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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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徹底打破欒城的階級構成、社會秩序,絕不讓他們有一絲團結反抗的可能,要讓他們內亂不暇,四分五落,一盤散沙。 但與此同時,徐三對這幾人也有所交待。雖說大宋攻占欒城,施行女尊之制已成必然之勢,而徐三又不過是一介臣子,斷不敢陽奉陰違,抗旨不遵,但是在如何推行、推行制度的力度上,卻都還有掌控的余地。如果此時便將男子一棍子全部打倒,不但會激化矛盾,還會失去可以團結的一部分力量。 欒城乃是攻下的第一座城池,當下要務,乃是守住欒城、同化欒城,至于攻城掠地,乘勝追擊,倒是不急于一時。之后這整整半個多月里,徐三便坐鎮欒城,一邊列兵布陣,抵擋金兵火力,一邊在城中分而化之,撥亂興治。 半個多月后,朝中調遣新官上任,這婦人先前在北地擔任小官,十幾年未曾升遷,如今沾了會說女真話的光,走馬上任,成了一城之主。官家降旨之時,又差人給徐三遞了封親筆信,說是已在朝中上下,選拔百余官員,而民間向來尚武成風,如今參軍入伍,學習金文,已漸成風潮。 官家在信中特地交待徐三,跟金國的這場仗,只管往下打,其余雜務,諸如糧草火力、接管事宜,皆不必費心。待到末尾,官家卻又話鋒一轉,說若是有朝一日,勝局將定,或可讓宋祁奔赴前線,也好讓他熟悉軍務,習得兵法。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說等這場仗打的差不多了,就讓徐三把這汗馬功勞,也分出來給宋祁一份,讓他立軍功、樹軍威,憑此奪嫡立儲! 徐三閱罷書信,緩緩抬起砂壺,將那御筆親書,用茶湯一一浸透,直至字跡模糊,方才揉作一團,丟棄一旁。燈燭微弱,她以手支頤,細細思之,良久之后,卻是沉沉一嘆。 轉眼間,待到新官上任之時,欒城內外景象,已是煥然一新。先前激烈反抗之人,皆已被鎮壓處決,城中雖人數大減,但女人卻撐起半邊天來,好學不厭,cao持內外。徐三所選的那幾名婦人,洗腦攻勢做得十分不錯,讓城中女子都鼓舞歡欣,滿腔熱忱。 至于城中男子,雖行止受限,但比之大宋男兒,境況還是要好上不少,哪怕不能再做體力活兒、不能再舞刀弄劍,更不能再擔任要職,但卻暫時沒有貴籍賤籍之分,出門在外,也無需以薄紗遮面。許多貧窮男子,甚至還對如今這種窮人翻身做主的境況大感欣慰,振臂支持。 眼看得社會秩序漸漸恢復,女尊之制逐步推行,城中上下,看似安定,然而徐三卻心中清楚,眼前所見,不過只是暫時而已。 待到時日久了,便會有女人心生不滿,想要回到從前那般足不出戶、任人豢養,不需費心謀生的日子;還會有男人飽受壓迫,揭竿而起,犯上作亂;更不必提貴籍賤籍之事、面紗之事、嫁娶之事等,每一個新的變化,都將帶來無窮的風險。 然而此時的徐三,已無暇在此處深想,欒城秩序重建之后,她便又揮軍北上,戰不旋踵,開始攻打下一座金國城池。 也不知是徐三身負天命,抑或是金元禎定數難逃,短短不過半年之后,時值五黃六月,暑氣蒸熏,而徐周所率軍隊,已然攻下了金國的半壁江山。 金國疆域本就算不得大,不過只是大宋的四分之一。金元禎桀驁自恃,目空天下,貿然發起戰爭,殊不知天時、地利、人和,他竟是一個未占,內憂外患,敗勢難收。 都城之中,他的弟兄都對其虎視眈眈,朝中上下攻訐四起,民間百姓亦是怨聲載道;而戰場之上,徐挽瀾如有神助,步步逼近,如今駐扎之處,距離都城上京,不過只有三地之隔。 北地之巔,楚歌四起,如今的金元禎,已經成了獨臂將軍,孤立無援。然而即便聰明如金元禎,卻萬萬不曾料到,眼前難關,皆是擺在明面上的,而那正在潛滋暗長、瘋狂蔓延的朱芎草,才是最讓他無力翻盤的終極武器。 