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賀老板!嫂子!都要喊!”應小二腦子轉得快,怕賀情說出口,退凳子站起來,“以后我每天下班!專門抽時間陪嫂子飆車!飆極速車!市里一二三四環哪里我都去!嫂子喜歡哪條道就飆哪條道!赴湯蹈火我再所不辭!無視市內所有交警!” 封路凜:“……” 賀情笑趴在桌上,又快滑到桌底去,應與將掐他腰把人拎起來,盯著自己的傻弟弟:“小二,你和你凜哥打過招呼了么?” 應小二傻愣愣地:“打了啊?!?/br> 封路凜望著他:“小二,你駕照領了嗎?” “領了啊?!?/br> “拿出來,”封路凜做了個假裝掏警務通的動作,“我查查你有什么違章記錄,我們年終結算一下?!?/br> 應小二:“……等,等一下?!?/br> 他回頭看向風堂,“堂哥……” 風堂心軟,看小二被哥哥們玩兒成這樣,笑著說:“他是交警。市里公安局交警分局第四支隊隊長,專門管你們這一片兒的?!?/br> 應小二氣癱了,仰著頭吃不下飯,“裝死”在自己座位上:“哥……我要回家……” 這飯沒法吃了! 年關近了,交警支隊也開始舉行運輸企業約談會,地鐵口摩的扎堆,第四支隊區域內隱患頻出,還得二十四小時不斷巡查。第四支隊被市民司機泄私憤造謠,上邊又派了幾個人去處理這件事,聽說還拘留罰款,并且刪除惡意中傷的微信視頻。 交警支隊里,封路凜正望著滿地的車牌發愁。 這還是上次暴雨過后一直留在洪水里沒被車主領走的。 話說回來,那段微信視頻,風堂也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就是說交警扣了闖紅燈的電動車,外賣人員對交警又咬又打,最后第四支隊的隊員實在看不過,過來拉拽,場面一時變成了三名交警對壘一名外賣人員。有好事者將視頻上傳微信,只留了中后期,外賣人員頓時處于弱勢。 另外來拉架的還有一個就是封路凜,正滿臉無奈,摁著執法記錄儀,讓圍觀群眾讓一讓,不要擋路。 風堂看著視頻里的男子一外賣盒甩上封路凜臉的時候,氣得差點兒沒扔了手機。 紅油和菜順著他頭部流下來,警服領口全被油漬浸潤濕透。封路凜當即就被送去了眼科和皮膚科,醫生開了一堆藥,洗過眼后給他上了紗布,說最近眼睛千萬別沾水。 風堂只知道,那天封路凜回家的時候,半邊臉都是紅的。 燙傷膏涂了半邊臉頰,封路凜怕他心疼,還緩解氣氛,說自己像女孩兒在用睡眠面膜,清清涼涼的。 風堂說,你他媽這是凄凄涼涼。 連著睡前兩天滴了眼藥水,紗布也把封路凜包成了“獨眼龍”。風堂氣得發抖,又看他無所謂的樣子想踹人,說你別以為這樣就能玩兒蒙眼play了! 封路凜吹一聲口哨,用能睜開的那只眼瞧他,我這樣不就是真的眼里只有你了嗎。 風堂快心疼死了。 風堂把封路凜的備注改成“冷酷直男”,又摟他胳膊,問他今晚下班之后要不要去騎一圈摩托車? 本來封路凜沒當回事兒。 結果他晚八點下班,風堂還真在寒冬臘月的夜里,把他自己那輛川崎小忍者騎過來了。 他剛換過警服,正在支隊門口扶正歪倒的垃圾桶。 封路凜抬頭便看見風堂在交警支隊大門口,逆路燈的光,正騎在一輛摩托車上。 他拿了兩個頭盔自己抱著,特別乖。 就像……即將接他去遙遠的地方。 封路凜沒再多話,接過風堂遞到手上的頭盔戴好,直接上了后座。風堂轉過身來,小聲說:“凜哥,你來開唄。我最近騎不穩,怕一不留神又把你摔了……” 想起有一次兩個人一起摔在小路上,封路凜點點頭,“那你乖乖抱緊我?!?/br> “好?!憋L堂聽話,上了座就把他摟緊,認真道:“我們走內環線,再上橋,往城東的方向走……” “怎么想著去城東?” “哪兒不是有個城市最高點么,有座小山。我們就不爬樓征服天空了,我怕我一激動又想往下跳,我們搞個自然的?!憋L堂舉起手臂,一拍他的肩膀,高喊一聲:“出發!” 封路凜踩油門,開得無比慢。 風堂:“……我們宛如兩只蝸牛要搬家?!?/br> “吹吹風,”封路凜笑了,“等出了市區,我們再快點兒?!?/br> 摩托車騎到一半,也出了市區,行駛進環山公路。他們的速度漸漸快起來,壓著限速,“飆”得風堂無比地爽。他太了解封路凜這身警服下藏著的是什么了,也太想把這種火花四濺感給珍藏好。 他們太合得來。 風聲過耳,猶如尖銳的響箭沖破身畔的防線—— “??!” 風堂一聲叫喊躥入空氣,隨周身氣流逐漸跑遠,他又深深埋在封路凜背上,雙手抓心肝兒似的撓,“封路凜!” 封路凜回應他:“在!” 風堂夸他:“牛逼!” 封路凜喊:“風堂牛逼!” 風堂大笑,聲音在頭盔里震得耳朵疼:“我威風堂堂!” “我威風凜凜!” “威風組合要去哪里!” 