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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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禪又道:“哥哥不必氣餒,讀書求取功名雖是極好的事,卻不是唯一的途徑。一次不及第有什么,再考就是了,縱然最后考不上,也沒什么,哥哥只需盡力就好,不要負擔太重?!敝x遠山點點頭:“meimei好生將養著身子,待病好了,哥哥帶你出去,你想到哪里玩?西郊櫻花谷的櫻花快開了,東山的杏花也要開了,哥帶你去賞花?!?/br> 以禪小半年沒看到花啊草了,歪頭想了想:“去西郊看櫻花吧?!?/br> 謝遠山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瞧見她手中的繡活,問道:“meimei這是在繡什么?” 以禪目光微黯,低聲說道:“給爹的五蝠襪?!?/br> 謝遠山嘆息一聲,攬住以禪拍了拍她的肩。謝以禪趴在哥哥懷里泣不成聲,自回府后,母親每見她一次,便哭一次,她卻不敢哭,怕惹得母親收不住。 “所有的委屈今日一并哭出來吧,阿禪?!敝x遠山低聲安慰。 以禪哭夠了,又叮囑哥哥:“書院不比家里,添置的衣服帶全了,腳爐手爐也帶上,讀書雖要緊,卻不及身體要緊,哥哥萬萬要珍重?!?/br> 謝遠山連聲應了,自去書院。 以禪將最后一只蝙蝠繡好,這才收了繡線。她照著襪樣剪了布,一針一線縫了起來。 紫線端了熬好的湯藥過來,以禪一口氣喝了,眉頭都沒皺。紫線早備好的蜜餞她也沒吃,只是飲水漱口,對紫線說:“不是說了嗎,以后不要備蜜餞了,這些甜品我也吃膩了,能省則省吧?!彼诶沃写藥讉€月,早不似以往那般嬌氣。張牢頭對她頗多照顧,飯食雖不好,卻沒拿餿的給她。其他的女犯就沒這么好命了,餿飯冷飯哪個沒吃過。這些她都看在眼里,怎么還會嫌藥苦。 日影西斜,天光微黯。 再在窗邊待著有些冷了,以禪起身到了床榻上。她將做好的五蝠襪收了起來,準備待身子大好了,去祭拜爹爹時燒給他。 “小姐,你還記得去年上元節時做的那盞花燈嗎?”紅絨點亮火燭說道。 以禪凝眉想了想:“是那盞人物繡像走馬燈嗎?我記得煥兒喜歡,讓他拿去玩了。怎么了?為何說起這個?!?/br> “今兒錦繡坊的劉掌柜過府來報賬,我聽他與夫人談話時說起那盞花燈了。好像是大公子為了招攬生意,上元節時把花燈掛在錦繡坊門前了。聽說,后來有人看上了上面的人物繡像,非要買了那盞花燈?!?/br> 紫線蹙眉:“大公子怎么如此糊涂,姑娘親手繡的花燈怎么能隨便掛出去!” 紅絨笑嘻嘻道:“那也沒什么,說不定還是好事呢,這不有人要買花燈嗎?!?/br> 紫線敲了敲紅線的頭:“你個不長心的,姑娘繡的東西能賣嗎?難道劉掌柜把姑娘的花燈賣了?” 紅絨忙擺手:“他哪里敢做主,不過,他說起又有人看上了小姐的繡品,重金從錦繡坊訂貨呢,好像是出了這個數?!彼斐鑫甯种笓u了搖。 “五錢?” 紅絨搖搖頭。 “難道是五兩?”紫線不可置信地問。她曉得有些姑娘以做繡品貼補家用,但也不過一件幾錢,能出到五兩一件的,她從未聽說過。 紅絨頗為得意地點頭:“那人一氣訂了十件,劉掌柜心動了,便過府來稟告夫人,不過,被夫人罵走了?!?/br> “我看那劉掌柜是被豬油蒙了心,這種事根本不用想的?!弊暇€哼道。 “倒是可以應下來?!币远U忽然說道。 燭火映亮了她的雙眸,眼波閃亮,仿佛落入月色星光的秋水,再不似前幾日那般靜若死水了。 “小姐,萬萬不可,哪家深閨小姐會賣自己繡品啊,這與小姐的名節有損?!弊暇€忙阻攔。 以禪抬眸,凄然一笑:“紫線,你以為,我一個蹲了五個月牢房的人,還有名節可談嗎?” 