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他的襯衫領帶已扯歪了散在一邊,嘴角含著煙,一看就是在屋內給悶壞了。 他走到街上,再往左前行數十米,拐進小巷,又繞入一處停車場。還沒來得及踩滅煙頭,封路凜就看到夏一跳的車熄了火,正安靜地停在路邊。 嘆一口氣,封路凜開門上車,“你說你一飆車的,老往交警支隊跑什么?!?/br> “你放心,早沒人管我了。岑七火燒屁股還不夠呢?!?/br> 夏一跳低頭,繼續說:“封局讓我來問,之前想要你調回去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 “你最近如何了?就岑七那群,一五一十地說?!?/br> 封路凜避開話題,“三兒,你別忘了,是我先把你帶進來,我爸才用的你?!?/br> 這語氣極具威懾力,夏一跳不敢再多問。 他跟封路凜說,有個“地下飆車黨成員”在酒店喝醉了,誤把落地窗當門,打開就跳下去,當場死亡。叫什么名字忘了,只記得圈內??吹剿?,都喊的英文名,什么什么布魯克的。 “哦,”封路凜不咸不淡地應了,“那我爸的司機呢?換成誰了?” 場面已變成封路凜主控,提問權也被他搶去,夏一跳只得認認真真地答:“換成市里的一位新人了,各方面都查過,還是靠譜。其實吧,之前那人呢,一開始是好的……但跟了封局十年,沒撈著點兒’大甜頭’,可不就得亂來了嘛?風準給了他五十萬,就為了買你當年的事情?!?/br> 封路凜說:“如果沉默也可以給出答案?每個人都該閉嘴?!?/br> “他只是想掌握好風堂的一切,”夏一跳繼續說,“包括你?!?/br> “我當年?”封路凜重復一遍,“我當年……我會主動跟風堂說?!?/br> 夏一跳訝異于他的坦白,愣道:“說?你要跟他說?噯,凜哥,雖然說你這個身份不是編制內,但是傳出去得多不安全,你就這么跟別人說了……” “關鍵就在于,風堂他不是別人?!狈饴穭C說完,把座椅調直了點。 他管夏一跳要了根細煙咬上,目光直視前方,緩緩喊道:“夏小三兒?!?/br> “我在!” “我跟風堂談上了,以年為單位的那種談?!?/br> “我靠?” 這回輪到夏一跳震驚了,還認真上了?不過他不敢說。 畢竟“認真”這兩字,現在好像已經淪為諷刺的話。 夏一跳說:“那他要是不原諒你,你怎么辦?你怕是不止撒了一個謊……一般說了一個謊,就要靠很多很多個來圓?!?/br> 他努力坐正,剛想補充幾句,封路凜的較真勁兒就把他的話語又堵了回去。 “幸福只要在消失之前存在過,就足夠了?!狈饴穭C回答得十分從容。 夏一跳忍不住追問:“那之后呢?” 封路凜說:“那……也要。必須要,也一定要?!?/br> “你知道,這是高危職業??赡苣奶炀突夭粊怼液懿回撠熑?。我要了他,又不知道該把他放到哪里最好、最安全?;蛘哒f以后怎么辦?!?/br> 見夏一跳捂住臉,封路凜語調放慢,鄭重道:“我現在的居所,也就是封家在市里的房間內,放了我的一些東西。過幾天我有事可能會離開幾天,如果……” 他話說了一半,調換鋒頭,道:“總之,你記得幫我保管?!?/br> 夏一跳傻在座椅上,心里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有點動怒:“你藏了那么多年,說暴露就暴露了?你就知道風堂不會因為他爸去查你?他懷疑他爸是他殺,懷疑了兩三年,現在能因為你一個人,把心魔全給消除了?!” 封路凜一閉眼,坦然道:“查,我讓他查?!?/br> 把他冒雨守在封家宅院大門口的那些事情全部抖出來。包括制造調任機會、在除夕夜加班,乃至提前將安全桶錐擺到路邊—— 就為了,那一張罰單。 交談過后沒多久,天黑下來,還降了雨。 封路凜讓夏一跳把自己送到家附近就行,走路回去。最近他幾乎每天都得跟風堂見一次面,就索性不開車了。 剛到家沖完澡,封路凜衣服都還沒穿,風堂打電話來說晚上要跟賀情他們在鴛鴦府邸吃火鍋。封路凜本以為這么快就要見邵晉成遲刃青眾人,不免緊張,“嗯”了一聲沒繼續,又補了個“好”。 晚八點,市內交通堵塞起來。 封路凜拒絕了風堂要來開車接他的念頭,風堂聽出來他心情不好,立刻說:“我命令你下樓等著我,我不開車來接你!” “嗯?那你怎么來?”封路凜愣了,“現在不好打車?!?/br> 風堂“嗯啊”亂應幾聲匆匆掛斷電話,封路凜望著手機笑出來,怎么這么大的人了,還火急火燎沒個正形的。 完全就還是小孩子。 不過封路凜沒時間猶豫了,他換好靴子拿手機出門,下車庫挪車就往牡丹世家走。 他翻過院墻,居然在小區門口看見風堂那輛沉浸已久的川崎“忍者”。 這輛車又被風堂搗鼓過了。 