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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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揚應了聲,悄然瞥了華重錦一眼,見他珍寶般捧著那幅繡品,微垂著頭,鳳目幽深好似外面的夜色。 ****** 一大早,以禪在母親屋里用過早膳后才回聽雪院。 聽聞劉掌柜說接了君蘭舟的戲服,紅絨準備筆墨紙硯,準備畫戲服的繡樣。以禪執筆,蘸了墨,在素白宣紙上勾畫起來。 剛畫了幾筆,忽意識到有些不對,昨日放在桌面上那幅繡品不見了。那幅繡品是她去年繡的,那時她剛繡好百蝶穿花裙,甚是喜愛蝴蝶,便繡了幅仕女撲蝶圖,仕女是照著自己的樣子繡的,算是一幅她的自繡像。 昨夜她收拾箱子時看到了,便取出來多看了兩眼。 她問紅絨和紫線:“你們將我那幅撲蝶的繡圖收起來了?” 兩人皆搖頭。紫線說:“昨夜走得匆忙,并未來得及收起來,怎會不見了?”紅絨走到床畔,將以禪收繡品的紅漆箱子打開,在里面翻找了一番沒找到。 以禪瞧了眼窗子,昨夜走時,她明明是讓紅絨關上了,而如今,那窗子竟然是半開的。她神色凝重地走到窗外,只見廊下青石板上有一個泥腳印。 紅絨驚呼道:“莫非,我們走后,賊人進了屋,偷走了小姐那幅繡像?” 以禪不語,她實在想不出,有誰會夜入府中,只為偷她的繡品。 “小姐,陸姑娘和周姑娘過來探望您了,門房沒得令,不敢放她們入府?!毙⊙绢^在院門口通傳道。 以禪忙讓小丫頭出迎她們,想來是這幾日她沒去錦繡坊,兩人放心不下她。 以禪讓紫線去跟廚房說一聲,讓廚房備些點心招待客人。待到周菱和陸妙真到了,屋內的紅木餐桌上,各色糕點和瓜果便都擺好了。 平日里常廝混在一起,隔了這幾日不見,覺得有好些話說。 周菱和紅絨紫線湊在一處,似有說不完的話。陸妙真卻不去那邊湊,而是對以禪說道:“禪妹,我看你院里的花開得好,我們出去瞧瞧?!?/br> 以禪點點頭,兩人出了屋。 天氣日暖,花開鮮妍。這處是嫣紅欲滴,那邊是黃燦如艷陽,也有紫色粉色雪色的朵兒,煞是艷麗。 兩人在院里走了幾步,陸妙真忽似下定了決心般說道:“禪妹,其實我今日來,是有事要告訴你的?!?/br> 以禪早猜出陸妙真是有事,拈了朵兒花輕嗅,問:“何事?不要告訴我你又要離開離州了,我可不準的?!?/br> 陸妙真搖頭說不是:“禪妹,那位自稱六爺的,你可知曉他姓甚名誰?” 以禪再沒想到陸妙真會提起華重錦,詫異地挑眉:“你知道他是誰?” 陸妙真點點頭:“一直聽你們說,但我沒見過他。那日,我落了東西在錦繡坊,便折回去拿,恰好看到他自錦繡坊離開。我才知道,他便是華府的華重錦?!?/br> 以禪唇角漾起一絲苦笑:“我已知道了。只是,你如何認得他?” “他曾到月滿樓聽過我唱曲,他那樣的人,我見過一面便記住了,不過他不認得我。這幾日我一直沒敢告訴你,就怕你知道他的身份后心里不好受。如今繡坊出了這些事,我覺得還是讓你知道為好。那日,他在繡坊見到我了,我們說了幾句話,后來,關于我出身自青樓的言語便傳開了?!?/br> “你的意思,華重錦見過你在錦繡坊,認出了你,關于我們倆的這些言語都是自他傳開的?” 第41章 說完這句話,以禪自己都沒意識到,剎那間她已白了容顏,手中拈著的那朵兒粉白的花也墜了地。 