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書迷正在閱讀:疼你入骨、女配養娃日常、夏葉的中古店、熾野、錦食小農媳、卿本網癮少女[電競]、農女翻身記:嫁個將軍好種田、和首富領證、榮錦路、對不起,我瞎
以禪目光一凝,緩步走到窗畔向下望去。 日頭偏西,街面上行人漸少,因此,華重錦那倆藍呢華蓋的馬車便極其扎眼。它停在錦繡坊門口不遠處,車簾掀開,華重錦從馬車中走了出來。 他在馬車前凝立,仰首向錦繡坊二樓的窗子望來。 在外面自然是看不到自己的,以禪不知他仰面在瞧什么?;蛘?,是要來觀賞她狼狽痛苦的樣子? 青衫逶地,衣袂翩飛,不得不說,華重錦確實有一副好皮相,什么樣的衣衫穿在他身上都別有一番風味。 只是,這樣的人,卻有那樣狠的心。 她咬緊了牙,對紅絨道:“紅絨,你去與六爺說,讓他到先到前面的富貴茶樓,便說我要請他品茶?!?/br> 陸妙真擔憂地問道:“禪妹,你要做什么?” 以禪回首對上陸妙真和紫線擔憂的眼神,淡淡一笑:“沒事,只是與他說說話,喝喝茶?!?/br> 富貴茶樓與錦繡坊只隔著兩間鋪子,并不算遠。 以禪沒讓紅絨和紫線跟著,只帶了宋霄一人。在茶樓小二的引領下,徑直上了二樓茶室,室名沁香閣。 小二推開房門,引著以禪走了進去。 沁香閣極大,是一間不僅能飲茶,還能自個兒動手烹茶的雅室。 西斜的日光自南窗映入室內,淡淡的日影籠罩著坐在窗邊的華重錦。他抬眼看到以禪進來,唇角微揚,待看到她身畔的宋霄時,目光微凝。 第42章 以禪記得方才自窗子看到華重錦時,明明穿的是青衫,怎么片刻工夫換了身白色袍服?莫非是她看錯了。 白色袍服上繡著片片六角雪花暗紋,甚是清雅。 他盤膝坐在木案前,或許是日光使然,也或許是一塵不染的白衣使然,俊美的眉眼極是柔和,瞧上去溫雅至極,不像掌兵的都督,頗有幾分俊雅公子的韻致。 只是,這位俊雅的公子此時卻盯著她的護衛,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 宋霄做以禪的護衛,完全是夏揚傳達的任務,說都督要他潛伏到謝府,務必保護謝以禪的安全,且掌握她的行蹤,隨時通過夏揚報給都督。 但今日謝小姐到錦繡坊之事他還沒報呢,怎么都督就知道了?都督不會怪他失職吧! 其實華重錦并不知以禪在錦繡坊,他也就是路過順便看看,沒想到以禪派紅絨過來邀他品茶,他才匆忙自馬車座位下的箱籠中翻出這件白衫來。如今他的馬車中,旁的東西沒有,備用的衣衫總有一兩件。 他看到宋霄第一眼沒認出來,細看眉眼才認出是那個絡腮胡子宋霄,刮了胡子,脫去軍服,換上一件淺藍色袍服,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宋霄見華重錦盯著他看,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只好朝他微微一笑。他不笑時瞧上去很穩重,笑起來卻很陽光。營里弟兄們戲謔地說他的笑暖暖的,很討姑娘們歡心。是不是討姑娘們歡心他不清楚,但肯定是不討都督歡心,因為他瞧見他的笑容后,臉色更加陰沉了。 華重錦很快收回目光,朝以禪淺淺一笑,抬手示意她坐在他對面。 兩人之間隔著一個矮桌,其上擺滿了茶盞、茶壺和燒水的釜,矮桌旁的地面上有一個紅泥小火爐。華重錦朝釜中加滿了水,放在了火爐上。 以禪淡淡挑眉:“既是我邀六爺品茶,怎敢勞駕六爺親自烹茶?!?