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借此良機只怕能一步從參悟小道而飛升成的“人仙”,以功力突破為由升為“地仙”,甚至“神仙”。 警幻是一個工于心計的女人,本來收二妖為自己跑腿,好讓他們分去其中的因果惡業,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她自己不觸犯天道,只要摘桃子就行了。想想,每天都要笑醒。 沒有想到那時時空撕裂,異界罡氣波動沖擊,讓她位于灌愁海中的小道場引發了十二級的地震。從前她布置的禁制、用怨氣練的控制折磨那些天真被騙的小仙的法寶都一時之間失靈了。 她原是在靈氣山洞內練功入定,那地震發生,洞府突然轟塌,她被巨石來回輪擊得骨頭寸斷,重傷殘疾。 并且,那靈洞的入口都被堵了。她如果是凡人,早就死了。 好在萬物有一線生機,那洞里原本栽著一株小靈脈所供養的碧蓮。 警幻拖著殘軀,以那株碧蓮的蓮子和藕為食續下命來。 她法力均毀,花了三年時間,才扒開了那洞門,斷腿未愈,所以是狼狽爬出來的。 等她爬出來時,太虛幻境早就是殘坦廢虛了,因為禁制陣法和法寶失靈,那些小仙們早就跑得一個不剩了。 看著那一切,警幻只覺悲從中來,胸中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她身上的靈力連護住心脈、治療殘軀尚且拮據,更無能力去外面騙小仙來灌愁海水了,失掉的人更是沒精力尋,便是那一僧一道她也無力聯系。 如此,她便一人在這居住,到底是有女兒心的,治傷之余,將所居方寸之地又布置得像模像樣了,這也不用法力。 卻說楊氏怨恨之強,也正暗合她所參悟的小道。她因緣際會飄到太虛幻境,也是天道留警幻一線生機。 警幻見到楊氏,就像見到大寶貝,她的怨氣將有助于她恢復功力,但她面上仍裝作是高人,是不沾煙火之氣的仙女。 楊氏癡喃幾句,警幻便溫和一笑,說:“你來此處與我做伴也好,便是有什么仇怨難處,皆可告知于我,我為你做主?!?/br> 楊氏聽了這句,像是見到知己,比之親母還知心多了,于是落下淚來,心中想起邢岫煙,恨得發狂。 楊氏聽說她是仙子,應當能幫助她接近邢岫煙,報得那不共戴天之仇,心生希望,便一見就生了依賴。 警幻迎了她進屋,以灌愁海水沖了茶給她,徐徐引導她說出情怨,只會從中再挑拔,加深她的怨恨。 一聽她竟是大周皇后,警幻吃了一驚,于是細細詳問,越聽越驚,越驚越恨。 之后一小仙一怨鬼為伴,楊氏天天活在通天覆地的情怨中,而警幻得此大助力,漸漸恢復,之后要重出江湖,又是后話。 …… 話說人間正值正月。 自去年就南下與臺灣周氏談判的金世越和譚謙為首的欽差使團終于在正月初六回到京都。 他們原想回京都過年,但總是差了一點,臘月二十/八/大雪茫茫,封阻官道,那個年,他們竟然是在洛陽過的。 好在蕭凱的老家在洛陽,蕭凱一家人雖都在京都,金世越卻是找得到的,毫不客氣的進定中侯府借住了。不然他們是要在驛站過年,也實在冷清了一些,洛陽定中侯府是紈绔蕭凱的老巢,卻是舒適之極。 也是在洛陽,他們得到當地知府和節度使的除夕盛情招待,得知了邸報。楊懷古一家勾通外敵jian細叛國,圣上廢了楊氏,立宸貴妃為后,正月十五佳節,舉行封后大典。 譚謙一聽大喜,他原本是清流讀書人,但素知小姨子不是池中之物,且邢忠將他當親子看待,刑忠雖然不通詩書八股,也算彌補了他少年喪父的缺失了。 金世越也挺高興,他身為西寧王府次子,權欲之心不重,又是貪玩,但是不代表權欲心不重的男子會不想入士。 