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厲沉暮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英挺的眉峰皺起來,清歡明明是顧玫抱養來的,也不知道來尋親的是她的生母還是生父那一邊的人。 男人見街坊鄰居說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道謝了之后,徑自往巷子里走去。 吳博一見,頓時一慌,想要攔,但是看到對方冷冽的目光,心里怵得慌,一句話都憋不出來。 男人看都沒有看眼前這愣頭青的年輕人,沿著青石板進了巷子,巷子很是幽深,巷子的盡頭有兩戶人家,一左一右。 男人走到左邊半開的門扉前,里面正對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院子,院子后面便是幾間屋子,幾只覓食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在院子里跳來跳去,靜謐而寧靜。 厲沉暮見她正將割下的野草堆成一個草垛子,白凈的小臉上不知道從哪里蹭了灰塵,臟兮兮的,烏黑的大眼卻煥發著前所未有的光彩。 男人站在這落魄灰敗的院門前,心突然之間就靜了下來。 第366章 她不希望厲沉暮涉足她內心最后的凈土 新年將至,家家戶戶都在張燈結彩地過年,他喜歡的女人,卻在這偏僻的古鎮,拿了一把剪刀絞著半人高的野草。 厲沉暮唇角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南洋浮華名利場,她身處其中,不曾動容,娛樂圈風光無限,她也不曾留念,原來她是這樣的顧清歡,骨子里還住著一個單純天真的小少女。 他大致可以想象的到,她前面十五年跟著那位未曾謀面的老人,過得是怎么的寧靜生活。 男人長腿一邁,跨進門去。 院子里的野菜長得過深過密,清歡后面尋思著得用鋤頭將這些野草都鋤掉,全身的毛孔突然之間張開,男人身上熟悉的冷冽的松香氣息襲來。 厲沉暮遞過來一塊干凈的灰藍色的手帕,低低地說道:“出了汗,冷風一吹,容易感冒受涼?!?/br> 清歡臉色一變,身子僵硬了幾分,隨即轉身淡淡地說道:“你怎么來了?” 男人垂下臉,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力度不大不小,然后一言不發地給她擦著臉上臟兮兮的灰塵以及額頭的汗。 厲沉暮擦的認真而仔細。 匆匆趕來的吳博,見兩人舉止親密,男的尊貴英俊,女的精致淡漠,有種誰都融不進入的異樣感覺。 “清歡,你沒事吧?”吳博心一涼,語氣沖沖地喊道,“你,你別怕,他要是敢對你做什么,街坊鄰居都不是吃素的。 吳博說著就要出去扯著嗓子吼。 “先生,這是我們家五小姐,我們是來接人的?!敝硪荒樅诰€地拉住了人,求救的目光看向清歡,“清歡小姐,你倒是說句話?!?/br> 厲沉暮將她的小臉擦干凈,這才心滿意足地將手帕收起來,抬眼看了眼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愣頭青,淡漠地說道:“清歡與你非親非故,閣下此舉是不是有些冒失且有失分寸了?” 男人的聲音冷冽如清泉,無論是稱他為閣下,還是用“冒失”,“有失分寸”這些詞,無處不彰顯著不凡的出身以及常年身居高位的姿態。 吳家小子瞬間被打擊的潰不成軍。 他十多年苦讀,考上人人艷羨的大學,畢業再進入世界五百強企業,相貌堂堂,高薪行業,家里還有古鎮的宅子,在帝都也首付了一套房,相親市場里也是緊俏的很,可站在這個男人面前,對方僅用一個眼神,一句平常的話語便將他打入自卑的泥潭里。 吳博張了張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吳先生,他們是我的朋友?!鼻鍤g見他臉色不太好,連忙歉意地解釋道。 她將剪刀跟掃帚等物拿進屋子里,然后將門關起來,背著包,對著院子里的三個男人說道:“有事情出去說吧?!?/br> “可你不是要祭祖嗎?”吳博有些不甘心,這男人一看就是跟他們小鎮的人不是一個世界的,清歡要是回小鎮,那跟他也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每年在外地都會祭拜的。