封路凜吼出來:“不知道!” “去遠方!” “遠方在哪里!” 風堂深吸一口氣,忽然紅了眼眶。他的回答幾乎是下意識地隨之帶出—— “你!” 他喊完,猛地抱緊正在飛速行駛的人。 封路凜沒有回答了。 但風堂明顯感覺到,封路凜的速度又快了些。 摩托車行駛進環山公路的尾段,偶爾幾次路面塌陷震得風堂叫著喊刺激。最后,他嗓子啞了,安安靜靜地趴在封路凜背上,努力睜開眼,看越來越高的山,看入目輝煌繁華的都市夜景……在這樣一座有千萬人的城市里,能有一個人和自己相愛,并且擁有一個家,那是多美好的事。 想要月亮,就去愛人的眼中撈。 封路凜的眼睛也好看。 深邃,且神秘。 風堂總想起沒怎么見過的碧海藍天。 “停車,”風堂突然說,“我們就在這里先坐下來吧?!?/br> 封路凜速度變慢,漸漸停下來。他剛停好車,手機就響了。他到樹下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在黑夜里牽起風堂的手,“大池給我打的?!?/br> “怎么了?”風堂仰頭看頭頂不太亮的路燈,還有三兩只蚊蟲圍繞著燈泡轉。 看來今年的冬天還不是特別冷。 “四件事,”封路凜說,“一是加油站變壓器著火了,不過是在第二支隊的區域,他們已經及時出警了……二是風準有消息了。他在隔壁省,我們正在請求命令?!?/br> “好啊,”風堂顯得異常平靜,“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你轉過去?!狈饴穭C深吸一口氣,握住他的手。 他從背后抱著風堂,讓他面朝城市的夜景。接著,封路凜牽住他的手慢慢松開了。 “風叔的墓,柳姨帶我去拜過了。帶了他最喜歡的郎酒,還有他最喜歡的冬瓜糖。柳姨說,風叔生前偶爾寫家書,會寫你是小風同志,他是老風同志……柳姨那天給風叔說,從此以后,風家就有兩個’小風同志’了?!狈饴穭C平靜地說出那些風家的小秘密,“這就是我想要告訴你的,第三件事?!?/br> 風堂一時間怔住了。 他背對著,艱難道:“那么,第四件事呢?” “你看,你身前是你的城市,你身后是你的人,”風堂聽見封路凜說,“所以,你愿意從今以后,把我用這么一個圓環,套牢在這座城市里么?” 風堂幾乎是瞬間被封路凜牽著手轉過身來。 他甚至,看到了封路凜單膝跪地時的動作。 他甚至,感受到了戒指所帶給自己的冰涼觸感……和那日他偷偷去給封路凜選鉆戒的時候,摸到的觸感相同。他還記得那一天,賀情還笑他要形婚。 低下頭,他看見在昏暗的路燈光線下,封路凜正跪著抬自己的手,并套上了一枚戒指。 中指。 剛好套在那個“f”上。 風堂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只得紅著臉也紅著眼,從兜里掏出自己給封路凜準備的那一枚。 他看著封路凜也怔愣的表情,咬住嘴唇,“我哪兒知道,你,你也準備了啊……” 封路凜看那在夜色里仍舊璀璨的光,哭笑不得:“寶貝,你怎么買個帶鉆的?!?/br> “貴嘛。真的……我看你都不怎么用貴東西,特別低調?!憋L堂說著,心想自己也不能輸,迅速道:“凜哥,以后你跟我一塊兒,想怎么高調怎么高調,我才不怕呢。不過……工作我就不慫恿你換了,你愿意做這個就做這個,我陪著你也開心,就是覺得危險?!?/br> 他語氣說得軟,沒了平素的傲,渾然成了只毛茸茸的貓。封路凜心癢,低頭用鼻尖蹭他眼角,“我得好好保存起來,戒指戴著容易掉?!?/br> 叨叨完,封路凜牽起他的手,看手指根部那五個青黑文字,“你看看你的紋身,以后想洗也洗不掉了?!?/br> 風堂拿食指往他喉結處一點,“你想甩我也甩不掉啊?!?/br> 他轉過手,攤開掌心往上挑封路凜下巴,眼底泛光:“從紋了這個的那一天起,我就沒后悔過。包括后來我發現你瞞著我、你早就’設計’我……我心痛得難受,我疼得在床上打滾,我想伸手掐死你,但我依舊絕望地發現,我還是那么喜歡你?!?/br> 他想在這一瞬間堅持自己的決定。 堅持地說,這就是我,這就是我和我的愛情。那么這一瞬間,就是生命中值得紀念的時刻。 “我說過的關于你的話,關于愛的話,”封路凜嗓子被風吹啞了,“都是真的?!?/br> 風堂站得腿軟,“關于’愛你’的呢?” “全都是真的,”他重復一遍,“全都是?!?/br> 風堂啞然。 他慢慢地,靠近他懷里。 封路凜牽他,用手指摩挲那一處冰涼,“所以,你給不給我?” “給給給,”風堂連忙點頭,“你也要答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