邢皇后對他有知遇之恩,別人不覺得他能辦正經事,獨邢皇后覺得他行,心底自然覺得她當皇后更好。 大家心急回京,正月初三天氣大晴,一行人就收拾包袱離開洛陽,到底路上還有許多積雪,快馬也足行前后了三日。 此時,大周年還未過完,未有實事,圣人免朝。但聽金世越一行人回來,他們也來不及回府,直接進宮面圣。 正逢禮部尚書、鴻臚寺卿等匯報封后大典和祭天大典之事,沒有別的朝政,徒元義也就親自抓一抓“婚禮細節”。 聽辛秀妍也說過現代婚禮,當然不能和現代一樣,不過徒元義再不懂女人,也是知道婚禮雖然繁瑣,但是對女人來說是一輩子一次的事,還是很重要的。 當下金、譚,還有隨行的錦衣衛統領周青一同見圣,皇帝早三天收到八百里傳報,談判簡要結果他還是知道的。 參拜過后,金、譚、周三人見皇帝圣顏和悅,心底也放下心來,于是準備詳細匯報去福建的諸事。 徒元義問道:“南安郡王尚未回來嗎?” 金世越道:“周氏放他回來,還在廈門,他傷勢未愈,不適遠行,便讓他先在那邊休養了?!?/br> 徒元義微微冷笑,這個有養敵自重反被咬的霍起讓他十分膈應,但是朝中的言論方向卻是要把握住的。 不管怎么說,霍起還是帶領福建水師與臺灣周氏一戰的,就是戰敗,他也是代表朝廷而戰,而南安郡王一脈還是頗有勢力的,不能失去人心引來禍患,苦的反而是百姓。 徒元義道:“朕接到急報,此次和談,你們倒沒有答應給周氏多少好處安撫?!?/br> 金世越二人代表朝廷只答給周氏一萬兩銀子,徒元義記得前生可是總共花了一百二十萬兩銀子和一個“郡主”(探春)和親才平息此事。 金世越道:“皇上,他們是獅子大開口了,不過微臣等人也沒有答應。至于贖人一事,微臣覺得于朝廷不利?!?/br> 徒元義笑道:“這又如何說?” 金世越道:“周氏無論如何是屬大周藩鎮,此事關乎社稷。藩臣‘叩關求賞’,朝廷還遂他心愿,有失朝廷威信,此風決不可長,此其一?!?/br> 徒元義點點了頭,問道:“其二呢?” 金世越道:“其二,周氏無信之徒,若是交了贖金,他們對送還之人下點毒手,朝廷出了錢得不到好,找誰說理去?其三,周氏若一邊收錢,一邊對降兵以利誘之,將人收為己用,朝廷不是給周氏輸血讓他養自己的兵對抗朝廷嗎?這冤枉錢絕對不能花?!?/br> 金世越雖然紈绔,貪玩會享受,但是小算盤是精得很。 后一句說到徒元義心坎上了,他不禁點了點頭,隨即又蹙起眉,說:“但是朝廷不出錢贖為國而戰的將士,豈不令人寒心?” 金世越道:“微臣已經讓人在福建沿海發布公告,厚待將士父母妻兒,已派錦衣衛在福建各處召開將士父母妻兒的招待宴席,并且以朝廷的名義厚待撫恤。并且承諾將士父母妻兒,若是被周氏俘虜才不得已投降的將士,若是回歸朝廷效命,朝廷會既往不咎,還將發放受難撫恤金?!?/br> 徒元義這時倒來了興致,笑道:“這倒是實在,也虧你們想得到?!?/br> 譚謙上前,奏道:“圣上明鑒,朝廷暫時無法控制周氏守不守信,錢有時并不能讓重利輕義無信之徒按照我們的想法去做,我們只能控制自己怎么做。出同樣的錢,是送去喂飽無忠義的周氏更好,還是將錢由朝廷出面直接實實在在地發放到為朝廷而戰的將士妻兒手上更得人心?” 譚謙是寒門之士,是以認為官府辦事重在落實至地,這個方法倒是他想出來的。 徒元義笑道:“這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吧,你們臨時哪來那么多錢?”徒元義倒是也在等奏報需要朝廷“賞賜”周氏多少銀錢。 金世越道:“東拼西湊,福建巡撫等地方官那湊了些,又在錢莊以朝廷名義借了些?!?