金元禎疑心頗重,先前溫陽城破之時,他未能生擒徐挽瀾,便已對昆侖奴有所懷疑。溫陽之戰后不久,昆侖奴便不再受其重用,然而這卻擋不住那已經混入朱芎草的傷藥,在金軍之中愈加流傳,而朱芎草更是成了療傷之圣藥,哪怕在金國民間,都漸漸為人所知。 所謂傳統醫學,在古代向來是經驗主義的呈現。這朱芎草本身并無療效,之所以會起效用,也是因為與其余藥草一同搭配,沾了別的藥材的光。但既然軍營之中一直以朱芎草入藥療傷,那么民間便也不會有人特此質疑,即便質疑了,也難以擺出甚么實證。 待到徐三攻下離都城不遠的開州之時,朱芎草在金國境內,幾乎已是隨處可見。那一日,大戰方休,她勒住韁繩,踩鞍下馬,打算去城郊河畔,洗去面上血污。哪知就在徐三彎下腰身,手捧清水之時,她不經意間,抬眼一瞥,就見那水中央處,正隨水飄著幾株紅草。 那暗紅色的草籽,仿佛一粒粒紅果,扎眼至極。今日兩軍交戰,水中滿是殷紅,而那草籽沾染了血,便好似嗷嗷待哺的鳥兒終于飽食了一餐,每一粒紅果都愈發飽滿光亮。 僅僅一粒種子,一滴人血,便可如星火燎原,一發而不可收拾。 徐三望著那水中朱芎,薄唇緊抿,目光發直,心中自是五味雜陳。她心里清楚,她今日所成,戰功赫赫,全要仰仗這一株不起眼的草,或許,一旦沒了這草,她就是今日的金元禎,四面受敵,孤立無援。 這個念頭,無時無刻,不在糾纏著她,困擾著她。 毫無疑問,這草幫了她,幫了若干年前的宋如意,更幫了整個王朝所有的女人!但它也如夢魘,如桎梏,滋生了許多本該避免的悲劇,如撞柱而亡的晁緗、郁郁而終的岳小青、壯志難酬的韓小犬、困守內廷的周文棠…… 籠鳥池魚,難得其所。種種悲劇,本不至如此。 然而時至今日,在攻下數十座城池,鎮壓百余起民變,目睹了無數金國州府翻天覆地的轉變之后,便連徐三,都有些拿不定了。她甚至不能確定,畸形的是這個社會,這個時代,抑或是她自己——這個來自于其他時代、固執己見的異類。 她低下頭來,捧了一手河水,洗去面上血污,又定定望向水中倒影。 那副眉眼,仿佛依舊,卻又陌生如許。 徐三望著那水中面容,正在怔忡之時,身畔忽地有人抬袖,指尖輕點,攪得一池萍碎,漣漪波散,也將徐三自萬千思緒之中,驚醒過來。她抬起眼來,便見周文棠坐于河畔,雖滿身血污,可卻仍遮不住他容色俊美,威勢凜凜。 半年之前,周文棠那個分香賣履之吻,總在徐三不經意之時,在她心頭縈繞不散。 譬如軍中議事之時,周文棠神色肅正,排兵布陣,一一下令,而她卻忍不住忽地分神,憶起那日在營帳之中,這么正經的他,如父如兄的他,卻按著她的頭,半是欺瞞,半是引誘,逼得她低下頭來,兩唇相接,給了她一個輕如點水的吻。 這還不算甚么,這一個吻,還將前塵往事,全都勾了起來。徐三忍不住憶起當年在山寺之中,漫天大雪,他二人曾共倚榻上,發絲相纏,抵足相談;還有那日,他手持玉箸,夾著一粒銀杏,送到她的唇畔,而她無意之間,將絲絲唾涎,沾到了他的玉箸之上。 如此種種,先前只覺得尋常,倒也不曾多想,然而今日徐三再憶起,卻總是忍不住多想,回想過后,又覺得面上發燒,莫名心虛。 正如周文棠所料,徐挽瀾為此而尷尬,而閃躲,時常避嫌,顯得比從前疏遠許多??稍谒闹?,卻也生出了一分難言的曖昧,一絲微妙的不舍。 便如此時,她抬眼一見周文棠在側,便立時站直身子,抿唇不語,稍稍后退一步,可卻又并不急著離去??赡腥藚s是分外坦然,微微后仰,眸色深沉,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煙柳青青之下,二人相對無言,反倒有波潮暗涌,心緒萬千。 徐三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又恰好聽人連聲高喚。她如蒙大赦,拾起馬鞭,踏著軍靴,立時循聲而去。待到騎上馬后,徐三抬起袖來,擦了擦額前薄汗,這才心思稍定,轉而又思考起了軍政要事來。 