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江秋意還在說話:“至于六郎從軍一事,我不過是順著恩人的心意支持他罷了,并不是存了心攛掇六郎去當兵。還有四妹方才瞧見的,我在灶房里東西,那東西叫蛇六谷,生的時候是有毒的,煮熟了卻是能吃的,六郎他們不信,我真的只是想證明給他們看那東西能吃而已?!?/br> 眼眶里蓄滿了晶瑩的淚水,江秋意這才轉到六郎娘跟前,一雙眼含淚望著她,語氣凄涼。 “秋意自幼命苦,顛沛流離,未曾嘗到過這世間的半分甜頭,若是沒有六郎,那日秋意就要被牙婆子逼死了,眼下,我只一心想報答六郎而已,若是嬸娘不允,便還將秋意賣了吧,所得銀錢,就當是秋意還了六郎的恩情了,至于秋意還能不能活下去,便是秋意自己的造化了?!?/br> 江秋意聲情并茂,一番話說的謝三姐淚流滿面,噗通一聲也跪在了她娘面前,嘴里頭只剩下一句話:“阿娘,莫要賣掉她,莫要賣掉她……” 謝六郎也跟著哽咽著嗓子喊了句:“阿娘……”那語氣凄涼的,好像下一刻就要跟江秋意生離死別了似的。 江秋意垂著眼眸,渾身顫了顫,正想著,戲有點過了,誰讓她在醫學院的時候還兼著戲劇社社長呢!太愛演,不小心還演過頭了! 正想著怎么補救,六郎娘就開口了:“罷了罷了,也是個苦命人??!這世道,咋就那么多命苦的女人呢!” 江秋意抬頭,六郎娘已經淚流滿面,一雙渾濁的眼睛望著她,早就沒有了方才的敵意,只帶著深深的憐惜。 江秋意再次感嘆,有時候來軟的效果還是很好的嘛!看,婆媳不和的千古難題,這不輕易化解了嗎? 江秋意瞥見謝四妹看著她娘心軟,一臉的憤恨。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得罪這位大姑子的,卻隱約覺得,謝四妹比六郎娘還難搞! 姑嫂不和該怎么解? 第027章怎么睡? 江秋意的一番話,勾起了六郎娘塵封許久的陳年往事。 其實她也是個苦命的,十幾歲的時候被爹娘賣給牙婆子,就為換了銀錢好給她哥哥弟弟娶媳婦,不管她怎么哀求,她親爹親娘,還是毫不猶豫的就把她當牲口賣了。 好在買她的謝木匠,雖然大了她二十好幾,原配還留下兩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兒子,謝木匠卻是個知冷知熱心疼人的,一直待她很好,那幾年是六郎娘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了。 盡管后來夭折了一個兒子,卻又陰差陽錯的抱回了個孝順的六郎不是!只可惜,好景不長,謝木匠上了趟戰場,丟了胳膊,得了肺癆,回來不到半年,花光了家里的積蓄瞧病,緊接著就撒手人寰了,留下一門孤寡老幼任人欺凌。 若不是這幾個孩子時時陪在身邊,六郎娘早就下去尋謝木匠去了,哪里還會硬撐著一口氣活到今天! 眼下知道江秋意的命運這么坎坷,是怎么也硬不起心腸來責備她了。更何況,她也說了,不求和六郎當夫妻,只想報答六郎的恩情而已。 仔細回想江秋意進門后的一系列舉動,六郎娘就知道,這個丫頭是個有主心骨的,不像自己和自家的那兩個閨女,被欺負上門了,除了忍氣吞聲,也沒有別的法子。 謝木匠死后,六郎娘是受盡了大郎二郎兩家子的欺負,就連一口吃水的缸子,幾個紅薯都留不住,那些活土匪,說來他家打劫就來他家打劫。 大秦雖窮,可到底是生產糧食的,家家戶戶的基本飯,接下來就開始為晚上睡覺的問題煩惱了。謝家攏共就兩間屋,兩張炕。六郎自己住了其中的一間,謝家母女三人擠在了一張炕上,顯然,是再擠不進一個江秋意的了。 難不成,真要和謝六郎睡一張炕?他那炕上可連一床被褥都沒有??!再睡了孤男寡女的怎么睡?難不成,真跟狗血電視劇里頭一樣,兩個人了互相取暖,摟著睡? 第028章 江秋意一腦門的黑線啊,她覺得謝家的問題真是連續不斷??!就這,人家還嫌棄她年紀大,是個寡婦,言明了是不會同意她給謝六郎當媳婦的。既然如此,晚上總不會要她和六郎睡一間屋了吧!古時候的人不是最看重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嗎? 可在這一點上,江秋意卻想岔了。六郎娘的本意確實是不愿意江秋意給六郎當正經媳婦兒的,但是她并不介意六郎占江秋意的便宜。 在她眼里,橫豎江秋意就是個嫁過人的寡婦,而且又是六郎買回來的,怎就不能睡在一塊了?要是她肚子爭氣,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將來做個小的伺候六郎,也不是不可以的。 于是乎,江秋意在灶房里忙活了一下午,不止收拾干凈,整齊規劃了灶房里每一個角落的用處,做飯的地方,堆柴火的地方,蓄水的地方,全都區分了開來。 