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就像這東胡,性子豪爽。 院中站了兩排人,個個黑衣裝扮,干凈利落,為首的那人似乎跑進房中跟誰通傳什么,半天沒有出來。 偶有蟋蟀鳴叫,那些人卻是半分未動,極好的體質,極強的修為。 房中三人都是冷靜憂慮的臉,方儲信將信物呈出,又看看宮南枝,沒有任何避諱,跟風春莫講束了今日的調查結果。 南國夜月笙有意跟中庸皇帝高培聯系,想借道從中庸國秘密進入北朝,在從邊境橫插直入,將防衛雖然嚴謹,但是遠離南城的北寨首先拿下,依次攻破附近城池,同時,中庸觀戰,做墻頭草之勢,屆時,誰強誰弱一目了然,攀附之心不要太明顯。 相比起北朝和南國,中庸還是小國天下,唇亡齒寒,不是不懂,卻更想在混戰之中分取一杯羹,借此強大中庸。 風春莫倒是早有預料,只是沒成想會這樣快,夜月笙果然承繼了孟惠君的狠辣之風,做事毫不拖泥帶水,是自己太大意,以為安排的妥當,這次該如何化解危機,還能不能夠全身而退,北朝內亂還沒想好應對,現在外敵當前,除了一場惡戰,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嗎? 對于宮南枝來說,這消息未免太過讓人震驚,之前在北朝為質的日子,那人表現的風度翩翩,儒雅溫順,對待任何人都謙恭有禮,不去正面敵對任何沖撞自己的人。 偏偏這樣一個君子,怎么翻起臉來如此無情,步步緊逼,根本前前后后就是兩個人。 或者說,這人本就是個分裂的,不,事情不會這樣簡單。 宮南枝想不出來其他理由,她轉身看著風春莫,她知道,風春莫現在,也已經沒有了主意。 事情太多,一下子涌過來,原本的計劃全被打亂。 本來為了母親的事情,風春莫已經將北朝的事宜壓縮編排,時間上便會有些緊張,現在夜月笙又來添亂,況且還夾雜著中庸。 他們都是聰明的,選擇了這樣一個合適的不能再合適的時機,風北墨對皇位虎視眈眈,風北城戰功赫赫,風皇迎回三皇子風春莫,這一連串的事情加起來,那都不算小事。 儲君之事,從來都是關乎國運的。 無論你想不想得到那個位子,也不單單由自己的喜好去決定,你的背后,站了很多支持你的臣子,軍隊,如果你任性的放棄,之后被清理的,便會是這些人,到最后,屠刀會放在你的頸上,尊嚴,性命,都將一一被奪取。 風春莫不會想不到,要不然,他大可以跟宮南枝遠走高飛,不用糾纏在這些難分難舍之中。 他若失勢,首先遭殃的,便會是將軍府,接著就是宮相府,再接下來還會有誰,不言而喻。 楊廣貞已經將自己的愛女嫁與風北墨為妾室,寧可為妾,也要在這關頭嫁過去,情況嚴重到什么地步,大家都心知肚明,卻沒人愿意挑破。 “方叔,通知下去,最遲明晚,我們停留在東胡的時間,最遲到明晚,無論有無動靜,全體人員拔寨回朝,不得耽擱。朝內留守人員,務必通知到七大院落,做好準備,天要變了?!憋L春莫走出門外,兩排人站的整整齊齊,見他出來皆是雙目緊逼。 上弦月,慘白凄清。 “需要我先回北朝嗎?我可以通知到父親,還有莫將軍,你在這邊,不要亂了陣腳?!?/br> 宮南枝不知道說什么好,依從內心,覺得她有必要幫忙。 風春莫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千言萬語,嘴唇顫顫的動了動,終究沒說出話來,他握住她的手,徐徐嘆了口氣。 真想回到我們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真好。 這樣的話,他現在是不能說了。 “在這里,陪著我,便好?!?/br> 宮南枝回握住他的手,身子靠在他肩膀,此刻的心安,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平靜終將被打破,而那一天,只希望來的不要太倉促。 話說這二人,一個在床上酣睡,一個坐在桌前迷糊。 