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謝侯爺實在聽不下去,指著她高聲吼道:“簡直胡言亂語!你堂堂侯府嫡女,怎么能說出這么不知廉恥的話?!?/br> 安嵐牽著衣袖站起,朝兩人鄭重行了個禮,道:“女兒早打定主意,只會嫁給自己心儀之人。若爹爹還在乎侯府名譽,在乎王爺如今的清流之名,便不要強逼著女兒出嫁?!?/br> 她臉上透著堅定,話語錚錚有聲,豫王輕笑起來,撩袍站起,走到她身邊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們?” 安嵐露出個無辜的表情道:“我這人不懂繞彎,想什么便說了,怎么算威脅呢?!彼D了個身對著他,烏溜溜的眸子繞著他打轉,往他耳邊湊近輕聲道:“其實,我說要嫁心儀之人,王爺也并不是沒有機會?!?/br> 這一刻,她仿佛又變成那只狡黠又嬌俏的小狐貍,豫王看得心癢難耐,卻只小爪尖都沾不到。以他的城府,如何會猜不到安嵐用的是哪招。先強硬地封住他們強娶的路,再留下條蜿蜒的小道,誘他往那道上走。雖然道阻且長,她賭他一定會接受這挑戰。 畢竟以他的驕傲,無非是多用些時間和心思,哪里會怕換不回一個姑娘的鐘情。 于是豫王又笑了起來,伸手摘下她發髻上的步搖,如同信物般收進懷里道:“好,本王遲早會讓你心甘情愿地嫁給我?!?/br> 安嵐偷偷松了口氣,她面上雖是云淡風輕,手心卻早捏出熱汗。對付豫王這樣的人,進退都得小心揣度,狐貍遇上狼,只能恰當露出讓他感興趣的小聰明,才不至于被一口吞下??扇糇屗闯鲎约旱娜P計劃,哪還會耐著性子陪她周旋。 幸好今晚這一役,總歸是她贏了。 安嵐抬起下巴,莫名生出勝者的快意感,卻不知她這般模樣,看的豫王心旌神蕩,忍不住想再靠近,安嵐卻身子一偏讓出條路來,道:“這么晚了,王爺莫要惹人閑話,還是早些回去吧?!?/br> 豫王摩挲著懷里那只步搖,惋惜地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轉頭道:“對了,你什么時候再去酒坊,春娘可一直記掛著你呢?!?/br> 安嵐的心念一動,那晚她沖動地說出春娘的名字,為此很是愧疚了一陣子。后來也曾找豫王旁敲側擊過,幸好春娘是京城里最紅的舞姬,多少王孫公子為了她日日守在酒坊,只盼能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她根本不知那只狐貍的來龍去脈,豫王也不會為了一句失言就隨意處置她。 如今聽他提起,安嵐倒是真是惦念起那位風情萬種的異域女子,忍不住問了句:“王爺沒有責罰她吧?” 豫王笑著轉頭,拋下一句:“你不去看著我,怎么知道我會不會責罰她?!?/br> 見他刻意賣了個關子才離開,安嵐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又思忖著:也許她該找機會再去一趟酒坊,至少要給春娘道個歉才行。 這時,剛才回避到隔間,刻意留他們單獨相處的謝侯爺走了出來,往椅子上一坐道:“怎么樣,你們談的如何?” 反正再不用裝什么慈父孝女,安嵐對著謝侯爺便坦然了許多,道:“爹爹不用再抱什么期望了,我是不會嫁給豫王的?!?/br> 謝侯爺被她氣得不行,高聲道:“豫王究竟哪點不好?想嫁他的人從城西排到城東,便是咱們侯府,能與他結親也算是高攀?!?/br> 安嵐定定看著他,突然輕抬了嘴角問道:“哦?京城的權貴這么多,爹爹為何獨要攀上一個既無兵權也不管六部的豫王。莫非你們之間有什么協定?” 謝侯爺一驚,沒想到她會問得如此直接,冷著臉偏過頭道:“你知道些什么?” 安嵐歪著頭,語氣里帶了嬌嗔道:“明明是女兒先問您的,怎么您倒反問起女兒來了?!?