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陳年舊傷,腳一直不大好,剛才崴了一下,剛好旁邊有塊鋒利石頭……” 南星皺了皺眉,拿回藥瓶,拔了瓶塞挪開他的手,往他的傷口上撒藥。藥粉鋪好了傷口后,她立刻取了紗布纏上,動作非常迅速,利索干凈。 成洛加微微驚訝,問:“你是醫生?” “不是?!蹦闲窍岛眉啿?,把藥收回背包里,兩只手都沾了血,連帶著她手上的紗布都沾血了,甚至也滲到了她的傷口里。 成洛加有些不好意思,說:“等會去我家洗個手吧,對了,你們要去哪里?” 司機說:“線路只有一條啦,當然是去富人區?!?/br> “去富人區找朋友嗎?” “是,但我不知道住在哪里?!蹦闲呛鋈幌氲竭@個年輕人或許知道,他的年紀跟趙奇相仿,說不定知道,那可以省下她很多功夫。那里的別墅群也并不少,二三十幢,要是一家一家找,太費時了。 成洛加問:“你要找誰,那里的人我基本都認識?!?/br> “有沒有姓趙的?” 成洛加點頭,說:“有?!?/br> 第44章 千眼菩提(二) 成洛加又說:“但有兩家姓趙的?!?/br> 南星沒有告訴他自己是來找趙奇的, 她還不清楚他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聯系, 萬一打草驚蛇, 趙奇恐怕又跑了。她問:“哪兩家?” 成洛加略一頓,說:“抱歉,我大概需要你先說明你找他們是為了什么,不然暴丨露他們的住宅信息, 好像并不太好。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樂意讓你知道?!?/br> 南星微微點頭:“我明白?!薄@種時候真是一點都不喜歡這樣正直的人。 她問:“你跟他們兩家很熟?” “只是認識?!?/br> 南星問這話時, 仔細觀察他的語氣和神色, 沒有在說謊。她這才說:“我找的那個人叫趙奇, 他是個騙子?!?/br> 成洛加忽然明白了什么。 南星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趙奇在圈內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 她說這話等于說明自己被趙奇騙了感情, 自然很容易引起別人的同情心, 又有了充分的理由。 以后就算再碰見成洛加,被他質問, 她也可以說自己沒有撒謊, 趙奇用石八樓的身份把她騙得團團轉,也的確是騙子。 成洛加說:“我認識趙奇, 但是聽說他昨天剛帶……不, 自己去別的地方度假了?!?/br> 南星問:“自己?是帶著他的未婚妻湯米一起吧?!?/br> 成洛加見她連趙奇的未婚妻都知道,那真是被騙的姑娘。他不好點頭, 只好說:“大概是?!?/br> “你見過他的未婚妻?” “見過?!背陕寮优滤榫w失控,急忙補充說,“沒你好看?!?/br> 他說著, 忽然覺得南星跟湯米似乎隱約有些相似,但南星的長相氣質偏清冷,湯米就完全是個軟妹子了。再細看,好像又并不太像。 南星還想再問,車已經開到了富人區入口。成洛加跟門衛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受傷了,需要讓車子進去。門衛給了司機一張卡,讓他最多一個小時就得出來。 司機這才相信這個青年不是碰瓷的。 車開到成洛加住的地方后,摁了門鈴,就有傭人出來,扶著成洛加進去。成洛加讓傭人給司機洗車,又對南星說:“你進來坐坐吧,我去打聽趙奇是不是真的出門了,什么時候回來?!?/br> “好?!蹦闲呛退緳C一起在大堂里坐著,一會就有人端了茶來。 司機趕忙喝兩口,說:“我也不曉得這茶好不好喝,但一定是好茶。不過沒想到他真的不是騙子,還好聽了你的?!?/br> 南星想,如果司機本性冷漠,就算她有三寸不爛之舌,他也不會調回車頭去載“碰瓷人”的。 她靠著椅子,視線落在客廳的柜子上。那里放置了些古玩裝飾,還有幾張照片。她的視力極佳,遠遠看著,隱約看見有個人有些眼熟。她站起身往那走,那是成洛加和另外兩個人的合影。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黎遠。 照片里的三人還年少,約莫也就十七八歲的年齡。黎遠站在中間,左邊是成洛加,右邊是個笑得爽朗的少年。 她又看其他幾張照片,從五官上來看,應該都是成洛加的親人。 能和親人們的照片放在同一個柜子的,那黎遠和成洛加的關系一定不淺。 一會打完電話的成洛加從房里出來,已經坐上了簡便的輪椅??粗袷瞧綍r家里有人用這個,否則一般家庭都不會備用一張輪椅的。 成洛加說:“趙奇確實是出去了,他常往外面跑,歸期不定,你可能要白走一趟了?!?/br> 既然人不在這,南星也沒有辦法。她偏身問:“這是你的哥哥?” 成洛加往她指的相片看去,眸光明顯一黯,說:“好朋友,我們父輩都是做生意的,從小就常見面,因為志趣相投,中學又在同一家國際學校,所以成了好友?!?/br> 他并不太像是在提起好友,因為帶著很低沉的語氣,似乎并不怎么想提。而且南星很難把性格健爽的成洛加和不茍言笑的黎遠聯系成“志趣相投”的朋友。她并不多問,問太多像在探究別人的隱私。 成洛加想了想說:“南星小姐,你是不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南星說:“上海?!?