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這里又不是刀山火海,隨便翻個墻就進來了?!彼灏舶材税褱I,似乎有些不屑。 “我來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等風春莫回來后,告訴他我走了,我讓他替我交代給那個人的話,估計他也忘了說了,要不然,等了這么多天,他都沒有來。莫雨,等我走后,你就散布消息出去,就說中庸太后的侄女隋安安在北朝,然后隨便找幾個人假冒我,同時幾個人,在不同地點出現。省的我走的不安生,招來匪類?!?/br> “你又要走?”莫雨聽她這意思,是都已經準備好了?!爸皇悄阏f的這匪類,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土匪吧?!?/br> “普通的土匪還好說,上次你們把我救起,那也算我命大了,明日我就走了,拜托了,幫我多找點人,散播訊息快一點,我也安全一些?!彼灏舶蚕嘈拍?,雖然她現在是大皇子的人。 “好,我幫你安排,可還有什么需要的,車馬,人,銀子?” “不用,你幫我做好這些就行,那我先走了,我得回去再準備一下?!闭f罷,就準備從床上跳下去。 “你是要去東胡!” “殺千刀的風春莫,怎么誰都說呢,你怎么知道的?!彼灏舶灿行琅?。 “我猜的,沒想到猜對了,只是我覺得,他不適合你?!?/br> “適不適合,不是你說了算的,等我給他生上十個八個孩子,到時候,誰還會說他不適合我?!彼灏舶餐耆环旁谛纳?,似乎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那好,隋安安,一路順風?!?/br> “謝謝!” 人影一閃,高墻之上輕巧落下,樹葉微晃,蟬鳴依舊,卻是再無半點痕跡。 果然好功夫。 莫雨不禁心中暗暗感嘆,這隋安安也是個中好手,這灑脫的性子也讓人喜歡。 自從得知隋安安在北朝出現后,好像如雨后春筍一般,到處都是隋安安。 茶館里,有個喝茶的隋安安,戲堂里,有個聽曲的隋安安,飯館里,還有吃飯的隋安安,逛街廟會的地方,有十幾個隋安安在挑選首飾,更夸張的是,還有人說隋安安去了滿天紅這樣的男子專門去的花樓。 總之,版本各一,眾說紛紜。 那方,隋安安已經出了北朝,剛剛入了東胡邊界。 單槍匹馬一個人殺到了南木涵眼皮子底下,既然躲著他沒用,既然孩子沒了,不如再來一次,這次,一定好好照顧好,看他怎么說。 雖說上次是趁他不備,頗有些霸王硬上弓的感覺,可總比兩人一直拘著,放不開來的痛快,男有情,女有意,在一起那邊是天經地義。 他顧忌的,無非就是年齡比自己大點,那又如何,大一點可以更加成熟穩重,又當爹又當相公。 何樂而不為呢。 隋安安想的挺美,潛進皇宮的時候,南木涵的那個提神太監還是跟上次一樣,假裝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沒聽到,兩眼一閉,摸著黑自顧自走開了。 這位主,向來不是善茬,惹不起總能躲得起,連南皇都拿她沒辦法,更何況自己一個奴才了。 隋安安很滿意的拍拍手,跳下墻來,從懷中摸出一個翠色小葫蘆瓶,躡手躡腳開了南木涵的寢宮房門。 原本守夜的丫鬟一見是她,趕忙低下頭,倒也不聲張,由此看來,這隋安安這般進出東胡皇宮,可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隋安安擺擺手,示意他們都出去。 自己把瓶子里的藥取出來,又將蠟燭芯子剪了一段,小心翼翼的把藥鋪到蠟燭上面,那里刺啦幾聲燒的更加歡快了。 隋安安滿意的笑笑,一回頭,卻是嚇了個魂飛魄散。 南木涵正負手站在她身旁,兩眼微瞇,似乎在看一場鬧劇。 ☆、都能當你父親了 “你, 你, 你......”一連說了幾個你,隋安安接下來只能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客客氣氣的看著南木涵,中間還附贈了幾個自認為無比迷人的微笑。 見對面那人并無主動搭訕的意識, 隋安安倒沒那么緊張了。她后退一步,轉了個身,恰好對立站著, 眨巴著大眼睛撲朔迷離, “好巧啊,你還沒睡?!?/br> 南木涵指了指燈芯子,又抬抬下巴努努嘴, 似乎沒打算這么輕易逃避過去這個話題。 隋安安轉了一圈, 又轉了一圈, 回頭看看南木涵饒有趣味的站在原處看著自己,索性一甩袖子上了床,“你肯定是一個人睡不著覺, 我這才來的,你看你這燈芯子, 我剪了之后燒的多好, 噼里啪啦的, 還有,你的那些婢女也不行,這么小的年紀, 看到我來也沒吭聲,這要是來的是壞人,該如何是好,該都換了,換了,換成小太監,起碼真有什么事情,小太監力氣比婢女要大得多,你看可好?!?/br> 南木涵不禁微微翹起嘴角,看著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之人,“隋小姐,我想我們并沒有熟到可以在床上說話的地步,可否先請下來,找個天亮的時間,有什么話再細談?!?/br> 隋安安心里早淬了好幾口,敢情都上過床,有了孩子了,這還叫不熟,真能扯淡。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畢竟那時候他不省人事,記不得也是情理之中。 “一回生二回熟,既然你說我們不怎么熟,那就是變相的告訴我,要多來走動,放心,我一定做到,你這東胡的皇宮,跟中庸也差不了什么,我不怕委屈?!?/br> “是我怕慢待了隋小姐,而且,我說話沒繞那么多圈子,我們之間,還是越少聯系越好,據說,你那皇帝哥哥,正驚天動地的四處撒網找你呢?!蹦夏竞浧鹛阶拥幕貓?,不禁暗暗感慨情圣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我跟他沒關系,他是他,我是我?!彼灏舶裁碱^皺起,面上也有些不耐煩,二郎腿一翹,頗有種我是這的主人的架勢。 “隋太后我也招惹不起,你還是別給我惹麻煩了,早點回中庸,咱們不是一路人,永遠也走不到一起,若是你又了什么其他心思,我只能說,對不起?!?/br> 南木涵坐在桌前,頗有些無可奈何。 隋玉是自己的師妹,如今隋玉的侄女跑來跟自己糾纏不清,小兒女情誼昭然若揭,這讓自己一個老人家如何接招,簡直是荒唐至極。 “你怕麻煩,我不怕麻煩,那就讓麻煩找我好了,你跟姑姑早就相識,但是并沒有男女情誼呀,這樣我們兩人也不算什么了,男有情女有意,自然應該在一起的?!彼灏舶苍缇驼{查好隋玉跟南木涵的師兄妹關系,也知道當年二人并無私情。 南木涵一時語塞,也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釋,只覺得這個女子任性恣意,有種當年孟庭君的風采,可是,庭君只是庭君,這世上原本就只有一個她,無論現在的人多么像,那都不是那一個阿君了。 所以,世上女子千千萬,唯獨都不是南木涵心中的那個人而已。 只是,年紀輕輕的隋安安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自己緣何平白無故的就輸在一個已故之人手下,人活著,卻不如已經死掉。 “我明日會派人通知你的皇帝哥哥,無論你走不走,到時候都由不得你,奉勸你,在被強制接走之前,不如自己主動離開?!?/br> “南木涵,我最后說一遍,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若你真的要派人把我送走,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生生世世都要纏著你,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時候我卻要看看,你會不會后悔,現在趕我走?!?/br> 隋安安臉上也難看起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到地上,雙手掐腰,有種潑婦的感覺。 南木涵似乎嘆了口氣,擺擺手,“隨你?!?/br> 說完便轉身走了,不多久幾個婢女進屋來,打了水供她洗漱,個個低眉順眼,讓怒火中燒的隋安安無處發泄,胡亂扔了幾個杯子,霹靂吧啦一陣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姑姑的事情,老奴看來,真的不應該牽連到隋小姐?!蹦夏竞馁N身太監說道。 南木涵打量著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王德庸,你可還記得是從什么時候起跟隨我一起的嗎?” 此人正是南國前皇近侍王德庸,自從夜景瑞駕崩之后,他便神秘消失了,沒想到居然在東胡皇宮重見天日。 如果讓夜景瑞的兒子看到,想必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堂堂南國一國之君,身邊竟然一直埋藏著東胡的眼線,還是如此貼心之人。 “陛下,老奴看著您出生的,又跟隨您去的南國,在您跟著師傅學習的時候,老奴一直奉命潛伏在南國皇宮,后來夜皇歸朝,老奴不負皇恩,終于成為夜皇近侍,夜皇崩逝,老奴收到密令,速速回歸東胡,老奴知道,陛下是要有所行動了。 老奴跟陛下,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br> 王德庸比南木涵年長一些,也是南木涵的父親專門替他挑選的得力護衛,王德庸不只是文侍,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這幾日里每天都會夢見她,她還是那樣年輕,就在前面走著,喊我的名字,我想追她,腿卻總也邁不動,霧越來越大,雜草叢生,就是她墜落的那個懸崖,突然間就不見了,原本栩栩如生的臉就那樣毫無生氣的躺在那里,伸著手,試圖拉我,可我過不去,她說,南木涵,你怎么還不來?!?/br> 南木涵說著笑著,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多少年沒有流淚,從她走后,我老了,走不動了,我讓她一個人太久了,是我的錯,不該這樣貪戀塵世,王德庸,過些日子,如果我去了,你把我跟她葬在一起吧?!?/br> “陛下,您說這話,存心是不讓老奴安生,只要老奴活著,絕不允許陛下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先帝將國之大業交給了陛下,從那時候起,您就不應該把兒女情長放在第一位,是老奴的錯,如果老奴一開始就阻止你們兩個,在你們還沒有深陷其中的時候,庭君也是好孩子,可惜,紅顏薄命,陛下,多少年前,你既然已經選擇放手了,現在也不應該回顧過往?!?