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安晴尖銳地笑了兩聲,盯著她大聲道:“何必如此作態呢,這些年,我從沒當過你是我jiejie,你又何嘗當我是你meimei,我要走什么路,和你沒有任何關系?!?/br> 安嵐在心里輕嘆一聲,無論安晴會不會把她今天的話放在心上,她已經做完長姐該做的事,剩下的,便只能看安晴能否領悟。畢竟所有的悲劇,說到底,只緣于自己的選擇。 百無聊賴回了房,安嵐把下巴擱在妝臺上,從銅鏡里看見一張打不起精神的素白臉蛋。她還記得這張臉在某人身旁,曾是多么的嬌艷明麗,無論是含羞還是帶笑,全是揮之不去的春.意。 捂著臉長長哀嘆一聲,覺得自己不能這么沒出息,才離開他兩天而已,就覺得處處都是他的影子。 就在這時,瓊芝掀開布簾走進來,對著炭爐搓手道:“侯爺說讓你去看首飾呢?!?/br> 安嵐這才想起,自己離府前,謝侯爺專程來說過,給她打了一套純金首飾作為陪嫁,還說是他這個當爹的心意。 如今想來只覺得諷刺,可既然是自己的嫁妝,安嵐還是決定去看上一眼,也算把這出戲圓圓滿滿做到結局。 花廳里,謝侯爺將錦盒鋪在桌案上,正背著手一樣樣地欣賞。見安嵐進來,便笑著招手道:“嵐兒快來看看,還有什么缺的,我再讓人去打?!?/br> 安嵐對這些向來提不起興趣,懶懶往里瞅了一眼,突然瞪圓了眼,她用指甲掐著手心,努力壓抑著喉嚨里的顫意,問道:“為什么,為什么這步搖要打成這個圖案?” 謝侯爺沒留意她的異樣,笑著道:“這是我們謝家的傳統,說起來還得追溯到我爺爺那輩,當年他在戰場受了重傷,幸好被旁邊村子里的部落救下,那部落以這圖案為圖騰,爺爺他覺得正是這圖騰保住了謝氏一族的根脈,便將以圖案為護身符,每當謝氏子女嫁娶之時,都要打一套這圖案的首飾,保他們夫妻和順,子孫綿延?!?/br> 安嵐扶著桌沿坐下,藏在寬袖里的手抖個不停,可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因為有些事還解釋不通,必須查證后才能窺得分毫。 回房之后,她立即召來李儋元為她留下的暗衛,囑咐他們去給李儋元帶一封信。只等了一天,她就等來了回信,李儋元身為李氏皇族,對這些宮廷秘辛是最熟悉不過。豫王的母妃蕭太妃,原本開了間歌舞伎坊,在京城頗有名氣。有一日謝侯爺的父親,老宣武侯陪著還在世的明帝去聽曲兒,恰好撞見蕭宛的親自獻藝,明帝因此迷上了她,兩人春風暗渡后,蕭宛就有了身孕。那蕭宛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明帝對她難以舍棄,給她換了個身份,進宮封為了常在??梢驗樯矸莸臀?,她在宮中始終郁郁寡歡,終于在豫王八歲時離世,豫王被送進當時的皇后,如今的徐太后宮里養大,被當時的太子,如今的成帝視為親兄弟一般看待,也算是明帝對這位曾經的紅顏知己最后的恩惠。 安嵐看著這封信,整顆心如墜寒窖,想了想,又給李儋元寫了封信,讓他深挖這位蕭宛在開伎坊前是否留在京城,和什么人有過接觸。 當真相全擺在她眼前,安嵐再也無法忍耐,直接去了正院找到謝寧道:“爹爹,能讓我再和李徽見一面嗎?” 謝侯爺以為自己聽錯了,重問了一遍:“你說你要見豫王?” 安嵐用手撐在鬢邊,輕輕闔上眼,聲音仿佛飄在空中:“沒錯,叫他來見我,我有些事要問他?!?/br> 謝侯爺的心莫名一陣忐忑,總覺得有些不詳的預兆,可既然女兒破天荒要和豫王見面,他便差人去將李徽請了過來。安嵐卻堅持要單獨見他,于是安排兩人在花廳相見。 李徽也沒想到安嵐竟會提出要見他,刻意好好拾掇了一番,獨自坐在檀木椅上,緊張地猛灌了兩杯茶,終于看見安嵐雙手在袖中交握,低著頭,邁過門檻走進來,臉上的表情辨不出悲喜。 