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節
這事兒本就不是韓鳳娘的錯,偏偏像她未婚夫家那么想的也不再少數,風言風語都是免不了的。 林寧打聽到的,說韓鳳娘嫁給了邢子儀。即使那邢子儀一表人才,年紀輕輕便成了秀才,還說那韓鳳娘是感念邢子儀的好,甘愿嫁給他的,也不能妨礙林寧嘆氣,認為此事滑稽又可悲。 這世道對女子太不公平了。 林寧迄今遇著的凡間女子有勇有謀有氣節,還敢于掙脫束縛的也只有商三官和庚娘,然而她們也是受盡磨難,庚娘為夫報仇后刎頸而亡,商三官是為父報仇后上吊而亡,而她們倆如今還活著,是天垂憐她們的英勇,受林寧用鹿銜草復活。 當時遇到庚娘時,林寧還想著樹她為表率,只她尋到了她丈夫,和他和和美美過日子去了,而商三官?她則留了下來,偏當時林寧沒能在聊齋世界多呆,這事兒就耽擱了下來,如今再回來她一時也沒能想到此事,眼下有韓鳳娘的經歷在側,她自然是想要為此做點什么的。 遠的不說,就是那幕后主使楊某如今還沒有被緝拿歸案。 敖孿:“拾光?” 林寧回過神來,正了正神色對郭三郎道:“我們帶你離開罷?!?/br> 郭三郎卻踟躕起來。 林寧盯著他道:“你是不相信我們?可你昨日若是有這樣的警惕心,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br> 郭三郎連忙擺手道:“這倒不是——” 郭三郎不太好說出口,好在林寧想了想說:“若我告訴你的事為真,那么你就等同于給嚴府嚴大老爺戴了綠帽子,你是怕會生更大的事端?這個我覺得你不用太擔心,你害怕,我想和你歡好的那女子更害怕被發現?!?/br> 郭三郎一思量也是這么個道理,便沒了后顧之憂,跟著林寧和敖孿如穿云過霧般離開了嚴府。 郭三郎這才后知后覺地想到拾光就是那個拾光,心稍微安定了幾分。稍后郭三郎被帶回到知府府衙,林寧將發生在他身上的事言簡意賅地說給了馮知府聽,又問馮知府要了韓鳳娘一案的案宗。 而郭三郎這一案,并不能那么簡單就了結了。 看將他擄走的嚴府姬妾,盡管居所富麗堂皇,可看雜草叢生的角落,還有她為了紓解欲望偷人一事,都可看出她已不再得寵,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姬妾,卻敢對著出身官宦之家的郭三郎動手,窺一斑而知全豹,便可見嚴府又是如何了。 林寧先前稍加打聽中,也全然證實了此點。 嚴府儼然是青州乃至周邊的土皇帝,還是暴君。 那為了徹底擺平此事,最治本的法子便是將嚴府連根拔起。這對林寧來說并非難事,即使是照著俗世規則來。 敖孿聽林寧那么一說,他簡直興奮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連豬籠草都多看了他一眼,撓了撓自個狗頭,不是很明白這有什么好興奮的,它小人家從前見得可多了,果然這家伙是個鄉巴佬吧。 切。 林寧感受到豬籠草的鄙夷,拍了拍它的狗頭,又冷酷又無情得對簡直亢奮的敖孿說道:“我說五太子,你該回龍宮了吧?你看你本來就是偷偷出來的,若是被你父王發現,進而知道你是來找我的,你說你父王會怎么樣?” 敖孿頓時被澆了一盆冰水:“會痛罵我一通,更嚴禁我來找你玩?!?/br> 說著他耷拉下腦袋:“我父王肯定還會說你會帶壞我的,明明你懂那么多,即使年紀小卻已經比我厲害了?!?/br> 林寧頓了頓,心想這就是所謂的天然克腹黑嗎?如果是的話,那確實是,因為林寧最后送敖孿離開時,有送了他個雙面鏡,還說過段時間就去海市,到時候他們海市見。 豬籠草:“哼唧!” 林寧:“……你就記得冰蠶了,是吧?!北Q是來海市的鮫人帶來的,當時林寧有用火靈芝給它換回來一堆,據它自己說是嘎嘣脆好滋味。 話說回來,吃冰蠶這事兒豬籠草得等一段時間了,林寧還得把眼下的案子解決掉。 林寧托著下巴沉吟了起來,這種事兒若是往常,她更多還是和她家親愛的白皇后一起,動用手指將目標人物的生平全都扒個底朝天。 眼下么? 凡間官府是有案宗,可想也知道不會齊全,再者想查嚴家上下的罪孽—— 林寧冷不丁一拍手,“我知道去哪兒查了?!?/br> 豬籠草:“???” 第239章 重回聊齋(10) “叫道君久等了?!标懪袕拈惲_殿殿內出來,朝著下地府來的林寧一作揖。 