/br> “謝小姐何以如此客氣了?!彼麙吡艘谎凵砗蟮南膿P,示意他與宋霄二人回避。 兩人退出茶室后,華重錦問以禪:“你喜歡喝什么茶?” 以禪于茶道上沒什么講究,淡淡說道:“隨意?!?/br> 華重錦便不再問,茶室中靜悄悄的,很快,釜中的水開始冒泡,片刻便沸騰起來,熱氣氤氳彌漫。他端起釜,將水傾進茶壺中,嫻熟地燙杯、注水、灑茶。一套動作做下來行云流水,白袖飄飄,很是怡人。 倘若不知他是華重錦,以禪或許非常欣賞,然而,如今卻怎么瞧著他都不順眼。 最后,華重錦端起一盞茶放到以禪面前。 她低頭,只見片片茶葉在淡綠的茶湯中載浮載沉,甚是養眼。輕輕一聞,有一股特別的馥郁茶香,她淺啜一口,入口馨香,隱隱還有一種松香。 味道確實不錯。 “這是什么茶?”以禪問道。 華重錦端起一盞茶,輕品一口說道:“此乃松仁茶,在綠茶之中放入幾粒松子,茶香中便暗浮松香,又因這水取自高山泉水,水清且滑,因此飲之頗有高山流水的況味。我們慣常烹茶,不僅要講究茶葉優劣,水也至關重要。這茶你可喜歡?” 以禪慢慢放下茶盞,搖頭道:“我不太喜歡,可能我太俗氣了,品不了高山流水之氣?!?/br> 華重錦原以為以禪會喜歡,就算不喜歡,也會客氣幾句,沒料到她居然直接說不喜歡。他愣了一瞬,又道:“那我再為你換一種龍井?!?/br> “罷了,龍井味甘,香郁,我也不喜,我喜歡苦茶,來苦丁茶吧?!币远U在氤氳茶氣中笑微微說道。 華重錦將松仁茶傾掉,繼續燒水:“謝小姐,我那件衣衫你準備何時還?” 她一針一線做的衣衫,如今倒口口聲聲是他的了。 以禪搖搖頭:“你也知錦繡坊如今出了事,我不得閑做,難不成六爺還缺了衣服穿嗎?” “那件不一樣。說好了買二送一,那件便是我的,難不成你不想還我了?”華重錦定定望著她問道。 以禪斂下睫毛:“自然不會?!?/br> 自然不會還你。 “聽聞你這幾日身子不適,一直在府中靜養,如今可大好了?” 以禪瞧著他將燒開的水倒入壺中,慢悠悠說道:“倒是無礙了,只是身子雖大好了,可心上的傷恐怕永遠都好不了。六爺可聽說過三州都督華重錦?” 華重錦冷不防她提到自己,手一抖,不小心將熱水倒在了自己手上。他忙放下手中的釜,燙紅的手飛快浸到一側盆中的冷水中。 以禪關切地問:“六爺沒事吧?燙得可嚴重?” 華重錦漆眸中閃過一絲波瀾,他原本想待自己幫錦繡坊解決了困境,便告訴以禪他的身份。哪能想到她會忽然提起自己,難道說她識破自己身份了? 他神色復雜地看向以禪,希望能從她臉上瞧出點端倪,但她神色如常,瞧著似乎又不是。 “無妨,只是有些燙,并未傷到?!睙频氖衷跊鏊惺娣诵?。 “看來六爺是認識華重錦了?!币远U清眸微瞇,慢慢擱下手中的杯子,緩緩一笑:“你也曉得,我這樣的小民,沒有機會結識他那樣的大人物,所以與六爺打聽下,你覺得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話題忽然繞到了自己身上,華重錦有些懵,反問道:“那謝小姐認為他是什么樣的人?” “冷酷無情,卑劣無恥,下作小人!”以禪一字一句,毫不猶豫地說道。 華重錦:“……”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沒什么好印象,但最多是冷酷無情。怎么還成了卑劣無恥,下作小人了? “當初,拜他所賜,我才入了監牢,那時只覺得他為人雖冷酷,但也情有可原。如今方知,他原也不是什么好人。我都坐了牢,他卻還不肯放過我,散布流言,想讓錦繡坊倒閉,想讓我名節盡失,你說他的心腸怎么能這么黑?” 