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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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周世陽的時候,覃驍就在他身邊,我一眼就認出那個小偷就是他!他們兩個是一伙的,如果小雨死了,一定是他們聯手害死的!” 方雨的結局如何,暫時不由他cao心,如今懸在他頭頂的是周世陽的魂魄。 楚行云忽然坐正身子,像法官敘述罪狀般一字一句一絲不茍道:“所以你和你的妻子監視周世陽,或許你們也在同時監視覃驍,你們想要殺死他們為方雨報仇?那么你們九月一號出現在蜀王宮的理由就有了。你們埋伏在105號房,利用兩個房間之間的窗格墻進入106號房,不管先進入房間的是誰,只要你殺了他,就能制造一起密室殺人事件,從而成功的把罪名栽贓給另一個人。如此一來,一石二鳥一箭雙雕。高明啊,方先生!” 方軍海怔愣片刻,隨后跳起來暴怒道:“我沒有殺人!” 楚行云往椅背上一靠,泰然自若不緊不慢的深吸一口煙,而后扯開唇角冷笑道:“你的妻子曾在蜀王宮酒店做過領班,她很清楚兩間房之間的秘密通道。而覃驍一直以來在蜀王宮定的都是106總統套,他固定的習慣給了你們有機可乘的機會。只要你們能打探到他們的行蹤,埋伏在105號房遲早會有機會下手。如果我以上推測不正確,那么請你解釋一下,為什么你的鞋子上沾著106號房臥室地毯上的毛?為什么你和你的妻子曾入住的105號房間有兇器?!” “什么?什么兇器?” 此時,審訊室門被敲響。 “進來?!?/br> 蘇婉推開門,把鑒定報告遞給他,道:“的確是周世陽的血,而且我測量過那把榔頭,符合兇器尺寸估測?!?/br> 楚行云點點頭,翻開文件最后一頁掃了一眼,而后抬起陰沉沉的眸子看向方軍海,把手里的文件用力摔在桌子上,冷聲道:“殺人動機成立,殺人手法成立,現在殺人工具也找到了。方先生,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第96章 一級謀殺【20】 嫌疑人的頑抗和狡辯,楚行云見的太多了。在人證、物證、殺人動機和殺人手法均成立的情況下,方軍海和劉茹的辯詞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當晚,方軍海和劉茹被拘留,待審。 死者周世陽留下的證據,蜀王宮張經理做的口供,還有105房間發現的兇器。在這種種罪跡面前,任何嫌疑人的罪名都得以落實,移交法院審判,也只是一個程序。 陳智揚有所預知般在他走出審訊室時打來一通電話,告訴他在周世陽的車里發現的頭發和指紋已經經過堅定,確實屬于方雨。也就是說周世陽是接走方雨造成其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兇多吉少的重要嫌疑人。 在周世陽死因疑竇得到明證之時,周世陽的罪名也得已落實。 或許真如賀丞所說的,他死的并不無辜。 周世陽案告一段落,現在他理應配合陳智揚全力搜查方雨的下落。方軍海說九月一號家中進賊,而且是覃驍。這一說法在楚行云這里擁有可信度,他在蜀王府見到覃驍的第一眼就看出他和周世陽之間存在著詭秘復雜的關聯。如果他們約在蜀王宮見面是為了隱人耳目,那他們揣守的秘密也同樣見不得光。 周世陽對賀丞撒謊是在包庇覃驍,覃驍向警方隱瞞去蜀王宮的原因是在包庇周世陽,如果周世陽需要對方雨的失蹤負責,那么覃驍一定是知情者。 第一時間,楚行云聯系覃驍,讓他立即到警局配合調查。不到二十分鐘,覃驍的代言人徐律師就到了,還帶來了覃驍在九月一號和二號不在銀江市的證明。 徐律師提供的是一張往返于銀江和巴厘島的機票,和一份覃驍下榻酒店開具的單據,這些證據表明方軍海在九月一號見的賊不是覃驍,彼時覃驍正在海灘戲浪花與美女。 楚行云著手讓人調查這些票據的真偽,航空公司和酒店方都給出確切無疑的答案,證據是真的。 很意外,覃驍竟然能從淤泥中脫身,并且把自己濯洗的干干凈凈,毫無污點。 既然覃驍這條線斷了,那就只能全城搜尋方雨,或許方雨能告訴他們最終的答案。撥正交纏相織的旁系支線,揭開所有撲朔迷離的罪行與真相。 周世陽的車拉回來后就放在地下車庫,雖然陳智揚已經把車搜了一遍,但是楚行云還是來到地下車庫,跟這輛車單獨待了一會兒。 他搜證的角度一向刁鉆,搜證犬都不及他嗅覺靈敏。 這輛銳途還很新,里里外外都很新,如果不是車頭遭受的撞擊較為嚴重,甚至可以當做新車來對待。 楚行云繞著車走了一圈,然后停在后車輪胎前,蹲下身子看著輪胎縫隙里已經干涸的水泥,然后伸手扣下來一點。 他不是福爾摩斯,不可能從輪胎的泥垢中就推測出這輛車之前的行徑路線,最多也就知道這輛車去過的地方正在修橋補路或者經過正在建造高樓的施工現場。