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程老板是在威脅我?” “威脅可談不上,不過是想讓謝公子稍稍讓些利潤出來罷了。畢竟要是傳出去堂堂顏先生竟是個小女子,對你我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br> 看著程川貪婪的面容,謝謹的手指動了動,這才道:“請說吧?!?/br> “我要一千套《仙緣》的精裝本,當然,這價錢你盡管按原價來,我不介意?!?/br> 謝謹淡淡道:“程老板應當知道,《仙緣》的精裝版早就賣完了?!?/br> “你我都是開書坊的,說這些可就沒意思了吧?!背檀▽⒛槣惲诉^去,壓低聲音道,“你能印出五千本,再印一千本又算什么?我同老弟你交個底,我只不過想賺些銀兩,你我各行方便,老哥會記著你的好的?!?/br> 謝謹想起最近《仙緣》精裝本持續被炒高的價格,雙眼微瞇:“看來程老板是知道些什么內幕啊?!?/br> 程川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只是轉念一想,這些消息就算他不說,謝謹恐怕也查的到,便毫不猶豫地將設局的其他幾家書坊給賣掉了,末了還道:“老哥賺這一筆,不也是給弟弟你出口氣嘛!你是謝家子弟,才華橫溢,日后定然有大前途,便是指縫里漏些出來,也足夠哥哥養活全家了?!?/br> 謝謹被他惡心的不行,偏又顧忌著族中傳來的消息,如今方修媛正得寵,為了家族和太子計,還是不要與程川結仇為好。 所以謝謹才不得不與程川在這邊虛以委蛇,只是眼下他得寸進尺,他這要求看似簡單,實際最為陰狠。若謝謹真的聽了他的,最終的結果只是和秀逸等書坊兩敗俱傷,文昱書坊多年聲譽毀于一旦,最后受益的只有程川一個。 謝謹唇角勾起,但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程老板說的是,在下也很想與您做這一筆生意,只可惜在印完那五千套精裝本之后,我就已經派人將原版給毀掉了,所以程老板的建議,在下也只能是愛莫能助了?!?/br> “今日承蒙程老板招待,改日有機會在下做東,親自給程老板斟酒,如今時辰也不早了,在下還有事要忙,先行告辭了?!?/br> 說完,也不等程川說話,就已經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房間。 程川胸口劇烈起伏,一張胖臉都氣得變了形,一揚手將桌上的碗碟都掃到了地上:“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這聲響驚動了外面的人,過了一會,一個渾身痞氣的男人走了進來:“喲!誰惹老哥哥生氣了!做弟弟的幫你教訓他!” 程川尚未平復,聞言恨聲道:“還有誰!不就是那姓謝的小雜種!” “額……” 程川見他僵住的臉,輕蔑地啐了一口:“就你這德性!” “老哥哥,這……這畢竟是謝家人?!?/br> 程川也不想罵他那樣子,只得皺眉道:“就算謝謹不能動,那姓蘇的丫頭呢?她總不是姓謝吧!我讓你們去抓那丫頭,都這么久了,怎么還沒將人抓到?!” “您聽我解釋,那姑娘平常都不出門,好不容易碰上她出門了,兄弟們正打算動手呢,誰知那丫頭身邊竟然跟著武安小侯爺?!蹦悄腥擞懞玫匦Φ?,“老哥哥,不是做弟弟的貪生怕死,若這丫頭真跟小侯爺有瓜葛,這……只怕往后也不好處置啊?!?/br> 程川一窒:“你之前怎么不說?!” 那男人嬉皮笑臉:“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嘛,弟弟昨日出了觀音廟就進了紅秀坊……”他見程川臉色都變了,只能把剩下那半截給咽下去。 程川一砸桌子,破口大罵:“睡你娘!今日張大牛就已經帶著一幫兄弟去抓人了,若是抓到人還好,若是抓不到人還暴|露了身份,惹怒了關老爺子,老子把你千刀萬剮拿去喂狗!” 謝家不好惹,那也是荻州的世家,關家可是臨江的地頭蛇,難道會比謝家好欺負嗎?! 程川這顆心就跟浸了黃連水一般,又苦又澀。只得祈禱這丫頭與小侯爺沒有什么事情,否則真出了什么事,方修媛遠在京城,遠水可救不了近火??! 第38章 臨江城緊鄰洮江, 江上停泊著數艘畫舫,每一艘畫舫的主人都是色藝雙絕的名妓。 玉弓靠在窗邊, 纖細瑩白的手指輕輕地撥動著琴弦,見婢女小嬋推門進來, 不由問道:“那位姑娘可是醒了?” 