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鯨首領喘息著停下的動作，它眼眸中閃爍著恐懼地看向了那道氣息的方向，其他鯨魚都瑟縮地躲在了雌鯨首領身后。

    瘋狂大笑著的阿德羅的表情也凝固在了臉上。

    只見深深的海域深處，緩緩浮現出一只碩大無比，叫不出名字也看不出形狀的生物，不知道這只生物到底有多大多寬，只知道它哪怕將身體的大部分都蜷縮起來，但當它浮出海面的時候，依舊有一座島嶼這么大。

    這只浮上來的古怪深海生物，瞧不見它的眼睛，可是在場所有人所有生物，都有一種被對方默默注視著的感覺。

    一旦產生這種感覺，就有一種極度恐懼從心底深處升起，那是一種無法自制的難以言喻的銘刻在基因深處的害怕。

    仿佛他們只是這個生物的盤中餐，隨時都會被對方一口吞下。

    它打量著他們，并沒有考量任何東西，只是打算將他們全部都吞到肚腹之中。

    “射……射擊，快射擊??！”極度的恐懼之下，阿德羅嘶聲大吼了起來，他一把沖出船長室，奪過身旁人的機關槍，突突突突地朝對方射擊了起來。

    然而沒有用，子彈打到那只怪物身上，仿佛打到了油滑又堅硬的鋼鐵上，直接貼著它的皮膚滑落了下來。

    阿德羅于是更加瘋狂，各種各樣的武器不停歇地朝那個怪物身上設計。

    那只巨大的怪物卻就那樣靜靜地浮在水面上。

    似乎是該輪到它動了，又或者它終于看夠了，下一秒它翻了個身伸展了一下身體，阿德羅船上的人尖叫著跌落進了海中，阿德羅的鋼鐵巨輪直接被拍碎了。

    掉落進水中的人這才發現，海面下漆黑一片，仔細一瞧，竟然全被這只怪物的嘴覆蓋了，這只怪物的嘴真的好大，它只不過輕輕張開口，他們就誰都逃不開，受到了這種刺激，掉下水的人幾乎瘋掉了，他們尖叫著拼命地想要游走。

    就在這只巨大的海怪動了動嘴巴，忍不住想要開吃的時候，一道幽藍的光芒突然從雌鯨首領的方向射了過來。

    源一，也就是這位伸出了一小半身體的海中巨怪，緩緩轉動了一下眼睛看向了抹香鯨魚群的方向。

    它好餓啊，好餓好餓，面前的游輪，掉在水中的人類，遠處的抹香鯨魚群，更遠處瘋狂逃竄的鯊魚群，所有它感知到的一切……

    全部都吃掉！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位雌鯨首領奮力地一甩尾巴，將海神珠直接抽到了饑餓的失去理智的源一口中。

    “源一大人，這是我承諾的報酬?！?/br>
    雌鯨首領說完這句話，就靜靜地閉上眼睛，永遠僵硬地漂浮在了海面上。

    它的尸體很快就會沉入海中，被海域下方乃至深海之中的生物們分食，化作海洋的養料重新反哺這片海域。

    “首領！”

    “mama！”

    遠處察覺到危險逝去的鯨魚群們開始回游靠攏，抹香鯨寶寶正興奮地朝雌鯨首領的方向沖去。

    然而遠遠地，它只看到雌鯨首領緩緩下沉。

    抹香鯨寶寶驚恐又尖銳地長鳴了一聲，拼命地沖向雌鯨首領。

    其他的抹香鯨都緩緩靠近雌鯨首領沉下的地方，靜靜地低下了碩大的前額，它們圍城了一圈，形成了壯麗又罕見的抹香鯨鯨魚圈，將雌鯨首領沉沒的那處海水圍住。

    抹香鯨寶寶發出了尖銳的悲鳴聲，它拼勁全力潛入到海水中，沖向雌鯨首領的尸體。

    “mama，不要走?！?/br>
    “mama，寶寶想你！”

    然而雌鯨首領只是毫無知覺地安靜地沉了下去，沉向了最深最深的海底。

    “mama！”

    抹香鯨寶寶撕心裂肺的呦鳴從水下傳來，它已經潛入到幼鯨所能下潛的極限，卻始終沒有觸碰到自己母親的尸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雌鯨首領下沉再下沉。

    “??！mama！”

    抹香鯨寶寶尖叫了起來，它被海水的巨大壓力推回到了海面，仰天悲鳴。

    圍成一圈的抹香鯨們同樣悲鳴一聲，齊齊潛入海底，巨大的噴柱沖天而起，似乎是在為雌鯨首領送行。

    短短的哀傷過后，鯨魚群們重新恢復了往日的隊形，它們族群的生存還要繼續，死亡在這片海洋中從來無處不在，是每一個海洋生命出生時都要迎來的結局。

    第19章 回陸地

    經歷了這一番風波后，顧云澤的豪華游輪總算是恢復了正常，落在海中的阿德羅等人也在鯨魚群的幫助下，被豪華游輪上的人全都綁了起來關在了底艙中。

    因為鋼鐵游輪已經被拍碎，所以他們再次失去了鋼鐵游輪上的那個導航儀器，就在陸晟等人情緒略顯低落的時候，船長卻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他興奮地道：“嘿，你們看這是什么?！?/br>
    陸晟幾人定睛一看，發現船長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把鋼鐵游輪上的導航儀器順手牽羊帶了回來。