他笑著站起身道:“柔柔,你終于肯見我了。是想通了嗎?” 安嵐抬頭看著他,那目光竟令他打了個寒顫,往前傾身問道:“你還在怪我?” 安嵐將藏在袖子里的手腕抬起,純金的步搖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是我爹給我打的嫁妝,這個圖案,你應該不陌生吧?!?/br> 李徽猛地后退幾步,陡然失了平衡,整個身體跌坐進寬大的檀木椅里,他偏頭扶著桌案,嘴邊的肌rou繃緊,許久發不出一句話,額上卻沁出汗來。 安嵐凄然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道:“新婚的第二天,你送了個鐲子給我,說是你母妃的珍愛之物,鐲子上的圖案,源自她祖上的習俗,能庇佑后代福澤綿延?!?/br> 她扭頭譏諷地盯著他:“你們真的很細心,前世我出嫁時,爹爹刻意不用這圖案給我做嫁妝,可能連我母親也沒有見過這圖案??墒朗缕褪沁@么無常,如果不是你將我擄走,如果不是你將我擄走,爹爹為了表示對我還有父女恩情,專程告訴了我這個典故?!?/br> 李徽長吐出口氣,扶著桌案的指節已經發白,又聽安嵐繼續道:“王爺能不能解釋,為何蕭太妃在入宮前所開伎坊的銀兩,全是來自我們謝家,她和我那位早逝的大伯,究竟是什么關系?!?/br> 李徽闔上雙目,艱難地開口:“我母妃與你爹爹的長兄謝封曾有過一段情,原本謝家想把她收為妾室,誰知謝封意外早逝,而我母妃那時才知道,已經懷了他的孩子。老宣武侯因這個孩子生出了大膽的計劃,故意讓我母妃去勾引父皇,令他誤會這個孩子是他的,然后就被接進了宮里,給這個孩子冠以李姓,能有機會繼承大統,或者,想法子奪得江山,再光復謝氏門楣。這,便是謝氏對李氏王朝的報復?!?/br> 安嵐終于崩潰,騰地站起走到他身邊,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哭喊著道:“所以你早知道這件事,也知道我們的身份根本不能成婚,可你還是娶了我,再用藥讓我沒法生育,因為你怕這后代會有隱疾,敗露了你們的計劃是不是!” 李徽愧疚地閉上眼,顫聲道:“柔柔,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br> 第87章 生生世世 雖然早料到這一天會來臨,可當身份敗露, 皇帝派出的羽林軍將王府重重圍住, 李徽知道, 自己一旦走出去, 就是欺君謀反的死罪。 叔父說得對, 這一切全怪他不夠果決,心還不夠狠,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眼里不會再有什么兄弟親情, 更不會有良善不忍,他的命運早已寫好,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斬除所有障礙, 替謝氏坐上那個皇位,不然只有死。 長街上廝殺聲一片,他被親衛護著逃出了王府,最后看了眼慘白的月光,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曾被他當作騙子的道士。 那人曾經對他說, 他能助他完成宏業, 只求能做上國師之位, 可他的說辭太過詭譎, 匪夷所思,所以李徽只是笑笑, 就讓他離開。那道士卻不著急, 只是俯身對他說了一個地方, 然后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道:“王爺遲早會想起我,到時你就知道,只有我才能幫你?!?/br> 于是,他抱著最后的希望趕到那里,金哲一身道袍,在月光下泛起詭異的銀光,他負手看著他狼狽地闖入,笑得胸有成竹。 “王爺命中會有比劫,唯有此符能破?!?/br> 那是李徽第一次知道,人竟然可以重生,而且能不止一次地重活。 重生后,李徽第一次見到安嵐,是在十四歲時,他從宮里溜出,偷偷去謝家見叔父。 他還記得,謝侯爺帶他站在祠堂里,指著謝家長子的牌位道:“謝家會以你為傲,遲早有一天,我們會給你娘一個名分?!?/br> 李徽恭敬跪拜父親的牌位,內心卻是一片荒涼。從沒人問過他,想不想要背負這些。從他懂事起,母妃就如同逼迫般反復告訴他,他必須當皇帝,必須把江山從李氏手上奪過來。 如果可以,他也想只當一個閑王,每日作詩飲酒,最好還有位知己美眷相伴。前世,他身邊的妻妾全是為了鞏固勢力,從未嘗過真正動心的滋味。也許,他永遠不可能嘗到這樣的滋味。 低頭將三支香插進香爐,看著牌位上那個陌生的父親名字,李徽嘴角添了絲諷刺,無論重生多少次,他都沒法擺脫這樣的命運,除非他能真正登上那個至尊寶座,可到那時轉頭再看身后,他不知道還能留下什么。 從祠堂走出后,他為了掩人耳目特地繞到偏院離開,誰知剛走過一片杏樹林,卻被一個黑影攔腰撞了下,心中頓生警惕,低下頭卻突然愣住,不知該作何反應。 還不到他胸口,穿著灑金襦裙的十歲少女,明艷艷的杏眸瞪圓,朝他緊張地做了個“噓”的表情。這時,杏林外傳來丫鬟的叫聲,她連忙拽著李徽的袖子拉到假山后,雙手合揖,軟著聲央求:“別告訴她們我在這里?!?/br> 李徽很容易就判斷出她的身份,想著她好歹也算自己的堂妹,雖然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在做什么,卻沒有走出去暴露她。 等那群丫鬟繞著假山走過去,安嵐才悄悄冒出個頭,然后轉身拍了拍胸口道:“謝謝你了,對了,你是誰,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br> 李徽怕暴露了自己,不愿和她多打交道,不發一言大步往外走,可安嵐卻對他有了興趣,小短腿追著大長腿,氣喘吁吁才跑到他面前,歪頭問道:“你是爹爹客人的嗎?以后還會來嗎?” 李徽覺得她十分呱噪,皺眉用長輩的口氣教訓道:“小姐還是早些回去吧,不然你爹爹可要罵你了?!?/br> 小安嵐耷拉下嘴角,把五指控訴地往他面前一伸:“不要,她們每天逼我刺繡,繡的我手指都戳破了幾次呢?!?/br> 她仰著認真的小臉,仿佛被刺破了手指是一件天大不得的事,李徽記得謝侯爺對這位嫡小姐一向寵溺,個中緣由卻有些殘忍,他想起這位堂妹和自己一樣,也是早早失去了母親,再看她那張稚氣未褪的臉蛋,心底便軟了軟,可還是不想和她過多糾纏,冷漠地從她身邊繞過道:“我真的要走了,抱歉?!?/br> 小安嵐對自己被忽視非常不滿,再度攔在他面前喊:“喂,你是不是從來不會笑???” 李徽有點頭疼道,故意冷下來低頭道:“沒什么事值得我笑?!?/br> 小安嵐嘆了口氣:“你長得這么好看,就該多笑笑。你不會的話,我來教你啊?!?/br> 說罷她不等李徽拒絕,眼尾揚上去,露出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得意地道:“爹爹說過,我笑起來時最好看了?!?/br> 李徽怔怔看著面前這張笑臉,突然想起,他有多久沒看人這么笑過了,思緒有些飄遠,回過神來,小安嵐的笑容明顯已經僵了,可還是努力維持嘴角的弧度,小姑娘態度十分堅決,不引他發笑絕不休止。 也許是被她的執著感染,李徽竟真的笑了出來,然后迅速恢復冷漠神情,繞過她往前走,只拋下一句話:“好了,我學會了?!?/br> 小安嵐正為他敷衍的態度小聲抱怨著,突然見那人又轉身道:“你笑起來時,確實很好看?!?