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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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陽光從客廳的落地窗外照進來,照在余皓臉上。他在那刺眼的陽光中艱難地睜開雙眼,想起夢境里最后的那一刻,心臟跳得如同在擂鼓一般,令他有點喘不過氣。 他看了眼手機,七點半,施坭應該還沒醒,再讓她感受下陽光升起后的夢境吧。 陳燁凱依舊沒有回消息,不片刻,周昇來了消息。 【起床沒有?我洗漱過來了?!?/br> 他回了周昇的消息,起身洗漱,一邊回憶著從認識將軍開始的每一個細節。人最難的就是認清自己的心意,余皓從前不愿多想,但許多念頭,哪怕不去細究,它依舊在。 就像自己居然喜歡上了一個夢里的人一般。 余皓決定記個日記,把將軍記下來。事實上他一從夢里醒來,就連將軍的猴子模樣,聲音,都有點兒記不清了。每次夢醒后,細節,過程,甚至連話語都會逐漸淡化,就像流水中的冰塊一般,徹底消失在記憶里。 唯獨在夢里,那一剎那強烈涌動的印象與情緒,依舊流淌在他的血管中。 余皓試著打了幾行字,卻無法準確地描述這些夢,只得刪去,再記,再刪,他固執地心想,一定要把它記下來,這將是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回憶之一。 施坭朝他發了條消息:【老師,你起來了嗎?】 余皓回施坭消息,施坭說:【我想吃麥當勞的早點?!?/br> 余皓便下去買了早餐,帶上去給施坭,施坭穿著睡衣,一臉倦意,給他開了門,說:“周昇也過來吃嗎?” “他來?!庇囵┯悬c心不在焉,腦海里仍是夢與將軍,答道:“快到了?!?/br> 施坭進房去換衣服,余皓到沙發上坐著,掏出手機,給周昇發消息。 突然門鎖的聲音響起,他抬頭看了眼。 不是說今天保姆不來么? 余皓趕緊捋了下頭發,正想著怎么解釋,大門打開,一名中年人入內,關上,插鑰匙,反鎖,正是一身羽絨服的施梁。 第19章 后怕 余皓還沒反應過來,施梁沒想到客廳有人,無意中一轉頭,也明顯怔住了。 余皓的呼吸剎那就屏住了,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心里卻閃過一個完全無關的念頭。魔眼的來處!施梁一直監視著女兒!很可能是定位了施坭的手機! “我說呢……”施梁瞠目結舌,氣得全身發抖。 余皓鎮定下來,慢慢起身,擋在施坭的房門前,警惕地注視著他,盤算要怎么脫身,握著手機,背在身后,按下緊急呼叫。 施梁看見他背著手,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聲怒吼道:“你還敢闖進我家里來!老子要殺了你!”說著cao起客廳里的擺設,朝著余皓猛砸而去! 余皓剛解鎖手機,見事發頓時把手機扔到一旁,躬身朝施梁一撲,抱住他的腰,沖過客廳,將他摔在餐廳地上! 施坭沖了出來,大喊道:“余皓——!“ “回房間!別出來!”余皓大喊道:“拿我的手機給周昇打電話!” 余皓翻身要起來,施梁掄起一把椅子,朝他頭上狠狠一砸,那一下頓時砸得余皓暈頭轉向,眼前發黑,晃來晃去的全是星星。施坭沖上前要拉開父親,卻被施梁一巴掌抽得摔在地上,頓時嘴角流出血來。 余皓很少打架,但真要狠起來卻也是不要命的,他當即抓了另一把椅子朝施梁背上砸,施梁一手提著施坭衣領把她拖起來,轉身把余皓推到櫥柜前,兩人一陣混戰,余皓吃虧就吃虧在剛睡醒還是打赤腳,一踩在碎玻璃上頓時鮮血長流,還要保護施坭,頭上又挨了一下。 “開門!” 家里打得一陣混亂,門外傳來周昇的怒吼:“余皓!你在里面嗎?!快開門!” 余皓拖住施梁,吼道:“坭坭去開門!” 施坭:“反鎖上了!” 周昇在樓道內一招狠踹,瞬間一聲巨響,防盜門卻無論如何無法打開,正是大清早,鄰居全被驚動了,紛紛開門出來。 混亂之中施梁家里電子產品、電視,全部在推搡時砸得一片狼藉,兩人都頭上帶血,施梁手持一個砸破的酒瓶,指向余皓,余皓頭破血流,還光著腳,踩在滿地玻璃碴上,不住喘息,擋住了背后的坭坭。 “你闖到我家里來?!笔┝捍?,猙獰地說,“我就算現在殺了你,也是正當防衛!” 余皓緩緩喘息,下一刻,他突然一轉身,抱住施坭的頭,兩人同時滾進角落! 施梁背后,周昇一手攀著鋼晾衣架,在陽臺上一招飛蹬,巨響聲中,落地窗化作漫天玻璃飛射進客廳,周昇一聲憤怒至極的狂吼,如同野獸一般,施梁剛轉身,眼里現出恐懼,來不及叫喊,當胸挨了一腳,撞在書架上。 周昇又是一聲狂吼,施梁剛起來,頓時再挨一記直拳,摔在地上。 “別打了!”余皓生怕周昇把人打死了,馬上吼道,沖上前開門,黃霆帶著同事沖了過來。 周昇就像脫籠的野獸一般,怒吼著沖上前,再補上一拳。 施梁挨了迎面一擊,滿臉是血,倒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余皓仿佛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趕緊轉身將周昇推到墻角,周昇的氣焰仿佛煉鋼的爐火,終于漸漸平息下來,接著將余皓打橫一抱,一陣風般沖了出去。 在車上時,周昇還像只炸毛的豹子般喘氣,余皓腦海中則一片空白,不住往車后看,問:“施坭……” “黃霆會照顧她?!敝軙N回過神,怒氣沖沖道,“你怎么不知道關門?躲進臥室里??!” 余皓那境況根本躲不了,就算能躲,一時情急下也想不到,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保護施坭。 “你怎么進來的?”余皓想起周昇出現在陽臺上的一刻。 “跳過來的啊?!敝軙N說。 “三十六樓!”余皓頓時一股血直往腦袋上涌,怒道,“你不要命了?!” 施梁家住在高層近頂樓,外墻光禿禿的,只有距離將近三米外的鄰居家陽臺,周昇先拉開鄰居陽臺的陽光房窗口,跳到施家外墻扒著空調架,再跳到施家的陽光房外頭,拉開陽光房的小窗,鉆進了陽臺里。余皓看過陽臺下面,連個能蹬腳的地方都沒有,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周昇竭力吊在陽臺外的畫面,稍有不慎,就要從三十六樓直摔下去,掉在二樓架空層大理石平臺上,摔成rou醬! 余皓此時才知道后怕,雙眼現出驚恐,不住喘氣。周昇卻把余皓從車里抱出來,快步朝醫院奔去。 “不然怎么辦?!” “放我下來!” “你給我閉嘴!”周昇又怒了。 想到周昇懸空掛在陽臺上那一幕時,余皓的心情極其復雜,心是揪著的,然而被周昇這么一吼,滿腔情緒卻又煙消云散。 他的腳上扎了不少茶幾碎開的玻璃碴,一路上淌了不少血,情況十分嚇人,更被周昇抱著,護士一看便道:“去走廊最里頭那間!我去找醫生!” “婦產科?”周昇進了病房,一頭問號。 余皓:“……” 護士匆忙一看,把余皓當成了女孩,以為出了什么事。余皓忙掙扎著下來,一瘸一拐,到了外科病房,周昇才趕緊去找護士要碘酒和繃帶,護士拿了把鑷子,給他清理創口。 余皓先前不察,現在被摘玻璃碴時,才開始疼了,抿唇忍著,臉色蒼白。 護士清理完,周昇單膝跪地,幫忙給余皓上藥,忽而抬頭與余皓對視,兩人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今天去不了游樂場了?!