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一只溫暖的手搭在她的后背上,給她不停順氣,同時遞過來一張紙巾,讓她擦嘴。 她狼狽不堪,覺得班長的臉面都要給自己丟盡了。 她平復好呼吸,抬頭看去,原來剛剛一直在幫她拍背順氣的人正是她的好同桌。 “嘿嘿……”她尷尬的向他打招呼,“早上好啊鐘可?!?/br> “你這個問好方式真令我震驚?!辩娍蔁o奈地又給她遞了張紙巾,讓她擦拭被豆漿沾濕的袖口。 楊心躍委屈地說:“這不是見你找不到餐桌,想叫你過來嘛?!?/br> “可你這里也沒有空位啊?!辩娍赊D頭張望,這張餐桌旁前后左右都是人,哪還有再往下一張餐盤的位置。 “鐘可同學,你要學會靈活答題嘛?!睏钚能S把兩人的金屬盤子豎過來,剛剛好擠進現有的空隙里。 她一手拽住鐘可的衣袖,把他拽到自己身側。左側右側全是理科班的同學,他們人高馬大,楊心躍好聲好氣請他們挪開一點點,可他們不知是裝沒聽見、還是真沒聽見,誰都不肯多挪一下。 楊心躍喪氣的“哎”了一聲,只能又把鐘可往自己身側拉了拉,兩人肩并肩、腳碰腳,共同占據了一小方天地。 “幸虧咱倆都瘦?!彼龖c幸地拍拍胸口,完全沒發現在她貼近鐘可的那一瞬間,男孩的身體忽然緊繃了一秒。 恍惚間,鐘可又聞到了女孩身上那股誘人的水果香氣。 又甜又香又多汁。 他趕忙低頭看向餐盤,老老實實的吃起盤子里的面包雞蛋香腸。 好在這股莫名的尷尬勁兒很快就被打破了——袁筱和白芊端著餐盤,歡歡喜喜的加入到了他們的早餐隊伍里。 雖然這張桌子已經滿員了??稍闶钦l???她能說會道,八面玲瓏,幾句話的功夫就把餐桌對面的兩位同學給哄走了,她帶著白芊大大方方的安頓下來,圓溜溜的眼睛看向擠做一團的鐘可和楊心躍。 “你倆是在抱窩孵蛋嗎?貼這么近干嘛?!彼龁?。 鐘可臉一紅,趕忙說:“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楊心躍比他大方多了:“這不是桌子沒地方嘛,擠擠就好了?!?/br> 白芊皺起眉頭:“你倆還是注意一些吧,老班正在抓早戀,你倆上課在一起、吃飯在一起,要是落老班眼里,估計就要被他扣上早戀的帽子了?!?/br> 袁筱不屑的撇了撇嘴,手里的筷子都要把餛飩戳爛了:“切,這又不是高中,大家都成年了,談個戀愛又怎么了……” 袁筱是美術特長生,初中就留過級,等到今年年底就要十九歲了。整整十九年沒有愛情的澆灌!她這株嬌花,都要枯死了。本來還想著復讀班里帥哥多,說不定能讓她展開一段浪漫的校園愛情故事,什么《袁袁一笑很傾城》啊、《致我們單純的小筱筱》啊,哪想到復讀班的規矩比高中還要多。 白芊說:“聽說理科班的班主任從他們班男生那里,截獲了好幾封給繆斯斯的情書,昨天晚自習那些男生一個個被叫到辦公室里挨訓!” “這么嚴重?” “可不是!聽說下一次再查到,就要交給家長了?!?/br> 袁筱心有余悸:“這就叫公開處刑吧,太可怕了?!?/br> 談及此,袁筱又把視線對準正啃面包的鐘可:“班草,你也要小心?!?/br> 鐘可一臉莫名:“我小心什么?” 袁筱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別裝了,大家都這么熟了——開學這么久,你情書接過幾封啦?可別被老班逮到了?!?/br> 鐘可趕忙搖頭,說自己一心向學,比唐僧求取真經還要誠心。 見到他這幅老實樣子,袁筱壞心眼上來,故意調戲他:“這么說,班草你還沒有女朋友?”她把波浪長發撩向一側,對他拋了個圓滾滾的wink,“要是沒有的話,我做你女朋友怎么樣?” 