開州距離上京,不過只有一城之隔。若是能乘勝追擊,一舉攻下金國都城,那么剩余的金國河山,必將不在話下。 兩國之爭,大局將定。而她和金元禎的兩世恩怨,或也到了一舉清算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考試,忙著復習,沒更新不好意思~ 不過下一章是第200章 啦,在下一章留言會有紅包哈~ 第200章 相思撥斷琵琶索(四) 相思撥斷琵琶索(四) 過雨荷花滿院香,沈李浮瓜冰雪涼。六月末時, 金國都城上京府內, 霽雨初晴, 縱然朝廷內外, 已是楚歌四起,金元禎卻仍是從容自若, 一襲華服, 斜倚榻上, 一邊手拈荔枝,送入口中,一邊翻閱奏章, 抬筆批示。 一年以前,正是他穿越以來,最最風光的時候?;饰唤阱氤? 伸手可及;沙場之上, 接連報捷,火力占盡優勢;至于那個從前姓江, 如今姓徐的女人, 氣候未成, 不足為慮, 遲早歸于囊中。 那時的他, 傲睨一世,殊不知銅壺滴漏,轉眼便是時過境遷。如今的他, 心中也已自知,眼下境況,已是西風殘照,回天無數了。 一是輸在戰事之初,他受朝政牽制,貽誤軍機,使得宋國后來居上;二是輸在兄弟過多,鬼蜮伎倆,層出不窮,唯恐他立下軍功,民心大振;他雖成功奪嫡,可若想再上一步,卻遠比他事先所料更為艱難。 至于其三,卻竟是輸在了那個女人的手里。 他知道她聰明,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她中了狀元,當了高官,成了詩豪,他并不訝異,反倒還有幾分自得。然而她,卻遠比他想得還要厲害,來了戰場,竟也能應付自如,一路率軍北上,馬上就要打到他的城下。 上京府中,已有不少百姓逃難而去,皆以男子居多,其中更有甚者,千里迢迢,要逃到吐蕃、蒙古等國去。 至于上京城中的宗室貴族,則是各自打著各自的如意算盤,有的早先已逃至西北,揭竿而起,喊著要光復大金,自立為王;有的則舍不得這京都繁華,干脆痛飲狂歌,縱情酒色,在這六月末的上京府中,做一場開到荼蘼花事了的醉夢。 更有甚者,逃也不愿逃,留守城中,專門殺女子泄憤。尚未淪陷的北地州府,皆是人心惶惶,盜賊蜂起,流言紛擾。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任他改朝換姓,都不過害民強梁。 至于這兵荒馬亂,金元禎卻是全不放在心上。雖說如今每日早朝之時,來上朝的臣子不過十之三四,底下人遞上來的折子也數目大減,但金元禎卻是興致盎然,自顧自地將自己這太子之位,直接升成了一國之君。 眼下已經到了這時候了,人人皆是心知肚明,北地淪陷,早已是大勢所趨,無力回天,自然也沒人顧得上皇帝是誰。金元禎登基之時,朝中上下,竟是無人非議,唯有數名白發老臣,老淚縱橫,泣涕不止。 至于后宮之中,眾人皆是噤然不敢作聲。雖說國將不國,但只要皇帝一日還在,那么這生殺大權,便還牢牢把握于他的手中,又有哪個敢妄議朝政,煽搖國是? 唯有金元禎如今寵幸的一個美人,夜深之時,忍不住落下淚來。這女人被金元禎賜名徐蘭,論模樣性情,均與徐三頗有幾分相類。她能將寵愛從姜娣處爭來,又能將金元禎伺候得舒舒服服,自然要比那懦弱的姜娣多些手腕。 這夜里二人歡好過罷,金元禎眉眼慵懶,倚于榻上,手持玉管,淡淡點上水煙,金室之中,一時水從煙起,如云似霧。徐蘭回身望他,只覺得迷蒙之中,他若即若離,似近似遠,一襲雪色白衫,更襯得他眉目俊美,恍若謫仙。 時至此刻,她心中慘然,一時淚下,低低用女真話說道:“大宋軍馬,即將兵臨城下,大王若是此時不走,只怕是難逃一死!臣妾有一計,或可保大王周全。試想城破之日,宮中起火,再尋來個替身,身著龍袍,燒得血rou模糊,尸骨難覓,又有誰能識清?大王日后便可重整旗鼓,東山再起,報得今日國仇家恨!” 