華重錦顯然被以禪這句話驚到了,他微瞇眼,不可置信地問:“怎見得流言是他散布的?據我所知,他不是這樣的人,他若想讓錦繡坊倒閉,不至于用這么卑劣的手段?!?/br> “是嗎?”以禪笑吟吟問道,“這么說,他有許多種讓錦繡坊倒閉的法子了。說的也是,他如今有權有勢,想要對付我,對付一個小小的錦繡坊自然不在話下?!?/br> 華重錦忙解釋:“不會!謝小姐的確誤會了,他不會對付你的?!?/br> 以禪長睫微挑,凝視著華重錦的眼睛,哦了聲打斷了他的話:“這么說,六爺很了解華重錦了?” 四目相對。 華重錦能看清以禪眸中深深的憎惡。 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開口。 生怕一說話便告訴她自己就是華重錦。他一直在尋找最好的時機要坦白,然而現在,絕對不是好的時機。 一時間,茶室內的空氣似冰凍般被凝住了。 “我的苦丁茶呢?”良久,以禪宛若無事般問道。 華重錦將燙傷的手從盆中伸出來,為以禪泡了杯苦丁茶。 以禪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慢慢品了一口,淡淡的苦澀在唇齒間漾開??喽〔?,她一個小姑娘家自然不喜歡什么苦茶,她喜歡甜茶、果茶、花茶,可如今,唯有苦茶暗合她的心。 她好似什么事都不曾發生般說了句:“此茶雖苦澀,卻能清火?!?/br> “謝小姐,你一定誤會了什么?!?/br> “誤會?”一抹冷笑浮上唇角,以禪迎上他的眼波,“你是說我冤枉了他?嗯,被冤枉的滋味很難受,我知道。那便勞煩六爺轉告他一聲,倘若真冤枉了他,便讓他好好嘗嘗被冤枉的滋味吧。倘若不是,那便讓他還有什么卑劣的手段,盡管使來,我不會怕他?!?/br> “他不是……”華重錦還想再解釋。 以禪卻不耐煩了。 她實在沒心情與他周旋了,望著他的臉,這張臉總讓她回想起牢中最不堪的那段日子。 她的意識在剎那間似乎崩潰了。 纖手微微用力,忽聽“啪”一聲輕響,薄薄的骨瓷杯盞,在她用力一捏下,居然碎裂了。杯中茶水噴濺而出,與殷紅的血混在一起,順著她的指縫淌了下來。 矮桌上,茶水、血水、碎瓷片,狼藉一片。 奇怪地,那血淌個不停,以禪卻沒覺得疼,或者說,是心中的悶疼蓋過了手指的疼痛。 華重錦在戰場上見慣了鮮血,此時,望著以禪手上不斷淌落的血,卻徹底慌了神,腦中瞬間有些空白,早忘了剛剛要說的話是什么。 他飛快起身,一把握住以禪的手腕,查看她手上的傷勢。 纖纖玉指上,好幾處扎傷。 白的指,紅的血,觸目驚心。 還有兩處扎著碎瓷片,他握緊她的手腕,沉聲道:“別動!” 他伸指想要將碎瓷片自她手指上取出來,以禪卻忽然緩緩說道:“六爺,男女授受不親,我名聲雖不好,你也不能隨便抓我的手吧?!?/br> 語氣是清冷而疏遠的,早不是當初讓他為她摸骨時的她。 第43章 西斜的日光終于從窗畔移開,原本輝光一片的茶室瞬間陷入幽暗之中。 華重錦并未因以禪那句話而撒手,他如今一心要做的,便是將她手指上的瓷片取出,否則,傷口連止血包扎都不能。他低眸,伸指將以禪中指上扎著的一塊瓷片取了出來。 疼。 這會兒以禪終于感覺到了疼痛。 茶室內驟然黯淡的光線,眼前強行握著她手腕的男子動作唐突而越矩,這個男子同樣也姓華。 剎那間,以禪仿若回到了被華寶暄強行親吻的那日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