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他心中五味陳雜,過了片刻,方才吩咐車夫道:“回府?!?/br> 他還有旁的事情要做,而云濃這邊,也只能徐徐圖之,急不來。 只要人還在他身邊,那就夠了。 * 云濃滿身疲倦地回了長公主府,好在這里的侍女已經認得她,而昨日景寧也已經讓人給她收拾出了住處,并不需要再多費口舌。 她強打起精神問了景寧的行蹤,便到內室去睡下了,直到午間景寧從宮中回來,方才醒。 “太皇太后可還安好?”云濃一見著景寧,便立即問道。 “昨日病情反復,尹神醫與諸位太醫忙了一夜,今早算是挺過來了?!本皩幰矌缀跏且凰逈]睡,她喝了半盞濃茶,又問云濃道,“昨夜我走得匆忙,你……” 景寧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該如何來問此事。 “沒什么妨礙,你不必擔心?!?/br> 云濃也不知該怎么來講自己與顧修元這筆爛賬,可卻也不好瞞景寧,只能吞吞吐吐地大略提了。 景寧聽得困意全無,半晌沒能說出話來,最后嘆了口氣:“你既已想好了,那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只一件,千萬別再像當年那么傻了?!?/br> “我知道?!痹茲庵刂氐攸c了點頭。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景寧雖將云濃當作自己的親妹子一般看待,但也不好事事都插手,叮囑了這么一句后,也就不再多問,自去歇息了。 云濃則是兀自發了會兒愣,后知后覺地想起翠翹來,著人去徐家將她與祝嬤嬤接到了長公主府來,連帶著的還有連夜收拾好的幾箱行禮。 “這里面都是咱們從錢塘來時帶的,徐家的那些個東西,還有大奶奶送的衣裳首飾,都留在聆風院了?!贝渎N覷著云濃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回稟道,“還有,四姑娘專程來問了句,又說搬出去也挺好,只是讓您別忘了她,趕明兒得了空再一處玩?!?/br> 云濃被徐思巧這話給逗笑了,向翠翹嘆道:“我昨日也是氣急,若不然,是該正經向四meimei辭行的?!?/br> 畢竟在徐家這些日子,她與徐思巧的確稱得上是相處得很好。 翠翹見她露出笑意,不復方才那心事重重的模樣,心下一緩,附和道:“四姑娘的確很好?!?/br> 一旁的祝嬤嬤打量著這屋子,忍不住問道:“姑娘,咱們今后要如何才好?” 她雖也覺著徐家不好,可如今到了這長公主府,就更是無措了。 “大長公主看中我這制香的手藝,待我很好,”云濃編了個幌子,來寬她的心,“咱們在這里住上幾日,等到阿菱料理好了宅子,再搬過去。屆時也沒什么拘束,我自是做我的生意,您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祝嬤嬤聽她這么說,心中稍定,隨即又感慨道:“只盼著徐家別再暗地里動什么手腳?!?/br> 云濃笑了笑,低頭抿了口茶:“您大可放心?!?/br> 第028章 云濃并沒把徐家放在眼里,尤其是在離開之后,壓根沒想過再給眼神。歸根結底,她不是原主,這些年隨心所欲慣了,沒有那么多顧忌。 再者,徐老太太若是真想報復,充其量也不過是添油加醋扭曲她的名聲,扣個忤逆不孝的罪名,好阻礙她的親事罷了。 可時至如今她與顧修元到了這地步,還有什么親事可言? 她若想著議親,還得過了顧修元那一關才行——基本上是沒什么可能的,想都不用多想。 所以不管徐家怎么說怎么做,也影響不到她分毫。只要沒有軟肋,就能無所顧忌。 先前在徐家時,云濃并不能隨心所欲地出門,多少是要有些顧忌的,可如今住在景寧這里卻沒那么多拘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會有人說什么閑話。再加上景寧也是個閑不住的,兩人結伴一道出門去逛,倒像極了當年。 阿菱的動作很快,不出兩日就替云濃找好了宅子,請她親自來看,若是滿意當場就能簽了契約,一手交錢一手地契。 云濃應約而來,景寧在家中閑著無事,便也跟了過來。 “你在我這里長住不好嗎,何必非要再去找個宅子?”景寧又將這話拿出來念她,“這里的宅子也沒多好,又小,還平白花銀子……” 云濃由著她念叨,含笑聽著,但就是不松口,隨著阿菱穿過巷子向內走去。 關系好是一回事,可住在一處就是另一回事了。 到最后又是景寧沒了脾氣,讓步道:“行吧,也是拿你沒法子?!?/br> 云濃抿唇笑了聲,停下了腳步:“這就是那座宅子?” 阿菱辦事,云濃一向是放心的。 這宅子尋得很好,距離新的香料鋪子不算遠,居于深巷,也不至被鬧市驚擾。宅子雖小,卻是五臟俱全,前后院栽種了各種花樹,有石桌、秋千等擺設,還有攀了藤的葡萄架,看起來頗為雅致。 加之這宅子的原主急著脫手,連價格都比尋常的宅院低了些,很是劃算。 云濃里里外外地看了圈,沒再猶豫,一口應了下來:“就這里了?!?/br> 見她拍板拿定了主意,院子的原主立即應道:“我這就去取地契?!闭f著,就匆匆忙忙地向房中走去,像是生怕云濃會反悔似的。 這原主是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看起來未及弱冠,身體瘦削,幾乎撐不起那襲青衫,顯得有些落魄。細究起來他的相貌倒是不錯,只是被磨了精氣神,便顯得泯然眾人。 方才云濃與景寧四處轉著看院落時,他就沉默著跟在一旁,垂眼看著地面,克制而又守禮,倒是讓景寧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你方才說,這是他家的祖宅?”景寧向著阿菱問道,“那他家中可是有什么變故?竟然將主宅拿出來變賣?!?/br> 阿菱已經從云濃那里得知了景寧的身份,恭恭敬敬道:“具體緣由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家仿佛是牽扯到了一樁案子里,有長輩入了牢獄,還有病著的,所以才不得已變賣宅院?!?/br> 既是要挑宅院,少不得要有所了解,可再多就是旁人家的私事,若非要去打聽,未免顯得有些太越界。 所以阿菱只問了個大概,知曉這宅子并沒問題,便沒再深究下去。 景寧回過頭去同云濃感慨道:“不知是什么案子,生生地將一個家給毀了?!?/br> “你若是真想知道,問問就是,”云濃與景寧熟識多年,一見她這模樣,心中便猜了個大概,抿唇笑道,“若不然這宅院我也別買了,給他留著?” 景寧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問了句,心中那點想法剛露了頭,就被云濃這么一把給挑開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可沒這么說,是你自己想多了?!?/br> “好好好,是我想偏了,”云濃示弱地攤了攤手,“jiejie心中自然是沒多想,別同我一般見識?!?/br> 云濃嘴上雖說著討饒的話,可面上卻無半點愧意,眼神仍舊滿是調侃,景寧上手在她臉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慣得你……” 景寧這話還沒說完,便被院門外傳來的聲音給打斷了:“這可是岑公子的住處?” 云濃與景寧齊齊地回過頭去,只見著門檻外占了個仆從模樣的少年,探頭向里看來。而少年身邊,則是位錦衣公子,也是她二人都認得的。 景寧愣了愣,方才松開了手,低聲疑惑道:“楚玄辰?” 兩人自然是認識的,可太久未曾見面,加之又是在此處遇著,景寧一時間竟沒敢確準。 云濃的目光落在了錦衣公子的腿上,又不動聲色地挪開,什么都沒說。 楚玄辰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著景寧大長公主,幾乎懷疑自己是認錯了人,及至見了她身旁的云濃,又微妙地怔了怔。 幾人面面相覷,還是拿了地契出門的岑嶼打斷了這寂靜。 “地契在這里……”岑嶼見著楚玄辰后,連忙快步上前道,“大公子,你怎么還親自來了?” 楚玄辰簡略地低聲解釋了句,而后向著景寧頷首問候道:“大長公主,方才沒想到會在此處見著您,恕我失禮了?!?/br> “不妨事,”景寧瞥了眼后退半步的云濃,含笑答道,“我隨好友來看宅院,也是巧了?!?