女人猶疑了一下,于水霧之中,緩緩伸手,小心翼翼,輕輕抓著了他的衣袂,繼續哀聲苦勸道:“為了讓那些女人相信大王已死,臣妾可以留在宮中,與那替身一同被火燒死!漢人……有一句詩,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大王明鑒……” 徐蘭此言落罷,宮室之中,卻是一片靜寂,惟余絲絲煙霧,緩緩蔓延,將那金爐珠簾,一并籠住。良久之后,金元禎睫羽微顫,扯了下唇角,聲音極輕,含笑說道: “愛妃既然視死猶歸,朕又豈能,不成人之美?” 他此言既出,徐蘭一怔,只淚眼相看,卻不解言中之意。金元禎吐出煙霧,抬起手來,鉗握住徐蘭那小尖下巴,唇角勾起,斜眼睨她,好似無情,又好似眷戀不舍。徐蘭望著他那一雙看不透的眼眸,只覺得心緒翻涌,不由得咬唇淚落,更顯嬌憐。 然而她一做出這副表情,金元禎卻是嗤笑一聲,松開手來。他撣了撣衣衫,拂袖而起,接著立于窗下,靜看月色,半晌過后,又出了庭院。徐蘭見他離去,心中疑惑,稍稍猶疑,便也披衣而起,跟了上去。 哪知她這繡鞋兒還未曾邁出門檻,便見著夜色之中,有內侍二人,捧著白綾而來,打頭之人笑瞇瞇地低聲用金語說道:“古人說得好啊,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大王賜下白綾,實是娘子殊榮,還請娘子……莫要為難咱底下人?!?/br> 那人言罷之后,雙手捧著三尺白綾,畢恭畢敬,遞了上來。月色之中,徐蘭眼望著那一片慘白,不敢置信,又怒又驚,渾身發顫,她緊了緊外衫,抬步欲要追上金元禎,想要向他問個究竟,問他為何不逃離上京,又為何要將她狠心賜死! 孰料她這步子才一邁出,那內侍便面色微變,忙不迭地朝身邊人使了眼色。二人齊齊上前,一個按住徐蘭,另一個則將白綾纏繞至其頸上,死死往后勒住。起初那女人還死命掙扎,凄絕呼喊,少頃過后,卻是兩腿一蹬,奄奄氣絕,那華美鋪繡的裙衫之上,殘余的不過是失禁痕跡。 而宮苑之外,金元禎背對宮門,負手而立,待到聽得那人漸漸沒了聲息,方才邁步而去。宮邸深深,北風蕭蕭,男人足蹬皂靴,踏月而上,一路穿過金闕玉扃,終于登上宮城之巔。 他逆風而立,朝著南邊遠眺,眸色晦暗,滿眼陰鷙。 男人微微摩撫著手上的玉扳指,良久過后,緩緩勾唇。 徐蘭到底是不像她,和姜娣一樣,皆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似他這般性情,如何會丟盔卸甲,望風而逃?若不能拼他個你死我活,那倒不若,玉石俱焚,同歸于盡! 而就在金元禎遙望之處,南面陣地中,徐三此時剛剛練兵歸來。她摘下軍盔,一邊抬起胳膊,拭去汗水,一邊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北上之戰,接連告捷,如今她距離都城上京,不過只有百余里的距離,雖說看似勝局將定,但也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恃勇輕敵,低估了北邊宮城中的金元禎。 大戰在即,徐三不敢松懈,雙眉緊蹙,不住思考如今的行兵布陣可有疏漏、金元禎又會在何處出手,攻下上京之后,又該如何撥亂反治。她兀自思索,抬手掀起營帳,也不曾抬頭,張口就喚起梅嶺,讓她過來看茶,伺候更衣。 徐三低著頭,直接坐到了案后,抬手拿起書信,復又翻看起來。便是此時,梅嶺奉茶而來,立于徐三身側,一聲不吭,只雙手端著茶盞,似是等著她伸手來接。徐三見那茶盞遲遲不擱至案上,不由得心生詫異,稍稍抬眼。 她這一抬眼,便見那捧著瓷白茶盞的手,骨節分明,勻稱修長,渾然是一雙男人的手。 徐三看在眼中,不由眉頭緊皺。她緩緩抬眼,便見營帳之中,紅燭昏沉,少年一襲黑衫,雙手奉茶,立于案前,瞧著這周身氣度,甚是雍容華貴,再看那一雙眼眸,一年未見,竟已將青澀稚嫩完全褪去,反倒多了幾分桃花春水的氣息,舉目灼灼,不怒自威,當真是個完全成熟的男人了。 