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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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夸獎,多虧了宇宙大力怪的老大先生當年對我的改造,還有強勁的cpu支持,”lucy興沖沖道,“我不再是只能打掃衛生和提醒您飲食起居的保姆了!” 何振聲打斷人工智能的獲獎感言,道:“那我們也要去嗎?帶上球,到湖上,等到黎明金星升起,看看會發生什么?!?/br> 陸汀還沒來得及答應,就聽鄧莫遲說:“我們只是看了任意一座金字塔的內部?!?/br> 何振聲又問出了陸汀想問的:“然后在里面隨便逛了逛,就看到了提示。你想說為什么有這么湊巧的事?” “嗯?!?/br> “說不定也是天意,別忘了你在瑪雅人的地盤,”何振聲嘆了口氣,“他們不是一直都神神叨叨的嗎?!?/br> 鄧莫遲并不接腔,他不表態,也就不能貿然出發。等待二號無人機反饋的同時,陸汀又讓三號無人機在金字塔里逛了逛,臉色很快就變了,“不是巧合,”他截出幾幀畫面,“老大,你看這壁畫不止一組,哪兒都有!” “……”鄧莫遲的眉頭早已蹙了起來。 在陸汀提醒之前他就已經發現,統共八張圖片,位于金字塔的不同位置,描述的都是同樣的七個步驟,一個事件。 “重復這么多遍,會不會就是怕以后有意外,想確保把信息傳遞出去,”陸汀拉了拉他的手腕,“我們老師也講過,重要情報在緊急情況下必須反復傳出來提高送達率?!?/br> 鄧莫遲想到那些坍塌的、不可能進入的金字塔。如果瑪雅人真的有重要信息需要傳遞,會不會也在每一座的內部涂滿這樣簡單荒唐的畫面? “去湖上看看?!弊罱K他說。 距圓湖還剩大約三千米時,相關信息已經分析完畢,報告顯示,湖水表層的氫離子的含量已超過1mol/l,也就是說,其腐蝕性與濃硫酸處在一個量級。 更古怪的是湖面上方的磁場,按照強度分布建立的大致形態被三維投影在面前。不像任何尋常磁體周邊,這里的磁場是完全混亂的、參差不齊的,毫無規律可言,像熔爐里一堆沒燒干凈的廢鐵。 同時,那架前去探路的無人機也遭到了圍攻,出手的正是那群神秘的大鳥,它們包圍它,用利爪和鉤喙攻擊它,最終把它擊倒。落入酸湖前,二號無人機傳來的最終畫面是紅外線攝像頭照下的空中圖景,紅色的熱點隱匿在濃重沼氣中,少說也有二十個。 于是,保險起見,三人戴上面罩穿上防護服,在空中提前完成了交接,換何振聲駕駛last shadow,護在上方,陸汀則陪著鄧莫遲待在aldebaranb里,守著那顆綠紋縱橫的球,觀察下一步動向。 在湖心上空定住位置時,還沒過去十二點,距黎明少說還有七個小時,偏偏每當這種情形,時間就走得很慢。磁場混亂對飛船性能影響不大,只是雷達的靈敏度有些被限制,但這也是可以暫時耐受的小問題,不需要討論。三人頗有種破釜沉舟的氣勢,畢竟大多數可再失去的東西也都隨身攜帶了,中間只有何振聲為了保持精神,在用last shadow所持的小型火箭彈驅趕偶爾圍來的大鳥時,會找幾句話閑聊。 “歷史總是重復,”他說,“我們現在要抵御的,差不多也是天災?!?/br> “不完全對。當代的問題主要出在人上,”陸汀煞有介事地糾正道,“是人把自己逼到現在這步田地的?!?/br> “行,您說的都對,我說不過王子殿下,”何振聲樂道,“不對,是王后,你可要小心別掉進湖里?!?/br> “都什么年代了還相信祭祀那點破事,”陸汀拍了拍麥克風,“我們這是科學試驗,不是邪典活動,我在鋼板和高硼酸玻璃做的戰斗機里待著,當然不可能掉到湖里游泳?!?/br> “國王怎么看?”何振聲又問。 