然而銀江市這么大,幾乎各個方位都在推進工程破土動工,況且這些水泥是否是在九月一號沾上的也是個迷。 所以,水泥雖然是線索,但是如果按照這條線索查下去,估計所有隊員都會罵他。 楚行云把水泥塊扔掉,站起身又掀開了后車廂,見里面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他想到陳智揚說是在車輛后座發現了方雨的頭發和指紋,那就說明方雨是在主動的豪無防備的情況下上車,可以顯示出她對車輛主人的熟悉和信任。如今得到驗證,開車的人是周世陽,倒也符合此前的推測。 他把后備箱合上,附身按著車蓋,垂下眸子擰眉沉思。 現在僅存的疑點只有三個—— 一,方雨在哪? 二,潛入方雨房間偷東西的人是誰? 三,那個人在找什么? 忽然,他眼前又閃過周世陽的臉。如果周世陽是六點到七點之間把方雨帶走,最壞的打算就是殺了她,殺死一個女孩且拋尸用不了多長時間?;蛟S,他還有時間在返回途中闖入方雨的家,潛入方雨的臥室,找東西? 楚行云感覺在迷霧重重的摸索到了方向,如果這條線是正確的,周世陽帶走方雨并且殺了她,拋尸之后又潛入方雨的臥室,那就說明他沒有在方雨身上發現想要的東西,才會冒險闖入方雨的家。 也就是說,周世陽在找的東西,直接造成了方雨的失蹤抑或死亡。但是那個東西是什么?在哪里?方雨為什么會成為它的擁有者? 楚行云后退兩步,以全局的視角再次觀察這輛車,又拽入一個已經清白的人物——覃驍。 如果覃驍,周世陽,方雨這三個存在某種聯系,如今周世陽已死,方雨失蹤,僅剩下一個覃驍。那是否說明周世陽在找的東西也和他休戚相關?如果覃驍和方雨的失蹤有關,和周世陽的死亡有關,那么他也一定和那個東西有關,也就是說覃驍一定會有下一步動作。 楚行云緊皺的雙眉微微向上一挑,唇角豁開一絲縫隙露出一抹微乎其微的冷笑,目光冰冷且鋒利,像一把刀劈開了眼前障目的迷霧,仿佛在迷霧重重后看到了這兩樁命案背后的cao盤手 他不相信覃驍那么干凈,既然大家都沒有那么干凈,那么這趟污水遲早要在被攪渾。他倒要看看,覃驍到底能否劈開渾濁的臟水,干干凈凈的全身而退。 上面要求他們在一周之內破案,這兩天參與周世陽案的刑警都熬出了虱子,現在周世陽的案子告一段落,所以楚行云放了他們回家休息,調出幾個人輪班值夜。 傅亦本可跟著大部隊回家休息,但是他卻主動的留下加班,接替技術隊的同事接檔搜查九月一號前后兩天內銀江市所有的車輛報修信息,從保險公司到各個汽車修理站,只要符合車頭損傷嚴重的,全都被他整合信息,羅列在冊。 楚行云推開空蕩蕩的警察辦公室房門,里面只剩傅亦一個人。 “怎么不下班?” 楚行云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走過去倚坐在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 傅亦比他還累,他起碼跑出去放了一天風,傅亦才是待在辦公室里險些待到神智紊亂,精神虛脫。 他摘掉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長時間工作的雙眼不耐電腦屏幕的高強光刺激,雙眼中已經自發性的結了一層蟬翼狀的保護膜,使他的眼神在深夜之中看起來很迷離,很疲憊,也很柔和。 “我如果下班,就剩你自己一個人,你忙的過來嗎?” 傅亦捏著眉心淡淡笑道。 楚行云站到他身后把他查出的車輛維修記錄翻了兩頁,開玩笑道:“你可是咱們隊里的標桿,所以你千萬不能在工作崗位上被累倒,要不然以后招新人的時候我還怎么忽悠人家,加入咱們刑偵隊里也能成為家庭幸福事業有成的男人?!?/br> 諸如此類的玩笑,他說的多了,往常傅亦都會應和兩句然后一笑置之,但是今天他卻沒有反應。 楚行云回頭看他,見他的臉曝光在屏幕的強光之中,眉骨和鼻梁被刷上一層很生冷的光線,像是冷刃在光下流淌的冷芒。 他的眼神深不見底,兩點光斑淺淺的印在他瞳孔上,看起來就像黑暗的深谷中,兩點如豆的燈火。 楚行云一向在感情方面遲鈍的嗅覺此時終于靈敏了一回,一眼看出了傅亦臉上那顯而易見的低落和愁悶。 “怎么了?嫂子你們倆吵架了?” 傅亦將臉上愁色一掩,笑的有幾分力不從心,低頭擦拭著鏡片,道:“沒有,你說的對,是該回家了?!?/br> 話雖這么說,但是他又帶上眼鏡伏在了電腦前,專注的看起了記錄單。 楚行云拿著手機給賀丞發了一條短信,然后撥通了高遠楠的電話,高遠楠遲了許久才接起來,而且好像很累的樣子,說話的語氣很低沉。 “找到了嗎?” 他問。 高遠楠道:“警察廳的內網我進不去,只能根據流傳在外網的一些資料來搜集?!?/br> 畢竟不是正當委派的任務,楚行云沒有給她壓力,道:“能找多少找多少,查出當年那個死刑犯是誰就行,過會兒我去找你?!?/br> 掛了電話,他余光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影,抬頭一看才發現是楊開泰。 