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四爺爺和邵行頭多少有些交情,每次有來集市上逛,都會坐在一處嘮一會嗑,是以,光輝也就在邵行頭這混了個臉熟,他的那門親事,還是邵行頭給保的媒呢! 所以,才一見謝光輝,邵行頭立馬一巴掌招呼在那混小子腦門上,大聲吼道:“你個混小子,打算啥時候娶俺那外侄女??!你這親事都定了幾年了,遲遲不迎新娘子進門,是個什么道理??!” 其實,光輝是極其不愿意見邵行頭,一見他,肯定就被逼著問成親的事!可那也不是他不愿意成親,實在是他太想去戰場上建功立業了,可那功業又豈是好建的?若是自己在戰場上有個好歹,豈不耽擱了人家姑娘。 所以,他十四歲定了婚,拖了三年,也沒有上門商量婚期,奇怪的是人女方那邊,竟也沒提。謝光輝今年十七了,那同村他這么大的,娃娃都好幾個了,四奶奶天天催著,四爺爺卻是知道光輝心里的打算的,半是無奈半寒心,也就沒有硬逼著他娶親。 “邵大伯,莫說別的,今個是俺爺喊俺來給你打聲招呼的,這是俺村的六郎同他的媳婦兒,六郎昨晚在金貴嶺獵了野,一大早在村口挨家分了三斤,這剩下的才拿集市上來賣,俺爺讓俺來和您老打聲招呼,托您老給照顧一二,改日他請您老吃茶!” 謝光輝這么一說,倒叫人紛紛鎮住了,挨家分三斤野rou??!多稀罕的事??!沒成想,竟是真的,還以為是那小娘子隨口胡謅的呢!這得是多大的胸襟才能這么舍得??!這會子看熱鬧的,都恨不得自己也是謝家村的人才好,平白的對謝家村的人生出了許多的羨慕。 邵行頭這才徹底信了江秋意的話,回過頭沖凃彪喊道:“你瞧瞧人家是多好的孩子啊,你還這么黑心的坑人,重新出個價,再這么黑心,小心俺饒你不得!” 其實早在挨打后的那股子怒氣下去之后,凃彪就對把他后槽牙打掉一顆的少年生了好感,他自負是個干宰殺營生的,一把子力氣在整個石屏也是出了名的,這么多年除了在邵行頭手下下吃過虧,還輸給誰過? 況且他輸給邵行頭,還不是往rou里灌水騙稱叫他逮住了心虛,不敢還手嘛!可剛才那少年,自己甚至都抄家伙了,也沒在他手底下討找一絲便宜,一眨眼就叫人撂倒了。 老秦人是最敬重漢子的,那少年郎雖看著瘦弱,卻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值得人尊敬的。 凃彪也不是個有壞心的,當場就出了實價:“半扇,就那整的半扇,雜碎的那些你拿家去吃吧,半扇俺給你十兩銀子,再多俺就沒錢賺了,你多少得給俺留點利不是?” 江秋意這會子卻有些哭笑不得。 半扇rou賣了十兩銀子,六郎兩銀子給了牙婆子買了她,牙婆子卻跟撿著多大便宜似的,還有她那個前婆婆,三十枚銅錢就賣了她??! 江秋意,你還沒值錢呢! 第044章誰拿著錢不是一樣的嘛! 的經過雖然曲折,但好歹是將野rou順利的rou賣出去了。凃彪還很好心的給了些包rou的油紙,讓他們叫剩下的零碎的rou,連同下水(內臟)一塊包裹起來,不至于在日頭下曬著。 將牛車趕到空地上栓好,光輝特別有眼力勁的在那守著看牛車,謝六郎就顛顛的跟著江秋意去置辦新衣服了。 被燒掉的是六郎的厚棉襖,江秋意還想給他再添一件的,謝六郎卻說不用,往后也沒有冷天了,家里還有衣服可以穿。何況等他去了軍營,軍營里會發棉衣的,用不著費那個錢。江秋意覺得有道理,沒想到想這謝小弟還是個會過日子的。但是有一樣東西是不能省的,就是被褥。 謝六郎現在的炕是空的,別看這會子日頭正猛著,穿了三姐的薄襖都熱,可到了夜里,還是冷的瘆人的。不鋪被褥,是沒法過夜的,總不能天天晚上去睡山洞吧! 所以,江秋意和六郎進了一家打棉被的,買下了一床價格便宜的被褥,沒敢買那最上等的純新棉的好被褥,而是挑了里頭摻有少許老棉絮的便宜被褥。 雖是摻了些老棉絮,保暖性就沒有新棉花那么好,但勝在價格便宜??!只花了四十文??蛇@個價格,還是傷害到了江秋意弱小的心靈。 55555……她還沒一床被子值錢呢!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哎,這年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了…… 買完了被褥,謝六郎硬是拉著江秋意去給她添了一身衣裳,說是江秋意只有一身衣裳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拗不過他,江秋意也只好同意了。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江秋意發現,這做生意的,賣的都是些尋常人家本來就有的東西。 比如紅薯啊,野菜啊,腌菜啊之類的,稀罕點的是布莊和首飾店胭脂鋪,茶葉店,卻都是門可羅雀,僅有一兩個小廝丫鬟般的進出,一進門就被當成貴客捧著供著,而生意好點的,也就算是rou檔和榨油的檔口了。 