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封路凜決定去見識一下那翻牌子的,風堂看他要走,也連忙開車門下來,一路跟到路檢設點口,一干人等正愣在那里圍觀這個神奇的“翻牌器”。 只見掛車牌的地方改裝痕跡明顯,封固螺絲松松散散,號牌像隨時會掉落到路面。這后面的伸縮裝置十分隱蔽,連接著駕駛位啟動系統下的摁鈕。 肇事司機靠這個摁鈕控制車牌翻轉,能完美避過馬路上的法眼,可天網恢恢,只要一個動作不注意,就直接被捉個當場。 “未按規定懸掛車號牌,處以駕駛證記十二分、罰款兩百元……” 封路凜正看著大池拿好執法記錄儀在給人開單子,忽然感覺今天路上車少得不對勁。他把肩頭閃爍不停的紅藍燈關掉,對著大池皺眉道:“小白和老喬他們去哪兒了?” “報告凜隊,他們在前面個口子,聽說有人報警了,估計是擦剮,”大池撓撓頭,朝肇事司機出示證件,繼續說:“今天從乘龍路開始就沒什么車,我也納悶呢,今兒不是周五么……” “凜隊!我們在沿線巡邏,遇到——噯!”白仰月在警用對講機那頭大喊一聲,緊接著,聽筒內傳來一陣陣跑動的聲音。 大池瞬間警覺起來:“怎么了?!小白?” 對講機似乎被人搶了,封路凜調試好耳機,回頭去找自己的摩托,聽見喬策在那頭說:“有三個人正在路上持械斗毆,有市民已經受傷了,但圍觀市民及車輛太多了,我們這會兒……” “讓一讓,麻煩大家不要圍觀了!讓一讓!” 白仰月已經制服了一個,但另外兩個提著刀和鋼管就往人群里沖,喬策顧不得別的,沖過去拉拽,一個踉蹌沒抓穩,被一棍子打倒在地。 人群驚呼更加厲害,有見義勇為的市民本都沖了出來,但看到嫌疑人手上握了利器,均不敢輕舉妄動。 正在白仰月和喬策兩人單打獨斗難以招架之時,白仰月忽然看見有一個沖到車來車往的馬路中央,拉開一輛正在緩行的白色轎車車門,猛地把駕駛座上的司機拖拽下地。 白仰月箭步沖去,把司機扶起來,圍觀群眾也匆忙地打了急救電話。他們看著嫌疑人跑了,紛紛圍過來救人。 這輛白色小轎車被劫持后,在護欄邊的單行道上橫沖直撞,引擎聲刺耳無比—— “疏散群眾!”喬策從地上滾一圈爬起來,揣起警棍回頭朝白仰月吼道:“給110指揮中心聯系!讓凜隊他們在下一個路口截車!車往那邊跑了!” 管制刀具和鋼管落了滿地,喬策眼看劫車的嫌疑人手上還有一根,拿起傳呼機回喊:“凜隊凜隊,車上有攻擊……” 他話還沒說完,聽見那一頭“砰”的一聲巨響。 嫌疑人劫持的車輛在第四支隊主要執勤的路口內撞上橫截的警車,再猛地回盤甩尾,又怒碾上護欄。整個車屁股標示撞凹進去,車門變形,連擋風玻璃都裂了蛛網痕。 封路凜首先沖鋒陷陣,甩出腰后內腰帶上別著的伸縮警棍,單手開棍,向前跑去。 風堂哪兒真正見識過這種陣仗,完全愣了:“封路凜!” “你別過來,”封路凜一聽他的聲音,單手持棍姿勢從原本的警戒式夾棍變為格斗攻擊:“有大池幫我,你退一邊……” 風堂才停下來沒喘幾口氣,眼睜睜見著那車又一甩頭,狠狠撞上一輛停在路邊的社會車輛。 那車開著天窗,在遭受車身劇烈顫動之后,從內爆發出一陣尖銳的童聲啼哭。 風堂的眼睛倏然睜大—— 有小朋友。 他立刻前去敲窗查看,而大池從樹下疾步跑來,扔來一根警棍落到他手中。 風堂甩手開棍,露出一截精軋無縫鋼管,再狠敲上車窗。他發現,的確是有一名兩歲左右的孩子被丟在車內哇哇大哭。 “cao了,肯定是哪個家長看到我們這邊交警在路檢,把孩子丟了……” 大池把小朋友抱出來,正要讓周圍圍觀的女群眾安撫一下,只見那輛肇事車正猛轟油門還要逃跑。