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祝香伶低笑一聲,干脆直接耍賴道:“為師就是知道也不告訴你,你要想知道啊,自個兒慢慢想去?!?/br> 孟彤看她又開始繼續寫醫藥注解,便自覺的站到祝香伶身后,一邊為她揉捏肩膀,一邊低頭思考剛剛聽到的那些大人物之間的關系。 不一會兒,孟彤的腦子里就浮現出一條模糊的關系鏈。 魏家是皇帝的人,周元休是無心權勢的閑散皇子,齊子驍算是半個魏家人,齊梓良既然不能為皇帝所用,說不好皇帝就會選擇廢了齊梓良從而抬舉齊子驍呢。 當然,這些都是孟彤自己的想法,至于是皇帝怎么想的,還得以后她上京當面問問。 周元休和齊子驍既然沒拿她當外人,孟彤自然也就拿周元休和齊子驍當自己人看了。要是能把齊子驍從齊梓良的事件中摘出來,再順手推他一把,孟彤還是很樂意為之的。 也不知是孟彤的金錢攻勢起了作用,還是孟族長確實古道熱腸,總之孟大一家另立門戶的手續進行的非常順利。 第二天一早,孟彤從鎮上買了豬下水回來,就在村口的土路上看到了孟族長家的小孫子孟鳴。 “孟彤?!泵哮Q一看到孟彤的騾車,就拼命的沖她揮手。 孟彤笑著駕車在他身邊停下,“孟鳴大哥,你在這兒是專門等俺的?” “是啊,你家那一片兒有野狼守著呢,俺可不敢往你家去?!泵哮Q一臉心有余悸的攤了攤手,笑道,“所以就只能在這兒等你了。 “啥事???”孟彤一邊問,一邊伸手從身旁的竹簍里摸出兩個野梨,扔了一個給孟鳴,自己拿著咬了一口,才道,“這是俺在山上摘的,可甜了,你吃吃看?!?/br> ☆、178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孟鳴見孟彤這樣,倒也沒跟她客氣,拿起梨子咬了一口,感受到滿嘴的香甜才笑道:“俺爺讓俺告訴你,你家的事兒辦妥了,今兒午飯前帶你爹到俺家來一趟,當著幾位族老的面在族譜上簽個字,再去祠堂里給列祖列宗們磕個頭就成了?!?/br> 孟彤含著梨子想了想,問,“孟鳴大哥,咱家祠堂里應該是不讓女娃進的?” “那當然?!泵哮Q知道她想問什么,道,“祠堂里只能你爹進,最多讓你在祠堂門外等著?!?/br> 孟彤眼珠子轉了轉,目光落在孟鳴身上,大眼微微瞇了瞇,突然問,“孟鳴大哥,你今年要下場考鄉試了?” “是啊?!泵哮Q奇怪的看著孟彤,問,“咋啦?” “俺爹的身子不好,俺也不知道給列祖列宗磕頭要多久,累不累人,你幫俺照顧好俺爹,俺就把這個送你,咋樣?”孟彤說著在身邊的竹簍里翻了翻,把今天剛買的一套筆墨紙硯拿了出來。 這套筆墨紙硯不算最好,但也不算差了,孟彤原是打算拿來抄習醫書,順帶練字用的,不過現在既然有求于人,自然要先貢獻出去。 孟鳴識書習字,自然不會沒有筆墨紙硯,但是孟彤拿出來的紙是中等的宣紙,比他平時用來練字的紙,紙質要厚些,筆墨硯臺更是比他的好了不只一個檔次。 他一看到孟彤手里的筆墨硯臺就動心了,再說孟彤提的要求也不過份,于是便愉快的接受了孟彤的賄賂,“成交?!?/br> “那俺先回家,一會兒就帶俺爹去你家?!?/br> 孟鳴收了孟彤的好處,也干脆的很,“成!那俺在祠堂門口等你們?!?/br> 孟彤揮別的了孟鳴,先去駕車去林子里喂了野狼,然后立即打道回家。她一邊叫孟大換身新衣裳,一邊和春二娘打水把車廂沖洗了一遍,然后在車廂里放上竹椅,扶孟大坐上去就駕車去了族長家。 所謂的另立門戶,其實就是在族譜里另起一頁,把孟大一家三口從孟九根家的族譜出遷出來,劃做獨立的一支。 一般情況下,另立門戶的正規做法是將男子過繼到沒有子嗣的先人名下,做另一支孟姓族人的后嗣之人,繼承這一支的香火。 但因為孟彤這次出手實在大方,再加上孟家也不是什么名門望族,又生在靠山村這種犄角旮旯里,規矩自然也就沒那么嚴了。 再加上族長和幾個族老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大手一揮就把孟大的名字另記了一頁,讓孟大成了孟家新一旁支的大家長。 在族譜上記下名字,當著族長和三位族老的面,孟大在族譜上的名字上按了手印,族長和三位族老也都用了印,然后眾人就拿著祭文一起去了祠堂。 祠堂里面,孟彤身為女孩是不能進的。 孟鳴收了孟彤的禮,此時自然不會忘了自己的任務,他向孟彤打了個放心的手勢,就殷勤的扶著孟大進了祠堂。 