/br> 謝侯爺垂眸轉著手上的扳指,似乎在想該如何作答,安嵐雙手擱在并攏的膝上,擺出一副乖巧模樣,心跳卻有些加快。她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觸到某些真相。 可過了會兒,謝侯爺抬起頭冷靜道:“我欣賞豫王的才學,想讓嫡親的女兒嫁給他,這算得上什么協定嗎?” 安嵐一陣失望,懶懶伸了下胳膊道:“爹爹若不想說,我便回去睡了?!?/br> “等等?!敝x侯爺猶豫了一會兒,見安嵐已經走到廳門處,才倏地站起問道:“你娘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安嵐在心里冷笑一聲,轉身道:“我娘的事,爹爹一定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何必來問我呢?”她又瞇眼一笑:“爹爹如何答我,我便如何答爹爹,這樣才算是子承父教呢?!?/br> 謝侯爺被她氣得渾身發抖,可偏偏讀不懂她的心,更奈何不了她??粗L女的背影輕松地走進夜色里,他突然想起和她有著相似身段的另一個人,那個人她真的死了嗎,還是……只是擺脫他的一種手段…… 謝侯爺久久呆坐在中曦堂內,直到寒露爬上腳踝,將他凍得一個激靈。他望著空蕩蕩的四周,揪住胸口衣襟長嘆一聲:也許,這就是她給予他的報應。 過了幾日,皇城頂的琉璃瓦上剛映出淺黃色的微光,一乘罩了綢簾的軟轎便被兩個小黃門抬著進了午門。 兩人腳步不停,沿著寬道朱墻,一路走到延禧宮前。其中一個小黃門恭敬地掀開轎簾,彎腰托著一只略顯蒼白的手腕將里面的人請了出來。 “你有空,就該多來看看朕?!背傻壅泻魧m女們上了一堆御膳房新做的藥膳,笑瞇瞇地看著李儋元一樣樣吃下去,問道:“怎么樣,我怕你嫌藥味寡淡,特地讓他們加了幾樣調味,怎么樣,還合你胃口嗎?” 李儋元怕拂了他的心意,露出欣賞的表情,胡謅著夸贊了幾句,腦海里卻短暫地分了個神:如果是她在這里,一定能說得繪聲繪色,哄得父皇龍顏大悅吧。 父子倆就這么邊吃邊聊了一陣,李儋元接過內侍遞來的茶漱了漱口道:“對了,皇兄最近如何?我見他許久沒回國子監聽學了?!?/br> 成帝提到太子就覺得頭疼,冷下臉道:“你那個皇兄,就是仗著有皇后那群人縱著他。我罰他在宮里好好思過,他倒為此怨上了你那個皇叔,說什么也不愿再回國子監,只在詹事府請了少師來講課?!?/br> 李儋元聽完后,似是不經意道:“皇兄也到了成婚的年紀,我聽母妃說,皇祖母想要將徐家的二小姐許給他當正妃?!?/br> 成帝早知徐太后有意將自己的表外孫女徐佩蓉扶成太子妃,點了點頭道:“淵兒這些年胡天胡地,上次差點出了禍事將你也牽連進去,也該找個人管束他了?!?/br> 李儋元微微一笑道:“難怪我聽人說,徐家嫡女世代為后,無論是后宮還是朝野都獨得圣寵,是大越當之無愧的第一大族?!?/br> 他說的仿佛無心,成帝卻聽得心里咯噔一聲。他早知徐太后為了提攜自己親哥那一房,一直想將徐佩蓉嫁給太子??伤缃駥π焓显缬屑蓱?,上次借著太子的過錯,刻意削弱了徐家嫡系子弟在朝中的權力??扇绻僮屝焓系张隽颂渝?,未來的后位豈不是又落在了徐家之手。 可若要給太子另選太子妃,只怕是過不了太后那關。 成帝正想到為難之處,李儋元卻輕咳了幾聲,從懷里掏出張錦帕來。帕上繡著鴛鴦交頸而眠,旁邊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成帝托著那塊帕子,看著瞇起眼問:“這是什么?莫非是哪個女子給皇兒的定情之物?” 李儋元笑道:“確實是定情之物,可不是給我的,而是給七皇叔的。是我用了些法子,從臨安府徐家二小姐那里拿到的?!?