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秦非然詫異地回頭:“難道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可是……為什么???”郭斌撓了撓頭。 “因為……他是柳雁歡啊?!?/br> “???”還沒等郭斌反應過來,秦非然已經走遠了。 被秦非然欽點的柳雁歡已經先一步回到柳府,敲打車窗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車窗外,蘇妃麗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柳大哥,這車是你的么?我第一次見到那么氣派的車!” “是我朋友的?!绷銡g從車上下來,就看見站在蘇妃麗身后的顧雪妍。 “柳少?!?/br> “顧小姐,你們這是?” “我是帶妃麗來跟景芝道歉的?!?/br> 柳雁歡瞬間想起那天蘇妃麗對著柳景芝說的話。 俏麗的小姑娘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十分委屈地走到柳雁歡跟前,軟著聲音說:“柳大哥,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說景芝,你能不能原諒我?!?/br> 柳雁歡笑笑:“你要求原諒的是景芝?!?/br> 一行人進了柳府,沒想到在前廳看到席奉謙。 柳雁歡皺了皺眉:“你怎么在這兒?” “雁歡,我恰好路過,給柳老爺帶了二兩普洱?!闭f著,他的目光轉向一旁的顧雪妍,“顧小姐好?!?/br> 顧雪妍點點頭,一旁的蘇妃麗卻不滿起來:“你眼里就只瞧見顧小姐么?” 席奉謙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又向蘇妃麗誠摯地問了好。 待幾人坐好,侍女將茶端上,席奉謙嗅了嗅:“茶甚香,只是這茶香之中,還帶著一絲甜橙香?!?/br> 說著,他的目光停留在顧雪妍身上。 顧雪妍用的是水仙系列的一款花香調香水,前調是甜橙,中調是青檸,讓人感覺十分舒適的一款女香。 “這款女香是的經典之一,顧小姐有眼光?!绷銡g贊嘆道。 顧雪妍瞬間驚喜地睜大了眼睛:“你知道?太好了,我還擔心這個香氣太過熱情失了分寸?!?/br> “這款香的尾調是檀香和鳶尾花,從我個人的角度看,還是挺適合顧小姐的?!?/br> 兩人交流起來,蘇妃麗和席奉謙都插不上嘴。 蘇妃麗不滿地說道:“你們都在說什么,雪妍的香水當然好啊,她隨便一瓶香水都要好幾百大洋?!?/br> “妃麗?!鳖櫻╁煿值乜戳怂谎?。 席奉謙見狀連忙道:“這有什么,女子都是愛美的?!痹捯魟偮?,柳景芝就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景芝!”兩位女士高興地去牽柳景芝的手。 顧雪妍笑道:“都說我的香水好聞,我看景芝身上的香才真的好,隱隱帶著梅花的香氣,好像看到一片梅林在我眼前?!?/br> 蘇妃麗也笑道:“是啊,景芝身上確實帶股子梅香,這衣服是熏過么?”說著就要搜她的衣服。 她一鬧,柳景芝就有些站不穩,在蘇妃麗“給我瞧瞧”的聲音中,她整個人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她扶著腰,朝席奉謙看去,卻見席奉謙的眼神緊緊地追隨著嬌笑的顧雪妍,無法挪開半分。 第16章 梅萼衣香 柳景芝跌倒,所有人都慌了。 柳雁歡先一步將她扶起:“景芝,哪兒摔著了?要不要找大夫?” 柳景芝站起身來,輕聲應道:“我沒事?!?/br> 顧雪妍親親熱熱地挽了柳景芝的手:“外頭剛下了一場新雪,咱們別成日悶在屋里,到外頭坐坐吧?!?/br> 待丫鬟拿來大裘給柳景芝披上,眾人便一同到那湖心亭去。 四周的瓦壁均被白雪覆蓋,陽光給它們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湖心亭四面環水,從四周灌進來的風將純黑大裘上的絨毛吹起,襯得柳景芝膚白勝雪。 “瞧瞧,咱們景芝就跟畫里走出來似的?!鳖櫻╁Φ?,“通身柔婉的氣質,我就是學不來。我爹總說,當日就不該放我去新式學堂,學得跟個假小子似的?!闭f著,她俏皮地吐了吐舌。 旁人還未說話,席奉謙倒率先開口:“我瞧著顧小姐這樣的就極好,如今是新朝了,女子更該自立自強才是,躲在男人羽翼下總歸缺少幾分魄力?!?/br> 顧雪妍看了看垂下頭的柳景芝,又看了眼仍不自知的席奉謙,輕咳兩聲:“舊式新式,都是水做的骨rou,哪來的好壞之分,先生這話未免有些偏頗了?!?/br> 席奉謙趁著這趟兒,又是一陣附和。 許是吹了風,夜里柳景芝就病倒了。前來瞧病的大夫說是底子太薄,風邪入體,只能在燒炭的室內將養著。 臨近年關,舊式大家庭的每一個角落都熱鬧起來。屋子的門楣窗棱上,貼起了喜慶的春暉對聯??闪爸サ牟?,卻沒什么起色。柳雁歡前去瞧過兩回,她都在沉沉地睡著,寂靜的院子和熱鬧的家格格不入。 作為面上游手好閑的大少爺,柳雁歡實際上卻沒閑著,根據上回和秦非然商定的內容,重擬了合同條款。只是這一次,沒等他主動聯系秦非然,秦非然卻主動找他了。 于是初三剛過,柳雁歡就提溜著一堆子年貨,來到秦非然的公館。 公館在城中有名的富人區,獨門獨棟的西式建筑,比柳雁歡在21世紀民國影視城里看到的還要搶眼。 門口接應的仆人一路領著他到了客廳,柳雁歡一面走一面打量著四周,暗自詫異于整座公館的氛圍。 雖然每個角落都顯示出精心布置的痕跡,但屋子里卻分外冷清。 