她只是隨口開玩笑,可是鐘可哪里被人這么打趣過,當即全身僵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在他畢業的燕京一中,談戀愛這個話題是根本不能觸碰的禁區,初一到高三,男生女生全部要分開坐,從校服到書包、鞋都由學校統一定制,目的就是為了讓大家不要分心打扮,專心學習。班里全是學霸,畢業去向全都是國內外一流高校,在那樣高壓的環境下,稍微松懈一點就會被落下,誰還有心思去想異性? ……拜一中嚴苛的校規所賜,初中三年加高中三年,鐘可和同班女生說過的話不超過一百句,而且這一百句里有九十五句都在討論學習。 他在踏進復讀班之前,根本不清楚自己外貌有多出色。 還記得他第一次被人叫“班草”時,窘迫到大腦一片空白,還以為別人在嘲諷他,畢竟班里多的是藝術生,論外貌論穿著論氣場,他這么普通的男生哪里比得上?他足足用了半個月的功夫,才接受“自己好像確實長得還不錯”的現實,他終于能在別人稱呼他為班草時,勉強揚起一個微笑。 哪想到,剛適應了“班草”,他居然又迎上了一個難題!——女生說要做他女朋友(雖然看樣子是開玩笑),他該怎么回應才好? 這道題的答案,比高考卷上最后的數學壓軸題還要難解。 “好啦,別欺負鐘可了?!标P鍵時刻,又是楊女俠挺身而出,替他擋掉了這把情意綿綿刀,“我作證,我這個老實同桌每天除了學習就是養花,生活比我爺爺都健康,作息比我爸爸都規律。他這人根本不可能談戀愛,等他年紀大了,就會像他養的多rou那樣,自體繁殖,茁壯成長!” 袁筱和白芊的四只眼睛從左移到右,又從右移到左,明顯不信。 白芊問:“你是他什么人,能替他作保?” 楊心躍轉頭看了眼鐘可,剛好鐘可也在看她。 兩人本就站的極近,四目相對時,恍惚間像是有電光擦過,一直傳進心里。 “我們啊,我們是……”好在楊心躍只停了一瞬,沒讓那奇怪的感覺占據她的大腦。她立即轉回頭,神色如常地看向對面的兩位閨蜜,“我和鐘可,是‘異性兄弟’?!?/br> 作者有話要說: 開竅進度條: 今天和躍躍站的很近!的鐘可:3% 明天就要拜把子!的楊心躍:99% 感謝以下幾位大佬的打賞~ 慧慧不是受x2、五毛、總是沒有想叫的名字、我頭上有犄角犄角、無虞 第12章 鐘可起晚了,而且很有可能遲到。 都怪他昨天做數學題做的太忘我,完成老師留的作業后,他又興致勃勃的打開《五三》做了一套外省市的模擬題,結果遇到了一道有難度的解析幾何,等他終于攻破難點時,一抬頭,鐘表上的時間已經指向了三點。 本來做數學就會活躍大腦,他躺在床上又翻騰了半個小時才迎來睡意——結果一睜眼,居然六點四十了! 遛彎回來的鐘爸爸嚇了一跳:“可艾,我以為你已經去上學了,怎么還沒走?” 鐘可急得一頭大汗,嘴里塞著牙刷,脖子上搭著洗臉毛巾,抓緊時間讓兩條長腿跳進牛仔褲的褲筒里。 他連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就急急忙忙跑下了樓。 老式小區沒電梯,他家住在五樓,虧得他腿長,三節三節的往下跳。每跳一下,沉重的書包就短暫的飛起來,又“磅嘰”一聲砸在后背上,怪疼的。 磅嘰磅嘰磅嘰。 還有十分鐘。 他埋頭苦跑起來。 好在京英復讀學校和他家在同一個街區里,坐公交不到一站地,直線距離八百米,可是在老小區里彎彎繞繞卻能繞出兩公里的路。 本來他就屬于文弱書生,平常最愛的運動是曬太陽,高三開始就沒再上過一節體育課,現在讓他以全程沖刺的速度跑完兩公里,真是要了他的命。 最開始的一公里,他咬牙堅持了下來,可漸漸的,雙腿越來越沉重,腳掌熱漲、心跳失常,就連呼吸中都帶了一股血腥味。 他越跑越慢,他又奮力磨蹭了五百米,終于力竭,就連路旁騎自行車的老大爺都比他速度快。 不……不行了! 明明學校大門近在咫尺,明明預備鈴的聲音已經傳進耳畔,但是他真的跑不動了! 