這些年都沒有回來,既然遲了也不在乎這一年兩年的?!鼻鍤g淡淡地說道,男人站在院子里,顯得這里越發的破敗逼仄,這是她內心的最后的凈土,她不希望厲沉暮涉足這里。 第367章 果然南洋才是她的戰場 “清歡小姐,這里沒有收拾住不了人,大過年的,沒有要在外面過年的道理,厲少是特意來接您回去的,一大家子都等著厲少吃年夜飯呢?!毙を斒莻€機靈的,飛快地笑道。 言下之意,清歡不回去,厲沉暮也不回去,厲公館那邊年夜飯也甭想吃了,這個年,可就是一大群人過不好了。 清歡咬了咬唇,冷冷瞪了他一眼,也不看厲沉暮,徑自出了門,跟對面的吳阿姨,吳叔叔告別,然后鎖了老宅子的大門,頭也不回地朝著巷子外走去。 厲沉暮被冷落在巷子里,鳳眼瞇起,嘴角的笑容愈發深了幾分,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吳家小子,冷笑了一聲,這些年,小清歡性情寡淡,對他都沒有好臉色,更別提別的阿貓阿狗了。 古鎮沒有車站,只有一路公交站牌,清歡站在公交站牌前,背著來時的背包,等公交去最近的車站。 “清歡小姐,下午三點之后,公交就停運了?!毙を攲④囬_過來,狗腿地下車,討好地笑道,“您還是坐車去最近的錦城吧,厲少的私人飛機停在那里,看時間還能在晚飯前趕回去?!?/br> “肖先生不回去過年嗎?”清歡問道,肖驍常年跟在厲沉暮身邊,確實很少見他休假,也沒聽他提起自己的家人。 “我是孤兒,厲少這邊不忙的時候,我就跟智囊團其他的兄弟聚一起過年,今年厲少讓我跟他一起過年?!毙を斝Φ?。 作為厲沉暮的左膀右臂,即使是孤兒,在南洋也不容小覷。厲沉暮智囊團的成員都是各行各業頂尖的高手,厲沉暮對這些成員也是當兄弟對待。 今年原本他們約好了去英國農場看被發配的老二,結果狀況頻出,走不開了。 清歡見真的沒車了,這才上了車。 厲沉暮坐在后座,見她上來,幽深的鳳眼,更是深了幾分,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說道:“我先睡一會兒,等到了錦城,你喊醒我?!?/br> 男人的眼底都是紅血絲,也不等清歡點頭,將頭枕在她的腿上,便沉沉地睡去。 “厲少幾天幾夜都沒好好睡了?!毙を旈_著車,輕聲地對著清歡解釋道,“小年夜那晚飛了帝都,隨即又去了英國找心理學這塊的權威,飛回來后知道您離開南洋,又連夜趕了過來?!?/br> 清歡沉默了一下,沒吱聲,手被他攥的緊緊的,掙不開。 男人睡熟之后,平日里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幾分,五官依舊英俊,棱角分明,帶著他獨有的冷厲銳氣,令人心悸。 車子到錦城再飛回南洋,到厲公館的時候,南洋已是華燈初上。 從靜謐的古鎮里出來,重回這浮華都市,清歡微冷一笑,果然這里才是她的戰場。 厲公館今年的除夕很是熱鬧,厲嬌的父母終于在除夕這日從南美洲趕了回來,除了厲晉南跟常年待在米國的二房一家子,算是聚齊了。 一大家子算是團團圓圓吃了一個年夜飯。 厲家三代坐在壁爐前說著話,清歡便抱著手機走到院子里,見視頻里,迦葉穿著雪白的羊毛衫,抱著新養的雪球,比平日里更加美艷動人,笑道:“煙花好看嗎?” 清歡點了點頭,烏黑的大眼里映襯著漫天的煙火,今夜南洋淹沒在煙火的海洋里,真的算是煙火盛世了,她垂眼淺笑:“好看,就是絕美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br> 第368章 老謝,就算我有了玩伴,我還是跟你天下第一好 迦葉朝著她眨了眨眼,偷偷地小聲說道:“別讓司迦南聽見了,他花了好大力氣,將這個煙火世家請來南洋表演,說是為了我,我看都是為了你,以前在金三角也見他玩這招?!?/br> 迦葉吃吃地笑起來,男人都這樣,以前司迦南哪里找得到情敵,到了南洋,有了厲沉暮這樣有權有勢的情敵,即使是為了面子,也得做出這許多的姿態來。 “又說我什么呢?偷偷摸摸的?!彼惧饶峡∶赖拿嫒輳囊曨l里一晃而過,隨即危險地冷笑,“司迦葉,將你這個毛茸茸的丑東西拿開,我要跟清歡視頻?!?/br> “雪球,去咬他?!?/br> “握草,握草?!?/br> 清歡看著視頻里玩鬧的司家兄妹,彎眼一笑,雖然他們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可司迦南對迦葉是寵到骨子里的,道上對他們兄妹恨之入骨,可拋棄那些亡命天涯的腥風血雨,他們也只是最普通的尋常的兄妹。 