原來圖方便,這些東西都是雜七雜八堆在灶臺邊的,尤其是柴火,拾回來的樹枝全都堆在灶臺底下,萬一不小心掉落一點火星子,很容易就失火了。 二月初的北秦,天已逐漸回暖,晌午吃飽了,再加上勞動了一下午,江秋意出了一身的汗,其實她上一次洗澡還是自己個兒跳到了冰河里。這一個半月沒洗澡的滋味可真是難受??!江秋意動了洗澡的念頭,突然之間就真的渾身癢癢起來了,不洗澡真的受不了。 北秦氣候寒冷,十天半個月不洗澡是常事,江秋意都懷疑,入了冬他們一冬天不洗澡都是正常的!而這謝家,攏共就三間屋,兩間住人的里屋,一間用餐和會客用的堂屋,還有就是這間都算不上正經屋子的灶房了。那洗澡呢?洗澡都是在哪? 謝三姐和六郎吃過晌午飯就又上山砍柴去了,六郎娘精神不濟,正在里屋躺著呢,還有謝四妹,也推說頭暈要去睡一會。江秋意自己在院子里轉了一圈,然后又繞到屋后,這才發現了一間木頭搭的茅房,旁邊還有一小間比較干凈的,看模樣應該就是謝家洗澡的地方了。 其實仔細看,不難發現,謝家雖然窮,但是但凡是木頭做的東西,工藝都是十分精湛的。就拿他們家堂屋里頭那張缺了一條腿,硬拿木棍撐著的吃飯桌子來說,木匠活的手藝也是極好的。 可見六郎那個阿爹做木匠活的手藝是頂尖的,但怎么他的三個兒子就沒學上一手?這多少也是個看家養活人的手藝不是?江秋意找著了洗澡的地方,臨走的時候又順帶瞧了一眼六郎家的田。地里種的是北秦人家家戶戶都種的麥子玉米,這一季子正好是麥子,可六郎家的這三畝地,麥子的長勢卻不是很好。 這三畝地緊挨著金貴嶺,被高山遮擋著,絕大部分時候日照時間都是很短的,而且土質疏松,含沙量比謝家村的其他田地都要高,看這低洼的地勢,這三畝田,連帶著他們家蓋老宅子的地方,一兩百年前應該是條小溪流。 滄海桑田,地貌發生了變化,溪流干凅長出了植被,可地質卻是輕易改變不了的。這樣的土地種植小麥,謝六郎家每年的收成,應該比謝家村其他人家要少得多。 難怪他們家窮成那個樣子!可種小麥不合適,種蛇六谷卻是極好的!蛇六谷就喜歡含沙量高的疏松土壤,喜陰不喜陽。這里簡直就是一塊絕佳的種植地??!種出來之后再加工成魔芋豆腐,拉到石屏街市上去賣,這一家老小的飯吧!這樣也算是報答了謝六郎二兩銀子的贖身之恩了。 她已經躍躍欲試了,藏起那一身的好醫術,利用腦子里現代化的知識,到底能不能在古代成功的發家致富,江秋意像當年碰到一個天生兩個zigong的產婦一樣的興奮。 她摩拳擦掌,準備好迎接貧窮落后的挑戰了!當然,眼下第一要緊的事是解決自己的洗澡問題!洗澡間找著了,迅速溜回去燒水吧!可真正讓江秋意犯愁的是,她沒衣服換??!梁府把她賣掉的時候她就穿著身上這一身破舊的衣服,一路上牙婆子恨不得飯都不給她吃,又怎么會給她買衣服呢? 看來只有跟謝三姐借一身衣服穿了,但是謝家雖窮,謝三姐卻是個典型的北方女子,長的牛高馬大的,個頭都比江秋意高出大半個頭,而且她才是十五歲,估計還會再長個。 謝三姐那身段,要是放在現代,絕對是秒殺萬千宅男的大長腿??!她的五官雖不如謝四妹秀麗精致,估計是隨了謝木匠,卻也是明眸皓齒,大眼睛高鼻梁,再配上憨厚的笑容,一看就是居家過日子的好姑娘。 倒是謝四妹,長相上隨了六郎娘的秀氣,性格卻不知道隨了誰,陰冷的很,終日里也沒個笑模樣,越是體弱,就越是不愛動彈,動不動的就窩在炕上不愿下來。 就她那瘦弱的跟個厭食癥患者的身板,江秋意自覺自己這副有前有后的身體,是絕對塞不進謝四妹的衣裳里的。所以,還是跟謝三姐借吧,她也好說話些,衣裳大就大了。 謝三姐抱著一捆樹枝,六郎用扁擔挑了前后兩捆體積嚇人的粗樹干,看那模樣,至少得有一兩百斤。兩個人剛剛歸家,江秋意就迎了上去,一人遞上了一碗溫度合適剛好入口的溫水,招呼著他們坐下歇息。 江秋意手腳麻利的將他們帶回來的柴火全都整齊的碼好,和原先從大郎家拿來的木炭放在一處,是灶房里最干燥通風的角落,遠離灶臺,輕易不會失火的。 弄完之后,江秋意就趴在謝三姐耳邊悄聲的告訴她自己想洗澡的事情,誰知謝三姐這個沒心沒肺的,直接就叫喚了出來:“天這么冷,你要洗澡???” “噗嗤……”謝六郎嘴里的溫水噴的跟噴泉似的,連帶著鼻子里都躥出不少,一張臉更是紅的都快滴出血來了。 熊孩子,jiejie要洗澡,你噴什么鼻血???哦不,你噴什么水??! 第029章套路那么深,我不行了! 江秋意沒好氣的白了謝六郎一眼,被謝三姐這么一咋呼,原本打算低調行事的,現在看來也不行了。于是干脆方方的說了出來:“我從塔南一路走來一個半月就沒洗過一次澡,這身上都快長蟲了?!?/br> 謝三姐卻說了句更叫江秋意無語的話:“才一個半月而已,俺們入了冬就沒洗過澡了呀,算了算也得有四五個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