兩個丫鬟或許不知,但她卻很清楚,牢里的女犯,很少有幾個清白的,尤其那些死刑犯。起初她并不知,有時看到那些女犯夜里被帶出去,過后又會送回來,還以為她們是去過堂了。后來她才曉得,是被那些牢頭獄卒帶出去凌*辱了。更可怕的是,有些女犯是自愿的,只為了一頓飯。她雖然清白,可那些知曉牢獄齷齪的人,私下卻不知如何想她呢。在牢里那些日子,她想通了很多事。只要能活下去,名節又算什么,她再不想自己的人生困在狹小的后院里。 她雖回來沒幾日,家中狀況卻瞧出來了。她院里原本五個丫鬟,除了紅絨紫線兩個一等丫鬟外,還有三個粗使丫頭,這次回來,發現只余一個了,母親和祖母房里的丫鬟也都少了。爹原本任州中通判,官職雖不大,好歹有俸祿,外面還有幾個店鋪的進項。如今爹爹過世,哥哥一心只讀書,外面的鋪子無人照看,想必生意不好。府中這么多人吃穿花用,若無進項,再多的余錢恐怕也不夠用。 倘若她能用自己的雙手貼補家用,又有何丟人? “紫線,你明日悄悄去錦繡坊一趟,告訴劉掌柜,就說這個活我接了,此事務必瞞住老太太和夫人?!弊暇€看到以禪堅定的目光,知曉自己再勸不住,只得應下。以往,小姐從未拿過這樣的大主意,每日里只繡花作畫玩樂。一場牢獄之災,瞬間將她家小姐從少女催成了大人。 第二日,紫線到錦繡坊去了一趟,回來時,告訴以禪,事情成了,只是訂貨的人,要親自見她一面,詳細說說繡品的事。 以禪的身子已經大好了,這日,她以出門散心為由,帶著紅絨出了門,徑直去了凌云閣。 凌云閣是離州最大的戲園子,也是最出名的戲園子,以禪以前曾跟隨謝遠山到這里聽過戲,知道能在這里登臺唱戲的戲班都是絕好的。這次訂繡品的便是凌云閣常駐戲班鳳鳴戲班的班主王庭。鳳鳴戲班曾經入京為皇帝唱過戲,戲班里有好幾個名角,在離州乃至京城都很有名氣。 守門的小廝引著以禪來到二樓包廂,讓她先稍候,說是班主隨后就到。 這個包廂位置是極好的,正對著戲臺。此時戲臺上正演著一出《驚鴻記》,以禪和紅絨邊聽戲邊等候。過了一會兒,王庭走了進來。他萬分感激地朝以禪施禮,原本以為以禪絕不會接這個活,如今自然驚喜。 以禪挑眉問道:“王班主為何會請我繡戲服?” 王班主微笑道:“謝小姐想必也聽過戲,曉得有名的戲也就那么幾出。這次我們特意請人編了一出新戲,一個月后要在凌云閣試演,但是新做的戲服總不盡如人意,還是蘭舟向我舉薦了謝小姐。我特意到錦繡坊看了你繡的花燈,當真令人驚嘆??!如果謝小姐能為我們的戲服繡花,定讓這出新戲更出彩?!?/br> 紅絨聞言驚喜地問:“蘭舟,可是唱旦角的君蘭舟?” 作者有話要說: 新手上路,文筆渣,懇求小天使們收藏評論,我會給大家發紅包的。萬分感謝! 第3章 金線荷花戲服 君蘭舟是鳳鳴班的臺柱子,他的旦角扮相秀雅溫婉,唱腔細膩優美,他不僅演花旦,刀馬旦也演得極好。紅絨跟隨以禪聽過君蘭舟的戲,對他近乎癡迷。 “這出戲的旦角是位荷花仙子,聰慧靈秀,由蘭舟來唱,他對戲服一向要求精細?!蓖醢嘀鲝纳砗笮P手中接過一件戲服展開,“便是這件?!?/br> 這是件湖色女戲服,立領寬袖,除領緣、袖口及下擺有纏枝花紋外,通體沒有紋飾。 “裙身上沒有花紋,蘭舟的意思是要繡荷花,謝小姐可否依著裙身先畫出荷花繡樣?”王班主伸手指著裙身上的空白處問道。 以禪曾得過書畫名家滄浪客的指點,繪畫底子扎實。她自己又喜歡獨創,平日里經常獨辟蹊徑,畫一些花草鳥魚,因此,畫繡樣對她而言是小菜一碟,不像有些女子,雖然繡技也好,卻只會繡現成的繡樣。 她命紅絨將幾案上的茶盞收掉,從隨身攜帶的行囊中取出宣紙和炭筆,瞇眼端詳了一會兒戲服,便開始在宣紙上勾起線稿。 戲臺上一個青衣甩袖抬眼,朱唇輕啟,嗓音婉轉動聽,引來喝彩聲聲。包廂內卻靜寂無聲,只有炭筆劃過宣紙時的唰唰聲。 以禪時而蹙眉凝思,時而溫柔淺笑,手中的炭筆卻一直沒有停,眼瞼上密長的睫毛猶如蝶翅微顫,麗目灼然生光,整個人已然沉浸到畫的世界里。