/br> 王德庸說的不卑不吭,此刻,他更像一個父親,苦口婆心勸他執迷不悟的孩子,明知沒什么用,卻依舊做著最后的努力。 “你聽我說,今天既然我已經說出這番話,說明我早已經籌劃的差不多了,如今時辰已到,我剩下的時間也有限,該安排的我基本上都做完了,等待的,就看老天給我的造化了,如果能如愿以償給阿君報仇,我也能不帶遺憾去跟她相見,如果不能,我就只能跟她去請罪了,我的墓xue,無需重開帝陵,位置你知道,葬在她旁邊的位置就可以,火化成灰,跟阿君緊緊挨著,不要任何碑文。至于帝陵,你到時候親自往里面放幾件寶物就當我去跟列祖列宗請罪了?!?/br> 南木涵揮揮手,示意言至于此。 王德庸愕然,這陛下,完全已經拿定主意了,無論自己如何好言相勸,他肯定是不會再回頭。 “老奴遵旨,老奴先退下了?!憋L凄凄云霧迷蒙,王德庸揉揉略微有些酸澀的眼睛,心中已是澎湃萬分,喜憂參半。 這么多年,他始終沒有放下,后宮佳麗三千,個個都美得像花瓶,堪堪擺在那里,好茶好水好物供著,每每都是養尊處優,沒有勾心斗角,爭寵的說法,因為東胡的皇帝,根本沒有寵幸任何一個人。 那些美女如云,只不過為了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能讓他輕而易舉的想起阿君罷了,人人都是她的影子,人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影子。 一條腿大喇喇橫在面前,隋安安撩起褲腿,擺出一個她認為此生最嫵媚的姿勢,對著床上那人使勁撩撥。 南木涵頗有些無奈,他本是假寐,偏偏面前那人晃來晃去,攪得自己不得安寧,嘆了口氣,他睜開眼睛,猜不出什么想法,直直的盯著晃腿的那個女子。 “就知道你在裝睡,干嘛,看到我就這么不情愿?!彼灏舶惨幌伦犹剿赃?,身上出了很多汗,倒有些餿味。 “是有點掃興,我這趕了好幾天的路,來了也沒好好洗洗,這味道你聞得習慣嗎?”隋安安似乎忘卻了之前兩人的不快,自顧自的伸起胳膊左聞右聞。 “隋小姐,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麻煩,一個女孩子,不要隨隨便便進陌生男子的房間,傳出去有損聲譽?!蹦夏竞鹕?,索性下了床,跟她保持一定距離。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過年了,提前預祝各位小可愛,新春快樂 ☆、局勢混亂 一場春夢, 清醒的只有自己, 那人從始至終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更可笑的是,甚至夢醒后他可能絲毫沒有記憶。 看如今的情形,怕是自己吃了啞巴虧, 有口難言。 隋安安爽朗的笑笑,這又如何,本就是你情我愿, 不, 我情你不愿,現下最遺憾的,便是自己竟沒有保住那個孩子, 想要再來一次霸王硬上弓, 怕是難上加難了。 “知道了, 知道了,明天我就走,總是這樣嘮叨, 真是上了年紀,跟我姑母一樣?!彼灏舶舱f得不輕不重, 言外之意兩人都理解。 “今晚我保證不動你, 南木涵, 可是今晚你得負責我的安全,要知道,追殺我的人, 尋找我的人,現在我自己都分不清了,隋宛蓉的手段你不是沒見識過,看看,我臉上的疤痕,如果沒有這疤痕,你會不會對我另眼相看,算了,不說這個,對你來說好像長成什么樣子并不重要,你看你的審美,真夠另類的,整個后宮好像一張臉,整天晃來晃去,你不覺得心煩嗎,你......”隋安安突然失語,她愕然的看著南木涵。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整個后宮好像一張臉,這又是什么意思,隋安安捂住嘴巴,驚詫的看著面前波瀾不驚的男人。 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如此癡情的男子竟然讓自己遇到了,荒天下之謬,如果讓自己來評判這樣的男子,那肯定是驚世駭俗,深情款款,可是偏偏這份情不是給自己的。 隋安安著實有些吃不消,她坐不下站不起,最后硬生生憋出幾聲笑來,“南木涵,南木涵,你就是這樣對我的?!?/br> 那人攤開一雙手,聳聳肩,好像事情原本就該這樣,他也沒辦法一般。 很長一段時間的冷靜,在這期間兩人都沒再言語,南木涵極好的耐心,隋安安也似乎想通了。 “今晚我們待在一起,你欠我的,我不會對你怎么樣,可是,你要保證我的安全,就這樣?!闭f罷,朝里頭翻了個身,呼吸漸漸平穩起來。 這一回,南木涵沒有拒絕,當然也沒有答應,他君子一般良好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隋安安。 我忍,隋安安摳進手心里的指甲生疼,卻提醒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一步錯,步步錯。 窗明幾凈,白色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散發著幽幽的冷意,雖是夏天,卻能時刻讓人打個寒戰。 胡楊樹長得茂盛,郁郁蔥蔥,挺拔高聳,風吹過,窸窸窣窣,鳥飛過,同樣的留下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