/br> 徒元義暗想:這紈绔倒是大膽,若是讀書人,怎么也要避避嫌,別人參他一個借欽差身份斂財可也夠喝一壺了。 徒元義說:“花了多少錢,你去戶部領吧,然后負責將錢還上。你們是怎么談下來的?只給周氏一萬兩銀子,他們怎么會同意?” 譚謙說:“我們頭一回見時,不歡而散。不過,之后我們底下的事情有條不紊地照做,面上也是氣定神閑,是他們沉不住氣了,要與我們再談……” 第194章 貧寒親戚 周氏的代表剛來廈門時, 金世越帶他們吃吃喝喝,表示都同是漢家子弟, 炎黃后裔, 本是一家親。然后, 她吹牛說些大話,展示中原地帶的強盛,關中、江南、朔方都得到強君控制。數世勛貴子弟出來的豪強作風就先壓了那些在臺灣小地方的藩地科舉上去的文臣三分,令他們氣勢未談先弱。 但一談判時,周氏代表團要倚水軍勝了霍家水軍的余威, 金世越就表示要回老家去抱西寧郡王大哥和外公伊梨將軍的大腿, 讓臺灣一方代表團目瞪口呆。 說好的溫良恭儉讓呢?呃, 他不是讀書人,是個紈绔。 第一次談判不歡而散,事情耽擱著。金世越卻明著在廈門斗雞走狗迷惑臺灣的探子, 而譚謙暗里和部分錦衣衛已經開始調查撫恤水軍犧牲或被俘虜的將士家屬。 臺灣那邊又催促代表團趕快和談到位。 于是又再一次談, 金世越當面就問:“你們是不是想造反?” 這直把臺灣周氏的代表團嚇了一跳, 有這種談判代表的嗎?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周氏代表團成員問他是什么意思, 自稱那一戰也是誤會,但是周氏損失過大, 是朝廷欺負了臺灣周氏水軍, 不守當初的信約。 譚謙要君子許多,就和他們說:“要說損失, 當然大周朝廷更大, 再說, 便是誤會,也不該如此。一有誤會,藩臣就要動武,是何道理?” 金世越說:“我是自請差事,不過是尋個借口來看看南邊風物?;噬嫌X得南邊也沒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才派我來。如果是皇上如此圣天子也偶爾判斷失誤,你們竟是想造反,那皇上會改派我王兄來,或者孫原望、王子騰、馮唐、周顯川、盧坤過來會更合適?!?/br> 臺灣周氏的人不禁嚇了一跳,他們不過是一邊打一邊占便宜,反正朝廷都是這種息事寧人的做事風格。派這些能人來,后面的事如何就不知道了,周氏也許等不到后金拿入關中原,周氏藩鎮就被滅了。 周氏的談判團成員說:“南安郡王可是還在我們手上?!?/br> 金世越點了點頭,說:“那我也明白了,你們真想造反來著,那這個怎么談哦!我想南安郡王為國捐軀,應當迎進忠烈祠?;噬袭斒烂骶?,一定會厚厚撫恤霍家,沒準封他兒子一個親王,哎喲這可是大周第一個異性親王呀,這也是君恩似海了!現在朝廷戶部倒也不缺錢,朝廷會支持南安郡王一脈子弟厲兵秣馬報這國仇家恨的?!?/br> 臺灣周氏以前和霍氏關系是心照不宣,如果真殺了霍起,朝廷像金世越說的那樣做,霍氏的人脈中精于練水師的還不少。況且,周氏與大陸往來生意,許多是在霍氏藩鎮的覆蓋范圍,殺了他們的家主,兩家如何再做海上生意呀。 周氏的代表團發回消息去臺灣,周氏現任將軍可也不想真的現在鬧翻,于是就指令前方一定要和談,并準備放回霍起,不過扣押住了一些俘虜。 然后,雙方討價還價,臺灣周氏開價一百萬兩,金譚二人就唱起雙簧來了。 金世越哀嘆道:“皇上說了,臺灣周氏為大周海疆屏障,應是國之柱石,當無不臣之心,定是有什么誤會。我聽是這樣,才想撈個功勞,兄長又極力保薦,才領了這份美差。這譚小兄弟是今年剛剛考上進士,本來是在翰林院當庶吉士,從前在鄉時尚未婚配且長得不錯,當了皇上的襟兄弟?;噬弦彩钦疹欁约矣H戚,讓他撈個功勞派他當個逼使,只做成了回去就好升官。