帝都謝宅 年夜飯之后,謝小澤便穿的整整齊齊地,搖晃著老太太的手,蹦蹦跳跳地去晚會現場看表演,這是謝小澤每年最喜歡的活動之一。 老謝是個木頭人,幾乎不帶他出去玩,自己也不玩,要不是他不嫌棄老謝,就沒人跟老謝玩了,是以謝小澤同學除了看晚會表演,還最喜歡跟老謝玩。 謝家每年都會收到各種邀請,早些年低調,后來老太太實在見不得小重孫從小就被教的懂事乖巧的模樣,但凡熱鬧點的帖子都會接,然后喊上小輩們,陪著重孫去。 謝小澤同學每次出行,身后跟著的是頭發花白卻精神抖擻的太奶奶,身邊噓寒問暖的是跺跺腳帝都各圈子都要地震的叔叔嬸嬸們,于是謝小澤同學發現自己除了老謝,沒有玩伴了。 沒有哪個小伙伴會愿意跟他一大家子玩,但是他實在是不忍心見太奶奶傷心。 “老謝,我跟太奶奶,叔叔嬸嬸們去看晚會表演了喲,你在家要聽話,就算我認識了新的小伙伴,我也和你最好?!敝x小澤同學踮起腳跟,在老謝的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糊他一臉的口水,然后歡歡喜喜地帶著新年愿望出門去看演出了。 謝小澤同學每年都許三個愿望,第一個是媽咪早點找到回家的路,早日來將他跟老謝領走。第二個就是要一打的玩伴,第三個就是每天睡醒就能吃到很多的糍粑。 然后這三個愿望每年都落空,謝小澤同學覺得他還不夠乖巧,等他再招人疼愛點,也許三個愿望會同時實現呢。 一大家子出行,有特殊的隊伍在前面開道,等人都走完了,整個謝宅就越發的冷清。 男人出了院子,面色肅穆,抬眼看著帝都繁華的夜景,星光被遮去,月亮躲在云層背后,手里的佛珠被他磨得烏紫發亮。 老太太等人走了沒一會兒,謝宅就有了人聲走動的聲音。 “首長,我們來拜年咯?!彼訋ь^,身后跟的是一群軍裝威武的漢子們,一個個地將家鄉的特產,拜年的禮品塞到院子里,熱熱鬧鬧地來拜年。 第369章 如山軍功,讓謝家成為一個特殊的存在 謝驚蟄難得微笑,男人有些頭疼,都卸任多年了,這稱呼還是改不過來。 “坐屋子里,外面天冷?!敝x驚蟄沉穩一笑。 謝少將鐵血一生,卻始終無法拒絕昔年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軍中手足們,每年老太太去看晚會,也是故意給他們讓出空間,希望這些軍中情誼能激起他更多的生活斗志來。 很快謝宅主屋里便坐滿了一大屋子的漢子們,各個軍裝筆直,精神抖擻,從小兵到上校,頭銜等級不一,兵種不一,領域不一,其樂融融地坐了下來。 換了任何一個人,任何地方,這種情況也是絕無僅有的,這些年越是涉及機密的,越是要避嫌,然而謝宅卻是不同。 整個帝都,只有一個謝宅。謝驚蟄的父母更是以身殉國,是烈士將軍之后,謝家的如山軍功讓這個家族很多時候成為一個特殊的存在。 熱烈的交談之后,眾人見少將大人雖然不悲不喜,但是也沒有像當年那樣意志消沉,都放下心來,萬幸少將大人要養兒子,否則以他的心性,真的就有些糟糕了。 眾人黯然,隨即又說了一會兒話,怕打擾太久,這才起身紛紛告別。 謝驚蟄將人都送走,只剩下爽子一人。 “剛才南洋那邊傳來消息說,金三角的軍閥頭子請了英國的煙火世家來表演,整個南洋現在處在一片煙火里,動靜很大,引得道上的敵對勢力很是不滿,都在蠢蠢欲動?!彼訉⒆钚碌馁Y訊呈報。司迦南的仇敵可是遍布全球的,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孤兒,發跡于那樣混亂陰暗的地方,不僅一步步做大,吞食了諸多勢力,更是跟全球諸多勢力有聯系,合作伙伴多,仇敵更多。 這位的身份太敏感,一有動靜,他們軍區就有些緊張,生怕會引發國際糾紛。 謝驚蟄沒說話,他早已不去過問這些事情,雖然卸任,但是高層一直沒同意,這些年其實就是給他放假,有無法解決的事情還是找他,所以下屬們依舊機密事情都來匯報,也甭管他管不管,聽不聽。 “還有,我們查到司迦南的人在錦城一帶活動,那里不遠處就是?!彼記]說下去,對于少將夫人的事情,軍中誰也不敢提。數月之前,有人去少將夫人的祖籍查一些往事,這件事情驚動了少將大人,只是后來再查,就查不到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