楊開泰提著兩份打包的宵夜,站在門口一副心事重重猶豫不決的樣子。 楚行云把他叫進來,接過他手里的食盒,一針見血道:“你想說什么?!?/br> 楊開泰站在傅亦身邊,先是皺著眉毛咬著嘴唇糾結了片刻,然后心有不甘似的抬頭看著楚行云,問:“隊長,兇手真的是方軍海夫婦嗎?” 楚行云默不作聲的打量他片刻,然后一臉嚴肅道:“你覺得是覃驍?” 楊開泰重重點頭:“嗯?!?/br> 楚行云垂著眼睛摸出一根煙點上,笑了笑:“證據?!?/br> 楊開泰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但是——” “但是你沒有證據?!?/br> 楚行云夾著香煙抵在唇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你先入為主把覃驍當做兇手,你后來所作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將覃驍定罪,但是現在有證據證明殺害周世陽的不是覃驍。你氣餒了,憤怒了,或者說你想為周世陽報仇的愿望落空了。所以即使在鐵證如山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你依然不愿意放過覃驍。三羊,我跟你說過,你是一名刑警,你的職責是揭示真相,而不是根據你的主觀推測去臆測真相,你不能把自己代入案情當中。不然,你會迷失?!?/br> 楊開泰一雙黑白分明眼神通透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貌似聽懂了他的話,但是依舊執拗道:“不是,隊長,我覺得覃驍才是——” 楚行云臉色一沉,冷聲喝道:“你的感覺?如果破案全按著感覺走,那我們天天坐在辦公室里冥想許愿豈不省勁兒?!如果你覺得覃驍是兇手,那就拿出證據,你現在不僅沒有證據,還無視已經找到的證據,現在又跟我談感覺?你是上帝嗎楊開泰同志?你覺得你現在說的這些話能夠對誰負責任?!” 楊開泰被他罵的一怔,呆住了。 他聽的出楚行云并不是在訓斥他推翻了全組警員的心血,而是在訓斥他的工作態度。打他進入市局刑偵隊第一天起,傅亦和楚行云屢次教導他,偵查過程中切忌感情用事,要時刻保持冷靜和旁觀的態度。但是現在他卻無視同事的一切努力,甚至想要一意孤行的推翻已結的案件,就為了他心中的憤怒和不甘。 楚行云說的對,他把自己代入進了案件當中,被仇恨和愧疚蒙蔽雙眼。他的立場不再公正,他只想把覃驍定罪,為周世陽復仇。 楚行云把整只煙揉爛在掌心里,然后狠狠的扔進垃圾桶:“我給你一天時間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想清楚自己應該干什么,如果你不把心態調整好就他媽的趁早滾回家睡覺!我放你一個禮拜的假!” 楊開泰跟了他三年,性格乖巧柔順,做事一向穩妥,沒有出什么大錯,所以還是頭一次聽他說如此重的話。像造了五雷轟頂似的,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眼睛里水光一顫一顫的。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 :“我知道了,隊長?!?/br> 楊開泰低著頭,咬著唇,控制住眼里顫抖的水霧,低聲說完這句話,然后轉身走出辦公室。 在他離開的同時,傅亦略有些慌張的站起來,目光復雜又憂慮的對楚行云說:“他年紀還小?!?/br> 楚行云煩躁的撥了撥頭發,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他的心態不對,現在不糾正,以后就很難給他掰過來?!?/br> “你就這么肯定覃驍一定干凈?” “我不肯定,我只知道不能忽視找到的線索和證據,我們不僅要為死去的周世陽負責,也要為覃驍負責!” 傅亦沒說什么,走出辦公室沿著楊開泰的去向追了過去。 楚行云把他整理到一半的資料歸檔保存,然后提起楊開泰買來的宵夜,出了門又拐進技術隊辦公室。 此時技術隊熬夜加班的也只剩下高遠楠一個人。 穿著輕薄便裝的女孩披了一件同事的外套,坐在只亮著一臺電腦的桌前。 四周的黑暗籠在她身上,但她的神情很安定,很寧靜。她貌似已經習慣了在無人的夜里自己一個人工作,黑夜帶給她寧靜的心情和遼闊的思路,她是可以享受黑夜的那種人。 她好像生來就避著光,且長于黑暗。 高遠楠一直以來就是這么一副冷情孤僻的性子,在工作上她雷厲風行一絲不茍。但在私底下,誰也沒見她笑過。 楚行云的忽然闖入引起她的注意,楚行云看到她眼底倒映的屏幕冷光迅速的閃動數下,然后雙手撐著桌面慢慢站起身:“楚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