林寧回禮:“是我貿然來叨擾了大人?!?/br> “道君這邊請?!标懪泻土謱幨抢辖磺榱? 并沒有和她多客道, 領她來到了閻羅殿側殿, 問明了林寧的來意。 林寧來自然是想查明嚴府諸人的罪孽,想來沒有哪兒比地府的記錄更為全面了。 陸判聽聞后一愣, “這我得去稟明大王,請他老人家定奪?!?/br> 林寧:“那就有勞大人了?!?/br> 陸判微微搖頭,往林寧走近了半步, 閑談般道:“道君可還記得秦祖壽?” 林寧略一想:“借他人陽壽為自己續命的那位?” 陸判頷首:“正是, 當日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沒有喝迷魂湯就轉入畜生道,不想只擱了不到四年他就又魂歸地府了?!?/br>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大王判他入畜生道十五年?!绷謱幝砸幌氡阈Φ溃骸安贿^也難怪, 誰讓他沒有喝迷魂湯, 還記著前塵往事?!蹦乔刈鎵蹫槿藭r可是達官顯貴, 生前錦衣玉食,良馬美婢, 在有著這樣記憶的情況下轉身為馬, 能受得了才怪。 “可不是?!标懪新哉f了下秦祖壽投入畜生道的經歷: 原來秦祖壽被閻羅王判入畜生道后, 便有鬼差將他捆綁起來拉著走,很快他就被拉到一家大院跟前,他正踟躕著, 便被鬼差用鞭子猛抽了下,他疼得栽倒, 當他抬頭看時,發現自己已在馬圈內,只聽有人叫道:“黑馬生了個小駒,是匹公馬?!?/br> 秦祖壽心里很清楚,嘴里卻說不出話來,過了兩三年他就長得身高馬大,最怕抽打,一見馬鞭就驚恐逃竄。每逢主人要騎他,會放上馬鞍,過障泥時也會拽住轡嚼,這樣不會讓他太痛苦,可馬夫還有仆從騎他時,就不會放馬鞍,還用兩只腳緊緊夾擊馬腹,讓他直疼到心腑去。 秦祖壽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絕食了三天,就這樣重新回到了地府。 只是他的罪孽還沒有洗清,閻羅王必定會判他再入畜生道。 林寧聽完只認為秦祖壽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只林寧不認為陸判是隨口提起他,想了想她來地府時的所見所聞,便也用閑談般的語氣說:“他這是罪有應得,大王責罰得當,相比之下,我這件事我其實可以自己做好,沒得在大王如此忙碌之際,來叨擾大王和大人你?!?/br> 陸判似乎就在等林寧這句話,當下便道:“實不相瞞,道君即便不來地府,我都要去尋道君了。唉,道君說得不錯,地府近來確實忙得腳不著地,便是在陽間尋了不少走無常都不夠用,大王他老人家也有為此事煩心?!?/br> 陰間和陽間在很多地方都是共同的,就像是有時陰間陰差不足,就會從陽間勾人的生魂來幫忙,這樣的生魂就是所謂的走無常。 有時候雇走無常是因為生魂陽氣比較旺,不怕將死者身邊諸多眷屬所發出的陽氣,待走無常將死者魂魄領出家門后,再由陰差將其押往地府。 大部分時候,地府的事一了,走無常就會被放回。 林寧順著話茬往下說:“這是為何?” 陸判嘆了口氣:“我就不和道君打機鋒了,和你實話實說罷?!?/br> 前不久東岳鳳樓落成,東岳大帝有意征召文人撰寫碑記,地府這邊自有不少文人,其中一個書生生前下棋成癖,家產都被他敗壞光了,其父為此事愁眉苦臉,怎么樣都無濟于事,以至于抑郁成疾懷恨而死。 閻王因此判這書生無德,削減了他的壽命,判入了餓鬼獄。今次碰到東岳大帝征召文人一事,閻王便開恩叫這書生前去應召為己贖罪,不料這書生在途中竟是從陰差手中逃脫,只因他棋癖發作,瞧見陽間有人在下棋,就想法逃脫了去下棋。 這么一來,就誤了應召的時辰。 東岳大帝便派了長史來向閻王責問此事,閻王大怒。 這書生稍后是被追捕了回來,只閻王在翻閱累年生死簿時,發覺還有不少鬼魂沒能歸位——這多是枉死鬼,枉死鬼如果無法到地府去往枉死城,那就會困在他們死去的地界,又因為他們陽壽未盡,陰差不會在他們枉死后就出現,而等到他們陽壽已盡,陰差又往往無法勾到他們的陰魂——便借此上下整頓,地府上上下下就把皮都緊了起來,簡直比中元節時還要忙得不可開交。 陸判的話說到這兒,林寧已明白了他的暗示。 陸判顯然是想她來幫忙,林寧對此并不抵觸,到底他們這稱得上互惠互利嘛,當下林寧便一拱手道:“若是大人不嫌棄,我愿意盡綿薄之力?!?