不保夕,也許他當初不應該貿然與她相認,那么也就沒有現在這一切了。 阿繡輕輕搖了搖頭。 他們二人名為兄妹,血脈相連,可經年離別,真切親情又有多少?可她這番蒙難,他不遠萬里前來相救,實在叫她無以為報。 “我們去哪里?” “碼頭,走水路去武漢?!比A永泰頓了頓,接著道:“然后,和我回延安?!?/br> “不,九哥,我不會和你去延安?!?/br> 這一走,便是默認了她臥底的身份,便是承認了報紙上的所有指責,便是陷霍錦寧與蕭瑜至萬劫不復,便是此后山高水長,她與霍錦寧從此兩不相見。 華永泰沉下臉色,“那你想怎么辦?不準做傻事!” 阿繡不語,是的,他猜得沒有錯。 從華永泰出現在香港的那一刻起,阿繡已經沒有退路了。 倘若她活著,那么她扛不住嚴刑逼供,倘若她死了,那么最后也不過是落得畏罪自殺。 最好的結局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她消失在所有人找不到的地方。 那么一切都還有回旋的余地,她相信霍錦寧有辦法扭轉乾坤。 “你在想什么?你瘋了?別人還沒有要你的命,你要自己了斷嗎?” 華永泰一下子看穿了阿繡心中所想,氣急敗壞的訓斥道:“死有輕于鴻毛重于泰山,你這樣與戰場上的逃兵有什么分別?你是大學高材生,是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如今國難當頭,你不為國分憂,這樣為了兒女情長無謂犧牲,你、你混賬!” 他激動之下牽扯舊傷,忍不住劇烈的咳了起來,咳聲撕心裂肺。 “九哥——” 他拂開她的手,平緩了幾下呼吸,搖頭道:“我不會眼見你去送死的?!?/br> 阿繡輕輕笑了笑,“你說的道理都對,如果可以,我也想好好活著來繼續實現我的理想,繼續王維國先生未完的事業,繼續彌補我同族宗親所犯的過錯,甚至我這條命都可以隨時隨地獻給人民國家??墒蔷鸥?,你知不知道,如今我能冠冕堂皇的站在這里,說這些大無畏的話,都是因為他,我方阿繡能今天所有的一切,統統都是他霍錦寧給我的?!?/br> 他于她有男女之情,卻更有再造之恩。 如果沒有霍錦寧,她如何能夠上學念書,如何能夠見識廣闊天地,如何能夠辨是非明黑白,如何能有這一顆愛國之心? “我可以死,也可以活,但是絕對不能連累他?!?/br> 華永泰沉默了許久許久,終是一聲長嘆: “當年,我沒能帶你離開上海,今天,我也不能帶你離開香港?!?/br> 華永泰苦笑了一下,“他果然了解你?!?/br>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沓證件,遞到了阿繡面前。 最上面是一張明早,不,應該是今天早上五點從香港碼頭開往美國的船票。 阿繡詫異的看向華永泰。 “我來之前,他來找我談過了,他說假如你愿意,就讓我帶你回延安,但這個幾率微乎其微。如果不能,就拿槍逼著你上船,一切他都安排好了?!?/br> 凌晨四點,香港這座摩登城市還在沉睡,一切因隱匿在暗夜之中,看不到方向,東方天幕影影綽綽的微光彷如錯覺。 可港口碼頭早就從沉睡中蘇醒,來來去去開船的吆喝聲漸漸清晰,一盞盞暖黃色的照明燈讓人山人海的漁港燈火通明,深夜出海的漁船陸續歸來,喧囂的魚市一片熱鬧非凡。 阿繡此時已經改頭換面,她穿著昂貴的皮草大衣,寬檐禮帽下是一張濃妝艷抹看不清五官的臉。她此時的身份是美國駐華戰地記者愛德華的法籍華人妻子,此番隨丈夫一同回國述職。 她拿著船票和全新的護照與證件,惴惴不安的坐在車子上等待著。 華永泰安排好了一切,重新回到車上。 二人靜坐,一時無言。 距離開船還有四十分鐘。 經年累月,二人天各一方,只有偶爾在報紙上才能得知彼此的片語只言。不是漠不關心,只是無可奈何。 如今一朝相見,卻是最糟糕的時刻,馬上就要迎來下一次的離別。 遙遙無期的離別。 “九哥......” “上船!” 華永泰不用質疑的道:“我不想真的拿槍逼你?!?/br> 阿繡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