    “船長，你真是太棒了?！?/br>
    安晴尖叫一聲，興奮地抱住了船長，開心地在船長滿是絡腮胡的臉上親了兩口，她真是在海上飄夠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急切并且迫切地想要回到陸地上去，拿走了導航儀器的船長在她眼中就是個天使！

    船長冷不丁被安晴這樣的大美女親了一下，絡腮胡下面刻意地紅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咳嗽了兩聲，扭捏道：“還好吧?！?/br>
    陸晟等人的臉上也帶上了笑容，幾個人迎風笑了起來。

    然而笑容中卻隱含著擔憂，因為自從鯨魚群脫險，雌鯨首領死亡，那只突然出現的未知怪物消失后，源一也跟著不見了，他們不知道源一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就連船長帶著水手們在這片海域中搜尋了好幾遍都沒有搜到源一，甚至有人猜測源一是不是在混戰中也被誤傷，所以已經死了尸體也沉到海中，所以才找不到了。

    但是對于這個結果，不管是顧云澤還是船長等人都不相信，他們總覺得源一有這樣厲害的本事，怎么可能不聲不響地就死了，更何況他們總覺得那個突然出現的怪物與源一有莫大的關系，說不定那怪物就是源一喊來幫忙的，畢竟之前眾人也見到源一指揮抹香鯨的場景。

    鋼鐵游輪上的導航儀器是好好的，船長將導航儀器連上這艘豪華游輪后，導航上很快就顯示出了最近的航道，只要開向最近的航道再沿著航道朝東邊開去，就能開回去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莫名其妙地從國土近海飄到了大洋另一頭的海域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簡直像是中間突然穿越了似得。

    可是源一沒有回來，他們也不肯立刻離開，而是選擇將船停在了這片海域上，等著源一回來。

    等了兩天，就在船上的人怨聲載道，陸晟幾人等的焦急快要絕望，顧云澤坐不住想要親自下海的時候，濕淋淋的源一這才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爬上了顧云澤的豪華游輪。

    看見了從游輪一角爬上來的源一，安晴立刻歡呼了一聲沖了過去，將源一從甲板欄桿外抱了進來：“小依依，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快要擔心死了?！?/br>
    這一次共同歷險之后，安晴與顧云澤幾人也相熟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客氣偽裝，而是真心實意地將幾人當成了朋友，也打心眼里疼愛源一這個古怪小蘿莉。

    冷不丁被安晴抱上來，源一也愣了一下，隨即朝面前的安晴、坐在輪椅上蓋著小薄被的顧云澤，以及顧云澤身后的陸晟和船長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看的四人驚訝不已。

    “依依，你……”

    安晴上下打量著源一，她狐疑地皺了皺眉：“依依，你好像……變得更好看？”其他幾人都頗感贊同地點了點頭。

    其實這么說也不對，以前源一也是很好看的，只是那種好看就像是擺在櫥窗的sd娃娃一樣，一看就十分假甚至有種恐懼的感覺。

    這會兒重新爬上來的源一，依舊像以前那樣精致可愛，但是這分漂亮中卻多出了人氣。

    如果說以前源一是連模仿人類都不屑，一看就會覺得她恐怕不是人類，說不定是什么怪物變得人，那么現在就有種這個披著人皮的怪物總算是開始想要模仿人類，努力和人類相處的感覺，雖然看上去依舊有些可怖有點假，至少能感覺到源一身上傳來的親善與人氣了。

    尤其是朝著他們笑的時候，這種感覺格外強烈，很標準很假的笑，但是能夠感覺到源一的努力。

    “依依，這段時間你去哪里了？”

    經歷了與盜獵船的戰斗，顧云澤病的更厲害了，可以說是傷到肺腑，所以平時他連多走的力氣也沒有，最后還是陸晟替他借了一個輪椅，推著他下樓看回來的源一。

    她這段時間去哪了……

    源一盯著坐在輪椅上蒼白俊美的顧云澤好幾眼，陷入了回憶之中。

    雌鯨首領將海神珠打到她嘴里去了，那股子想要吞噬一切的饑餓感竟然奇跡般地開始消失，饑餓感消失的速度不算快，可是源一的理智也慢慢回籠，她聽到了阿德羅的人在海中哀嚎，聽到了顧云澤船長的聲音，也聽到了抹香鯨魚群悲哀的呦鳴……

