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皇上近來是否太忙了?許久未來景鈺宮了?!?/br> 安公公低眉順眼微笑道 “最近有外族侵擾,皇上忙著商討對策呢?!钡眢w依然擋著門口為讓倉若鈺進去。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我特意給皇上熬了補湯送來,煩請公公通報一聲?!?/br> 倉若鈺說話雖溫和有禮,但是看著安公公的眼神里只有命令。 安公公自然是不敢不報的 “皇后娘娘請稍等,我這就去稟報皇上?!?/br> 寅肅一聽倉若鈺來了,面無表情答道 “讓她進來?!?/br> 然后轉身對六兮說道 “回內屋去?!?/br> 本是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邊的六兮,因他的命令不得不退到后邊的內屋去。像是十足的見不得光的小妾,甚至不如小妾。 “好?!?/br> 面上維持平靜,心卻忽然頓時沉入谷底,翻滾著難受。原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無論在任何時候,在倉若鈺面前,她就是一敗涂地。 外間倉若鈺與寅肅的對話之聲,她能一字不漏的全聽見。 “皇上,這天開始變涼了,前幾日江南那邊送來新的布料,我已開始準備,過兩日做好了送來給您試試?!?/br> 寅肅聲音平和道 “這些小事讓底下的人做便是,你身體不好,多休息?!?/br> 倉若鈺繼續說道 “過幾日便是入秋了,又是皇上外出狩獵的季節,臣妾想著多備幾套防寒的衣衫?!?/br> “你費心了?!?/br> 這一問一答之間,倒像是尋常百姓家的夫妻倆,默契十足。這種默契與相知是經年累月積累下來的。 六兮在內屋里靜靜的聽著,想著寅肅對著倉若鈺說話時那平和的表情,想著他應該是愛倉若鈺的吧?當年因為倉若鈺而懲罰她,如今即立倉若鈺為后,即便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亦是沒有任何怪罪。甚至因為倉若鈺的到來,而讓她回避開,不過就是不想讓倉若鈺傷心而已。 你既然這么愛倉若鈺,那讓她來御瑄殿伺候好了,何必讓她每晚自作多情跑來陪伴? 這一刻在內屋里自己便生了悶氣,卻又強壓著不肯表露半分。 等倉若鈺走了之后,她出來時,竟是面色如常,看不出絲毫的不對勁。反而是寅肅看到她這副樣子,似十分厭倦的下了逐客令 “回你六清宮去?!?/br> 他的聲音微冷,完全沒有剛才跟倉若鈺說話時的平和或者溫柔。 “臣妾告退?!?/br> 她咬牙,好強的走出了御瑄殿。 六兮回到六清宮是一夜無眠,以為終于好轉的關系又淪為了冰點。寅肅的喜怒哀樂完全不在她能控制的范圍內,太變化無常。 而寅肅亦是一夜無眠,第二日清晨起來便暴躁的因為一點小事遷怒到好幾位大臣身上,讓他們戰戰兢兢的幾乎連爬帶滾的爬出了御瑄殿。 安公公也是沉住氣,不敢說一句話。把皇上寫的不錯的扔了一地的紙,慢慢撿了起來放進紙簍。 寅肅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么,明明最初就知道她刻意放低身段來接近,不過就是虛情假意,他一開始就沒拆穿,配合著她。 可是隨著她每日來陪伴他,他的心便開始有了浮動,想要的也越來越多,希望她來陪他,是發自內心,希望她的笑容是真的,她說的關切的話是真的,她在他身下時的情緒是真的,而不是全是為了應付他。 甚至有時,在他情難控制時,忽然望見她的眼,雖看著他,雖刻意表現的渴望他,然而眼底卻泄露她的所有情緒,所有排斥的情緒。 她偽裝的再好,可到那關鍵的一刻,總能讓他看到那份排斥與抗拒,這使得自己的情難自禁變成了一個可悲的笑話。昨夜,倉若鈺來訪,他讓她回避開,一是不想讓倉若鈺發現避免后宮引起事端,另一方便,亦是想看看她有何反應,結果如他所料,她一如既往的平靜。 天下女人那么多,這后宮三千之中,亦是期盼著他的臨幸,可他把所有熱情留給了甄六兮,甚至他難以言說的是,他的身體只對六兮有反應,別的女人都不行。 無論從生理到心理,他都只對那個女人有反應。 在她的面前,他哪是什么帝王?連一介草民都不是。 終于,在熬過兩日之后,他換來喚來安公公 “今天狩獵提前去?!?/br> “是皇上,奴才這就去準備?!背鰧m狩獵是寅肅每年必做之事,這是他血液里流淌著的冒險因子,亦是他每年放松精神的最佳方式。 “把六清宮的人也帶上?!?/br> 在安公公準備退出之后,又聽到皇上的吩咐,他不免遲疑了一下 “皇上,您每年狩獵都不允許后宮隨行,這,荒郊野外,兮妃娘娘能受的了這苦嗎?” 寅肅連眼也為眨一下 “受不了也給朕受著?!?/br> “是,皇上?!?/br> “對了,六清宮的下人都留在宮內,只帶她一人隨行?!?/br> 寅肅又忽然改變主意吩咐道。安公公自然是全部都照辦。 當六兮聽到她要隨他出行狩獵時,不禁有些意外。寅肅自小就愛在馬背上馳騁,從少年時代開始,每年都要出去狩獵,他獨來獨往慣了,每年出去只帶著安公公一人,后來被六兮知道之后,便不顧他的反對,強行要跟著去。往往是他的馬在前面飛馳,而六兮的馬在后面追趕。她那時,因從小受過也烈的教導,騎馬技術不亞于大多數同齡男子,他怎么躲,也能被她追上。 寅肅拿她完全沒辦法,干脆每次都帶著她,但因她騎馬總是過于自信,橫沖亂撞的從不規矩,寅肅只得提出條件,與他共騎一匹馬才允許她出行 她跟著他狩獵也有好幾年了,直到有一年,她沒跟緊他,險些在叢林中遇險,他心有余悸便不再讓她跟著,而且后來,她隨他入了宮,出行亦不能那么隨心所欲了,才逐漸放棄。 