/br> 成帝一怔,這時突然想起在太后的宮宴上,那個徐佩蓉可是一直屬意豫王的。再看這的情詩,徐佩蓉只怕是對豫王情根深種,打定主意非他不嫁。這倒是給他行了方便,只要他拿著這暗通款曲的情詩和信物,直接將徐佩蓉賜婚給豫王,太后就算不悅,也不好再說什么。 成帝邊思忖著邊將那錦帕疊好收起,又瞥向李儋元問:“這樣東西,你是如何拿到的?” 李儋元回道:“我在國子監聽學時,恰好撞見過這位徐小姐來找皇叔。那位徐小姐的神情動作,明顯就是癡戀皇叔已久。兒臣觀察之下,發現皇叔似乎也對她有意,可是礙于太后屬意將她許給太子,不敢接受她的表白?!彼麌@了口氣,繼續道:“兒臣對七皇叔一向仰慕,實在不忍見他們有情人分別,于是便偷偷拿了他的玉佩,偽造了一封情信,再買通徐府的丫鬟送給二小姐,果然那位二小姐就遞了這塊錦帕來回應。我擔心皇叔看到這塊錦帕,想到求而不得之人會更難受,便直接來找父皇,想請父皇替他們做主?!?/br> 成帝聽得龍心大悅,一撫掌道:“既然他們是郎情妾意,朕又怎么忍心棒打鴛鴦。你這個皇叔也早到了婚配的年紀,放心吧,朕會讓太常寺給他們選個吉日賜婚。徐家的嫡小姐,和豫王也算是門當戶對?!?/br> 李儋元輕松笑了起來,又道:“還請父皇早些賜婚下去。若拖得久了,讓太后知道了風聲,可就不好辦了?!?/br> 當那頂軟轎抬著他出了內皇城,別苑的馬車已經等在東誠門外。蔣公公弓著腰走下來,扶著李儋元的胳膊帶他上了馬車。見他一上車靠著錦墊,胸口重重起伏,臉龐上寫滿疲憊,心疼地遞上顆藥丸道:“三殿下這兩日都沒睡好,一大早就趕著來見陛下,小心您的病……” 李儋元揮了揮手,輕松笑道:“蔣公公莫要cao心,這件事總算能了結。今日之后,父皇就會給皇叔賜婚,她往后也不用再擔驚受怕了?!?/br> 蔣公公長嘆一聲,心疼地替他揉著肩道:“三殿下這又是何苦,您背地里辛苦替她謀劃,她不但不知道,反而還要怨恨您?!?/br> 李儋元想起那日安嵐瞪著他,一臉倔強地說:“我往后便是嫁豬嫁狗,也不會妄想再做什么三皇子妃?!毙乜诒患て鹜匆?,嗆得他猛咳了幾聲,然后接過蔣公公遞來的手帕按著嘴角道:“無所謂,我也不知道還能為她cao心幾年。她不想嫁人,我就幫她鋪好所有的后路。若她有一天想嫁了……”他捏著帕子的手指一緊,粗粗喘息了一會兒,才啞著聲道:“我便替她備好嫁妝,以父兄之禮送她出嫁?!?/br> 這番話里的癡意,連歷盡世情的蔣公公都聽得鼻間一酸,搖著頭道:“您這是何苦……何苦啊……” 當兩人回到了別苑,豫王府里,李徽正在書房寫字,這時筆尖一僵,猛地抬頭問面前的人道:“你說陛下要給我賜婚?” “是啊?!蹦莻€被他安插在宮里的內侍點頭道:“今早三皇子來找陛下,兩人談了很久。三皇子走后,陛下就讓太常寺挑日子,我偷了個耳朵,聽見他說要給您和徐家二小姐賜婚?!?/br> 豫王捏著手里的紙鎮,重重往外一扔,冷冷道:“想不到,我倒把他給算漏了?!?/br> 他想了想,又向那內侍多問了幾句,然后便打發他回宮里。他負著手站在窗前良久,終于勾起個涼涼的笑容道:“既然你要先發制人,就莫怪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第58章 差錯 成帝在賜婚前, 特地讓皇后在怡和殿辦了場宮宴。 宮宴請來不少與徐氏沾親的命婦、小姐們, 想借著這熱鬧勁兒,先問一問徐佩蓉的心意, 再由皇后做主,當場給徐佩蓉和豫王賜婚, 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 太后也不好再追究。 徐皇后對這事并不太上心,徐佩蓉畢竟是太后那房的親侄孫女,自家兒子要娶誰當正妃,她當然也有自己的計算, 只是這心思不能擺在臺面上。如今能少了個徐佩蓉來爭, 自然是求之不得。 