/br> “那離得有些遠,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先在這里住下來,空房子有很多,你隨便住。我看你像是從外地來的,還帶了這么多東西,來回很麻煩,我沒有其他的意思?!?/br> 南星說:“趙奇歸期不定,我總不能一直住在這等他?!?/br> 更何況她既然知道了趙奇確實住在這里,那人就不會丟。如果等上十天半個月,她大概已經收集了好幾對眼睛,守株待兔,從來都不是合算的買賣。 司機也插話說:“而且人家一個姑娘住這,你家長輩也會不高興吧?!?/br> 提及長輩,南星又察覺到成洛加神情略頓。他輕輕點頭,說:“是我思慮不周?!?/br> “謝謝?!蹦闲钦f,“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告訴我,趙奇住在哪里?” “你下次來,我帶你去,你可以先來這里?!背陕寮右灿X得好像三番兩次拒絕她顯得十分不信任她,于是說,“你把你的號碼告訴我,要是他回來,我立刻給你打電話,免得你又白跑一趟?!?/br> 南星看了看他,還是把號碼給了他。 成洛加記下,又把自己的號碼告訴她。 司機見事情差不多了,茶也喝膩了,再好喝的茶也只是茶,喝多了也沒意思,他問:“該走了吧?” “嗯?!?/br> 離木椅更近一些的成洛加將南星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提起要給她,這一提他才發現這里面重得讓他吃驚。他訝然問:“這么重,里面放了什么?” “很多?!蹦闲禽p易接過。 成洛加見她動作嫻熟又輕松,問:“你平時喜歡探險嗎?我以前也很喜歡探險,阿孔和阿遠也是。喏,就是照片上的人。后來阿遠回去接手他爸爸的家業了,只剩下阿孔和我?!?/br> 南星再一次看向柜子上的照片,那三個少年意氣風發,正是人生最青春、最熱血的年齡。 成洛加默了默說:“只是兩年前,我和阿孔登山。結果雪崩,我被凍傷了?!?/br> 司機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小心問:“阿孔呢?” 成洛加陷入巨大的沉默中,許久才說:“死了?!?/br> 司機不好再開口了。 成洛加說:“那次之后,我的父母就不允許我再冒險,加上那次過后,我的身體也很差勁,出行都要靠輪椅,這兩年陸續鍛煉才好了些。我在想,等我身體好了些,就可以去完成和阿孔的承諾,再登一次雪山?!?/br> 司機嚇了一跳,擺手說:“那種要命的事怎么能做第二次?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還是聽你爸媽的話留在家里?!?/br> 成洛加只是笑笑,沒有認可他說的話。南星開口說:“珍重,加油?!?/br> 成洛加意外了,他沒想到南星竟然會鼓勵他。一般人不都像這位司機那樣勸阻? 他總覺得,像南星這樣理智的姑娘,不會被趙奇給騙了。只是他不好問,哪怕是隱瞞,也一定有需要隱瞞的難處,他怎么能去挖她的難處。 “希望下次可以再見?!背陕寮佑謱λ緳C說,“也謝謝你的幫忙,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助,可以打我的電話?!?/br> 司機大受感動,說:“我剛才把你當碰瓷的,還罵了些難聽的話。我真是……不該這樣?!?/br> 成洛加并不介意,他腿腳不便,讓傭人送他們出去。 等他們走了,成洛加發現腳踝并不是太疼,低頭看去,紗布纏裹得很齊整,說她不是醫科專業的,他都不太信。 不過為什么她唯獨問了他那張三人合影,而沒有問其他人的。 難道她認識阿孔?還是阿遠? 沒過五分鐘,手機鈴聲響起。他看著來電顯示,頓了頓才接。剛接通,那邊就傳來母親焦急的聲音:“阿洛,聽傭人說你受傷了?你好端端的怎么受傷了,傷得重不重,叫家里的醫生看了沒?媽等會就回去,你好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了。你要是有事,讓你爸你媽怎么活……” 說著,電話那邊已經有了哭音。 成洛加既覺得愧疚,也覺得……煩躁。 自從發生兩年前的那件事后,母親就見不得他受任何傷,家里稍微鋒利點的東西都要收起來,怕傷了他。 過于小心的保護,讓成洛加很痛苦。 “我沒事,媽,是輕傷,你不要急?!?/br> 哪怕再痛苦,他也還是冷靜地安慰著焦急的母親。 只是依舊覺得煩躁,越來越煩躁。 司機坐在洗得干干凈凈的車里心情好得不行,路上又跟南星嘮嗑碰瓷的事。等送她到了機場,說:“我今個兒做好事了,心情好,不收錢了?!?/br> 南星還是把錢給了他,又問:“如果下次碰到這種事,你救嗎?” 司機干脆地說:“不救!” 比起一時的愉快,更怕的是真是碰瓷,那就要賭上整個家庭的幸福了。 他不想,除非下回還有乘客樂意擔責,他做做輔助倒是可以的。 南星應了聲,并不意外他的想法,也并不鄙夷這種想法,她說:“再見?!?/br> 回到上海已經是第二天,南星走在弄堂里時,想到等會進門看見的會是陶老板,心情倒是好了些。 陶家店的門開著,里面有人。南星提步進去,還沒看清坐在那的人是誰,那人就“噌”地站了起來,歡喜招手:“嘿!南星小姐,我回來了?!?/br> 沒看見想要看見的人,南星一頓,心情又不好了。 “嗞——” 不知為什么店里的氣氛瞬間結冰,笑得爽朗的馮源被南星凍僵了。 ……他做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