/br> 于是自那以后,嫡小姐房里的丫鬟經常能聽見她笑,據說是有位漂亮哥哥夸她笑得好看,嚇得房里的嬤嬤再三對她叮囑,女兒家需要矜持,可不能把什么哥哥放在口邊。 可當他們再次見面時,已經是五年后,那一年,安嵐剛到及笄的年紀。 李徽坐在謝侯爺的書房里,聽見他匪夷所思的提議,只覺得無比荒謬:“你說讓我娶你的長女?她可是我的堂妹!” 謝侯爺嘆了口氣:“除了這個法子,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嵐兒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她如果有了夫婿,就不可能再對我這個父親唯命是從,可沒有姜氏的幫助,我們根本難以成事?!?/br> 李徽心里最清楚這點,畢竟前世他就失敗過,可想起那張明媚無邪的笑臉,他突然不忍心看它失望流淚的模樣,于是問道:“可萬一她知道了真相呢?” “只要我們瞞得夠好,她一定不會知道。畢竟你的身份就是個禁忌,根本不可能輕易暴露。只是,你最好不要讓她有孕,萬一你們的后代有什么隱疾,事情就可能敗露……” “叔父!”李徽將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下,沉著眸子牢牢盯著謝侯爺道:“你已經毀了她的母親,怎么忍心再毀了她的一生?!?/br> 謝侯爺低下頭,臉上也現出愧疚,李徽回憶起她的模樣,嬌憨的、可愛的,像琉璃一樣,透明又無暇的光。哪怕明白這是條最好的路,他還是瞬間做了決定:“我不會娶她。叔父當年不也是信心滿滿,能靠嬸娘得到姜氏的幫助,可最后呢?不也是一場空。不靠姜氏,我們也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br> 從正院走出時,他不知為何繞到了嫡小姐住的擷芳院,隔著垂花門往里看,那女孩已經長成了明麗的少女,這時坐在秋千上,被丫鬟推著蕩起又落下,腰上系著的五彩宮絳,隨著裙擺在空中飛舞,像一只快樂自在的云雀 就留住她這副無憂的笑臉吧,李徽在心里這么想,默默給這只云雀放了生。 誰知半年后,李徽就聽見宣武侯府和三皇子結親的消息。他幾乎迫不及待地去找謝侯爺質問,為何要把女兒嫁給一個隨時都可能病逝的失寵皇子。 可謝侯爺卻堅稱,正是因為李儋元重病才好掌控,他覺得這位三皇子并不像他表面那樣淡泊,如果能助他奪位,安嵐就是未來的皇后,三皇子既然命不久于世,只要安嵐能坐穩后位,未來這江山豈不是唾手可得。 李徽沒法說服他,也沒法阻止他定下這門親事,從書房里走出來時,心頭仿佛被什么狠狠堵住。他不愿為了私利娶她,卻也沒為她換回一門好親事。 腳步不知怎么又邁向了擷芳院,安嵐正坐在院子里,對著湖中鴛鴦,認真地繡著一塊枕面。她看起來比小時候沉靜了許多,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仿佛懷著對未來無限憧憬。 他一直守到安嵐身邊的丫鬟離開,思忖一番,便壓著袍袖走到她面前,少女余光瞥見男人的絳紫衣擺,倏地抬眸,怔了一會,便露出驚喜的表情道:“是你嗎,漂亮哥哥?” 李徽也怔住,隨后勾了唇角,彎腰問道:“你還記得我?” 安嵐笑得瞇起眼,將繡繃放在一旁道:“當然記得啊?!彼蝗挥浧鸾塘晪邒哒f過閨中小姐要矜持,連忙捂住嘴,偷偷吐了吐舌頭,又換上嫻靜的模樣低頭道:“公子有許多年沒來府中了呢?!?/br> 李徽見她突然這般裝腔作勢,忍不住笑了出來,安嵐被這一笑晃了心神,盯著他欣慰道:“你真的學會怎么笑了呢?!?/br> 李徽的笑容漸漸斂起,撿起她身旁的繡繃問:“聽說你要嫁人了?” 