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他攀上風堂的耳,話語低緩,說:“你怎么身上也星星點點的?!?/br> 風堂沒力氣了,渾話再說不出,抖著嗓問:“啊……還有哪里?” 封路凜說,眼睛。 他聽罷立刻閉眼,喉間發出一陣挑釁的悶哼。封路凜的征服欲被挑起,狠狠掐他的腰。 見人上鉤,風堂抿著嘴笑,問封路凜:“你要不要再加幾朵花?” 封路凜聞言,真給他又種了幾朵花在胸口,邊親邊笑,最后又附到風堂耳邊吹氣,沉聲道:“啊,老公,你好厲害……是這樣嗎?嗯?” 他說完,風堂就被他吻住了嘴,撲騰著推不開,羞憤至極,心里默默盤算著要怎么正確閹了這“仗勢欺人”的貨,才不叫襲警! 真的甘拜下風。 他正出神,封路凜的唇舌躥進他的,風堂迷迷糊糊地咬,像含了口溫熱的水,要過好一會兒才舍得吞咽下去。 他捧封路凜的臉,覺得這個男人好像不知道他自己的嘴唇有多性感。胡茬剃得干凈,唇形有棱有角,厚薄適中,抿起來冷硬,放松又顯得深情。 風堂覺得這就是生來適合接吻的。他想著,又去舔封路凜的唇角,咬他的唇珠,像想要撳滅一簇晃眼的火,不想讓別人再望見。 那一晚實在太累,兩個人只抱著親了夠本。風堂渾身癱軟,封路凜騎在他腰胯間,攏起一手溫熱,全擦他小腹上。 封路凜欺身下來,“今天先放過你?!?/br> 他一看還有十分鐘才到兩點,伸手調了手機鬧鐘,說抱著風堂睡會兒。風堂已經累到沒什么力氣反抗,趴在他懷里摟他的腰。 兩個人相對著環腰,封路凜覺得不舒服,硬是把風堂的手臂擺到自己頸項間,以圈摟著的姿勢。他低頭看風堂,這人已經閉眼,迷迷糊糊要睡著,睫毛在眼窩投下淺淡的影。 封路凜又想起……燕尾蝶。 他這些日子,已經努力讓風堂慢慢卸下防備,把柔軟的小腹、后頸,都露給自己。咬也好,生吞活剝也好…… 只要他封路凜想要這個人,就沒有得不到。 他也能明顯感覺到,風堂的變化。 他親親風堂的額頭,享受著風堂生平鮮有的依賴。封路凜把被褥掖好些,快將他裹成面包團,哄他:“快睡吧?!?/br> 這一覺,風堂睡得很香。甚至在夢里見了封路凜兩次。 他醒了后迷糊間扯著被子找熱源,才后知后覺想起來,封路凜昨晚回去了。等他在床上再躺會兒,徹底想通,決定跟哥們兒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 賀情一聽風堂動心,小心翼翼地問:“打算發展成男朋友了?” “什么男朋友,他就一貼罰單兒送的?!憋L堂語氣有些自嘲,“他神通廣大,知道我好多以前的事兒……我也不太清楚真的喜歡上一個人是什么感覺,我只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br> 聽完風堂的話,賀情嘆道:“你什么時候能再長大些呢?” “明天吧。今天再讓我幼稚幼稚?!憋L堂說。 賀情又說:“你們其實……你們或許本就不是一路人,你也別演戲。該如何就如何吧?!?/br> “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你要先抓住他的胃!” 賀情又怕風堂難受,在那邊“諄諄教導”著,企圖改變話題。他繼續說,“如果你實在十指不沾陽春水,你抓他下半……” 賀情那個“身”還沒說完,風堂黑著臉打斷他:“你再不分場合發sao,我就把電話掛了?!?/br> 一掛電話,風堂想了會兒。那邊封路凜心有靈犀似的,給他發一條消息,說上次約了在市里吃點小吃,明天周末有空。風堂興奮一下,回得特別淡定:成啊。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來收拾,一直等到九點,封路凜騎著摩托過來接他。 