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就甭提了，反正我不要你這寶貝，你自己帶走?！?/br>
    “國安啊，聽我的，你留下，冬天的時候拿來穿，將來還能蓋你的棺材板，啊，你到了下面都能暖和，不挨凍，下面陰冷，真的，我不騙你，哈哈！”

    “你非要送我東西，就不能直接送我一口金子打造的棺材？”

    “你個老東西，真是會挑，我要是打造得起金棺材，我還給你用？我不怕給你，我就怕你被人挖出來啊，死不瞑目，不得安寧啊，哈哈哈”

    “我借你吉言，要是有人等我死了，還想著把我從地里挖出來，重見天日，我倒是要謝謝你?！?/br>
    “咱兩誰跟誰啊，干啥那么客氣，以后將來咱倆到了下面，一樣做好朋友，人這一生啊，真是太短了，以為吃了一輩子的苦頭，到頭來一看，也就是一晃而過的事，沒啥苦不苦的，等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反而想念年輕時喊苦的樣子?！?/br>
    “你倒是感觸很多??！”

    “我現在很閑，沒啥事干，腦子就一直轉啊轉啊的，一直回想以前的事，所以也想著來看看你，沒想到你這老東西，身板子還挺硬朗，比我的強多了，你老實交代，你平時都干啥了？咋就比我強哩？”

    “你太會折騰，整天想東想西的，以前想生意上的事，現在想過去的事，你的腦子就沒消停過，我早就放手了不管了，反正我那兩個兒子也不讓我管?！?/br>
    “國安啊，你這樣好，真的，人別太累了，越是cao勞，越是傷身，我現在想想，我干啥呢累了一輩子，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br>
    “甭酸人了，你現在事業做得這么大，你要再酸我，我要趕人了?！?/br>
    “哈哈，別啊，你這個老東西，心眼還是這么小，跟年輕的時候一個樣子！”

    ……

    陳希夢知道爺爺心里難受，說什么都沒有用，也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坐在爺爺身旁，握著爺爺的手，陪著。

    陳國安窩在躺椅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記憶還在陳國安的腦海里活著，朋友的聲音，朋友的笑臉，歷歷在目。

    第199章抵押摩托車

    老朋友去世一事，給陳國安不少打擊，感慨的或許不是生老病死的脆弱，而是一個月前的朋友重逢，回憶往事，歡笑暢談，竟然是為了生死的告別。

    雖然難過老朋友的事，但是陳國安還是幫了小孫女問到了襪子外貿的事，并留了聯系方式。

    陳國安接連幾天都不怎么說話，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時候會捧著小暖爐，披著軍大衣，窩在躺椅上，閉著眼睛卻不曾真的睡著。

    就連過年的時候，陳國安也絲毫不被鞭炮聲吵到，他總是一個地方可以坐很久，也不管過往的人跟他說些什么，大伯母蔡水萍甚至懷疑陳國安得了老年癡呆癥。

    正月里，那幫奇怪的客人，名義上是登門拜訪，實質上卻是上門討債，搞得陳老二家都沒法正常走訪親戚。

    出不去還好，家丑不外揚，就怕親戚來拜年，撞見了這些討債的人，到時候再說些什么難聽的話，就真是大過年的丟臉。

    陳志培一躲再躲，終究躲不掉，最后把摩托車給抵押了，對方這才允許再寬限兩個月。

    欠了多少錢，利息是多少，這些事，陳志培和王素娥一概不跟女兒們說，即便這些天問了無數次，都說小孩子別管這么多，有時候甚至會遭到呵斥。

    無論如何，這大過年的，都不該這么垂頭喪氣的，該干嘛還得干嘛。

    王素娥一邊整理禮品，一邊對倆閨女說道，“收拾一下，一會兒去外公外婆家拜年?！?/br>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标愔九嘧陂T口的臺階上，低頭吸著煙，說道。

    王素娥著急道，“那咋行，你一個當女婿的不去，我們娘仨去，算啥？”

    陳志培是沒臉去，因為王素娥的娘家也借了不少錢，這一次去，難免會問起什么時候還錢，因為是親戚，所以沒想那些人一樣上門逼債。

    陳志培瞥了一眼墻角的禮物，說道，“這些禮品算啥，拿出去也會被人笑話，去了干啥？”

    王素娥知道今年的禮品寒酸，因為沒有什么錢，而陳志培又是一個要面子的人，就連摩托車都抵押了，坐車過去，肯定有人要問起摩托車去了哪里，一旦被知道真相，怕是要被人笑死。