許是考慮到孟大的身體狀況,也許是孟家祠堂里的列祖列宗本就不多,不到一刻鐘,族長和三位族老就從祠堂里出來了。 孟鳴扶著孟大走在最后。 孟彤見孟大雖然有些氣喘,但精神尚好,臉上也帶著笑,她高懸著的心也就落了地。 三位族老自持身份,也不與孟彤和孟大說話,只跟族長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孟族長見孟鳴幫忙扶著孟大,還跟孟彤說祠堂里的情況,笑瞇瞇的說了句,“你們堂兄妹,有時間該多多親近才是?!比缓笠沧吡?。 說是堂兄妹,可孟彤與孟鳴認真算來,其實早就出了五服,都不知道是一表多少千里了親戚了。 孟彤看著族長的背景,微微瞇了瞇眼,扭頭問孟鳴,“孟鳴大哥,像俺家這樣的情況,事情辦法了,俺是不是該再給三位族老和你爺爺送份謝禮???” 孟鳴聽了忍不住哧哧發笑,“這問題你咋問俺呢?你就不怕俺存了私心,故意讓你給俺爺送厚禮???” 大家同村長大,孟鳴只長了她四歲,誰還不知道誰???孟彤白了他一眼,扭過頭都想不理他了。 孟大溫聲笑著打圓場,道,“孟鳴啊,彤彤會問你,就是相信你,拿你當親哥哥看呢,你有什么話盡管直說就是了?!?/br> 孟鳴聞言,歪頭看了看孟彤扭頭不理他的孩子模樣,心中微微有些感動,也有些憐惜。 想起幼時,孟彤也曾跟在他屁股后頭上樹掏鳥窩,下河撈過魚螺。 可長大了,他要忙著讀書上學堂,長久不接觸,兩人的關系自然就慢慢的淡了,沒想到這個小族妹還一直記著他,還如此信任他。 想到此,孟鳴暗暗深吸了口氣,道,“孟大大伯,像你家這樣的事兒俺以前也沒遇見過,不過照俺想,你們最好還是給幾位經手的族老送份謝禮的好些,必竟大家同宗同族的,禮多人不怪嘛?!?/br> 孟彤原也是這樣想的,現在聽孟鳴這么說了,便道:“那你一會兒跟俺一起回家,俺把禮物整理出來,你陪俺給幾位族老送去?!?/br> “不行,不行,俺今年要下場鄉試,還要溫書呢,哪有時間幫你送禮???”孟鳴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 孟彤大眼一瞪,開口利誘,“一兩銀子跑腿費外加一柄上好的折扇,干不干?” 孟鳴一下瞪大了眼,詫異的上下打量孟彤,“你怎么會有折扇的?哪兒來的?” 孟彤哼道,“你管俺的扇子是哪兒來的,你只說干不干?” “干!”一文錢都能難倒英雄漢,何況還是一兩銀子呢?他爺爺雖然是族長,但孟鳴自己平時的零花錢并不多,一兩銀子夠他買好多東西了,更何況還有一柄折扇呢?那玩意兒可不便宜。 孟大看著孟彤和孟鳴斗嘴砍價,既然不訓斥,也不出聲阻止,只笑瞇瞇的看著,仿佛兩人如此談價、斗嘴都是他喜聞樂見的一樣。 孟彤是早就習慣了孟大的溫和和對她無條件的縱容。 ☆、179禮太厚了? 孟鳴和孟大卻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接觸,這一翻接觸下來,也讓他對孟大的好脾氣深有感觸。心說這么沒脾氣的人,難怪會被他那兩個弟弟欺負成那樣了。 帶著孟鳴回到家,孟彤先把孟大扶去屋里休息,然后讓春二娘切了香瓜,又拿了各種野果子出來招待孟鳴。 她自己回屋從箱籠里翻出一匹墨色暗紋的綢緞,對折之后拿剪子平均的剪成了四段,然后疊好拿油紙一一包了。又從柜子里拿了四個五錠的現銀,用紅紙包好拿了出去。 “好了嗎?”孟鳴手里正拿了塊香瓜在啃,見孟彤手里拿著東西出來,不由含糊不清的問了一聲。 孟彤把手里用油紙包好的綢緞和銀錠放到桌上,問孟鳴,“上好的綢緞一丈,現銀五兩,俺再每家送只山雞,一對野兔,再給各包一斤黃芪,你看咋樣?” 孟鳴聽得差點兒沒把滿嘴的香瓜給噴出來,咳了兩聲,他才瞪著孟彤吐出一句,“孟彤meimei,你果然有錢啊?!?/br> 孟彤挑了挑眉,“也就是說,這份謝禮絕對不會失禮羅?!?/br> 也不等孟鳴回答,孟彤自我感覺良好的點點頭,轉身去孟大的屋里拿了四個扁圓帶蓋的笸籮,又提了四個竹簍出來。 笸籮是用來裝綢緞、銀子和黃芪的,竹簍則是用來裝山雞和兔子的。 孟彤拿著把稱,去新院那邊稱了四斤晾曬好的黃芪過來,一一裝好。 山雞和兔子自有春二娘去抓,孟彤又去屋里把答應給孟鳴的折扇找了出來。 孟鳴接過折扇,眼睛卻盯著孟彤擺在桌上的幾個笸籮道,“孟彤meimei,你是要信哥哥,就把那四個銀錠給撤了?!?