像那紅彤彤的春暉對聯、黃澄澄的年桔,通通不見蹤影。 柳雁歡在沙發上坐下,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沙發罩上的穗子,不一會兒就見秦非然從二樓下來。 年關絲毫沒能撼動秦三爺穿黑色衣裳的習慣,柳雁歡第一次見他穿黑色的褂子,一張英俊的臉比從前要嚴肅幾分。 “你這兒怎么這么冷清?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就在年貨里揀了幾樣……”剛說了兩句話,柳雁歡就意識到不對勁兒,秦非然的臉色和平日里相比,未免太過嚴肅了。 一貫擅長察言觀色的柳雁歡聲音弱了下去,輕輕地問了句:“你怎么了?” “上次我們商定的條款,我在仔細考慮之后,認為柳氏書局夠不上跟我們合作的標準,今日請柳少到此,就是通知此事?!?/br> 柳雁歡一下子定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著秦非然,竭力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玩笑的神色。 可他失敗了,秦非然冷硬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裂痕,那種久居上位的眼神,帶著的是對柳氏書局徹底的否定。 柳雁歡捏緊了包中凝聚了他心血的合同,努力地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鎮定一些:“槐先生,我能知道你突然轉變態度的原因么?究竟是我們哪里做得不好,是我們給出的條件不夠優厚,還是槐先生對書局的實力存疑?如果是前者,我們可以再商談,如果是后者……” “柳先生請回吧?!币痪淅浔脑?,連稱呼都變了。 柳雁歡看著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秦非然,忽然從心底生出一陣無力感。 他看著無比氣派的公館,精巧的室內布置,默默地點了點頭。 雖然柳家的一草一木,跟這兒比遜色許多,但并不代表,他柳雁歡要在此地低聲下氣地求人。 他深吸了口氣,輕聲道:“我再問一遍,槐先生真的決定了?” 秦非然仍舊沉默著。 “好,很好?!绷銡g點著頭,一步步地倒退著走到公館門口,然后在某個時刻毅然轉身離去。 等柳雁歡出了門,秦家的仆人才沖通身散發著低氣壓的秦三爺道:“三爺,柳家少爺已經走了?!?/br> 秦非然什么也沒說,他來到公館三樓的一個房間。 當房門打開時,露出了里頭空曠的場地,房間中央吊著一個深紅色的沙袋。 秦非然連拳套都沒戴,就一拳擂在那沙包上。 他仿佛不知疲倦般連續擊打、側踢,任由汗液滴落在地。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不少人勸他收了煙草鋪送來的禮金,這樣就可以堵上年關銀行放貸的缺口,可他仍舊咬緊了不松口。 煙草鋪老板好幾次上門來請,都被他拒之門外。 偏偏當老板拿著顧客名單向他炫耀時,他一眼就看到了柳雁歡的大名。 怎么可能呢?秦非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雁歡,居然也抽大煙? 最后,煙草鋪老板的禮金他沒有收,卻留下了顧客名單的復刻版。 秦非然又一拳拳打在沙袋上,可柳雁歡的笑臉就像有魔力一般,總是不按規矩地闖入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秦非然喘著粗氣,將頭深埋進毛巾里。 卻說柳雁歡在秦公館里受了這么一通氣,走得決絕又理智。 初時的氣憤褪去后,更多的是困惑。 在他的印象中,槐墨并不是一個蠻不講理、喜怒無常的人,究竟是哪里出了誤會。 他反復思量著這件事,一不留神晃悠到柳景芝的院子里。 一進院子,柳雁歡的眉頭就緊緊地皺起,在這院墻之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息。 這樣的氣息,讓柳雁歡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前世因著申昊常年周轉、熬夜、趕通告,壓力漸大的男人染上了煙癮。通告的間隙總要抽上一根,無論柳雁歡怎么勸,他都無動于衷。 每次親吻,柳雁歡都能嗅到他口中的煙草氣息。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柳景芝的院子里,會再次聞到類似的味道。 柳雁歡尋著煙味來到柳景芝房門。 他一露面,門前原本打著瞌睡的小丫鬟登時清醒過來,扯著嗓子就喊:“小姐!大少爺來看您了?!?/br> 柳雁歡沒等丫鬟通報,一手推開門,就見房里還有一個丫鬟,蹲在柳景芝身邊,一見柳雁歡進門,忙把手里的東西背到身后去。 門口的小丫鬟還在竭力阻止柳雁歡:“大少爺,您不能進去?!?/br> 柳雁歡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卻無一絲笑意:“為什么我不能進去,景芝這不是好好的么?”說著,他一步步朝臥榻上的人走去。 “棠梨,你在燒什么?”他直接點了臥榻旁小丫鬟的名,把人嚇得夠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倒是斜倚在臥榻上的柳景芝非常淡定地看了柳雁歡一眼:“大哥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