    王素娥說道，“都是自己人，爹娘不會介意東西，人不去才會被說?！?/br>
    “……”陳志培沉默了片刻，隨后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倆閨女。

    陳希夢和陳柳夢對視了一眼，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果不其然，陳志培猶豫之后，開口道，“過些天，你倆也該繳下學期的費學了吧，商量一下，你們倆誰休學一年?！?/br>
    “啥？！”王素娥瞪大眼睛，顯得難以置信。

    陳柳夢的臉色嚇得鐵青，當年念初中的時候，家里條件不好，也差點讓她輟學了，現在考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又來這一招？！

    陳柳夢崩潰道，“商量？有啥好商量的，小希學習成績這么好，中考和高考都是狀元，咋可能讓小希輟學，說白了還不是我？倒霉的咋永遠是我！”

    王素娥連忙上前，對陳志培說道，“不管咋樣，不能動孩子的學業！”

    “我不就是成績一般，馬馬虎虎嘛，咋老是拿我開刀……”陳柳夢急得快哭了。

    陳志培濃眉緊蹙，一直低著頭吸煙，就是不開口。

    “小希，我怎么辦??？！”陳柳夢緊緊地抓著陳希夢的胳膊，一臉焦急，說道，“小希啊，我不想輟學啊，我真的不想啊，我一直在努力的，我真的在努力念書的，我還想念書……”

    陳柳夢是被小時候的事給嚇到了，知道自己成績太一般，所以要面臨家庭條件一不好就要被迫輟學的危險。

    所以這幾年來，陳柳夢是拼了命在學習，無奈智商有限，總是當個擦邊球，但好歹也考上了呀！

    王素娥也沒了拜年的心思，說道，“陳志培，啥事我都可以聽你的，但是影響到孩子的學業，我堅決不同意！”

    陳志培說道，“我沒說讓孩子輟學，就是先休學一年，到時候家里條件好了，再繼續念也不遲，我都打聽過了，可以休學，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這一年還能幫家里干活賺錢?！?/br>
    “要是一年不念書，那些暫時閣下的功課，怕是到時候再讓我去學，我都跟不上了，我本來就……”

    陳柳夢話說一半，不敢往下說，因為怕父親陳志培來一句“跟不上就甭上了，直接在家干活就好了”。

    陳柳夢轉過頭，看向陳希夢，懇求道，“小希，要不你休學一年吧，你聰明，成績又好，你緩一緩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你自學都那么厲害，肯定不會被影響的，小希，二姐真的不行……”

    陳希夢倒是不怕休學一年，只是可惜了陳希夢準備了很久的設計作品，陳希夢還等著參加秉術博會的時候帶上。

    王素娥的堅決反對，并沒有得到陳志培的認可，陳志培說道，“老四沒幾個月就要出生了，家里哪都需要錢，大學的學費又那么貴，家里哪有這個條件供兩個？”

    “可是也不能這么委屈孩子，這大學這么難考，倆孩子考上，多不容易?！?/br>
    “休學一年，又沒說輟學，現在抵押的是摩托車，兩個月以后還不上，那就是直接搬機器了，到時候我們全家都要喝西北風！”

    在父母為了這事爭吵的時候，陳希夢快速地在腦袋里算了一筆賬：

    倘若陳柳夢休學一年，恐怕真的不用再去念書了，甭說陳柳夢自己水平不夠，跟不上，估計父親陳志培也會因為家里的其他事直接給“耍賴”了，重生之前，她陳希夢不就是同一個輟學例子嗎？

    倘若陳希夢自己休學一年，重新拾起，問題確實不大，但是留在家里做手套和干農活帶來的效益，遠不及陳希夢半讀書半創業，而這耽擱的一年，恐怕會讓陳希夢錯過很會機會，陳希夢自然也不愿意！

    第200章父親的難處

    陳希夢心里很清楚，不管是擺地攤還是做外貿中間商，陳希夢冒昧地開口，哪怕跟父親陳志培說了詳細的計劃，父親也不會聽見去，父親跟爺爺不同，除非陳希夢真的拿出了直觀的“成績單”。

    地攤生意尷尬，因為大姐陳佳夢擺了陳希夢一道，而外貿中間商雖然要到了聯系方式，可是正月里，市場根本就沒有什么人。

    “你們看著辦吧，我先出去一下?！标愔九嗾f著便站起了身，離開。

    陳志培就這樣給了陳家娘仨一個態度：第一，他陳志培要面子，不去王素娥的娘家拜年了；第二，兩閨女的學費，最多只能承擔一個，倆姐妹自己商量。

    “沒事，有娘在，別怕，”王素娥摸了摸哭花了臉的陳柳夢，繼續說道，“收拾一下，跟娘去外公外婆家拜年?！?/br>
    “娘……”陳柳夢的心里慌，因為清楚自己的處境，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就是她休學。