床上那人翻了個身,突然尖叫,“南木涵,南木涵,床上有東西,救命!” 聲音凄慘恐怖,南木涵立刻奔到床前,一把拎起她,另一只手掀開被子,正要尋找那作祟的東西,忽然后頸一涼,他嘆道,“你要做什么?” 話音剛落,人已經重重地倒了下來。 隋安安鼻子哼出氣來,卻還是伸出手接住他的腦袋,說到底心疼他磕到床沿。 “上了年紀,該好好照顧一下你,知足吧?!闭f罷,隋安安連拉帶扯的將他拖到床上。 “你要做什么,隋小姐,我說過了,我們不該在一起,不能在一起?!蹦夏竞藭r渾身無力,手不能提,腳不能立。 “廢話少說,你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哥哥,更不是我弟弟,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再說,我早就跟你說過,我要給你生孩子,說過的話,怎么能跟放屁一樣不作數,你能做到對一個人念念不忘,那就不要阻止我對你的癡狂,南木涵,我要給你生孩子,你聽到沒有,我要給你生一堆孩子,到時候,看看你敢再跟我說,咱倆沒關系?!?/br> 隋安安一邊說著,一邊解著南木涵的衣服,邊解邊笑,“南木涵,下次換身衣服,這衣服太過繁瑣,不好下手?!?/br> 南木涵苦笑,“隋小姐,你這是做什么,我穿這身衣服本就是為了防你,哪料防不勝防,你何苦犧牲自己?!?/br> “從我見你第一天起,我就看上你了,我才不管你胡言亂語什么,此刻,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我喜歡你,我要給你生孩子,既然整個后宮的女人你都不喜歡,那便是他們的性子不得你愛,可能你就是愛我這樣的烈火猛浪,不試試,你又怎么知道?!?/br> 嘴不得空,手更是忙得花枝爛顫。 衣服,又一件,中衣怎么這么多,香汗淋漓,隋安安有些氣喘吁吁,“你還真行,南木涵,能讓你防我到這種地步,我隋安安也無怨無悔了?!?/br> “你會后悔的?!蹦夏竞]上眼睛,面上雖然無任何波濤起伏,心里且已經熱情澎湃。 多少年的禁欲,如今被這樣一個小女子撩撥,竟然微微有了反應,著實讓自己一張老臉無處安放。 ☆、疑是故人來 隋安安停手, 一手摸著南木涵的側臉, 強迫他直面自己,一手撫摸他的銀絲千縷。 “后不后悔,做過才知道?!闭f罷,俯身印上自己的唇, 你追我趕,不多會兒兩人俱是大汗淋漓。 “我說過,要給你生很多孩子, 南木涵, 我就是要跟你千絲萬縷,就是要讓你忘不掉我?!币豢谝纤亩?,毫不留情, 似乎有著報負的痕跡。 一切都亂了, 南木涵耳邊恍惚, 戰馬蹄聲揚塵,盈盈女聲宛若黃鸝,崆峒絲竹聲聲旖旎, 時而笑聲一片,輾轉滿面淚痕。 “孟惠君果然出現了?!狈絻π呕貓? 就跟風春莫之前預料的一樣。 孟惠君只身一人來了東胡, 自己的性命, 永遠高于一切。 連心媚這種毒,很久之前她聽說過,卻沒人知道如何去解。 她必須活著, 那么努力的生存,那么拼命的爭取,好不容易今日君臨天下,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不能現在就被終止生命。 這不公平。 “孟惠君還真的殊死一搏了,她以為南木涵會給她解藥,或者會告訴她如何解毒?!睂m南枝知道,憑直覺,南木涵肯定是下了必死的決心,要與這幾人同歸于盡。 “何嘗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孟惠君這一步雖然看起來兇險,卻是唯一的活路,她既然肯來,必然有讓南木涵給她解藥的對等交換,我猜不到是什么,南枝,你猜呢?!?/br> 風春莫突然的提醒讓兩人不禁警醒起來,不做無謂的掙扎,必然有了適當的準備,不會十分把握,也有個七八分吧。 “對于南木涵,現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東胡?