這地方盛產一種叫做胡麻的植物,它的籽子像油菜花的籽子一樣可以拿來榨油,只是出油量并不高,所以價格也是不便宜的。當尋常人家卻全都是使這個油的,因為怎么也比油便宜吧! 前后觀察之后總結出一個經驗來,這兒的人已經能勉強吃飽,卻是吃不上巧的。能吃上一口rou都不容易,談何其他精致的食物呢? 要是有什么東西,既價格便宜到人人想嘗鮮都能買得起,又好吃到令人欲罷不能,那絕對是秒殺一切??!眼下,江秋意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成型的項目,和一個尚未確定的,只等著開漁了跟過去再最后確認一番的。 逛了一圈,只買了一床被褥和自己的一身新衣裳,多少有些不像話,江秋意便和六郎商議著,是不是該給他娘和他兩個jiejie買點什么才好,省得回頭他們吃味。 六郎也不是那小氣的人,對自己的家人哪有什么舍不得的!于是幫著掌眼,給三姐買了她一直聽說過卻從來沒有吃上過的糖糕,又給四妹買了她一直想要的胭脂,至于六郎娘,兩人商議著買了三斤白面,回頭好給她娘做點饃饃吃。 江秋意還挑揀著買了些做菜用的香料啊,陳醋啊,辣椒面之類的。而這一圈下來,也只花了一兩五十文錢,被褥四十文,那一身衣裳是最貴的,五十文,其他的那些合起來才五十文。心里有了個底,一兩銀子在這能買多少東西,她總算是了解了個大概。 這也不能怨她,原主成日里被當成畜生一樣圈養在府里頭,在梁府待了那么多年,就沒見過錢長啥樣,哪能知道什么東西值什么錢? 但是眼下,她要帶領六郎家過好日子,這銀錢方面卻是不能含糊的。江秋意將剩下的銀子全都給了謝六郎,說:“六郎錢你拿著,回頭回家給你娘去?!?/br> 六郎卻一個勁的搖頭:“秋娘,這錢還是你拿著吧!要是給了俺娘,她鐵定鎖柜里頭就不往外掏了,她總是說錢是要省出來的,可你瞧俺家都省的一天只吃兩頓飯了,也沒見省出來什么錢??!” 仔細想想也有道理,況且她還指望著這剩下的銀子做本,看看能不能讓六郎家咸魚翻身呢!要是進了六郎娘的口袋,估計往外掏確實是難??蛇@回去不報賬不說一聲,總歸不好吧?于是江秋意又問六郎:“這樣不太好吧?你娘若是知道了我們賣了rou沒把錢上繳給她,會不會生氣?” 謝六郎卻笑著說:“不會,俺家沒有那么些窮規矩,都是一家人,誰拿著錢不是一樣的嘛!” 到底兩輩子都是沒正經結過婚,過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也沒真真正正處理過婆媳關系。江秋意笑了笑,也就沒再糾結錢的事情,按六郎的話,是把她當一家人了,她也就沒拿自己當外人。 眼見都快晌午了,江秋意和六郎買好了東西,就開始往回趕,路過燒餅攤的時候,買了五張燒餅。去了栓牛車的地方,首先進了邵行頭看管街市時住的小窩棚,旁的也沒有啥,挑了幾塊好rou,還有那兩張燒餅,就給人家送了去。 期初,邵行頭是死活不肯收的。 江秋意說了一籮筐的大道理,什么往后還有的是麻煩您老人家的時候啊,您要是不收俺們這點心意,往后碰上了難處,誰還敢在您老跟前張嘴??!那一番口齒伶俐的,活生生的幫謝光輝,從邵行頭沒完沒了的逼婚痛苦下解救出來。 見兩邊客氣的不像樣,謝光輝干脆叫東西往邵行頭窩棚里頭一放,推著江秋意和六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生怕再被拽回去商議婚事。 路上,三個人吃著燒餅,嘮起了閑嗑,六郎問光輝:“光輝哥,你那門親事都定了幾年了,你咋不娶?四奶奶可是愁壞了!” “娶什么娶,俺是遲早要去上戰場建功立業的,娶來家叫人姑娘冒著當的危險,給俺伺候老人??!不娶,娶了俺虧心!” 這話才說完,光輝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話里頭不是諷刺六郎做了缺德事,平白的坑了江秋意嘛!光輝急的,連聲說:“俺,俺,俺不是那意思!六郎,弟媳婦,你倆莫往心里頭去!” 可他的話,卻又不是沒有道理的,這么一想,謝光輝不免瞥著眼珠子瞅江秋意,想看看她到底是咋想的。 第045章忍字心頭一把刀! 江秋意還沒什么,六郎卻是個死心眼的。黑沉著臉瞪著光輝就吼了句:“俺不會叫秋娘當的,俺肯定能活著回來,不光是要活著回來,俺還要立那頂大頂大的軍功,遲早有一天,秋娘是要做將軍夫人的!” 那少年口出狂言,可眉宇間逼人心魄的英氣,卻叫你不敢小瞧了他去。江秋意看著,只覺得六郎遲早有一天確實是會當大將軍的,只是將軍夫人?那還是敬謝不免了吧! “好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你倆也別爭,倒是光輝兄弟,提起從軍,我不得不說上你一兩句,若是不中聽,你權當耳邊風便是了,也莫放在心上?!苯镆庾谂\嚿?,歪著腦袋看謝光輝,臉上是難得的一本正經,連個笑模樣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