但你們竟是不想讓我們做成這事的?!?/br> 臺灣一方忙說沒有這事,又稱想朝廷給點賞賜,大家也好準備回家過年了。 譚謙說:“皇上派我們過來時,沒有提及賞賜,只說是來調解個誤會,戶部也沒有撥銀兩給我們。再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孔曰成人,孟曰取義……” 譚謙引經據典當唐僧感化他們,這個素來君子訥于言而敏于行的讀書人,這時候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這其實也都是兩人這一個月在廈門做了許多工作,倒是安心下來了,于是揣摩君心結合實際定好方向,擬好談判時的策略。譚謙雖是讀書人,但是他是崇尚經世致用的人,不然前周目也不會成為兵相,乃至首輔。 于是最后討價還價,從一百萬兩談成了一萬兩,至于周氏提出和親,金世越說:“你們想要公主下嫁,但是圣上沒有適婚的女兒,況且,我們兩個像是能給公主做主的人嗎?你們倒是可以看看霍起有沒有meimei合適的,他不是還在你們手上嗎?霍起自個兒愿意,皇上也自會給個恩典?!?/br> 如此,臺灣周氏的人雖然氣惱,可是再拖下去,雙方撕破臉,周氏現在也無力進攻大陸,周氏也不想,只好揠旗息鼓,以待來日。 徒元義聽說這些前因后果,不禁感嘆:弱國無外交,弱國朝廷是連藩鎮都要欺凌。今生能達到這樣的效果,除了金世越和譚謙確實有些本事,辦事比前生去的人務實滑頭之外,也是今生去的人對朝廷對他更有信心。不過,徒元義心里清楚若是別的大臣去談,未必這么不講“朝廷體面",好意思“賞賜”一萬兩。 徒元義賞御宴,他們出宮前又賞了個好擺件給金世越,卻沒賞譚謙玩意兒。 他們離開兩儀殿前,徒元義笑呵呵地說:“譚卿喜事盈門,朕賞什么你怕也是瞧不上了?!?/br> 譚謙不知何事,他自然不會因為皇帝不賞東西給他而生怨,只道:“微臣惶恐?!?/br> 徒元義笑道:“你得惶恐好久,朕也一直惶恐著。幽蘭縣君和皇后一般,聽說有了身孕,正在娘家住著,你快去瞧瞧她吧?!?/br> 譚謙大喜,胸膛起伏,臉都漲紅了,恨不得飛身出宮。 譚謙在邢府下了馬,兩個貼身小廝也一同下馬,一個小廝接過了馬匹,一個去敲側大門。 門房一開門看是譚謙不禁大喜:“大姑爺回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然后,門內的小廝一見來拜見,又有人飛奔回去秉告,邢忠正接待了幾個鄉紳和京都大商人的拜見,正月里來拜見,倒都送上了厚禮。他是內務府織造本就有些實權的,京都商人本就有往來,而他雖然婉拒了幾個鄉紳雖有投奔依附之意,但接見一下這些人,表達出邢家的和氣仁善,給皇后博個好名聲。最重要的是,左右今天下午正有空,他又不愛讀書,陳彥倒也陪著。 正與人在花廳說話吃茶,時有馬屁之聲,邢忠也很高興,但也是克制自己不要吹牛,對于馬屁哈哈一笑。 忽有小廝來報:“大姑爺回來了!正來拜見老爺!” “快快迎進來!”邢忠忙道。 陳彥心底一琢磨,譚謙回來,那么臺灣的事是暫時了結了。 譚謙進來單膝行禮:“小婿拜見岳父!” 邢忠忙扶了人起來,譚謙才向陳彥躬身揖禮:“陳叔父好?!?/br> 陳彥見他精神煥發,顯然南下一趟,差事辦得不錯,笑道:“載厚才回來,我們一早盼著你回來過年的?!?/br> 譚謙道:“途至洛陽,大雪封路,才拖至現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