/br> 陸判頓時開懷:“那我在此先謝過道君了?!边@簡直就是一揮手就應召來千百個勞力,豈不爽歪歪? 林寧眉目不動。 而有了林寧這樣上門來的,還能以一當千的壯勞力,陸判幾乎是一轉眼功夫就將林寧想要的嚴府眾人生平記載給拿過來了,快到林寧都有點懷疑他有沒有稟明閻王。 唉。 林寧一目十行地將記錄記下,眉頭卻越皺越緊。 這嚴府從上到下幾乎沒有一個干凈的,甚至連他們門口的石獅子都不干凈。為了雕琢那兩個石獅子,嚴府不惜叫工匠日夜趕工,其中一個工匠的老母親生病想要回家,都不必允許,以至于工匠的老母親病死在床榻,工匠也在知道這個消息后,一頭撞死在了石獅子上。 相比之下,秦祖壽的所作所為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 林寧看完后,再次謝過了陸判。 陸判也給予了暗示,言明閻王對此家人亦是深惡痛絕,又說此家人自作孽,即使有祖蔭庇護也無濟于事。 林寧意會。 陸判卻多看了她兩眼,神情有點微妙。 林寧:“??” 陸判頓了頓點明道:“道君其實大可不必多走這一遭,須知這嚴氏祖籍為青州,這如今已屬道君的領地,道君有權取消此等人的祖蔭庇護,亦可消了他們的福祿,而他們本已罪行累累,被他們害死的冤魂從前奈何他們不得,若是沒有了庇護,那他們變成了出水的魚兒?!?/br> 林寧:“…………”她還真不知道還能這樣! 陸判帶著笑意道:“這也怪不得道君,道君雖說天賦異稟,仁德寬厚,只還是少了族人提點,而道君的長輩呂仙又不通此務?!?/br> 其實像林寧這樣只是化蛟,就有了自己領地的,也是很難得的,這還主要是賴她抗洪有功,又有呂洞賓為‘他’cao碎了心,才讓‘他’成了幾乎獨一份的蛟龍,其他龍族難免意難平,沒有和‘他’提點此事也就無可厚非了。 陸判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看道君聰慧有加,還以為道君已知曉此種情景呢?!?/br> 林寧:“…………”她沒有??! 林寧難得“陰溝里翻船”,不過她很快就正了正心神:“多謝陸判提點,日后若地府來往我領地,我定會為地府大開方便之門的?!?/br> 陸判端著生死簿道:“好說?!?/br> 林寧微微一笑:“既如此我就耽擱你工作了,等下次有機會我請你喝幾杯,我這兒正好有用重思稻為主糧釀成的新酒?!?/br> 陸判:“等等——” 林寧偏頭看過來:“大人還有什么沒提早告訴我的嗎?” 陸判一噎,這也不能怪他吧,雖然他確實沒提前說明??粗謱幟寄咳绠嫷哪橗?,陸判想為自己狡辯的話就咽了回去,只能沉痛道:“那倒沒有,我送一送道君罷?!?/br> 陸判心中沉痛新酒,林寧自己還沉痛自己舍本逐末呢,不,這比舍本逐末還嚴重,她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種cao作。唉,這都是怪她做蛟龍還沒經驗,就是敖孿這個東海五太子恐怕都不知道還有這一出吧。 不過現在知道了也不晚,林寧心中沉甸甸地往外走,正遇著陰差們捆著已被剝掉一身馬皮的秦祖壽往外走。秦祖壽哪里肯,就要往外逃竄,掙扎之下還真叫他掙脫了陰差們的鉗制,他瘋了般往外跑,卻不知無論是陰差們還是站在一旁的林寧,還有陸判都對他的舉動無動于衷。 秦祖壽他跑著跑著,腳下一打滑就好似從懸崖上跌落了下去。 他大聲呼叫起來,再抬頭一看,自己已經趴在狗窩里,母狗正愛昵地用嘴舔著他的腦袋和身子。 秦祖壽:“…………??!” 到現在為止秦祖壽還有著做人的記憶,只是不知道這次做狗后他能不能撐得下去? 林寧瞧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和陸判道了別就出了地府。 林寧出了地府后,倒沒急著去辦正經事,而是先抱起沒跟著她一起去地府的豬籠草,回洞府和白皇后說了她在地府的收獲。末了還給自己貼了金光:“我先前說通過土地等將這片區域數據化,怕不是我對我領地權的感悟。好吧,這就是孤家寡龍的壞處了,我想我得需要去取取經?!?/br> 白皇后:“和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