小嬋點點頭:“醒是醒了, 只是一醒來就掙扎著要起來,奴婢也拗不過她, jiejie可要去見見?” “不必了,這姑娘雖說穿著男裝, 卻一身書卷氣,談吐有禮,想是好人家出身, 與我這種身份的人相見, 豈不是污了人家的眼?!庇窆猿暗? “你們幾個好好伺候,有什么事報我知道便是了?!?/br> 小嬋知道她心思敏感, 見她又這般自輕,心中十分無奈, 正要告退, 就見一名婢女在門外等著, 說那位姑娘堅持要向玉弓道謝。 玉弓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便讓人將她請進來。 蘇清漪被一個婢女扶著進了房間, 隨后便看到了坐在窗前的玉弓。 能夠在洮江之上擁有一艘畫舫的女子, 都已經是這一行最上等的了, 而玉弓卻是她們中的佼佼者。 她的年紀大約在二十多歲,正是女子最美好的時候。膚如冷玉無瑕,眉如青黛淡掃,瞳色如墨,清凌凌的仿佛不曾染上一絲凡塵,偏偏唇珠飽滿,紅唇似笑非笑,透著勾人的嫵媚。 她就這般隨意地靠在窗邊,秋日略帶一絲冷意的日光灑在她的身上,就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毫無疑問,玉弓生的極美,這種美帶著高高在上的清冷,卻又透著一股誘惑,這種矛盾卻迷人的氣質,讓人如撲火的飛蛾一般,忍不住靠近。 玉弓早就習慣了別人看著她發呆的情景,只是柔聲道:“姑娘身子還未好,還是先躺在床上休息一會,有什么事等你身子好了再說?!?/br> 蘇清漪緩慢地行了一個禮,聲音雖然嘶啞卻帶著堅定:“小女子蘇七娘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本該好好拜謝姑娘,但我的朋友如今生死未知,我必須要回去找人幫忙,請姑娘見諒,待到我朋友無恙,我一定會再來報答姑娘?!?/br> 玉弓聽她說了事情的經過,反倒將她留了下來。 她雖說流落風塵,但為人頗有俠義之心:“如蘇姑娘所說,你此刻出去恐怕也不安全,倒不如暫且留在我這里,我派人替你去找幫手,你覺得如何?”說著,當下就派人文昱書坊和桐花巷。 這個方法是再好不過了,蘇清漪連連道謝。 這樁心事一了,蘇清漪就有些站不住了。她原本就發著燒,昏昏沉沉,先前勉力支撐著自己來見玉弓,如今見人已經派出去了,便再也支撐不住了。 玉弓只得讓人將她送回房間,又派人去請大夫。 趁著大夫還沒來,玉弓便讓下人燒了一大桶水,讓人將蘇清漪扶到熱水里,水有些燙,但洗完這個熱水澡,蘇清漪就覺得輕松了許多。小嬋又伺候她喝了一大碗nongnong的姜糖水,兩個婢女則用干布替她擦干頭發,又用薰籠烘。 這一通下來,蘇清漪雖然還是有些發燒,但至少不再是昏昏沉沉了。 玉弓與她坐在一起說話,蘇清漪對她態度自然,并不過分小心,玉弓反倒覺得很舒服。 她也沒有問蘇清漪的身份,兩人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玉弓自小被養在青樓,雖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青樓之中勾心斗角,她除了幾個婢女,并沒有知心朋友。 她原本擔心蘇清漪因為她的身份對她另眼相待,誰知卻是自己多心了,且蘇清漪也不像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那般無趣,她的眼界很寬廣,和她聊天十分愉快。 蘇清漪也有同樣的感覺,這樣一個美人坐在面前,哪怕不說話都是很愉快的,更別提她的談吐與她的外表一樣出色。 兩人一見如故,玉弓倒也不再維持清冷的表象。蘇清漪這才發覺,原來如高嶺之花的玉弓姑娘,與人熟了之后竟然是個話嘮。 就在兩人相談甚歡的時候,畫舫外卻傳來喧嘩之聲。 玉弓先是不悅,隨即反應過來:“或許是大夫到了,先讓他替七娘你診治吧?!?/br> 只是小嬋進來稟報,來的并非是大夫,而是一位不速之客。 玉弓同小嬋一同往會客廳走去。 玉弓奇怪地問:“武安小侯爺來做什么? 小嬋也面色古怪:“小侯爺說他的婢女不見了,他非說咱們救的就是他家婢女,這……” 玉弓反倒若有所思:“什么婢女,這多半是為了蘇姑娘的名聲著想,想不到坊間流傳為人張揚跋扈的武安小侯爺,竟然這般有心體貼?!?/br> 正當兩人說話的時候,已經到了會客廳。 