風堂一上車就吹冷風,渾身打顫,封路凜把外套脫了給他披,罵他自以為身子骨硬朗。 風堂認栽,問要去哪兒??? 封路凜說得先逛會兒。這摩托大街小巷地躥,眨眼就晃悠到一家市場門口。風堂哪兒那么早起過床,也沒見過那么多人擁擠在攤位前,好奇道:“他們買什么???” “排隊買雞鴨,你沒見過吧?!?/br> “自己挑???自己挑的那不得有感情了,下不去嘴啊……噯,我們下去轉轉,我都沒見過這些。你會經常幫你爸媽買菜嗎?我真挺羨慕你,生活體會都多得多?!?/br> 封路凜不吭聲,他沒辦法點這個頭。他其實小時候也不怎么來這種地方,早就有父親的手下會送優質的大棚蔬菜來,雞鴨魚都是上好的自家養,動不動就野山珍,頓頓小羊排。 他握握風堂的手,仗著個兒高開路,再把風堂護在懷里,小聲說:“我們進去看看?!?/br> 封路凜在馬路上帥是帥,到了生活中,一雙拿過槍握過警棍的手,都得塵歸塵土歸土。 他極少做菜,偶爾有閑暇時光去“糟踐”,就去去菜市場。不同于街上那些冰冷的車輛,紅的白的,顏色再怎么溫柔,始終都是硬物。說起顏色,封路凜總覺得那些白車紅車,甚至貼了各色車膜的車都比黑車可愛些,整輛就寫著兩個字“私家”。 單位統一配置的車,大多是黑色,這就添了層冷漠。 菜市場就更讓他能覺得有意思了。黃花菜和紫甘藍擠在一處,青椒紅椒互相比辣,攤販和顧客因為幾毛錢爭執,賣掛面的老板看煎餅攤的熱鬧。 平時在路上見慣了風雨,吃盒飯喝礦泉水,偶爾想想做什么菜吃,倒覺得像是真正的在“生活”。 風堂跟著他進了市場,發現封路凜買菜就喜歡跟著年長的阿姨后面。 聽她們費勁吧啦講完價了,封路凜就躥出來,掛上副人畜無害的笑容。然后封路凜開始掏錢,說: “老板,給我也來一斤?!?/br> 等他們提著塑料袋出來,風堂忍不住掐他,悄悄說:“你他媽怎么這么……” 封路凜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低聲笑道:“你不是要學生活小技巧么?我怕你餓死?!?/br> 風堂點頭,覺得有道理。兩個人又開始買買買,封路凜問什么,風堂都要吃。 封路凜說:“你還挺好養活???” 風堂特別得意:“沙子我都吃過?!?/br> 封路凜問:“你家以前這么艱辛?” 風堂說:“摔狗啃屎的時候吃過?!?/br> 買了點兒菜下來拴摩托車把手上,還沒到家,風堂就犯餓了。他瞪著眼坐在摩托后座,感覺自己屁股都抖開了花。他沒吃早飯,跟封路凜騎摩托一路飛街,找到飯館就停車,先不管那么多,吃了再說。 “燃面館!” “冒菜!” “烤腦花!” 三四頓下來,封路凜打包帶好兩枚葉兒粑,風堂捂著肚子貼他背,悶聲說:“我還想吃海鮮?!?/br> 封路凜踩油門:“行,前面有家螺螄粉,去撈螺螄吧?!?/br> 風堂掐他:“還能不能過日子了?” 摩托終于停在一處豆撈餐廳,封路凜的小電摩就那么在一群豪車中“雞立鶴群”。封路凜忽然說這家豆撈的湯底特別香,風堂說,你消費挺奢侈啊。封路凜自覺露餡兒,笑一聲沒再說話。 兩個人坐下,封路凜把菜單推給風堂。風堂一直都是在外點菜的主,翻來覆去挑好幾個,侍應生上來說,剛點的魚沒有。 風堂愣住了:“活烏魚沒有了?我剛剛點菜還看到有???” 侍應生說:“剛剛死了?!?/br> 風堂:“……” 他揉揉臉,都快餓死在這里了。今天不知道哪里來的胃口,見什么都想吃。他敲定菜單,抬眼道:“算了,尸骨未寒的也成,煮了?!?/br> 烤生蠔剛上,封路凜開桌的動作挺熟練。他拿夾子弄幾個給風堂,自己埋頭悶著吃。他覺得今天風堂特別孩子氣,心里軟乎,忍不住道:“風堂?!?/br> “嗯?”