    王素娥說道，“別哭了，大過年的，哭啥？趕緊把臉洗一洗?！?/br>
    陳希夢看著車間里罩著蛇皮袋擋灰的手套機，心道，這手套生意到底有多凄慘？

    或許，這就是盲目地聽信別人夸大其詞的話，最后非但虧了錢，還把自己套牢了，搞得現在騎虎難下，不干又不行。

    陳希夢找了一個借口，說道，“娘，我肚子疼得厲害，我就不去外公外婆家了，我難受?！?/br>
    王素娥問道，“咋忽然肚子疼了？”

    陳希夢回道，“那個來了，昨晚可能著涼了，難受?！?/br>
    “行吧，那你就在家好好休息?！蓖跛囟鹫f著便拎著禮品，帶著陳柳夢一同出了門。

    陳柳夢離開前還一再懇求陳希夢幫助自己，她不想休學，可是眼下陳希夢也沒有辦法，無法給二姐承諾。

    路上積著厚厚的雪，要不是人常走的路，雪被清理了，否則積雪能埋下小半條腿。

    陳希夢等母親和二姐離開以后，也出了門，還好時間隔得不久，陳希夢還能跟上父親陳志培。

    寒風刺骨，刮在臉上有些生疼，陳希夢嫌棄馬尾一直被風吹得砸臉，索性扎了個丸子頭，然后一邊跟著父親，一邊將圍巾裹了幾圈，尾端塞進了圍巾圈里，脖子裹得嚴嚴實實，一絲風都吹不進。

    陳志培走的是小路，小路上的積雪沒人處理，腳踩在上面會發出“吱咯”聲，陳希夢為了不讓父親發現，只好遠遠地跟著。

    雪地不好走，原本二三十分鐘就能走到的路，卻足足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或許還跟陳志培的心情有關。

    陳希夢見陳志培走進鐵門的時候，那被寒風吹得微白的小臉燃起了一絲怒火，父親竟然又來到城周村的周家寡婦家！

    原來，說那么多警告都是放屁用的，不要臉的人依然干著不要臉的事，不陪懷孕的妻子去娘家拜年，跑到寡婦家里來取暖？！

    陳希夢加快了腳步，這一次，陳希夢也顧不了那么多，非要沖進去直面“剛”不可。

    院子里原本有一條大狼狗，但是年前被人偷了，所以陳希夢進門的時候，并沒有被人發現。

    農村里有一種說法，據說吃狗rou可以暖身子，尤其是大冬天，人們都鐘愛狗rou，總是有人偷狗，不是宰了吃，年里添一盤菜，就是賣給狗rou店，換些錢。

    陳希夢扯了扯裹在脖子上的圍巾，正要沖進去的時候，卻聽見屋里傳來父親陳志培的聲音。

    “桂琴，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錢？宋楠還小，你壓力應該不算大，我倆閨女念得是大學，這學費實在是……”

    原來陳志培并非鐵石心腸，要不是沒辦法，陳志培也不會讓兩閨女自己商量，讓其中一人休學一年。

    周家寡婦為難道，“志培啊，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一個女人，就平時干些零碎的活，我哪有什么錢?！?/br>
    陳志培和周家寡婦的交情不淺，所以知道周家寡婦有一筆丈夫當年的賠償金。

    錢，是一個敏感的話題。

    陳志培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我不好意思開這個口，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來找你，你看那筆錢，你能不能先動一動，借我一些，我一有錢就還你?！?/br>
    周家寡婦顯得十分為難，就連泡茶的動作也放慢的數倍，回道，“志培，咱們認識這么多年了，當初我家男人還活著的時候，你就幫了咱家不少忙，這個我心里有數，我男人死了，你也一樣關照著，平時家里啥壞了，一喊你，你馬上就來?！?/br>
    “桂琴……”

    周家寡婦笑了笑，笑容并不自然，周家寡婦把茶杯遞給陳志培，繼續說道，“來，先喝茶，暖暖身子?！?/br>
    陳志培沒有喝茶，只是低頭點燃了一支煙。

    原來父親來這里，不是偷情，是為了借錢，陳希夢退出了院子，站在路邊，仰頭看著天空，陷入沉默。

    “jiejie？”