鄧莫遲這才回神,他方才一直望著天邊,忽然一轉頭,他有些怔怔地看著陸?。骸拔也灰媚銚Q?!?/br> “聽見了沒,”陸汀給他遞巧克力餅干,對何振聲說,“國王說他會保護我?!?/br> 何振聲拒絕繼續發光發亮,退出通訊界面,繼續點射他的怪鳥去了。那些膽小怕生的生物最開始只是零零散散地來,很容易搞定,到了大約五點半以后,大概是習慣了兩架飛船的龐大和窗口放出的光線,怪鳥們不再被震懾,成群結隊的規模也有所增加,甚至開始從上方攻擊last shadow的外殼。 “也不怕啄歪了嘴!”何振聲也開始用更重的武器驅逐。 日出時分正在逼近,漸漸地,陸汀能夠聽到自己愈來愈重的心跳,可鄧莫遲仍然泡在斷續的神游中,煞白著一張臉,很少看他,更很少和他說話。 “老大,”陸汀抓住鄧莫遲的手,連叫了好幾聲,才把人“叫醒”,“你看,天快亮了?!?/br> 循著陸汀的目光,鄧莫遲看到魚肚白,很薄的一層,細紗般抹在天邊。 金星也將顯現。 “你現在感覺不太好,對不對,”陸汀扳開他的五指,認真地把自己的手指插進指縫,與他牢牢相交,“這些東西肯定都跟你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你腦子里想法很亂,壓得你喘不過氣來,你想搞清楚這種聯系是什么……我猜的對嗎?” “我看不清?!编嚹t用力地回握,“每一條路,走到最后都是看不清。這座島的磁場,讓我遲鈍?!?/br> 每一條路?是預感?陸汀不知道他在出神的時候走了多少條路。 頭又有沒有疼。 “沒事的,等一會兒要是發生了什么,不就看清了嗎?”陸汀抱住了他,“要是什么都沒有發生,就是我們想太多了,那就在這島上找找有沒有什么別的線索,沒有咱們就回家?!?/br> 鄧莫遲在這懷抱中僵了一下。 這一僵就是十幾秒,等恢復狀態,他突然說:“不等了?!?/br> “什么?”陸汀抱得更緊了些,靠在他肩頭,眼神聚焦在天邊,有一點視線被上方的飛船擋住了,只見朝日光圈的邊際,一顆潔白的、明亮的點,驟然吸引了整片天空的光彩。 “不要等了,快走?!编嚹t卻像頓悟了似的,毫不拖泥帶水地推開他,起身疾步走到cao作臺前,和last shadow間還連著固定接桿,他也不顧,直接啟動高速前進的程式。然而,任憑腳下的引擎怎么轟鳴,aldebaranb卻無法移動半分。 他調出磁場3d投影,選擇更新,進度是0%。 怪鳥已經開始攻擊飛船的腹部,那是何振聲無法幫忙護住的地方,密集的撞擊聲響起來,陸汀照著熱像圖點射,同時也看到他肩頭的顫抖,問:“到底發生什么了?你不要什么都不說老大!” 鄧莫遲不回頭,連聲線都不再平穩,就像剛剛做了件天大的蠢事,“錯了,來不及了,這是陷阱!”他拍了一下臺面,投影圖更新完畢,原本混亂的磁場已然變得井然有序,強磁遍布四周,就像一個無形的、難以突破的牢籠,把兩只金屬巨獸死死困住。 陸汀頭腦嗡的一聲,卻見鄧莫遲在此時已經撿回冷靜,跪在地上,他想從地面固定的鐵槽中拿出那顆正在高頻震動的綠球,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無質的力量拗住,拼盡全力地伸出手,卻也難以靠近半寸。又是磁場嗎,可以在看不見的層面阻擋任何,恐怕湖面上的磁場就是感覺到了球的入侵,才產生了變化,所以毀了這顆球就能破開這個強磁組成的死局。陸汀這樣想著,把引擎功率開到最大以在怪鳥撞擊下盡量保持平穩,默默走到鄧莫遲身后。 他握住鄧莫遲的肘關節,想添上自己的力氣,似乎是……他成功了,他竟然沒有徒勞,鄧莫遲的手向著球體表面,正在靠近。 他也摸到手心的濕潤,這么厚的衣服,居然被冷汗浸透了,他真怕鄧莫遲就這么脫水!然而他卻無法再多擔心一秒,鄧莫遲與圓球接觸的瞬間,陸汀猛然看到刺目的光,只覺得被一陣利刃擠成的風刮過,重心顛倒,五感失靈,全世界都是劇痛。