風堂應他。 封路凜說:“你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事?!?/br> 風堂笑了。他心里特別開心,封路凜總算愿意開始主動從“身體”和“現當下”之外的內容,了解他。他雖然很少跟別人講這些,但有意義沒意義的事,他全都記得牢靠。風堂也沒覺得自己“成熟”了。 在他的覺悟里,沒認真談過戀愛,沒做成過一件大事,沒在夏天狂吃過冰激凌,沒為一場演唱會聲嘶力竭……那青春期就永遠還沒停止。 他看封路凜伸筷子夾鮑魚,自己舀湯,吹了吹,說:“我小時候,就一問題兒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br> 封路凜問他:“長大了呢?” 風堂回答:“問題少年啊?!?/br> 封路凜說:“現在是問題青年?” 風堂白他一眼:“‘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沒聽說過嗎?” 關于“少年”這個問題,封路凜搖搖頭不想再講,只是看著風堂說:“有問題總是好事,總比沒有問題好?!?/br> 難得找到共鳴,風堂點點頭,很贊同他說的。他摸摸臉,繼續講:“沒有什么大問題?!?/br> 風堂從小到大立過的遠大抱負不少。他勵志,在職業上要當小賣部部長,在人格上要偉大而多情。長大后,他尾巴是挺大的,狼性有一丁點。多情不僅僅指愛情,就不多說了。 小時候上幼兒園,食堂叔叔喜歡他,總給他多切一段豬尾巴。風堂有次嘴饞想要兩根,對方說如果你能長到和叔叔一樣高了,就每天多給你兩根。后來風堂長到了,打聽過才知道那個叔叔幾年前已經病逝。 從此風堂每次看到豬尾巴,就有種“我還是小朋友”的錯覺。 但他已經不會再長高了。 蘭洲曾經因為自己的名字而想開拉面館,長大后發現也可以是一包煙,決定開煙草鋪子。再長大些學地理了,發現還是座城市。 他犯愁了,對風堂說,我靠!你爸咋不是我爸啊。風堂說,我靠,你不能說臟話。蘭洲正狗腿著,立刻改口,叔叔怎么不是我爹呢。 風堂說,就算我爸調過去了,也不能世襲制啊。 賀情就更愁了。因為他發現,蘭洲和風堂的名字都是吃拉面的。他回家站在客廳里振臂一呼,爸,我要改名叫“賀刀削”! 賀爸爸站在走廊邊把報紙卷起來,好,現在就來削你。 高中食堂不好吃,蘭洲發誓以后要當校長,做全市食堂最好吃的學校。 賀情說,那你不如開個飯店。于是蘭洲又換理想,說要當飯店老板,能滅了廚師。賀情又挑刺,說這你就不懂了,好的飯店,都是把廚師供著的。蘭洲思考很久覺得有道理,決定當顧客,顧客是上帝,能滅了飯店。 風堂在一旁默默地聽,暗中記下,以后可不能招惹這群經商的。 那會兒校門口有“刮刮樂”,他們仨身上閑錢比大部分小朋友都多得多,常跑去玩兒“賭博”,后來被家長發現后才及時制止。風堂一刮開,總會念上邊的字,說謝謝惠顧。賀情看看自己的,跟著鸚鵡學舌,說下次再來。 風堂又嘆氣:“我真倒霉!” 賀情跟著一聳肩:“我怎么這么倒霉!” “情兒你老跟著他學什么……”蘭洲慢悠悠用刀背將黑紙刮干凈,驚叫,“十塊錢!” 賀情興奮吼道:“十塊錢!你真是幸運星!” 仨小屁孩又買了二十張五毛錢的,湊一起刮。這回不只是賀情風堂了,連著蘭洲也開始白眼一翻:“我真倒霉?!?/br> 賀情也說:“我好倒霉呀?!?/br> 風堂把全盤皆輸的刮刮樂揣進包里,悶聲悶氣道:“我覺得我還行?!?/br> 賀情這個小傻逼,怎么能說自己倒霉呢,不吉利。風堂從小就是個迷信的小孩,大了反倒看透,覺得自己才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