自從知曉六爺便是華重錦后,以禪雖然氣憤,但還從未想過這些事是他所為,此時聽陸妙真一提點,一顆心瞬間涼透了。 若六爺和華重錦不是同一人,說此事是六爺所為,她絕對不信。六爺給她的印象雖然待人冷情,但絕非壞人,不像能做出這等下作之事。 可若說是華重錦所為,她卻是信的。因他在她心中,是狠辣無情,什么事都能做出的。 陸妙真心疼地望著以禪,輕嘆一聲:“阿禪,或許不是他。我告訴你此事,只是不忍你被蒙在鼓中?!?/br> 以禪自然曉得陸妙真是為她好:“可若是他呢?恐怕我們再是辛苦忙碌,也斗不過三州都督?!?/br> 若真是華重錦與她過不去,那錦繡坊便完了。 她的柔弱注定斗不過他的強勢。 他這是要逼得錦繡坊關門,讓她名節盡失嫁不出去嗎? 為了什么? 難道…… 以禪忽然想到了他的侄兒華寶暄。 莫非因為華寶暄說喜歡她,他如此做是讓華寶暄絕了念頭? 一時間,各種猜疑紛沓而來,使她心中悲涼至極。 她一直知道他狠辣,可沒想到,他竟狠到如此地步。 天色晴好,花開靜秀。 可以禪卻感到渾身發寒,雙手環抱也止不住洶涌而來的怒意。 陸妙真見以禪臉色微白,神色冷然,纖細的身形微微顫抖,顯是氣到了極處,別有一番楚楚之感。她心中有些不忍,暗罵華重錦無情??伤齾s找不出任何言語來安慰以禪,她心中也希望這些事不是華重錦做的,可越想越覺得是,畢竟,以以禪的性子,與人極少結怨,除了華家。 “阿禪,你莫太難過了,也許并非如我們所想?!标懨钫鎰竦?。 倘若真是如此呢?! 以禪滿面歉意地望向陸妙真:“若真如此,倒是我連累jiejie了?!?/br> 陸妙真原本改名以全新身份脫離了泥沼,如今卻因為她,再次被拉入地府,被唾棄被羞辱。 “離州城認識我的人也不算少,我的身份早晚會被識破,你不要歉疚,就算是華重錦所為,也不是你的錯。罷了,何必讓那人壞了我們的心境。我今日來,還有一事,便是君蘭舟的戲服,這次是要畫麒麟的,我不太會畫動物,我們一道琢磨下繡樣?!?/br> 以禪輕輕點頭。 一陣風來,片片花瓣從枝丫上悄然墜落,她驀然驚覺,已是暮春了。 ****** 都督府。 冬眠與十幾位兵士騎馬自平川來到都督府,在夏揚的引領下,眾人來到了都督府的練武場上。 這些人都曾在戰場上廝殺過,論武藝都是一等的,實戰能力也極不錯,聽冬眠說都督吩咐有臨時任務,心中都極期待。又聽聞他們中只能選出一位,頓時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著一會兒比試時絕不留情,一定要脫穎而出。 華重錦身著玄色織錦袍服,快步走了過來,目光自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手指連著點了幾人,說道:“你們幾個出來?!?/br> 這幾人以為自己被選中了,正在欣喜,卻聽華重錦對余下之人說道:“你們兩兩對打吧,三十招決勝負?!?/br> 這是還沒比就被淘汰了? 難道他們臉上寫著武藝不精? 幾人有些懵,卻又不敢問,只好呆呆站在一側看著其余人開始比試。 一時間,練武場上刀光劍影,每個人都拼命搏殺,希望能得到此次任務。 第一場比試完,只余四人。四人又兩兩決斗,最終,只余兩名勝者宋霄和李玉澤。 兩人正要比一場決出勝負,華重錦忽然一指宋霄:“便是你了?!?/br> 李玉澤一愣,不甘心地問道:“都督,這是為何?我們兩人還沒比試呢?!?