女人,還是孩子?” 方儲信想起之前安置在府里的隋安安,眉頭一皺,卻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隱患。 “方叔,有話直說?!憋L春莫沒有放過這一細節,直截了當。 “屬下心想,隋小姐,算不算是南木涵的一個弱點,探子回報,隋小姐的孩子不幸小產,是為了保護莫雨和她的孩子,而隋小姐的孩子,按照少主之前的計劃,屬下已經安排人前去大皇子府刺殺,不出所料,隋小姐果然替莫雨擋下那一劍,刺客目的達成,已經安全撤退。從那晚開始,大皇子便加強了府內禁衛,尤其是對莫雨和小世子的安全,少主,你的計劃都很周全,結果也是預料到的?!?/br> 宮南枝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表示了,首先,隋安安居然跟南木涵有這樣的情緣,其次,隋安安居然能夠找到風春莫去避難,可想而知,二人的關系好到什么程度,其三,風春莫居然安排了這樣的一番計劃,雖然自己不在北朝,卻依然能夠庇佑自己的meimei,同時暗中護下了隋安安和她的孩子,一舉兩得,不得不說,這縝密的頭腦,確實是罕見。 許是看見宮南枝一臉茫然,風春莫過來牽牽她的手,像是安慰一樣,“放心,莫雨一切都好,我是她的哥哥,定會護她周全,現在楊廣貞將楊傾城許給風北墨為側妃,與其等他出手,不如我先攪個是非,賭的,也不過是風北墨對莫雨那顆真心?!?/br> “隋安安自己知道孩子還在嗎?”宮南枝腦子轉的很快,這計劃要想詳細縝密,密不透風,必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隋安安,她更想知道,到底莫三對于這個人,放心到何種地步。 風春莫嘴角翹起,像看透了一般,也不管方儲信在一旁站著,詭異的湊到宮南枝耳邊,故意吹一口氣,“當然不知道,我跟她,還沒那么熟?!?/br> 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宮南枝嫌惡的躲到一邊,“不熟,人家千里迢迢從中庸跑來北朝找你,別跟我說什么一面之緣?!?/br> “所以你更得看好我啊,南枝,你相公我這樣英俊瀟灑,招蜂引蝶的,你若是哪天一個不留心,被別人搶得先機,該怎么辦才好?!?/br> 給他一個自己琢磨的眼神,宮南枝不去搭理他。 “方叔,暗中保護隋安安的人,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找個合適的時機,可以告訴她孩子的事情,不能cao之過急,等孟惠君跟南木涵見面之后?!憋L春莫安排事情的時候,總是讓宮南枝有種從不相識的感覺。 干練,精準,毫不留情。 “屬下明白?!?/br> 宮南枝突然想起莫雨,眼下她的處境不可謂不艱難,風北墨趕在這個時候大張旗鼓娶了太尉之女,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更何況精明的風皇。 從小要強的莫雨,如何忍受得了兩妻共侍一夫,那女子還是自己看不慣的人,心中憋悶怎么能抑制得住,更何況她剛剛生產完,氣血兩虧,稍有不慎便會落下終生遺憾。 “莫三,不知為何,心中總是忐忑,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雖然你派人保護好莫雨,可是,你能百分百保證她絕對不會遭遇不測,要知道,楊廣貞從我記事起,便能跟父親還有莫將軍分庭抗禮,如今權勢愈發壯大,門客眾多,難保他不會私下傷害莫雨,莫三,你還是多加派一些人手吧?!?/br> 風春莫何嘗想不到這些,個中隱情卻只能身在其中的人去體會,就像無論他做得多么周密,始終不能代替莫雨承受那鉆心之痛一樣,風北墨雖然冒進,多少還是在意莫雨,結發之妻,不同于追名逐利而娶得楊傾城。 “你這嫂子,想的還真是周全,回頭定要好好獎勵?!弊焐蠀s是照樣老不正經,大約是為了緩解宮南枝的緊張不安,故作調侃。 果不其然,宮南枝如愿以償給了他一個白到天際的白眼,順帶一記高腳炮,踹的風春莫齜牙咧嘴。 “多少給我留點面子,好歹當著方叔的面?!痹掚m如此,自己卻半點沒有臉紅之意,仿佛樂在其中。 “屬下什么都沒看到?!狈絻π欧滞庾R趣,掩了臉就退出去了。 “方叔!”宮南枝氣的嘟起嘴來,臉頰不自覺的泛起紅暈,小女兒狀態十足。 孟惠君雖說已經到了東胡,具體落腳點卻還是個謎,這幾天可忙壞了方儲信等人,越早知道,越有便利。 窗明幾凈,外面一派鳥語花香,雨后的空氣帶著泥土的清秀,殷紅的落花似一只只小船飄蕩在院中的缸中,旖旎過后,床上那小女子還在慵懶的睡著,時不時吧唧兩下嘴巴。 一條腿大喇喇橫在錦緞面上,修長白嫩,姣好的容顏細細看去有些若有若無的劍痕,烏黑的長發絲絲繞繞。 另一人卻已經不見蹤跡。 “出來吧,孟太后,來了這么久,到是讓你看了笑話?!蹦夏竞瓕χ諢o一人的大殿,眼睛瞥向頭頂的橫梁,聲音有些蒼勁。 “哈哈哈......”這聲音伴著空曠的大殿回音陣陣,令人不禁毛骨悚然,一席紅衣干脆利落,徐徐落地。 “涵師兄,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你這身子骨,可還受得了?春宵一夜,又覓得這般小女子,當真讓人羨慕,有句話倒是說得好,男人,多是薄情寡義之徒,滿嘴謊言,轉過頭來又一副嘴臉。不知我那苦命的meimei,看到如此場景,會作何想法?!?/br> 妝容妖艷,跟平常不一樣,孟惠君今日的打扮著實讓人心悸,似是抹了血的嘴唇一張一合,南木涵打量了一番,心中感慨萬千。 同樣的姐妹,雖然眉眼間還有庭君的樣子,行為舉止卻是十分不同。 “孟惠君,你還記得自己有個meimei,也是難得了?!蹦夏竞瓕⒁屡弁笠凰?,雖面上無大恙,眼里暗藏多少波濤洶涌只有自己知道,“阿君平日里敬你,尊你,你是她的jiejie,最后卻要那樣對她,兇殘至極,孟惠君,你夜里都不會做夢嗎,不會被嚇醒嗎?也是,阿君想必早已寒了心,也不愿多加為難于你,怎么愿意入你夢中,平素多了些哀怨?!?/br> “南木涵,我叫你一聲涵師兄,你可別真的還把自己看做當年派里的涵師兄了,師傅早就沒了,他沒的那一天起,你還有他們,都跟我沒有半點關系,是死是活,各憑天命,更不用說孟庭君,我不過是跟她有點血緣關系,那又如何,每個人都喜歡她,我都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我更努力,更想博得師傅的喜歡,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可是,南木涵,水性楊花,她難道不是水性楊花嗎,背著你,背著我,又跟風陽勾搭在一起,南木涵,頂著這么一頂綠帽子,你倒是樂得逍遙啊?!?/br> 孟惠君睜大眼睛,眸子里倒映著對面那人的身影,言語間激憤昂揚,全然沒有往日里端莊大氣之相,猙獰之意十分明顯。 “孟惠君,且不說風陽跟你沒什么,就算他跟你有什么,那又如何,感情這事,本來就是你情我愿,他甘愿為了阿君放下身段,不擇手段也要得到阿君,那也是他深愛阿君的原有,阿君讓他有隙可乘,也是我的錯,不該惹惱了她,讓她有機會被壞人毒害,更不該沒跟她說一聲便奔回東胡,孟惠君,我不怪阿君,永遠也不會,如今,我大約要為她報仇了?!?/br> 南木涵背過身去,左手摩挲著胸前的珠子,一遍又一遍,那珠子看不清色澤,卻能辨出時日許久。 作者有話要說: 年已過,人已歸,現在的新年,少了兒時的樂趣,多了肩上的責任,2017年,經歷了太多變故,難免感慨,謝謝小天使們長此以往的支持,真的愛你們 ☆、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