等到視覺恢復,他又看到一切都碎了,cao作臺、機艙外殼、方才落腳的地面、他的aldebaranb……竟然全都碎了,不見蹤影! 只余一個茍延殘喘的、被金屬層厚厚保護的引擎,以及一副高分子合金骨架,也像被重壓弄變了形,殘破了,彎了,斷了。 而他懸在骨架外,暴露在怪鳥翅膀下、毒風陣陣中。他本應該直接掉下酸湖,拽住他的是鄧莫遲的手。 陸汀抬眼看去,鄧莫遲也是搖搖欲墜,半個身子探出支撐之外,更可怕的是,一根斷出鋒利截面的骨架直接扎在身后,大概是下肋的位置,不知有多深,沒有捅穿,但有鮮血從他面罩的邊緣滲出,流淌,滴答滴答,落在陸汀的面罩上。 他用一手撐住自己的身體,另一只握著陸汀的手,力氣大得都要把他的手骨捏碎了,重力的拉拽下,他握得越緊,越試圖把陸汀提上來,那根鋼棍就在他體內刺得越深。 可他沒有松開。 “磁場怎么又好了?你們什么情況?我這兒顯示ab失速了?”何振聲破碎且延遲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last shodow往下降了降,像是想要感知此處的情況。 “別動!”陸汀艱難地吼,他仿佛早已不能呼吸,眼睛是干澀的,流不出淚來,正如鄧莫遲空張著嘴,發不出聲音。怪鳥被鮮血吸引,已經開始在鄧莫遲身后鑿啄,兩人周身也在此刻竄起熊熊大火,毒霧跟著劇烈燃燒,把鳥群燙出怪叫。 何振聲似乎明白了什么,開始重點攻擊暴露在外的鳥,鄧莫遲則被濃血嗆住,喉嚨上泛的,嘴里流的,鼻腔冒出的,所有。但他無法感知,他現在甚至無法把陸汀看清,抑或是感覺到一絲疼痛,從握住那顆圓球,到綠光在手中灼燒,接著在他手中消逝,他就像是被斷絕了所有感覺,唯有無數狂潮壓入腦海,撕扯他的意識,抹殺他的存在。鄧莫遲感到相連,與全世界,所有人,一切具有“人格”的生物,好像萬億個靈魂同時涌入他的身體,又好像他自己的靈魂被割裂成萬億個碎片。 似乎,也許,這就是那顆球的作用。金星升起了,栩栩如生的夢,實現了,他們正確地使用了它,卻錯誤地預估了它的效果。在這般劇烈的痛楚中,新神在神的旨意下睜開了眼,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敲敲門,隨便撿起任何一個人的思想,走進去,只要他愿意,任何一條路都是通的,無非是行走難易有別。 可是鄧莫遲不愿意。 我為什么看不清你,他只是這樣想,集中起一切精神想把自己從靈魂的海嘯中拔出來,稍微有一點成效,他能察覺到手中的異樣,那甚至比身體上的任何摧殘更引人注目,是陸汀在一根一根地扳開他的手指。 可他竟然無法勻出另一只手去阻止,那會讓他們一同下墜。 “停,停下!”鄧莫遲在喊,但糊了滿面的血讓他口齒不清。怪鳥的攻擊暫時停歇,骨架卻在身后緩緩刺得更深,要把他刺穿,陸汀顯然想用自己的命停止這一切,當他拼命回握過去,陸汀就會用兩只手和他對抗。也沒有對抗多久。當最后一根手指也抵不住力氣,虛脫地松開,當所有柔軟和溫度從手心滑落的那一秒,鄧莫遲的視覺恢復了。 他知道自己在哭,這是太陌生的感覺,眼球被濕潤覆蓋,他去看這個世界,隔著面罩他看不到陸汀的臉,眼底沉得仿佛有冰川崩落,最終流出去的,卻只有一滴眼淚。 它是晶瑩的,細小的,與火和血、鳥尸和毒霧格格不入,追著陸汀一路下墜,墜向那汪貪婪的圓湖。是這樣嗎,它是一個順理成章又蓄謀已久的誘餌,一個邪惡的交換場,終究需要吞下一個王后。而鄧莫遲看著它們,忽然跪起身,任自己的身體被尖刺穿透,就這樣一直定定地看著,直到濃霧把那漸小的身影抹平,在他的視線也無法抵達的,遙遠的某個點…… 他沒費什么力氣就敲開了門,進入了陸汀的心。 