/br> 孟彤何等聰明,孟鳴這么一說,她立即就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了?!岸Y太厚了?” 見孟彤一點就透,孟鳴扭頭上下打量著她,又頗有深意的點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br> 孟彤秒懂,哦了一聲,點點頭,重新把那四個蓋好的笸籮打開,把用紅紙包著的五兩現銀全都拿了出來,往自己隨身的挎包里揣了三個,另一個直接轉手塞給了孟鳴。 孟鳴看著自己一手折扇,一手沉甸甸的銀錠,不由失笑的抬頭看向孟彤,“士別三日,你這丫頭還當真讓俺刮目相看了?!?/br> 他將手里的銀錠拋了拋,笑睨著孟彤道:“這份謝禮也有些重啊,俺拿著,這心咋就這么慌呢?” 孟鳴是孟族長家唯一健全的男孫,老大因早產生來就是個傻的,中間四個姐兒都嫁出去了。 照理說,孟鳴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應該會被寵成蠻橫不講理的小紈绔一枚才對,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這小子自小就異于常人,猴精猴精的,喜歡占人便宜,愛算計人,還摳門兒。 孟彤一邊把四個笸籮蓋好,一邊頭也不抬的道:“拿人手短的道理,孟鳴哥哥你懂得,俺這銀子可不白給你,以后族里要是有啥事兒,你可別忘了給俺透個信兒?!?/br> 孟鳴忍不住掂了掂手里的銀子,道,“給你報信是沒問題,但你家這里俺可不敢來?!蹦切┮袄钦J得孟彤,可不認得他孟鳴啊。 孟彤道,“俺每天早上都要往鎮上去送野味的,要是你沒碰上俺,也可以去陳大娘家找大妞,讓她來找俺也是一樣的?!?/br> “俺的功課緊,怕是沒時間在路口等你,有事俺會讓大妞給你捎信的?!闭f到這里,孟鳴就想起了孟彤今早賄賂他的筆墨紙硯,不禁好奇道:“孟彤meimei,你識字嗎?” 孟彤點頭,“俺能認得,就是寫的不好,還要多練練?!?/br> 大周朝的文字,跟簡體中文還是有區別的,雖然孟彤記憶和辨別起來并不困難,但從圓珠筆書寫,轉變為毛筆書寫,還是需要一個適應和練習的過程的。 “誰教你識字的?”孟鳴非常好奇,以陳金枝對孟大一家的態度,斷斷是不可能讓孟彤認字的。 也就是說,孟彤認字只能是在分家之后。 可那也才大半年時間,孟彤就算是從一搬出孟家老宅就開始識字了,又能認得多少字呢? 孟彤知道她拜師的事瞞不住,但她也無意細說,只道,“俺拜了位師傅學習草藥知識,所以大部分的字俺都已經記熟了,你要是想給俺寫信,也是使得的?!?/br> 孟鳴原本還想再細問的,但見春二娘雙手滿是山雞和野兔的拎著過來,兩人忙止了話題起身過去幫忙,關于孟彤識字和拜師的疑問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將雞和兔子分裝到四個竹簍里,孟鳴和春二娘幫忙把東西搬上車。 孟彤忙把桌上裝好的四個笸籮也捎上,跟春二娘和孟大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孟鳴趕車出了家門,四處送禮去了。 有了孟鳴代為出面,倒是避免了孟彤給不認識的三位族老送禮時的尷尬,她只用負責幫忙拿東西就好,一切應酬話都由孟鳴來說。 孟鳴與三位族老都熟,因此三家的禮送完也才用了半個時辰不到。最后一份是族長家的,孟彤這回連門都不肯進了,直接把孟鳴丟在他家門口,再把東西往他手上一塞,揮揮手就駕著車走了。 “把人用完了就丟,真是太不仗義了?!泵哮Q不滿的搖搖頭,卻是一手抱著笸籮一手提著竹簍,眉開眼笑的轉身進了家門。 之后的幾天,孟彤的日子就又恢復了平靜。她照舊每日早起去鎮上賣了獵物,順便帶回豬下水喂野狼,再讓祝香伶騎著騾子,由她牽著上山一邊采藥一邊學習辯藥,回家時再順帶打點兒獵物。 讓孟彤驚喜的是,孟大因孟彤交給族中的那一千兩養老銀子,心里不再一直記掛著自己未對父母盡孝,而心生虧欠。 又因為另立了門戶,覺得父母和兄弟以后不能再找自家妻兒麻煩,因而心情放松之下,病情在這幾天里竟有了些微起色,不再繼續惡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