她畫得太專注,以至于沒有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整個線稿便起好了。諾大的宣紙上,幾朵荷花亭亭玉立,疏密有致,荷葉鋪展其中,又添風致。 “不錯,這線稿起得好,你欲如何配色?”一道清雅的聲音從身側傳來。 以禪抬眼看去,這才驚覺屋內多了兩個人。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男子,模樣俊雅,身材纖秀,似乎站在她身側有一會兒了。另一人也很年輕,他歪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頜,一雙令人驚艷的鳳眼微瞇,神色頗為冷峻,讓人望而生畏。 以禪見問起配色,便徐徐說道:“既然是荷花仙子,自然是清麗高雅,荷花便用粉白,繡出荷花的外深內淺。因底色是湖色,荷葉不宜用碧色,宜用金色,既亮眼又高雅?!?/br> 王班主連連贊嘆:“聽上去不錯,蘭舟以為如何?” 紅絨掩唇驚呼:“你就是君蘭舟?” 君蘭舟瞥了紅絨一眼,輕笑點頭:“配色甚合我意,金色用得妙,不過,戲服主要遠看,所以,姑娘不必繡得過于精細,色澤上略明艷些,遙看要有立體的觀感?!币远U收起炭筆,將宣紙卷了起來:“那我便用平套、刻鱗、平金和勾金的針法。君公子還有其他想法嗎?若沒有,我回去便依照繡樣開始繡了,大約十幾日便可完成?!?/br> 君蘭舟擺擺手:“二十日完成便可,姑娘不必為了趕工過于勞神,萬一傷了身子,我后面還有九件戲服可如何辦?” 紅絨目不轉睛地盯著君蘭舟,一副癡迷的樣子,連以禪起身都沒有發現,這會兒估計皇帝來了她都看不見。以禪伸指戳了下她的胳膊,這丫頭才回過神來,細聲說道:“君公子不必擔憂,奴婢一定看好小姐,不會讓小姐勞神的?!?/br> 以禪心說:你到底誰家丫鬟? 君蘭舟朝著紅絨展顏一笑:“那便勞煩姑娘了?!彼揪蜕每?,否則也演不了旦角,此時一笑,更是俊逸不凡。紅絨被他笑得芳心亂跳,雙頰浮起淡淡的紅暈,磕磕絆絆說道:“不……不勞煩?!?/br> “可以走了么?”坐在椅子上的年輕男子不耐地挑眉,聲音冷冽。 以禪看出君蘭舟還有事,命紅絨接過戲服,又收了王班主付的定金,兩人告辭而去。 “一件戲服,你也太費心了?!贝远U走后,年輕男子啜了口茶,似笑非笑說道。君蘭舟淡淡一笑:“六爺有所不知,戲服與我,就如你在戰場上殺敵時穿的盔甲戰服一樣,你能容忍你的戰服是劣衣嗎?” 六爺瞥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么說,戲臺倒是你的戰場了。只是不知,你從哪里找的小丫頭,能將你的戰服繡好嗎?” “你可不要小看這個小丫頭啊,你是沒見過她繡的花燈,簡直妙不可言,她不光繡技高超,繡品也極有靈氣,這是最難得的!” 六爺放下茶盞,不屑地嗤笑一聲:“走吧,寶暄還等著呢?!?/br> 王班主忽然想起了什么,將一雙小眼睛瞪得溜圓,欲言又止。六爺眉頭微皺,掃了他一眼,笑道:“王班主有話快說?!?/br> 王班主自然不敢說,搖頭朝著君蘭舟使了個眼色。君蘭舟不解:“有什么說不得的嗎?”王班主哭喪著臉說:“依我看,還是別讓謝小姐繡了,六爺恐怕會不高興?!?/br> “為何?”君蘭舟詫異地挑眉,不知此話從何說起。 “這個……”王班主小心翼翼瞥了六爺一眼,見他鳳目微瞇,神色頗冷,曉得事情早晚瞞不住,躊躇著說道,“六爺莫怪蘭舟,他不曉得方才那個姑娘就是打了六爺侄兒的謝家二小姐?!?/br> 華重錦在家行六,人稱六爺。 “你是說,方才那姑娘就是謝以禪?”華重錦臉色陰了下來,他雖然將謝以禪送入了牢房,但自始至終沒見過她。 君蘭舟沉默了一瞬,看了眼華重錦:“六爺,總不能因為人家得罪過你,就不讓人家繡東西吧!”