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怎么這位陌生人給自己的感覺就那么熟悉? 交警曬本兒的時候,他看得恍惚,揉了揉眼說:“那個,交警同志。我剛留了紙條?!?/br> 所以說,人民警察證上清清楚楚的“封路凜”三個大字,那一晚風堂壓根兒沒看清楚。 一般情況下,車主在場是能夠網開一面的。 還沒等到風堂開口,他就聽封路凜說:“第一,我只負責嚴查違章,不負責溫馨提示?!?/br> 風堂一拍腦門,頭又開始疼。 封路凜沒搭理他,繼續說:“第二,我等了你十一分鐘?!?/br> 這下,風堂深知自己錯了,瞬間沒話說。 他眼一閉,痛定思痛,看著自己卡在儀表盤上的提醒便簽:還剩6分。 沒想到封路凜順著他的視線瞄過去。 “慣犯啊?!?/br> 寒風刺骨,街道暫時并無來往的行人和車輛,枝頭樹葉也嘩啦啦響得厲害…… 風堂一時間覺得,是不是自己聽覺出了點問題。 怎么這人講話還帶點兒調侃,拐上了笑? 封路凜動動喉結,繼續講:“長話短說,條例都寫這單子上了。三日之內,您來區上交管所領處理結果?!?/br> 風堂心中咯噔一聲,努力在心中默念百遍:冷靜,冷靜,冷靜…… 剛剛確實因為周圍太黑,沒見著有禁停標志,會所停車場又滿了,又看見安全錐,他真是一時腦熱才…… 大年三十的,當交警也不容易,要到處巡邏不說,還要查處違章。 要是遇到個脾氣不好的,那不得大過年的打起來。微博上那些跟交警較勁兒,強吻交警的人還少嗎? 接過那張罰單時,風堂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封路凜的手上…… 這雙手骨節分明,修長好看,腕上淺藍色袖口挽起一截,肌rou線條飽滿勻稱。似乎用手觸碰一下,都能感覺到跳動的脈搏。 風堂一向是有想法必做的人。 他還真拿手指,作死一般地,碰了一下。 手的主人腕子一抖,眼神晦暗不明,冷著臉催促他:“請接單子?!?/br> 這話一入風堂的耳,風堂又覺得好聽,更加好奇這個交警的長相??上н@兒沒有路燈,他壓根看不清楚。 從身形來看,這人年齡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個兒還挺高,警服妥帖合身,估計得穿最大號。 反光背心套在常人身上略顯肥大,卻將他的肩寬窄腰襯得極好。 風堂側著身子,慢慢挪了幾步,借用前面路燈的光,才總算看清楚了他的臉。 這人眉眼生得濃烈,目光深邃,連不笑都有股邪勁。明明穿著警服一身正氣,又有紈绔子弟的范,還帶著點壞。 這樣的人,大白天擱馬路中崗亭一站,就是全市最帥男交警。 可惜風堂現在望著封路凜這張臉,只覺得,覺得…… 他腦子里還正在懵著,就看到封路凜揣著筆和罰單,回頭去撥弄他的巡邏酷炫摩托。 風堂心想只扣三分說不定還有立刻認錯的余地,結果沒料到這交警下一秒直接跨上了摩托! 風堂張嘴喊他:“稍等!” 被叫住的人像有準備似的,回頭就堵一句:“忙著,明天再見?!?/br> 封路凜說完,轉身去調后視鏡。 緊接著,他連個眼神都沒留,撥弄好了扶手,要去制動油門。 他上車踩油門的動作之迅速,一系列舉動像古時候將軍武狀元縱身飛躍上馬,利落瀟灑,點兒都看不出是在工作。 我靠,這么猛? 摩托轟鳴聲起,震得風堂一個人在冷風中傻眼。 風堂被他雷厲風行的勁兒給懵笑了:“你們貼罰單是有提成嗎?!” 封路凜壓根兒懶得理他,說:“有,一個罰單一百塊錢,一個月要賺一百萬。你羨慕么?” 語畢,這熒光黃的身影便朝另一個路口飛馳而去。 風堂急了,躥進車里打燃火想追,忽然想起自己喝過酒。 他還未來得及熄火,沒想到明明已經在前面飆出去了老遠的封路凜一個回頭,急剎止步,把車身一甩停在了路邊。 那個男人手里拿著的發光指揮棒,紅亮刺眼。 他還舉起來揮了幾下,像在警告風堂。 現在封路凜離他不近不遠,風堂剛好看得清他的表情。 只見封路凜對自己一笑,低頭對著胸前掛好的傳呼機喊:“通知通知,二號路口有人酒駕。黑色奧迪,黑色奧迪?!?/br> 還他媽能這么玩兒的?! 風堂熄了火立刻繳械投降,動都不敢動,直到后來才知道這人那晚上根本就沒開麥克風。 封路凜抬起頭來,揚唇直笑,對他做了個再見的手勢。隨即,他握穩了把手,又轟著油門,前往下一個路口清理違章車輛。 