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第66章 旋開last shadow底部的轉門,何振聲順著懸梯下滑,卻不敢再前進一步——他好像是來晚了,幾分鐘前還一切正常的飛船,如今只剩下一些干枯的合金結構,火光中,他看到兩架飛船間的連接桿都快要燒斷,他倘若貿然踏上去,八成會打破脆弱的平衡,造成整體的墜落。 “嘿,”少有的,何振聲頭皮發麻,他盯緊跪在骨架邊緣的血人,“聽得見我說話嗎!你先不要亂動,把周圍所有能扶住的都扶穩了——” 他準備用自己的鎢鋼右手,再利用一點杠桿,賭上一把,把人連同支撐點一起拽到懸梯之下。 卻見那人直接反手一握,把插在背后的鋼筋向外抽拔,拔得不急,甚至很沉穩,但當鋼筋徹底退出,鮮血還是無可避免地噴濺。何振聲眼睜睜地看著那根染紅了一大截的長棍被隨手丟進濃霧和大火,接著,鄧莫遲站起來,轉過身,頂著肋下的已被捅穿的血洞,沿著正在上下搖顫的焦骨,如履平地,大步向他走來。 同時空中攪起旋渦,類似龍卷風的程度,以飛船為風眼,四周濃霧仿佛被巨大能量驅使,急速四散,被排斥在一個大圓之外,唯有鄧莫遲這個中心格外平靜。當他走到懸梯下,握住何振聲下垂的手,包圍圈靠內的可燃氣體已經開始燃燒。 劇烈氧化的爆破聲中,怪鳥被圍困,慘叫不絕于耳,這是要滅族了,何振聲想,耐受著guntang的空氣,奮力把人撈上飛船,半攙半抱地快速往總控室跑去。透過沿路舷窗他看到整片天空的燃燒,只有它們所在圓圈的空氣格外澄澈,剩下的,所有霧,在氣旋的翻攪中全都燒了起來,焦黑與金紅相交,就像云間一場異樣的雷暴,也像燙壞了的傷口?;饎菅杆偃炯t整片天空,蓋過金星光芒,與遠方日出相連,將天地推向末日。 何振聲把人放上副駕駛。 鄧莫遲靜靜坐著,一動不動。摘下面罩,何振聲眼前赫然是擋住五官的血?;痨F越來越旺了,說不定待會兒會燒到這邊……他這樣想著,同時lucy也有提示,約十米外的風力太大,硬闖飛船會有失速的風險。但何振聲還是決定先簡單止血,再去談別的,隊友已經失去了一個,要是因為耽誤救治時間把這個也丟了,那他也不剩什么返航的必要。 然而,在他把輸血袋掛高,正準備處理傷口時,卻驚覺自己完全無法下手。一個聲音橫空出世,在他腦海中響起,很重,很密集,可他聽不清也無需聽清,宛如一種意識的傳遞,和他自己原本的那些分不出差別,卻命令似的把他硬拗到駕駛座上,迫使他cao作著last shadow,在風眼中,一路下降。 何振聲拼命從這壓制中搶回一點自主權,轉頭瞧了瞧鄧莫遲。還是那么虛弱,呼吸很輕,大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他的眼睛圓睜著,滿臉血污中他也只有那雙綠眸蓄著一種懾人的亮度,目眥欲裂地,迎上何振聲的目光。 這種狀態相當癲狂,也相當平靜,卻比船外的火海更為可怖。何振聲從未在鄧莫遲身上見過密度如此巨大的憤怒,持續的每一秒,鄧莫遲都像扒開了骨rou,目空一切地在燃燒自己。 “他不在?!编嚹t說,每個字都吐出更多鮮血。 我知道,我也不能和你說節哀順變,何振聲頭痛欲裂地想,同時他也意識到方才那番壓制的力不從心,終于拼命掌握回了自己的大腦,last shadow在距離酸湖表面不到五米的位置險險停止了自殺般的下降。 隨后,何振聲聽到“撲通”一聲,在驟停造成的顛簸中,副駕駛上無法系安全帶的那位身子往前一傾,腦門磕在cao作臺上。 有血點濺上擋風玻璃,也濺上中央的一道凹槽,那里竟然用膠布固定著一支白色玫瑰,玫瑰的主人卻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徹底昏迷。 是夢嗎?鄧莫遲發覺自己站在一汪圓湖的邊緣。 湖水是碧綠色的,卻毫無生機,讓人感到惡心。低下頭,看見自己身上的空洞,還在汩汩冒血,疼,非常疼,有刀割般的口子和鳥喙啄過的痕跡。