徐三微微恍神,片刻過后,方才反應過來,憶起前些日子,官家送來密信,說是宋祁已經動身趕往邊關。她本以為他還要再過些日子才來,未曾想他竟來的這樣迅速。 她回過神來,連忙起身,伸手去接茶盞,哪知宋祁卻是勾起唇來,不急不緩,先將茶盞擱至案上,接著稍稍傾身向前,將手放到徐三肩上,狀似無意,輕輕撫摸,又微微使力,將她直接按回到了椅上。 徐三倒也未曾多心,對他一笑,張口欲要寒暄一番,哪知宋祁卻緊盯著她,緩緩開口,好似嗔怪,又好似玩笑,神色很是微妙,對著她含笑輕道: “‘佳人不來,何得斯須。企予望之,步立踟躕?!以趲ぶ?,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三姐這時才來,不得罰茶一盞?” 徐三一聽此言,卻是心上一緊,額前幾乎要現出薄汗。 自打她有意疏遠周文棠之后,那人便又單方面恢復了兩人從前的約定。二人雖同處軍營之中,可周文棠卻還是每隔十日,便給她書信一封。似這般鴻雁傳書,反倒讓徐三覺得自在了不少,漸漸地,甚至有些喜歡上了這樣的交流方式,遠比當面相談要來得輕松。 而就在她這一方書案上,可還明晃晃地擺著幾封周文棠的信呢。因這書信之中,并不牽涉軍政要事,不過是閑談風月罷了,徐三便也未曾費心遮掩??扇缃袼纹钤谒龓ぶ械攘艘粋€多時辰,卻不知他可曾翻過案上書信,偷讀其中字句? 徐三緊抿薄唇,一邊緩緩捧起茶盞,一邊不露聲色,偷偷瞄向一側書信,沒來由地有些心慌意亂。她瞇起眼來,仔仔細細,上下掃了一通,見那沓書信似乎并無動過的痕跡,這才心上稍安,暗暗松了口氣,抿了口清茶,便與宋祁寒暄起來,不復憂心于此。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這幾天都是考試 paper _(:3」∠)_ 200章啦,這一章有紅包雨~~ 第201章 一統山河際太平(一) 一統山河際太平(一) 宋祁如何心思,徐三不知不曉, 也無心揣測。眼見得宋祁來了營中, 徐三寒暄幾句過后, 便開始專心思索起正事來。 眼下大戰在即, 如無意外,莫說上京都府, 就連金國剩下的半壁河山, 遲早都會是大宋的囊中之物。 若說如今還有甚么要發愁的, 一是最后該要如何處置金元禎?是生擒活捉,還是就地正法?徐三先前給官家遞過折子,官家的意思, 是要將金元禎生擒俘虜,押解回京,以定民心, 以顯國威??山鹪澋男宰? 徐三再清楚不過,若不將其斬草除根, 只怕日后, 必將是遺禍無窮。 二來, 則是該要如何安排宋祁?官家雖說, 要讓宋祁真到沙場上去, 讓他沖鋒陷陣,殺敵致果,可官家嘴上是這么說, 心里卻未必是這么想的。徐三真讓他上了戰場,若是這小子出了差池,受了皮rou之苦,徐三在官家那兒,定然是吃不了兜著走! 這君君臣臣,天尊地卑,徐三不敢遵旨,又不敢違抗旨意,心里頭是上下為難。而宋祁雖是徐三的學生,照理來說,要比跟官家親近不少,但徐三也不敢胡亂開口,唯恐宋祁心中不快,轉頭就到官家那兒興詞告狀去了。 她心中一嘆,不敢直言,鋪開地圖,持起毫筆,轉而跟宋祁說起了軍中要務、排兵布陣來。而那少年秉燭立于身側,不言不語,靜靜細聽,偶爾發問,也是一語破的,切中要害。 徐三聽后,也不由有些驚訝,暗想一年未見,宋祁倒是長進不少,雖不過寥寥幾語,卻也能瞧出來,這小子在背后可是讀了不少兵法,下了不少苦功夫,便連上京一帶的地勢氣候,民風民情,他都張口就來,知之甚多。 徐三聽了一番,忍不住抬起眼來,凝視著少年側顏,便見燭火之中,那少年一襲黑衫,秉燭而立,眉目端正,神色認真,分外專注地緊盯地圖,似是在將行軍路線細細記到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