風堂盯著那遠去的背影看了好久,沒緩過神。 直到自己被風吹得一哆嗦,風堂才愁眉苦臉地望著那張罰單,趴在方向盤上,暗嘆一聲,真他媽服氣。 自己今晚算是栽了。 這么盡責,大晚上騎個巡邏摩托虎成這樣,一看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算了,趕緊找個代駕來……別回頭讓家里知道了,又得挨一頓狠罵! 第2章 火花帶閃電。 除夕夜晚上被貼罰單兒的事,風堂自己憋著誰都沒敢說,但是他一定要告訴賀情。 賀情是風堂的發小,從小一條褲子穿著兜大的。 屁孩兒長到青少年,護城河邊的路,少說他們也騎了百來趟。后來再大點兒學會了享受,就經常去喝蓋碗茶。 香味一抹,水一沏,要是來了興趣,還能拐去樓下戲樓聽個《五福堂》。 風堂的父親官兒大,但前年去世了。母親柳歷珠的職務雖不外顯,也不走行政級別,但權力仍屬副廳級。 風堂家也跟賀情家挨得也不遠,十多分鐘就到了。 在市里不管官商,各個圈子的包容性都特別強,人們性格也大多熱情似火,辣得不行。 風堂和賀情都屬于這一類,所以關于性取向的事,也是懶得隱瞞。 兩個小混子一起玩了這么些年,還和另外個叫蘭洲的男孩兒成天粘在一起,一輛自行車都快給蹬出三個輪子來。 蘭洲是他們鐵三角里的真直男,從外表上來看,反倒還是稍微文弱的一個。 大年初三,蘭洲家里有事兒過不來,風堂就約了賀情一起,照舊在城里找了個地喝下午茶。 午后飯余除膩,消食來一壺茶。 桌邊的小堂倌兒唱喏著轉走紛去,身段秀致,端著一長嘴銅茶壺,左手揚起,往茶墊上跪了茶碗,把一碗鮮茶沏得冒尖兒,沒有一點茶水溢出碗沿。 風堂笑著叫好,賀情一口差點被燙著,咳嗽著去拿擦嘴的紙巾。 他們的桌邊屏風外,掛了只紅白交錯的畫眉,叫聲悅耳。冬日暖陽的光從窗外落到身上,舒服得風堂直哼哼。 “你這是知錯犯錯,一個字,該!” 賀情先長槍短炮一頓轟,說得口渴,抿了茶繼續:“別跟我說你太著急,就你那家庭,從小八榮八恥沒少背吧?校規家規怕是都抄得比字典厚,還沒學會自我約束?” 風堂捂著耳朵聽他罵。 他現在什么都不想說,只心心念念他駕駛本上剩的最后三分。要是三分再下去,他就得回駕校重新考本子。 “被罰了一次,你還記得不能亂停車么?哈,我看你就記得那交警長得好看了?!?/br> “別亂說話啊,我就是好奇……”風堂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心中暗自反省自己好奇心過強。 這事兒他提前跟賀情說了,又跑了趟關系,把區上街道那一處巡邏交警的照片都調出來認,直接把手機遞給賀情:“就他!” 接過來放大一看,賀情邊瞅邊去對照名單找名字,笑嘻嘻地:“哇,長得還可以……” “長得是可以,手腳也利索?!?/br> 風堂現在看什么什么都不順眼,悶聲悶氣地加一句:“我要是往街上撒把米,雞都啄得沒他準?!?/br> 賀情狠剜了風堂一眼:“就你這張嘴,他有你能啄?” 賀情這幾年成熟了些,但性子還是改不了。 雖然說他不像風堂那么愛玩能折騰,但兩個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嘴巴能造。 一唱一和,荒漠都能說出朵花來。 不過賀情這回還真說錯了……比嘴上功夫,風堂還真比較不過封路凜。 賀情對好名單,拿茶蓋在水面輕刮,說:“名字還好聽,叫封路凜?!?/br> 不是交警嗎,怎么還叫上封路了? 摸摸下巴,風堂問:“市里姓風的也不多啊,是我哪個親戚?” 賀情樂了,翻他個白眼:“傻逼吧你……人家是封號的封,而且背景我也查了,父母是國企職工,小康家庭,干干凈凈。跟你這種人能有什么瓜葛?” 市里雖說圈子大,但一來二去總有些對得上號。風堂想了很久,沒想起來有什么姓封的熟人,手里的茶杯的邊緣都摸熱乎了。 他又想起封路凜那雙鷹隼似的眼,總像要捕捉什么獵物,只需要一松一合,就把誰給收拾妥帖。 風堂鎮定了心神,笑眼烏濃,“我管他長成什么樣子?就是覺得這人太……” 賀情跟著壞笑起來:“太什么?太讓你心猿意馬了?” “你居然還會講成語……”風堂躲過賀情招呼過來的一巴掌,“我第一次見著這種正經帶點兒壞的人,還他媽挺和諧!絕對是,是那個什么玉里藏一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