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等我撕爛你的臭嘴,愈發胡鬧了?!眱扇苏f的有點肆無忌憚,其實也難怪,宮南枝睡著的時候,安靜的不能再安靜。 說句不好聽的,就像死去了一般。 第二日晌午了,夜月笙來的時候宮南枝還在睡著,他皺皺眉頭,看她手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心稍微放下一些。 “小姐一直這樣睡著嗎?”他壓低聲音問道。 “回殿下,宮小姐除了吃飯時候醒著,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這樣,一直睡著?!辨九ы樀拇鸬?。 “去找王太醫過來,就說我生病了,速去速回?!币乖麦现挥X得不妥,看她睡得安靜,翻了個身,徑自說了句夢話,又睡了過去。 聽著那話,夜月笙卻像被雷劈了一樣,半天沒回過神來。 晌午陽光刺眼,她說,莫三,你怎么自己走了。 王太醫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進門便搭脈診斷,看他面上為難又緊張,夜月笙直接問,“可是中毒?” 收了針,王太醫答道,“殿下猜測是對的,小姐似乎是中了一種毒,可是這毒應是北朝所產的,名曰幻香?!?/br> “北朝所產?幻香,王太醫你可確定?”夜月笙不由得雙手緊握,往日里修長白皙的手指此刻骨節分明,仿佛有著無形而莫測的憤怒。 “此香混在其他香料里極其難辨,若不是老夫前幾年偶遇這樣癥狀,也斷不會診斷出此香?;孟?,香味迷人誘惑,初聞令人沉靜入睡,再聞讓人渾渾噩噩,最后,聞得多了,怕是人也瘋了。用此毒的人,多半心思縝密,也是對受害者恨之入骨?!蓖跆t合了醫藥箱。 接著說道,“只是,我今天還隱約聞到一股極為清雅的香味,混在其中,卻消減了不少幻香的味道,不知是否是殿下所為?!?/br> 夜月笙身子一震,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枕頭底下有個凸起,夜月笙伸出手去,待摸到那東西,心里忽然一沉。 碧色的香包,拿到手中便更覺得提神醒腦,看來他是真的來過了。 好大的膽子,居然在太子府來去自如,登堂入室。 他笑笑,將香包重新塞到枕頭下面,“王太醫,麻煩今日之事萬不可說出去,旁人問起,只說我得了風寒,不日即可痊愈?!?/br> 王太醫也是精明之人,點點頭,開始開藥方,“殿下,還是得重新徹查一下這個房間,幻想味道極為濃烈,這位小姐若想養好,還是先搬出去為妙?!?/br> “多久她能醒來,以后可是會有什么影響?”夜月笙問的仔細,王太醫寫完方子,交給了下面的婢女。 “殿下安心,這位姑娘約莫兩三個鐘頭就能醒來,幻香的影響目前沒有多少人知道,因為能發現的基本上都已經是病入膏肓,不可醫治的時間了,姑娘中毒尚欠,好好調理,必然不會有大礙?!?/br> ☆、那就放她走吧 這一覺睡得著實綿長, 夢里的情景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宮南枝睜開眼睛,還在這里,若真的莫三來過,怎么會不帶自己走, 思來想去,應是一場春夢了無痕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 大夫說, 你這手明天就能拆除紗布了,彈琴寫字都沒有影響的?!币粋€婢女看她睜開眼睛,面上也是一片欣然, 忙過來扶她起身。 “小姐先喝杯茶, 慢點起身?!彼⌒囊硪硭藕? 向來這個宮小姐脾氣古怪,自己被分到別院的時候就被灌了不少耳邊風。 外面隱隱有風聲,淅淅瀝瀝的像是在下雨。 “外面下雨了嗎?”宮南枝望著那緊閉的窗戶, 這婢女忙上前去,輕輕掀開一條縫, “是啊, 昨夜里就下起雨來, 一直不大不小的,大夫說盡量別讓你吹風?!?/br> “你們出去吧,我自己躺一會?!睂m南枝蔫蔫的樣子看上去十分憔悴, 兩人忙退了下去,帶上門。 門將關閉,宮南枝突然從枕頭底下摸出那香包,嘴角不可遏制的翹了起來,她用右手摸著上面繡的精致圖案,淡淡的香味不斷涌向鼻底,透徹心緋的神清氣爽。 