當一群命婦小姐們被領著進了宮,怡和殿里早擺好了長桌的筵席,徐皇后穿著大紅的鳳紋通袖長衣坐在主位,目光掃過那群依次向她行禮的小姐們, 不得不承認, 徐佩蓉論姿色論規矩禮儀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這么想著, 倒覺得兒子失去這么個正妃有些可惜。 可徐佩蓉今日明顯少了往日的倨傲,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向皇后行禮問安之后,便跟著母親坐進席間, 娟帕在手里反復揉捏, 連指甲上蔻丹被蹭掉了一塊也未察覺。 皇后正默默觀察著徐佩蓉, 突然聽見耳邊響起個脆生生的喊聲:“姨母?!?/br> 皇后一聽這聲音便笑了出來,轉頭便看見穿著鵝黃色宮裝的俏麗少女,正是她親姐徐夫人家的小女兒,鐘毓秀。 徐夫人與皇后是一母所生,感情從小便深厚,后來嫁給了在關外立下赫赫戰功的鎮北將軍鐘立。鐘毓秀今年剛及笄,一張俏生生的娃娃臉,笑起來梨渦漾漾,柳葉眉,丹鳳眼,眼尾微微上翹,不笑時也像帶著幾分嗔意。將軍府就這么個獨女,各個都拿她當了掌中寶般寵著,加上鐘毓秀性格伶俐,說話古靈精怪,十分討人喜歡。 徐皇后一向最疼愛這個外侄女,這時招手讓她挨著自己坐下,兩人親昵地低語幾句后,皇后便被她逗得用帕子掩住嘴輕笑。 這時,內侍總管在殿外喊道:“陛下駕到!”眾女們立即凜起了心神,眼瞅著一抹明黃色的袍角被簇擁著進了殿門,忙齊刷刷跪下問安。 成帝心情似乎不錯,臉上始終帶著笑,他在皇后身邊坐下,又伸手示意她們回席上坐好,道:“今日就當作是家宴,無需這些拘禮。朕就當陪你們隨意聊聊天?!?/br> 話雖這么說,畢竟是和皇帝同桌吃飯,那群常年待在閨中的小姐們,各個都拘謹起來,生怕哪樣舉止失了規矩,丟了家里的面子。成帝夾了塊鹿rou咽下,突然轉眸看向徐佩蓉道:“自從上次賞花宴,朕可有許多日子沒見到你了。聽你父親說,你請了位女教習日日苦學,氏族家的小姐,像你這么用功做學問的可不多?!?/br> 徐佩蓉似乎有些驚慌,低頭道:“謝陛下謬贊,佩蓉學得粗淺,談不上什么學問?!?/br> 成帝喝了口茶,開始引向正題:“對了,朕聽說你有位心上人,可是真的?” 徐佩蓉渾身都抖了起來,身子往旁邊一滑,沖著成帝跪下道:“佩蓉還小,一心只想侍奉父母,不敢想什么兒女私情?!?/br> 她突然擺出這般陣勢,讓成帝和徐皇后都看得愣住,成帝放下銀箸,沖她寬慰道:“你不用怕。你今年也快十六了,也到了該選夫婿的時候。若是真有心上人,朕現在可以做主,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br> 誰知徐佩蓉慌亂搖頭,發上的步搖歪下來,一副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邊哭邊說:“佩蓉真的沒有心上人,家母身體一向不好,做女兒的哪能狠心離開她出嫁。所以,求陛下千萬莫要讓佩蓉現在嫁人?!?/br> 成帝被她又哭又鬧地拂了面子,心里很是不爽,正沉著臉要發作,又聽徐佩蓉吸著鼻子繼續道:“佩蓉知道,姑母家的毓秀meimei,心儀三皇子已久,陛下若真要賜婚,還請成全他們!” 這下不光是成帝,連徐皇后都大吃一驚,脫口對鐘毓秀問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鐘毓秀也不懂為什么突然把自己牽扯進來,見所有人都在看她,害羞地把臉藏在皇后的肩膀后面,只露出一對怯生生的鳳眸,眼下飛著紅霞,輕輕“嗯”了一聲。 徐夫人慌了,大聲喊道:“秀兒,圣駕面前,你可不能亂說話啊?!?