    這一切的聲音混淆著涌過來，源一知道顧云澤他們安全了，她也就放心地將自己卷成了一個卷，沉入到了深深的海底。

    其實她一直沒有離開豪華游輪多遠，顧云澤的豪華游輪飄在海上，她就飄在游輪下方的海底，只不過海深數千米，所以不管船長帶著水手怎么找都找不到。

    源一延伸出一截細細長長的觸手吸在了豪華游輪的船底下，這樣不管她怎么飄都不會弄丟顧云澤的豪華游輪。

    固定好自己的位置后，源一就開始吸收海神珠的力量，她這才發現海神珠的秘密。

    不知道何時海洋中出現了海神珠，海神珠不只一顆，隨時隨地隨機出現，得到海神珠的海洋生物就得到了大海贈與的莫大機緣，它們可以選擇再一次進化。

    也許是無意識地被海神珠帶著進化，也許是主動意識到開始進化，而海神珠就是有這樣神奇的力量，加快它們進化的速度。

    或許進化對源一來說并沒有什么吸引力，畢竟她已經是海洋巔峰的存在，如果再進化食量再增大，那源一可就哭都沒地方哭了。

    但是源一發現海神珠的力量竟然讓她可以不用吃東西，那顆珠子沖進她肚子里以后，她就覺得全身暖洋洋的，一直燒灼著她的饑餓感也不翼而飛了，比擬態人類的身體時候還要充盈的感覺。

    而此時源一也發現一旦充盈的感覺出現，她那龐大的身體竟然自發重組壓縮再重組，讓她恢復了那時的人類幼崽模樣，海神珠竟然能幫她穩定人類形態。

    同樣的，源一發現海神珠讓她穩定了人類形態后，還給她帶來了其他的影響，就比如她之前不管怎么樣偽裝出的人類，都只是徒有一個人類的表象，根本沒有辦法更深入地理解人類族群中特定語言的特定意義。

    可是吞下了海神珠后，源一身體的某處似乎被開啟了，她竟然能夠稍微理解人類那些幽微復雜的情緒和心理了，既然能理解，那些情緒自然也回傳給了源一，讓她從最初的捕獵與被獵、食物與生存的直線思維中解脫出來，能夠開始進行更細致的思考。

    此時握有海神珠，源一這位不知道陪同海洋一起生活了多少年的海洋巨物，突然朦朦朧朧之中了解到了什么，或許與陸地與海洋與這個星球有關，又或許……

    那龐雜斑駁的信息沖入腦海中，就連源一這樣單一顆腦子都比擬一座海島的生物，都不得不切斷了大腦周圍的神經，將那些信息全部封閉儲存在了大腦的某個地方。

    她花了兩天的時間對海神珠進行了消化，這才重新從海底飄了上來，沿著她伸出的觸手爬到了豪華游輪上，重新和接納她的這些人類混在了一塊。

    “依依？”

    見源一只顧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也不說話，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顧云澤有些擔憂地推著輪椅滑到了源一面前：“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方便說的嗎，如果不能說的話就不要說了?！?/br>
    其實顧云澤早已經敏銳地察覺出來源一的真實情況了，只是他覺得能和源一結識，是一場夢幻又奇妙的緣分，所以既然不能夠隨便打破對方為人的幻象，那他也不會刻意去追根刨底。

    正如聊齋古本中所敘述的，狐貍精又或者女鬼化成美人與書生刻骨纏綿，一旦書生戳破了這場迤邐夢幻的泡沫，對方就會恢復猙獰本相瞬間逃離。

    他珍惜和小姑娘之間的情誼，就沖著小姑娘喊他一聲叔叔，這段海洋旅程中又處處維護著自己，顧云澤就不愿意給對方增加任何不可知的風險。

    顧云澤的糾結其他人都不知道，只當是源一老毛病又犯了，陸晟甚至玩笑地道：“依依啊，你是不是又餓了啊，可別把你顧叔叔當成好吃的給吞了啊?！?/br>
    源一回過神來，笑了起來：“沒什么不方便說的，吃了不好消化的東西，所以拖到現在才回來?！?/br>
    眾人一聽，臉上的表情頓時囧了起來。

    這答案還不如不說，什么叫吃了不好消化的東西，莫非是源一趁著抹香鯨群和鯊魚群血拼的時候，偷偷溜到下面把戰死的抹香鯨給吞了？

    想到這個畫面陸晟等人的臉就有些發綠。

    不是他們想象太浮夸，實在是源一這個小姑娘給他們的印象就是如此可怕，哪怕現在源一當著他們的面生吞抹香鯨，他們都不會覺得驚訝。

    一路上抱著源一肯定是躲在海水下面偷吞抹香鯨這個念頭，豪華游輪重新起航了，經過了幾天的航行，豪華游輪終于回到了華國近海海域。

    當他們快要開回到華國公海的時候，艷紅的夕陽照耀下，一群抹香鯨迎著浮在水面露出半邊身體的夕陽，從水中高高躍起，沖天水柱下，悠揚的呦鳴聲和著海浪聲傳來，仿佛在遠遠地同他們告別。

    “寶寶，快看，那是寶寶！”

    被大魚們的身影吸引，豪華游輪上的眾人要么趴在甲板欄桿上，要么站在窗戶邊看向鯨魚群。

    此時因為快要回到自己的國家，雙腳快要踏上熟悉的陸地，所有人心中那份忐忑都消散了，只余下對這片壯闊海洋的欣賞。

    陸晟趴在窗戶上高興地同抹香鯨群揮著手。

    安晴還有船長也站在陸晟身邊看向那群夕陽下飛躍的抹香鯨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