突然,宮南枝失聲笑起來,將那香包猛地扔到地上。 莫三,你果真來過。 可是,你卻自己走掉了,難道真的像他們所說的,你是那人的兒子,多么的荒謬。 既然來了,為什么又自己走掉了,給你的信,難道說的不夠聲淚俱下嗎? 就當真能做到如此絕情,斷然離去嗎! 她站在窗前,支起那扇窗戶,入眼的綠色清新自然,山茶花落了一地,一瓣瓣碾落成泥。 此刻的心就像這個別院,四四方方,圈了個水泄不通。 無邊的細雨簌簌落下,涼風刺骨,縱然已經四月底,還是這般不解風情。 我總得跟你講清楚的,你也應該跟我解釋清楚,別人嘴里說出來的你,我都不能相信。 可是莫三,你讓我去哪里找你? 宮南枝披了衣裳,推開房門。 接過婢女遞過來的雨傘,屏退了二人,自己撐著往前院走去。 長廊婉轉,雨勢漸大,地上的泥水混著亂花跳到藕色百褶裙上,宮南枝旁若無聞的繼續走著。 那柄傘傘骨清涼,觸手生寒。 進去的時候,風桐正在桌面繡著什么東西,見是她,也不起身,垂下眼皮道,“下著大雨,你過來做什么?” 宮南枝走到她跟前,冷聲道,“風桐,我跟你最后說一次,別把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用到我身上,你貴為公主,別讓自己變得如此下賤?!?/br> 風桐起身,將手中的繡物扔到桌上,“你瞧瞧,我繡了什么,是一尾金色的鯉魚,是不是別出心裁,他說過我是唯一的,也說過我不可替代,我不明白,怎么一轉眼都變了呢。宮南枝,你說我的手段下賤,你又何嘗不是,莫春風對你一往情深,為何你還要纏著殿下?!若不是你,他怎會將我禁足于此!” “收起你自作聰明的揣測,我從未這般齷齪,以前年紀小不懂事,是喜歡纏著粘著月笙哥哥,可是,你知道,自從知道莫三心意之后,我對他便徹底沒了那股子熱情,大約,我一開始便胡鬧錯了人,我沒有占用你的殿下,也絕不會茍同你這種想法,在我心里,只可能最愛的就是莫三。我不管你如何在我面前詆毀他,污蔑他,只要沒有聽到他親口講出那些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你?!睂m南枝說到后面不自覺提高了聲調,兩腮緋紅。 “少在我這里假裝高雅,宮南枝,咱們一起長大,學堂的師傅們都喜歡你,說你有靈氣,有天分,到頭來能怎么著,不還是在這里孤家寡人,毫無用武之地。我說過,我跟自己說過,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既然我自己過得不幸福,為何你不能來陪我呢,要淪陷,要墮落,總不能少了你吧,宮南枝,這一輩子,你再也不可能跟莫三在一起了。哈哈哈哈哈......” “風桐,睜開眼睛看看,以前的你和現在的你,多么恐怖的臉,為了一個人,你就能把自己毀滅嗎?只要莫三愛我,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跟我說我們不能在一起,就算所有人都想看我們哭著分開,就算得不到父親母親的認可,我也會牢牢抓住他,我愛他,我不管你們怎么說。風桐,你好自為之,以后,我不會陪你瘋下去了?!?/br> 宮南枝轉身,欲走。 風桐突然凄厲喊叫,“宮南枝,為何你就能這般狠心!這般灑脫,說不愛,就能徹底拋棄呢?” 宮南枝背對著她,良久,才說道,“大約,真的,我沒有愛過他吧?!?/br> 門開,兩個人影站在門外,雨依舊,風悵然。 月白色的袍子,腰間束著碧玉鎏金配,墨發飛舞,眸色淡雅若霧,面若畫中仙人,隱隱泛著盈盈水汽。 宮南枝略有些意外看到他,不由得停住腳步。 段飛先開了口,“你也真是貽笑大方,一個女孩子,哪有這樣隨隨便便跟別人揚言談情說愛,當真不要臉了?!?/br> 宮南枝戰斗力突然回升,對著段飛狠狠瞪一眼,“段飛,咱倆認識多少年了,什么時候我能像你這般矜持,那也真的要沒臉見人了。我見過的人里,就屬你最懂得含蓄,最有涵養,最知道懂得進退收斂,這樣好了吧,好了就讓開,別擋道?!?/br> “你!真是愈發不可一世了,總有人能收拾了你?!倍物w哼哼幾聲,卻在夜月笙的眼神下不再跟她計較爭辯。 “南枝,明天你的手就能拆紗了,我已經給你辦好了出城的文牒,到時候,你想走,隨時都可以的。如果需要我這邊幫忙,也可以盡量提出來?!币乖麦闲χf道,面上依舊是一貫的清新高雅,淡然超俗。 宮南枝心里有些驚訝,卻更多的是驚喜,“真的嗎?我可以走了?!?/br> 段飛翻了個極大的白眼,“讓你走還這么多廢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你還想怎么樣?” 宮南枝沒搭理他,徑自問著,“月笙哥哥,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明天就能走的,不需要幫我準備什么,不不,有,借我點銀兩?!?/br> 她面上一派喜色按捺不住,說話聲調不自覺高了起來,執了傘,她一邊走一邊輕笑,時不時伸出手去接著傘面落下的碎雨,腳步愈發歡快起來。 夜月笙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眼睛泛酸。 “段飛,走吧?!?/br> “殿下,你來我這,難道只是聽聞她來了嗎?就怕我在正院也會對她不利嗎?”風桐腔調中含著委屈,仍是不死心的問著。 “不是這樣的,風桐,你先休息,改天我來看你?!币乖麦险f的平靜,背過身,兩人一前一后走開了。 “我就這么不堪,殿下,我是北朝公主,我是風桐啊......”順著門框,她緩緩滑到地上,眉目凄楚,終是無情,眼皮合上,兩行清淚落下,guntang。 半夜,雨依舊下著。 段飛靠在一旁的椅子上險些睡著,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將他驚醒,睜開眼,夜月笙卻是咳出一口鮮血,煞是驚人。 段飛連忙上前,夜月笙擺擺手沒有說話,自己掏出一塊帕子擦了擦,隨手扔掉了。 “想是近日里事情太多,朝堂上竟然有人提出重立太子,段飛,有時候,我覺得真累?!?/br> 段飛看著他家殿下,想想過去的十幾年,每一天無不膽戰心驚,心思巨細,稍有差池,則萬劫不復。 “殿下,那只是大皇子的舅舅,并不是皇上看中的大臣?!?/br> “他們倒是心急的很,父皇現在身強體壯,就敢這樣猖狂自大,真是自尋死路?!币乖麦虾攘丝谒?,沖下嘴里的咸腥氣息。 “太傅說,皇上身體已是大損,有外強中干之勢?!倍物w壓低聲音。 “哼,都不過傳言罷了,收買幾個嘴碎的,總不會太難,要不然,大哥能這般心急想要廢儲嗎?”夜月笙不屑的笑笑。 “是殿下?!”段飛不禁暗暗佩服,如此心思縝密,當真步步為營。 之前也是白音跟自己聯合想出的方法,用夜皇身體為由頭,激起夜中庭奪太子之心,待他實在按捺不住,一舉收拾。 想到白音,倒是很久沒看見她身影,夜月笙稍一回首,段飛便知道他所想。 “姑娘最近去了宗□□,也一直在大皇子府周旋,派去的暗衛傳話過來,姑娘暫無危險,想必大皇子對姑娘是十分信任的?!?/br> “恩。如此甚好?!币乖麦宵c點頭,眉色卻依舊冷淡如霜。 “殿下,明日真的要放她回去嗎?你不是......”段飛思量再三,還是問了出來。 夜月笙倒吸口氣,黯然笑道,“段飛,其實一開始我就不應該帶她來南國。既然錯了,就應該提早醒悟,我要的,不是她能給的起的,我所想的,她也根本給不了我。從來都不會在一條路上的人,強拉著,也只會越走越遠?!?/br> “那莫春風?還抓不抓?!倍物w耿直,出口才覺得多余。 對于莫春風,無論是出于何種考慮,都無需考慮,首要決斷就是抓! 果不其然,夜月笙沉聲道,“不論何時,見到他,能活捉就生擒,不能,便就地處決?!?/br> ☆、重逢 宮南枝走的時候很安靜, 沒有驚動多少人, 府里一切都跟尋常一樣,就像她從未存在過。 東胡,莫三會去嗎? 東胡離南國最近,其次是中庸, 最后是北朝。 宮南枝慶幸自己跟莫雨學了幾天輕功,一路上也算平安快速,馬匹換了三次, 眼看就要到東胡。 找了個客棧打尖, 身上已經臭汗淋淋,顧不上什么,宮南枝平躺在床上閉眼就睡著。 起來的時候天色已黑, 下去一樓吃東西的間隙, 就聽到有人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