如今車身“ninja”貼花被替換成了“f2”,改成混柿子紅與星火黑配色,金屬感爆裂,雙頭燈有如蟲型巨獸,攻擊性強。 不過,要說最打眼的,還是“忍者”腦門兒上被自己故意安上的傘。 風堂長腿窄腰,跨坐在前,下巴一抬,招呼他:“妞!上爺的車!” 封路凜開口煞風景:“摩托車上路不能裝傘,怎么沒人逮你?” 風堂:“等下我開車,你在后面給我撐著?!?/br> 封路凜:“摩托車帶傘屬于擅自改變機動車外形……” 風堂:“小封警官,我還要跑摩的呢?!?/br> 封路凜繼續:“按規定將被處以五百元以下罰款或警告,并被責令恢復原狀?!?/br> “我cao,五百塊!” 抓起傘一收,風堂把傘柄掛在臂彎,瞪著眼說:“本人已恢復原狀了!” 那可是三分之一晚的房錢啊。 風堂捶胸頓足:“你好狠的心,你大義滅親?!?/br> 看了看雨,又看了看傘,風堂說這傘好歹四舍五入算個定情信物,不能扔了,拿著吧,我們打車去。 封路凜說:“那你整這出是為什么?不嫌折騰?!?/br> 風堂回頭,也不管這時候陰雨天,踮腳往他臉上親一口,差點兒沒磕到顴骨,“我他媽不是看你不開心嗎?” 眼里復雜情緒涌起,封路凜說:“現在好了?!?/br> “真的?”風堂不信。 “嗯,”封路凜打著傘給他遮雨,“特別特別特別開心?!?/br> 市中心護城河上搭了處廊橋,吃火鍋的鴛鴦府邸便在那上面。 因為是高檔餐廳,門口接待生見是打車來的,行動略有怠慢,風堂心里有些不舒服。想想也罷,風堂抹一把封路凜脖頸的雨水,說:“等會兒雨停了,我們再回去騎,行吧?” 封路凜笑笑:“好啊?!?/br> 賀情做東,他男人自然也在。不過那是個不愛講話的,全程就給賀情燙菜夾菜,時不時應幾句,點頭算交談過。 席間有幾位做汽修的老板,聊著聊著,也開始對機場建設感興趣,朝風堂拐彎抹角地問了幾句,風堂含糊著弄過去,沒被問出個所以然來。賀情拉他來當陪客,不過是在飯桌上漲漲面子,兄弟撐腰,他只需要坐著吃就成。 吃火鍋停不得,一停就累,服務生上菜便上得快了。賀情端著白瓷盤,手不小心一抖,半盤山藥落鍋,牛油濺起。 剛好風堂站起來拿白酒,正好就印到了他衣擺上。 “堂少,”賀情端著架子,在外認不了慫,“不好意思啊?!?/br> 換作平時,他就喊“堂哥哥”饒他不死了。風堂有潔癖,誰都知道。 風堂先愣一下,隨即擺擺手,面上也特別做作:“哎,沒事沒事,賀少不小心嘛,洗洗就好了……來來來,喝酒喝酒!周一不喝酒,一周手都抖!滿上!” “吃飯吃飯,酒滿上!” 等酒足飯飽,賀情先下樓送客,結完賬飛奔上樓。 他都不敢直視風堂衣擺上那一塊油漬,認錯態度十分誠懇:“堂哥,我真的錯了,都是我的錯?!?/br> 賀情說完這句還他媽唱起來:“錯錯錯,是我的錯,熱戀的時候怎么不說……” “生活的無奈我已好困惑,你能不能不要再啰嗦……” 風堂接唱完這句符合情景的,再瞥他,“你滾一邊兒去?!?/br> 封路凜正蹲著給他弄污漬,看他跟賀情還在鬧,忍不住皺眉,又把他摁住。 “風堂,靠近點?!?/br> 他撮起去廚房要的一小團洗潔精,倒了白開水,把風堂的衣料揉開,擦洗。 風堂愣住,低頭只看得見封路凜的發旋兒。他又想起那個“有發旋兒的人特別混”的說法,想伸手揉揉封路凜的后腦勺。 言出必行,他沒忍住摸了上去,封路凜像被順了毛,任他折騰。 清洗完畢后,封路凜起身,把紙巾擦過投擲進垃圾桶,笑著在風堂耳邊說:“喂。找了個這么好的男朋友,你是不是得叫棒棒堂?” “棒你個頭,”風堂站起來,臉紅了,“還是泡泡堂好聽?!?/br> “嘔……” 賀情沒收住演技,轉身抱住應與將,特別小聲:“好惡心哦?!?/br> 風堂一記眼刀飛來,賀情側身躲開,推搡著應與將就要往外走。他沒想到應與將一動不動,開口道:“你剛剛唱,’和誰熱戀的時候怎么不說’?” 風堂沒憋住笑,默默添一句:“真是天道好輪回?!?/br> 賀情還沒明白過來,反應了立刻答道:“只想和你在一起,賀情永遠只愛你!”說完他拿起手機,牽著應與將就要往外跑。 風堂收拾干凈周圍,拉著封路凜一塊兒出來。方才有人談生意,所以他和封路凜幾乎就跟著喝酒了,沒怎么講話。 封路凜跟賀情更無交談。 他知道這兩人還惦記著之前的事情,原本趁今天,想說大家調和一下。 結果,風堂感覺賀情沒把這事兒狀告應與將。 為了避免可以避免的互相傷害,還是自己單方面挨個解決吧。 出了鴛鴦府邸,兩人過廊橋拾級而下。 風堂一邊跟封路凜說賀情有多好,一邊又穿插了點賀情的愛情破事兒,總算把這人又給安撫好。等到了地面停車場,賀情帶的保鏢已經把車門打開,說賀少留了這部車,讓安排著給風堂和封路凜。 賀情帶了兩部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