/br> 華重錦的目光自他端正的眉眼間掠過,又掃了一眼宋霄的滿臉絡腮胡,淡淡說道:“他比較適合?!毖粤T,負手而去。 李玉澤傻傻站了片刻:“為什么呀?” 夏揚湊到李玉澤和那幾位沒比試便被淘汰的兵士面前,笑吟吟說道:“不知道你們為何被淘汰吧,我今兒便提點提點你們?!?/br> 幾人忙正色傾聽,卻聽夏揚說道:“怪只怪你們的爹媽,將你們這張臉生得太俊了?!?/br> 李玉澤恍然大悟:“莫非此次任務需要潛伏,樣貌不能太出眾?” 獲悉被淘汰的理由是這個,還真是哭笑不得。 “老宋留著胡子確實不夠俊?!崩钣駶烧f道。 夏揚點點頭。 有人忽道:“不對啊,倘若需要潛伏,老宋一臉絡腮胡難道不扎眼?” 宋霄撫著下巴沉思:要不然把胡子刮掉? ****** 以禪在府中又閑了兩日,這日謝遠山為她尋到一個護衛,名叫宋霄,據說武藝很高。 “也是機緣巧合,我偶遇何玉寒,聽聞我在找侍從,便為我引薦了他。他乃何家遠親,初到離州謀職,職銜下來前,恰有月余閑暇,愿暫做護衛?!焙斡窈撕未淌芳业墓?,與謝遠山也算知交,他引薦之人,謝遠山還是很信任的。 既然有了護衛,以禪便央大哥與她一道去求祖母,希望祖母允她外出。謝老夫人也知府中再困不住她,便點頭允了。 午后,以禪去了錦繡坊,新來的護衛宋霄隨行。 宋霄是個身材高大,眉眼俊朗的年輕人。他話不多,神色堅毅,瞧著人很穩重。據謝遠山說,他原本蓄了一臉絡腮胡,生怕自己的模樣嚇到她,臨來時才刮了胡子。 劉掌柜和張兀見到她來很是欣喜,說最近幾日,錦繡坊雖然還是門可羅雀,但每日都有一兩個人來訂繡品,訂的還都是貴重的繡品,一件能頂過去的十件。 以禪覺得有些蹊蹺:“都是什么人?我們店以前的???,還是新客?訂的都是什么?” 劉掌柜說道:“俱是新客,看樣子不是管家便是仆從,訂的多是大件屏風,墻畫,被面,還有帳幔一類的?!?/br> 以禪凝眉:“你沒問主家是誰?” “這倒是問了,但他們不說,只說接銀兩交活就行?!?/br> “小姐,有什么問題嗎?我覺得店里最近艱難,既有人送銀子,也沒道理不接?!睆堌?匆远U沉吟不語,在一側說道。 按理說,如今她名聲正糟,不會有人來訂繡品。如今這種情況,若非有人要真心幫她,便是有人又在設套害她,還是慎重為好。 “下次若再有人來訂,不說主家是誰,一律不接。前兩日接下來的,不知道主家的,暫先擱置起來,待弄清楚后再做,若還是問不出主家,便都退了。這種不明不白的便宜不能占,否則可能會讓我們吃大虧的,可都記住了?!币远U定定說道。 劉掌柜和張兀點頭應是,忙去將這幾日接下來的活計整理了下,除了君蘭舟的那件戲服和一個熟客訂的屏風,其余幾個都不知主家。 以禪上了二樓,將在府中描畫的君蘭舟戲服上的麒麟繡樣取了出來。 麒麟的模樣雖張牙舞爪,但民間卻視其為瑞獸,能帶來祥瑞。 以禪所描畫的麒麟藍身金背紅爪,顏色鮮艷。她準備用孔雀尾羽定線繡制,成品出來顏色會隨著光線不同而變化,極是絢麗。 只是,不知為何,她總覺自己描畫的這只麒麟不夠神俊,卻不知問題出在何處,她擅長花鳥人物和山水畫,可愛的小動物也拿手,但這種威猛神武的動物就不太擅長了。 她與陸妙真和周菱商議了半晌,覺得麒麟的身形很威猛啊,為何看上去還是不滿意呢。 以禪有些心煩,在室內不斷踱步,凝眉沉思。 紅絨忽然指著窗外道:“小姐,你瞧,是不是六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