安嵐到底是閨中少女,陡然被問起這事,臉頰立刻染上酡紅,低著頭囁嚅著答了聲:“嗯?!?/br> 李徽盯著繡繃上繡了一半的鴛鴦,突然問道:“你怪不怪你爹爹?” 安嵐瞪著眼,一臉疑惑:“我為什么要怪他?” 她問得如此坦然,倒讓李徽被噎住,突然不知該說什么好。倒是安嵐自己意會過來,將那繡繃拿回來放在膝上,垂眸道:“我知道了。她們都背著我議論,可我還是聽到了,你們都怕我嫁了體弱多病的丈夫,會過得不好??晌衣犝f那位三皇子,不僅外表俊美,才學品行也樣樣不差,我覺得他應該會是個很好的夫婿。至于他的身體,我做了他的妻子,就會好好照顧他,讓他能活很久很久?!?/br> 從未經過世事艱辛的少女,把這門婚事想得理所當然,甚至臉上還掛著抹嬌羞,隱隱帶著期盼。李徽忍不住脫口問出:“可你不怕以后……”忍了忍,還是把后半句話給咽了下去。 安嵐瞪圓了眼,小臉上寫滿執拗:“我做了他的王妃,就要與他休戚與共,以后不管怎么樣我都會陪著他?!?/br> 李徽默默看她,突然生出股隱隱的妒意,如果不是他拒絕了叔父的提議,她想要休戚與共的那個人,本來應該是他。 那是安嵐成婚前,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李徽后來不再說話,只看著她一針針繡出與另一個男人的嫁妝,微風偶爾吹起她的發絲搭在臉旁,看起來溫柔又賢淑。 許是陽光太盛,李徽被照得瞇了瞇眼,忍不住想到:那個莽撞的,愛笑的,被寵溺著的純真少女,究竟會走上一條怎樣的路。 他要離開時,她仰起頭天真地問他,會不會同謝侯爺一起來看她大婚。李徽的臉沐陽光的碎影里,什么也沒有說,只向她微微頷首,一派的清雅俊逸。 他當然會去,卻不是她以為的身份。 后來,他們在皇宮的家宴上,客氣疏離地見過幾面,她跟著李儋元叫他皇叔,低下頭露出一截纖美的脖頸,石榴紅的衽領仿佛一團火,隱隱地,灼燒著他的眼眸。 她終于徹底盛開,露出花蕊里藏起的馨香。 為另一個男人。 乾元十八年,成帝駕崩,大越王朝迎來了一場血雨腥風的巨變。太子殘忍暴戾,令朝野內外怨聲載道,最終被逼得在東宮自盡。后來,豫王輔佐逃過屠殺的三皇子李儋元即位,被封為攝政王同理國事。 那一年,剛被封為皇后的安嵐已經有了一子一女,李徽無數次看見她溫柔地坐在御書房的桌案旁,給自己的夫君遞上一碗羹湯。然后默默陪在他身邊,有時會嘟起嘴,嗔怨地怪他只顧政事而不理她,再趁李儋元軟聲軟語哄她時,往他嘴里喂進一口湯,再得逞似的大笑起來。 他也見過她怎么對一雙兒女,她雖然已為人母,卻始終保持著幾分小女兒心性,在課業上要求嚴格,卻總不愛擺出一國之后的架子,經常在御花園里讓太子推著她蕩秋千,笑聲輕輕飄過宮墻,讓李徽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仰著頭天真地問他:“你長得這么好看,為什么不笑呢?不如,讓我來教你好不好?!?/br> 李徽在這一世終生未娶,他也不知為何,突然不能忍受只為利益交換的婚姻。在他心里,那個位置就該屬于一個愛笑又溫柔的女孩,無人能取代。 他永遠記得,這一世,他和她的最后的相見。 那時,李儋元已經病逝,這位殫精竭慮的新帝,只在皇位上呆了半年。 屆時太子才不過八歲,盡管謝皇后堅持應該由太子繼位才是正統??扇撼忌踔潦菄啥纪婆e由攝政王李徽登基,安嵐和保太子派勢單力薄,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位落在李徽的手里。 李徽終于得到的他想要的所有,權勢、江山,還有整個謝氏精心布局數十年,最終完成的復仇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