他一邊哀悼著自己中學六年保持的“零遲到”記錄;一邊寬慰自己復讀班沒有“cao行分”,偶爾遲到兩分鐘,只會被班主任敲打幾句,沒必要這么著急;一邊又唾棄起自己的“墮落”。 真是再矛盾不過了。 就在他拖著兩條腿掙扎在路上之時,他并沒有注意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 身后的女孩也同他一樣,背著沉重的大書包,向著校門的方向奔跑。只不過區別在于鐘可越跑越慢,而女孩體力極佳,甚至還有余力左顧右盼。 在發現到鐘可的背影后,女孩雙眼一亮,像是一只狩獵中的小型獵兔犬一樣,搖著尾巴猛然提速,在抵達獵物身后時,猛地高高躍起,前爪向著獵物狠狠一抓—— ——“啪”! 手掌重重拍打在男孩的后背處,鐘可毫無心理準備,平白承受了如來佛的巨掌襲擊,兩腳拌蒜,跌跌撞撞的差點摔倒。 待他灰頭土臉的掌握好平衡時,身旁哪里還有始作俑者的身影? 楊心躍早就超過了他,短短幾秒的功夫已經竄出去三米遠,她一邊跑一邊沖他回頭揮手,嘴里故意喊那個名字: “快跑啊鐘可艾同學!班草可不能遲到!” 沒見過這樣“壞”得明目張膽的班長。 鐘可望著她又蹦又跑的歡樂背影,原本已經力竭的雙腿里居然莫名來了一股力氣,那股奇妙的力量灌注到腳底,催促著他去追趕前方那個身影。 他忽然想起了高中時期每次考體育時,男生都要跑一千米。燕京一中的學生大多頭腦發達、四肢簡單,半個班的學生無法完成體質考試。后來體育老師干脆親身上陣,當他們的“領跑員”,他在前面跑,其他學生在后面追。眼中有了目標,這幫在學業上擅長你追我趕的書生們,居然真的一個不落的跑進了良好線。 現在與那時有微妙的不同——楊心躍是他的專屬領跑員,一對一。 ※ 感謝楊心躍這個強力輔助,鐘可雖然跑斷了兩條腿、跑炸了一個肺,好在終于在早自習的正式鈴聲響起之前,險之又險的落坐在了座位上。 班主任已經提前坐在了講臺桌后,背后的黑板上寫著今天早自習的任務——背誦二十六首必考古詩詞、文言文,今天語文課老師會choucha。 一時間,班里響起了大家急匆匆的背誦聲。 語文老師年紀大,脾氣古怪,是特別返聘的特級教師,教學水平極高,大家早已領教過他的不講人情——上次他點名讓白阿姨背誦《xxxx》,白阿姨已經放下課本二十多年了,剛撿起來不久,文言文還沒認全字呢,談什么背誦?結果她被語文老師好一頓奚落,硬是讓她到最后一排罰站,足足站了一節課。 連年紀最大的白阿姨都討不了好,藝術生們更是人人自危,不敢再?;?。 趁著班里背誦聲正濃,前排的袁筱轉過頭來,沖他倆擠擠眼睛,非??鋸埖卣f:“我說躍躍你昨晚怎么沒在寢室住,原來是和班草私奔了?早自習你倆差點遲到,說吧,去哪里‘對拜’……不對,‘結拜’去了?” 楊心躍二話沒說,抬起手里的課本作勢要敲她腦袋,袁筱嚇得趕快轉回去,屁股往凳子前面出溜,緊張兮兮的弓起背,擺出一副“沉迷學習不可自拔”的模樣。 鐘可也覺得尷尬,什么“私奔”不“私奔”的?他們只是在上學路上剛巧碰到了而已。 鐘可趕快找了個話題:“楊心躍,你昨晚沒在學校住宿?” 楊心躍卻瞪圓了杏眼,怒視著他。 鐘可:“……???” 楊心躍忽的舉起右手手指,快速而有力的向前方凌空點了三下。 鐘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黑板上寫著巨大的“早自習”,看字體,肯定出自班主任之手。 楊心躍又在嘴巴上比了個“拉拉鏈”動作,視線帶著對他的痛心疾首。 鐘可:“……” 他明白了,楊班長要以身作則,決不在早自習談論與學習無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