他明明不是對疼痛這么敏感的人。接著他抬步往湖中走去。陸汀在里面,他這樣想,只要靠近就會有感覺,他又這樣篤定。 可是走了幾步他就發覺,自己無法踏入水中,這湖就像面鏡子,平滑地托著他,拓印他滴落的血點,唯獨就是不讓他進入。有時候鄧莫遲寧愿把自己沉沒,比如現在,他已經到達了湖心,應有的霧都散了,周圍沒有陸地,天上也沒有大氣,他直接與宇宙接觸,這一切都沒有盡頭,可宇宙暗而遼闊,也沒有星星。 什么都沒有。 鄧莫遲感到奇怪。他只是蹲下來,在湖面上敲打,想敲出個裂縫出來,好把自己沉進去,為什么就會呼吸不暢呢?哦,這好像也不難解釋,如果他是條魚,那陸汀就是他的湖水。如果他現在血淋淋的,不幸被拔了鰓,那陸汀就是直接進入他血管的氧氣。 所以他現在處于絕對的真空,也許就要干死了。 鄧莫遲又站了起來。 他看向天空,如果他真的足夠特殊——那他應該能和神打個照面?;蛘呤峭庑俏拿??宇宙的意識?高高在上的概念太多了,對他來說也隨便是什么,能量太大,把他像陸汀的飛船一樣撕碎,這都無所謂??墒撬匆姷娜匀皇翘摽?,偌大的空間中,他的悲傷憤怒都太渺小,自己都覺得麻木,又怎么能指望別人會注意。 這么說也不完全正確。從前那些微妙的情緒好像都不單薄,有人一起品嘗……哦,是那個人不在了,所以他正在找。 他又在想陸汀。好像活了這么多年,只認識了這一個人。想的時候,鄧莫遲在褲腿上擦了擦滿手打滑的血,又摘下腰帶,拿著腰帶扣,在湖面一下一下地鑿了起來。這不是冰,也不知道是什么,鑿得不見成效,但總比徒手要好。 陸汀不一定在下面?;蛘哒娴牟辉?。而鄧莫遲一向不是這種樂于做無用功的人,有時候,他承認自己挺懶,比如以前……那是非常遙遠的事了,他覺得養小孩麻煩,談戀愛也麻煩,看著弟妹和戀人,他時??床欢麄儗ψ约旱囊蕾?。然后時間告訴他,被依賴才是幸運,這些關系都并非可有可無,失去會痛,眼睜睜看著失去,就會痛得要死。 可這是他的錯嗎?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回答,反正只剩他一個了。鄧莫遲席地坐下,更用力地鑿他的湖面,也不知鑿了多久,湖面還是平滑無痕,連他的皮帶扣都沒有磨損。這才是最讓人絕望的,世界維持靜止,鄧莫遲靜靜地想,我又在做無用功了。但他準備繼續做下去,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他太擅長保持了,因為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想走到哪兒,所以困在原處也沒有關系。陸汀覺得他來去自由,總有要走的路,卻沒有非要停留的地方,后一句或許沒錯,但前一句,未免對他誤解太大。 可他就算終于看清了自己的消極和懦弱,也來不及向陸汀解釋了。 就這樣吧。鄧莫遲想。困在此時此地,他進入不了任何人的內心,因為沒有任何人和他處于同一個維度的世界。那就這樣吧。就這樣吧。這想法游魂似的纏繞著鄧莫遲,如果不是聽到了聲音,他確認自己會一直鑿,鑿到手爛掉,那就換一只,或許某一個時刻他會看到一點變化,或者有什么東西從天而降,讓他痛快地死,這些和肚子上的血洞流干相比,說不清先來后到。 但偏偏他的耳朵保持了靈敏,在雕鑿聲中,他聽到了更為清脆的聲音,是有人在笑。 “我也來等車,想著也許會碰到你呢?就把傘帶上了,沒想到這么巧?!?/br> “我真的有腹肌哦!不信你就摸摸?!?/br> “你喜歡吃黃芥末醬還是千島醬?我味覺不怎么靈敏,尤其感冒發燒的時候,覺得它們倆其實都差不多……我這種人居然還老愛做飯,哈哈太災難了吧?!?/br> “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