所以當安公公告訴她,寅肅要帶她出宮狩獵時,她確實頗為意外。 第34章 因為寅肅每年秋季都會出宮到城外狩獵,所以有為他單獨而建的狩獵圍場。這次出行,自然是住圍場的行宮,但因從前從未有女眷跟隨,所以圍場行宮里,幾乎無女性的日常用品。安公公提前帶著碟夜過去收拾整理,而六兮則跟著寅肅的人馬緊隨其后。 寅肅給她找的是一匹汗血,據說是宮中最好的一匹馬。六兮站在馬邊,躊躇著不敢上去。她在現代生活了20多年,這些騎馬的技藝似乎也隨著退化,要知道有今日,當年周成銘拉著她去騎馬時,她就不能拒絕,也不至于現在如此尷尬。 她牽著馬繩一籌莫展,只好望向寅肅,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旁邊隨行的公公宮女都看著她,眼里全是看好戲的形態。 她眼一閉,干脆橫下心,一覺踏上馬鐙,死就死吧,無非從馬上摔下來難看點。 她一覺剛提起,還未落入馬鐙,身體忽地被旁邊一股力量拽了起來,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寅肅拉上他的馬,坐在他的前面,與他共騎一匹馬。 她略有些尷尬,所以低著頭沒有看周遭他人的眼神。寅肅已一使力,馬便噔噔朝前走著。他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摟著她的腰避免她摔下,馬飛快的往城外而去,風吹的她的眼睛有些微的刺痛,只得閉上眼睛,感官里,全是他的氣息,還有她吹拂起的發絲掠過他臉頰的樣子。 他們騎得很快,不過一會,便到達了圍場的行宮,安公公與碟夜早已在門口等候著。六兮原以為寅肅會下馬車,結果他只是跟安公公打了個照面,便又繼續朝前面的荒野而去。 安公公在后面追著跑 “皇上,您這是要去哪里?” “皇上” 六兮只能聽到安公公在后面跑著問,直到氣喘吁吁跑不動了才停止。而后面的隨從也都陸續到達行宮,見皇上未停下來,都想跟著繼續前行。 但安公公看著前面的方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阻止了大家 “皇上一會便回回來,大家都趕緊去忙吧?!?/br> 眾人只得眼睜睜看著皇上與六兮的馬車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馬車顛簸,深山越來越偏僻,杳無人煙,氣溫也逐漸降了下來。六兮忍不住開口輕聲問道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她一開口,一直摟著她的那只手僵了一下,把她樓的更緊了一些,但是騎馬的速度卻逐漸慢慢地降了下來。 她的秀發已被風吹亂,一絲絲隨著風,透著陽光拂在他的臉頰之上,很淡很淡的香味撲鼻而來。 六兮見他未回答,所以扭頭看向身后的她,他們的身體本就因在馬車上緊密的靠著,她一扭頭,整張臉便貼近了后面寅肅的臉。 她甚至沒有開口說完,寅肅已經低頭攫住了她的雙唇,由淺到深的吸允起來。 因為馬繼續在前行,而她是扭著頭向后,頗為費力,想離開他,卻被他一個用力,整個人從馬背上換了一個方向,與他面對著面。她怕摔下馬,只得緊緊的雙手摟著他的腰,緊緊貼近他,絲毫不敢反抗。 因她這依賴的舉動,寅肅似十分滿意,動作也開始變得輕柔一些。 耳邊掠過的風帶著清爽與一絲涼意,也逐漸的聽到有潺潺的流水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寅肅拉住了馬,一個躍身摟著六兮雙雙跳下馬,滾落路邊的草叢里。 他依然緊緊抱著她不松手,而六兮則把頭深深的埋進他的懷里亦是不肯抬頭。寅肅忽然說到 “阿兮,你抬頭看,看看那里是什么地方?!?/br> 六兮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前面是一片澄澈的湖水,湖水泛著粼粼波光,而湖上是一座望不見頂點的高峰。她對這個地方并無印象,未曾來過吧? 所以她搖搖頭 “不知道?!?/br> 剛回答完,便感覺到身邊的寅肅驀地,全身冰涼,雙眼變的冷冽,沉著聲音說 “你好好看看,湖上那座山峰?!?/br> 六兮只覺得是一座普通的山峰,并無異樣,正不明所以,寅肅已自言自語到 “你當年就是從那座山峰跳下來,從那個角度往下跳,正好是落在這個位置,我曾守在這里數天,也曾來過無數次” 他說這話時,眼里全是狠戾。六兮才后知后覺發現他今天的不對勁,從上馬開始到剛才,全都不對勁。 寅肅的聲音很冷,她的心亦是冷了半截。 寅肅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草叢之上,捏著她的下巴,陰狠的問道 “說,為什么要跳崖,為什么要尋死?” 她的跳崖,她的死,是這么多年,寅肅沒法理解,無法釋懷的痛。 當年,他把她關在六池宮,名義上是禁閉,實則是為了保護她。他以為即便世間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但是六兮能。 那時,他身為三皇子,從小受到最嚴苛的對待與冷漠,成年后更是隨著父皇出生入死打下大片江山,只因身世不好,他的母親只是地位卑微的宮女,直到死后都沒名沒分,所以他亦是地位低下,不受父皇與祖母的重視。他憑著自己的努力,拼著性命去取得一個又一個成績,才一步一步走到父皇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