大池身材比風堂更加壯碩,徒手扒住副駕駛大敞開的車窗死命不放。 風堂抓著警棍砸窗:“大池你往后退點!” “嫂……風堂,”大池下意識喊出來,也顧不得了,“你去路邊兒待著別跟我們一起拼這個……” 風堂根本不理他,我他媽也是第四支隊的人啊。 封路凜不知道這狀況,從車后跟過來沒追得上,決定要去馬路對面騎摩托截車。就是這么一秒的換氣,他猛然回頭,眼睜睜看著風堂飛起一腳踹上車身,伸手去拉主駕駛位車門。 肇事司機逃竄得cao之過急,沒有落車門的鎖,風堂輕而易舉就將車門拉開一條縫,大池已經被艱難行進的車懟上引擎蓋,大口喘氣,驚呼失聲:“快躲!” 他才吐出第一個字時,風堂明顯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人牢牢掐住了,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要命的蠻力,狠勁拽著自己的頭往駕駛室拖。 風堂肩部以下半個身子都還在車外,處于懸掛拖行狀態,而此時車已經勉強停下。 “呃!” 他忽然眼前一黑,頭部鈍痛,耳鳴嗡嗡,感受到了鈍物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以及第四次撞擊。 “風堂!” 他也第一次聽見封路凜如此失控的嘶吼聲。接著,耳邊警笛聲愈近,混雜了大池的驚呼:“拉出來,把人拉出來!” 那人奇怪,明明是在用拳頭砸他的頭和脖子,手勁兒卻可大可不大,飄飄忽忽地,有些重有些輕。不過他這時被人連著摁頭暴打數下,只得拼命用左拳護頜,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好疼。 風堂無意識地遭受著擊打,努力往外掙脫,又掙脫不開,額間冷汗涔涔,開始懵著念叨,誰也聽不清。 迷糊間,風堂手上的伸縮警棍被死死地卡在他的身軀與車輛之間,動彈不得。 他能感覺到身后有兩只手正用力拖著他的身體往外拉,但自己的頭還被駕駛位上的肇事司機狠摁著打。 突然有警棍劈擊,攜風帶電,頭頂傳來一聲悶哼。摁住他頭部的手倏地一松,慢慢滑落下去。 風堂艱難地抬起頭,手撐在車窗邊根本站不穩,“哈……”他抹了把面上的血,都分不清是誰的了,再踉蹌后退一步,落入他熟悉的懷里。 只一瞬間的事,他被人拽著護到身后,耳邊傳來大池的暴呵:“凜隊!” “你別激動!”大池死命拉著封路凜,“人我們已經抓住了,現在得送傷者去醫院,你這樣會把肇事者打死的……” 見封路凜不聽勸,手中力道一觸即發,大池拽住他,又喊一聲:“凜隊!” “你過來?!憋L堂腦子昏昏沉沉的。 說完,他聽見自己喘氣的聲音都快消失了。 剛才他的眼部一直磕在窗框上,已經青腫。他聽了大池的話,才反應過來摟住自己的就是封路凜。 “你看著我,”封路凜聲音很?。骸斑€有哪里疼?” 風堂想起自己被拘留的那一次,忽然想哭,又覺得眼痛得快撕裂了,也再睜不開。 他用力抱住自己無比熟悉的腰身,終是抵不過頭部劇痛狂襲,深陷入昏迷之中。 所有現場事變加起來不過十來分鐘,等到巡警及救護車到達現場,圍觀群眾鬧的鬧散的散??达L堂沒穿警服,都說他見義勇為,直到被送上了救護車都有人拿著手機在拍。 交警開道,救護車還帶著之前沿途巡邏時救下的傷者,接連好幾個,一路高鳴開至市醫院。 風堂一進醫院就被推去檢查了。 