在會客廳中等待的蕭澤卻是焦急又擔心。 他之前在客棧見蘇清漪離開的行色匆匆,怕她有什么難事,便讓護衛遠遠跟著她。所以當護衛發現有人對蘇清漪不利的時候,便連忙上前相救,只是沒想到他遲了一步,蘇清漪竟然直接跳進了江里,護衛沒有辦法,他勢單力薄,只能先救下月生,然后趕緊回來找蕭澤。 蕭澤一邊在心里怪這丫頭又惹事,一邊卻又急忙駕馬出了城,知道蘇清漪被玉弓所救,他才稍稍放下了心。 正在這時,玉弓推門進來。 蕭澤見到玉弓,露出一絲驚艷,但很快便清醒過來,詢問蘇清漪的去向。 玉弓被人稱作凌波仙子,他人驚艷的目光不知見過多少,只是如蕭澤這般僅僅帶著對美的欣賞,不含鄙夷不含狎昵,卻還是第一次。 玉弓心念一動,可是看到蕭澤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并且微微側過頭不再看她。她心底嘆息一聲,知道這是個正人君子,她也不屑刻意勾引,便將心底的那一絲綺念化成了飛灰。 蕭澤聽說蘇清漪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還發著燒,這才放下心來,又聽聞玉弓已經請了大夫便耐住了性子,在這里等著。 玉弓在風月場中多年,哪里看不出這位小侯爺在意蘇清漪,只是看起來還尚未開竅,不知自己已經戀慕著人家姑娘了。 這般青澀動人的情愫打動了玉弓,她拉過小嬋,在她耳邊說了些什么,小嬋應下,朝著蘇清漪的廂房而去。 在廂房里,蘇清漪靠在床上,伸出手去給大夫診治。 她覺得自己好多了,而大夫診治之后,也說并不嚴重,燒已經退了,只是身上還有寒氣,需要慢慢調理。 趁著下人去熬藥的功夫,小嬋便過來同蘇清漪說了小侯爺找過來的事情。 蘇清漪一時錯愕,但還是撐起身體:“請姑娘扶我出去吧?!?/br> 小嬋見她素面朝天的模樣,忍不住道:“姑娘要這個樣子出門嗎?” “???”蘇清漪不解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因為她原本的衣裳都濕了,迫不得已只能換上小嬋為她準備的衣裳,雖然是粉嫩嫩的顏色,但款式挺正常的,有什么不好見人的嗎? 小嬋無奈地嘆口氣,扶著蘇清漪起來坐在妝臺前,然后熟練地拿起胭脂水粉在她臉上搗鼓。 蘇清漪倒是想拒絕,奈何身子根本使不上力,只能任由她去了。 過了好一會,蘇清漪都險些睡著了,小嬋才道:“姑娘,已經好了?!?/br> 說著,便將一面銅鏡放在她面前。 蘇清漪看著鏡中的自己,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自從穿越以來,蘇清漪一直忙于生存的事情,無心考慮其他,穿衣打扮怎么簡單怎么來,沒想到在小嬋這一雙巧手之下,鏡中的自己竟然美的不像自己了。 小嬋倒是很得意:“蘇姑娘,奴婢扶您出去吧?!?/br> 蘇清漪這會倒有些遲疑了,可惜已經被小嬋扶起來朝著外間走去,只能在心里嘆道,希望一會不要把小侯爺給嚇到了。 因為她生著病,所以小嬋便只將她扶到了外間,便去會客廳向玉弓回報了。 過了好一會,廂房的門被推開。 蘇清漪看過去,正好看到蕭澤緊緊地皺著眉頭,只是一進來就愣在了原地。 蕭澤原本準備了一肚子話要教訓蘇清漪的,誰知推開廂房門,看到的卻是一個漂亮到讓他有些陌生的姑娘。 蘇清漪穿著一身粉色長裙,腰間束著同色的寬腰帶,腰身纖細,胸前曲線微現,外頭罩著淺碧色寬袖褙子。一張瑩白的小臉因為發燒帶著一抹嫣紅,如墨的黑發披在腦后,襯得一雙眼睛更大了,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一股霧蒙蒙的水汽,褪去了平日里張牙舞爪,顯得楚楚可憐。 她坐在那里,當真是娉娉婷婷,如初露尖角的小荷一般。 蕭澤從前見到蘇清漪,大部分時候穿的都是灰不溜秋的男裝。如今看到眼前這個與從前完全不同的姑娘,只覺得一股熱血從尾椎直接沖到了天靈蓋。他的臉頰紅的滴血,原本要教訓對方的話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你、你……” 蘇清漪看到小侯爺目瞪口呆的樣子,原本還有些慌亂的心竟忽然就安定下來,小侯爺雖然平日有些犯蠢,但關鍵時候卻十分可靠,她竟然有些不自覺地開始依賴他了。 想到這兒,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