庇囵┎恢獮槭裁?,想起的卻是這件事。 “我記著?!敝軙N拍拍口袋,說,“票都買好了,一年有效期?!闭f著又開始接電話,余皓才想起手機忘在施家了。 雞飛狗跳,一陣混亂,最后病房里留下周昇與余皓沉默相對,十分安靜。 “下次一定得保護好自己,知道么?”周昇說。 余皓答道:“你也得答應我,不能再爬三十六樓了?!?/br> “不是你被關在里頭我用得著爬樓么?”周昇又炸了。 余皓道:“他還真能把我打死不成?!大不了挨一頓打,你要是摔下去那可是要命的!” 周昇與余皓一時都氣呼呼的,又恢復了靜謐。 余皓從未想過,這一生會有人為他做這么危險的事,雖然這對周昇來說,也許純粹出自下意識。 世上有一個人,如此在意自己的安危,這滋味就像一枚苦澀的橄欖,咀嚼久了,有股別樣的味道。 “你救我兩次了?!庇囵┰陟o謐里不安地說,“我……對不起,周昇?!?/br> “別磨磨唧唧的?!敝軙N哭笑不得,起身道,“太rou麻了?!闭f著看了眼手機,起身到外頭去接電話,轉身的一刻,余皓突然窺見周昇臉紅了。 余皓不知為什么,忍不住大笑起來,周昇惱火地朝他比畫了個手勢,示意他小聲點兒,告訴電話那頭的人已經止血了,想必是黃霆通知他們盡快過去。 “走吧?!敝軙N拉著余皓起來,說,“你能走么?” “我自己能走?!庇囵┟Φ?。 周昇沒有再抱他,稍稍躬下來,攙著他出醫院去。 半小時后,派出所里,施坭抱著周昇哭了一會兒,又在余皓面前忍著眼淚,低聲問:“你沒事吧?” 余皓笑著看施坭,說:“小傷?!庇忠娛┷枭砗笳局幻心耆伺c一名貴婦,說:“不介紹一下?” 施坭破涕為笑,介紹了舅舅與舅媽,兩人不住朝余皓與周昇道謝,表情卻十分不自然,顯然還沉浸在黃霆所告訴他們的真相中,未曾平息憤怒。 黃霆親自審訊施梁,而所有人最擔心的一點,都是施梁死活不承認這事,還要反咬余皓與周昇一口,指他們闖入民宅行兇。對施梁的審訊只能持續二十四小時,時間一到,若不招供,就只能放了他。 施坭看了眼審訊室,說:“我想去見他?!?/br> “你別去?!庇囵┱f,“至少你從現在起,真正地安全了?!?/br> 施坭說:“不,我必須去?!?/br> 周昇:“我們陪你?!?/br> 施坭卻擦干眼淚,說:“讓我自己去,相信我,余老師?!?/br> 余皓沉吟片刻,施坭有點倔強地站在他面前,還穿著一身睡衣,他低頭看施坭的手,施坭的手指不住顫抖。 余皓攤開手,施坭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余皓合上手掌,認真道:“好,我相信你?!?/br> 這一刻,他感覺到了施坭仿若新生的靈魂,她的眼神讓他想起了,在夢境里,踏在將軍的筋斗云上,飛過高塔頂端,與夢境里身穿洋裝的公主告別之時。那一刻她展開洋裙,稍一行禮,眼神仿佛在告訴他們,從此她再無畏懼。 正如余皓自己,在太陽升起的一刻,感覺到內心的陰霾隨之一空。 施坭轉身,獨自進了審訊室里,只花了五分鐘,黃霆便將她帶了出來。 眾人緊張起來。 黃霆做了個ok的手勢,示意成功了。 施坭仿佛十分疲憊,舅媽將她帶到一邊,兩人低聲交談。 “她把她爸的手機解鎖了?!秉S霆小聲說,“上面有……一些施梁的照片。施梁無法再抵賴下去?!?/br> 余皓幾乎是一瞬間,想到了燈塔最上層,那個環繞著模糊的發光圖像的閣樓。 施梁放棄了對余皓與周昇的指控,并且馬上開始找律師。 余皓則與周昇、施坭、施坭的舅舅與舅媽坐在咖啡廳里,聊了一會兒。施坭的舅舅決定先帶她去鄰市的外婆家,外婆想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