封路凜屬于交警支隊,不能代表傷者家屬,根本沒有隨推車進入急救室的資格。 來頂這個位置的,是柳歷珠本人。 她才從首都出差回來,司機從新區機場驅車五六十公里護送她急忙趕到,風堂都已被單獨隔離開檢查。 柳歷珠在醫院門口看見了封路凜。 她往單間走時,步子稍停了一下,一瞬間,又轉過頭,看了封路凜一眼。 封路凜半個“柳”字出口又收回,只是低頭,恭敬地喊了聲:“家屬您好?!?/br> 柳歷珠點過頭,再打量他,沒說話。 打量這個一身擦傷、血,甚至警服都褶皺起來,卻不去處理其他事務,反而非要守在自己兒子病房前的青年。 “嘟——” 聽電話響了,封路凜朝柳歷珠一點頭,轉身往隔壁的走廊前進幾步。 他從腰帶里拿出電話,抹一把汗,朝那邊緩緩道:“三兒,有話就說?!?/br> 終于打通了電話,夏一跳在那邊一蹦三尺高,大聲道:“凜哥,快回家!上頭任命去年調回來的人得全部出發回雀西軍區實訓半個月,封局也批了幾個名額,其中就有你。幾百公里的路啊,這可是好機會……” 封路凜一聽是拉練實訓,愣了:“走回去?” 市內離雀西軍區好歹坐飛機都要一小時,往西北走就是大漠沙山。 這漫漫回鄉路翻山越嶺,一天六七萬步,還只能吃干糧。 封路凜不是沒受過這種苦,但他覺得不是現在?,F在他不能讓風堂一個人躺在這里。 他咬咬牙,冷靜道:“三兒?!?/br> 夏一跳:“怎么了凜哥?封局派人來接你去市內部隊報道的車都在家里了……” “上午,老汶橋這邊三人劫車械斗,你知道么?風堂為了我,現在還躺在醫院里?!笔种钙眉t腫一片,封路凜說話聲極慢,“我不能走?!?/br> “這個實訓拉練,不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你首先是一個軍人……過后,才是誰的男人?!?/br> 夏一跳收起吊兒郎當的樣,語氣嚴肅起來,“凜哥,軍令如山?!?/br> 第40章 送情郎。 夏日午后,空氣煩悶,市醫院內一處病房窗前放了盆秋葵。 那秋葵生得風吹皮薄、絨毛星點,稍微撥弄一下就謝。它迎陽光立著,水珠順著蒴果塔尖往下滴個不停。旁邊白墻上,不知道是哪個小孩兒,拿了粉筆,歪歪扭扭地寫下:涼拌好吃。 亂講,明明是清炒好吃。 風堂平躺在病床上,睡眼惺忪,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太好。他從醒來就一直盯著那株秋葵不放,肚子都快餓扁了。 他半邊眼包了紗布,睜不開,一用力就撕扯著疼。估計是當時磕窗框上,二三四下地給磕出了傷。 我這水靈靈的……眼。 風堂找不到鏡子,只得想象自己現在的獨眼龍造型。一定特別丑。 不過,封路凜呢? 他背對著病房門,面朝窗外,蜷縮成一團,眼睛一會兒瞇一會兒閉,目前還沒人發現他已經醒過來。 “你滾,別跟我橫!我他媽的今天非要……”是賀情的聲音。 “冷靜?!笔菓c將。 “情兒,他這才醒過來,你刺激他干嘛啊。再說了,先圓幾天,等那個’渣男’回來自首不好嗎?你這進去沖著風堂就攤牌,他一激動,從床上跳起來把你劈了,應與將不就守寡……”是蘭洲。 “什么渣男不渣男,這就不是渣不渣的問題。你這個渣男在這兒說別人?” 遲刃青看賀情瞪著蘭洲不放,連忙勸道:“有話好好說!怎么還人身攻擊上了?” “萬一有什么隱情?”這句比較沉穩了,是邵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