華重錦起身冷笑:“自然不會,我若想和她計較到底,也不會命人撤了訴狀?!?/br> 君蘭舟輕嘆一聲:“寶暄好點沒有?” “你一會兒見了他便知?!比A重錦蹙著眉,漆眸中透出一股肅殺之氣。 他前面一個大哥,四個jiejie,大哥早逝,留下這么個侄兒,只比他小了四歲。華寶暄自小跟在他屁股后面長大,是個什么樣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人雖懶但心善,且膽子小,從小連只老鼠都沒有打死過,更不要說欺負人了。他在西疆服了三年兵役回來,正趕上華寶暄被打昏迷不醒。家里母親和嫂嫂正嚇得六神無主,對方還說是寶暄要欺凌人家姑娘,她是為了自保才打的他。那對兄妹紅口白牙連個證人和證據都沒有,他侄兒頭上一個血窟窿生死不明。后來,他打聽到,謝遠山在書院和寶暄有過不睦,他懷疑是兄妹二人聯手害他侄兒,便將兩人告到了州府,直到謝以禪認罪被關到了牢里。 寶暄始終昏迷,他四處請名醫,日日用參湯吊著,湯藥喂著,原以為活不過來了,或許是老天開眼,前幾日,寶暄終于醒了。母親和嫂嫂喜極而泣,囑咐他派人去撤了訴狀,說是為寶暄積福。只要寶暄沒事,他也不愿再追究??墒?,寶暄那樣,算是醒了嗎? ※※※ 君蘭舟不是第一次來華府。 華寶暄喜歡聽他的戲,有時府中設宴,也會請他來。他隨著華重錦穿廊過院,來到華府的后園子。華寶暄受傷后,一直住在后園的小樓中,園中花木繁茂、清雅怡人,很適宜休養。 大丫鬟桃枝看到他們,掀開棉簾,請他們進去。室內陳設華貴,暖香怡人,只是,總有一股淡淡的藥味縈繞其間,這是久病之人的屋子會有的味道。 “今日怎么樣?”華重錦問桃枝。 桃枝搖搖頭:“還是老樣子,夫人送過來一只白兔,公子很喜歡?!?/br> 君蘭舟在屋內沒看到華寶暄,正想問桃枝他在哪里,忽見窗邊有人影。他緩步走過去,就見華寶暄正坐小杌凳上拿著一塊rou喂一只關在竹籠里的白兔。那只白兔對于送到嘴邊的rou無甚興趣,頭扭來扭去,若非是關在籠里,估計早就逃之夭夭了。 桃枝拿來一根胡蘿卜遞過去:“公子,兔子不吃rou的,你要喂它青草、蘿卜?!?/br> “蘿卜是什么?”華寶暄好似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很是新鮮。他微微抬起頭,臉頰消瘦得不成人樣,唯有一雙俊目澄澈如春水。 君蘭舟驚愣地看著華寶暄,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他轉身問華重錦:“為何會這樣?寶公子連兔子愛吃蘿卜都不曉得?”在他眼里,華寶暄可是個人精,整個離州,就沒有他不曉得的事。 華重錦皺眉說道:“也不是什么都忘了,他還記得我卻不記得嫂嫂,他不知道白兔吃蘿卜,卻會哼唱戲曲,這也是我請你來的緣故,勞煩你每日過來給他唱會兒戲,我想對恢復他的記憶有利?!?/br> 君蘭舟艱難地走到華寶暄面前,問道:“寶公子,你還記得我嗎?” 華寶暄撫摸著白兔,喂給它一根胡蘿卜,看它吃得歡,臉上露出宛若五月晴空般的笑容。他抬頭看到君蘭舟,雙目一亮:“這不是蘭舟嗎?你今日怎么得空來了?今日不登臺唱戲嗎?” 君蘭舟一愣,繼而笑了起來,他用力攬住華寶暄的肩膀:“我今日不登臺,專門來給你唱戲?!?/br> 華重錦負手凝立,俊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影。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刺繡的針法,“平套、刻鱗、平金和勾金”,來自于《中國古代刺繡》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