/br> 楚玄辰看了眼岑嶼手中的地契,又看了眼云濃,略帶歉疚地開口道:“這交易既是還沒成,不知大長公主可否賣我個情面,另選旁的宅院?” “這事我說了可不算,”景寧驚訝之后,回頭問云濃,“你怎么看?” 云濃從始至終都沒開過口,可如今景寧都問到她頭上來,也沒有再裝聾作啞的道理。她想都沒想,立即答道:“這也不是什么要緊事,換個就是?!?/br> 她雖喜歡這宅院,但卻原沒有到非它不可的地步,更犯不著為此跟楚玄辰過不去。 楚玄辰道:“那就多謝……” 然而他這話也沒能說完,就又被岑嶼給打斷了。 “大公子,你已經幫了我許多,如今斷然沒有再讓你費心的道理?!贬瘞Z說著,就要將地契交給云濃,“咱們原本商定的還做數,就按那個價錢來?!?/br> 云濃嚇得又后退了半步,有些無措地看向楚玄辰,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接。 如今這情形倒也不難理解,無非是岑嶼想要賣祖宅換銀錢,而楚玄辰于心不忍,想要自己掏腰包填了這空子,可偏偏岑嶼又不想再承他的情。 明明是他二人的事情,可如今為難的卻又成了云濃。 云濃看了看固執的岑嶼,又看了看無奈的楚玄辰,更加不知道這院子到底要不要買了……她甚至壓根不知道這背后究竟有什么隱情,只覺著兩邊仿佛都有理,不管怎么做都沒法讓人滿意。 至于景寧,大抵是還記這她方才調侃的事情,只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著,壓根就沒有要幫著解圍的意思。 云濃皺著眉想了片刻,將準備好的銀票給了岑嶼,從他手中拿過了地契,算是作出決定來打破了這個僵局。 楚玄辰將此看在眼里,眸色一暗,微微嘆了口氣,但卻也沒說什么。他這樣的好性情,就算是事情未曾遂自己的意,也難生出惱怒的情緒,充其量也就是有些失望。 不過他這口氣還沒嘆完,就見著一張地契出現在眼前。 云濃遞了地契,然后報了個數,恰比方才她給岑嶼的銀票恰多了個幾兩:“這個價格轉賣給你,可要?” 她說這話時眉尖微挑,桃花眼中半是無奈半是笑的,熠熠發光,讓人移不開眼。 見楚玄辰莫名發起愣來,云濃又道:“多要了幾兩,算是白折騰我一場的補償,公子把銀子給出了,也不必再說什么情面不情面的,就都一筆勾銷了?!彼瘟嘶文堑仄?,“怎么,你不要嗎?” 楚玄辰這才回過神來,也笑了:“要的?!?/br> 第029章 將地契交給楚玄辰之后,云濃得了銀票,便準備離開了。 畢竟她只是想來看個宅院而已,對這背后的事情并沒有任何興趣,楚玄辰與岑嶼有什么牽扯與她更是沒有半點關系。 景寧原就是隨云濃來的,云濃要走,她也沒什么由頭再留下。只是在出了門后,又忍不住多問了句:“楚玄辰怎么會到這里來?也是奇了怪了?!?/br> 這位楚家大公子風評甚好,只可惜因著腿疾的緣故,無法入仕。 云濃漫不經心道:“聽人說他最是心善,時常幫扶那些有難處的書生才子,前年春闈的狀元郎蟾宮折桂后,不是還專程去致謝來著?許是這位岑公子入了他的眼,所以幫扶一二?!?/br> “這不一樣?!本皩幾匀灰彩侵肋@件事的,搖頭道,“若真是如此,他只管讓人送銀錢來就是,哪里用得著親自過來?他心善是一回事,可若是每個都這般親力親為,只怕忙都忙不過來……若依我看,只怕是與岑家的那樁案子有所牽扯?!?/br> 景寧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云濃回過頭看了眼:“你若真是想知道,著人去打聽打聽就是?!?/br> 云濃與景寧相識多年,有時候只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來對方的想法,她隱約察覺到景寧對那位岑公子有些興趣,所以方才才會拿這事來開玩笑。 景寧猶豫了一瞬,搖了搖頭:“罷了,都是麻煩?!?/br> 她身份尊貴,若是真想去打聽什么事,也并不算難。只不過這么些年,她從來都是沉溺于聲色犬馬,并不染指半點朝政,也不插手世家之間的事情。 也正因此,先帝才會那般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