/br> 鐘毓秀咬著唇,把心一橫從姨母身后挪出來,也朝著成帝跪下道:“毓秀確實心儀三皇子哥哥已久,佩蓉jiejie她沒有說錯?!?/br> 徐皇后的臉色極為難看,鐘毓秀背后可是整個鎮北將軍府的兵權,這是她娘家最重要的一步棋,怎么能便宜了她最厭惡的三皇子,連忙對成帝道:“秀秀她還小,根本分不清什么喜歡不喜歡,不如等宴后我再好好問問……” 成帝瞪了她一眼,抬手示意她閉嘴,彎腰下去對柔聲問道:“那我問你,你可愿嫁給這位三皇子哥哥?!?/br> 鐘毓秀縮著下巴,連露出的一截脖頸都紅透,干脆把眼一閉道:“當然愿意,我從十歲就想要嫁給他了?!?/br> 成帝哈哈大笑起來,覺得這小姑娘嬌憨又率真,配給自家那個別扭的皇兒最好不過。再仔細一想,鎮北將軍府的兵權也能給李儋元撐腰,保他日后不必再受什么迫害。 想不到今日這陰差陽錯,反而為他解決了一件長久以來的心事,成帝越想越覺得妥帖,便對皇后道:“今日連賜婚文書已經擬好,徐佩蓉卻不愿嫁,這事傳出去,豈不是有損皇家顏面。正好,元兒也到了成婚的年紀,這位鐘家小姐也算是情義深重,朕現在就給他們賜婚罷了?!?/br> 徐皇后嘴唇顫顫,可到底怕得罪成帝,只得把拒絕的話咽了下去。徐夫人聽得眼前一黑,竟快要昏厥過去,誰不知道三皇子是個病秧子,她家的寶貝嘎噠心頭rou,怎么會癡傻成這樣,竟答應嫁給那個活不了幾年的失寵皇子。一想到這事全是由徐佩蓉引起,徐夫人心里便把她恨上了,揪著衣襟長吐了幾口氣,又朝那邊狠狠剜去一眼。 徐佩蓉正在竊喜之時,哪里收得到這道怨恨的目光。她聽見成帝終于下令給鐘毓秀和李儋元賜婚,實在是大大地松了口氣,今日她雖然得罪了成帝,可她有太后這個靠山,日后也不怕挽回不了。萬一讓成帝開口將她賜婚給三皇子,可就什么都晚了。 她又想起今早,自己坐在馬車里反復整理著妝容,只盼著赴宴時能遇上那人,誰知還未入宮門,就被豫王給攔下。 豫王掀開車簾,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拉著她拐到僻靜的地方,徐佩蓉又羞又喜,只覺得自己盼了千百次的美夢就要實現,心上人會向她表白求親,可她要用什么表情答應才好。 誰知豫王神情嚴肅,劈頭便問:“你可知道,陛下今日要將你賜婚給三皇子?” 徐佩蓉頓時呆住,連忙問道:“為什么?為什么將我賜婚給三皇子?!?/br> 豫王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那皇侄何時鐘情于你,他前兩日好像拿著一樣什么東西去見了陛下,大概陛下覺得你們兩情相悅,便動了要賜婚的心?!?/br> 徐佩蓉急得快哭了,這時也顧不上什么羞怯,連忙解釋道:“是那個玉佩。他拿著王爺的玉佩找人遞到我房里,我以為是王爺派他來送,便在娟帕上回了首詩當作信物。我只當是送給王爺的,哪知他竟會……” 她在心里把那個陰險的三皇子狠狠罵了幾遍,嘴上卻不敢有任何不敬,想到自己竟然要被嫁給這人,頓時覺得萬念俱灰,身體左右晃了晃,幾乎要癱軟下去。 這時,豫王一把扶住她,柔聲問道:“你真的不愿嫁他?” 徐佩蓉瞥了眼搭在自己胳膊上那雙手,紅著臉拼命地搖頭,一雙帶淚含情的眸子落在他身上道:“王爺應該知道,我明明……明明是……” 她仿佛聽見他悠悠嘆了口氣,又在她耳邊道:“陛下若開了口,便是金口玉言,絕無可能更改。除非,你有法子在陛下開口之前,就讓他改變主意?!?/br> 他的眼神仿佛深情,又仿佛藏著一聲喟嘆,徐佩蓉看的幾乎癡了,連忙擦干了眼淚道:“我記得,我有個堂妹,她從小就喜歡三皇子,總嚷嚷著要嫁給他,她今日也在受邀之列。只要我抵死不從,再把她推出去,也許陛下就會改變主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